39
灯屋里，迈可坐在他的终端机前面，从那女孩脖子里取下的东西已经拆解，躺在迈可屏幕旁边的皮垫上。
「你看这个电力来源，」迈可说：「这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他用一把镊子夹起传输器里的一个金属小容器。「这是电池，但我从没见过像这样的东西。从它可以维持这么久的的时间来看，我猜可能是核子的。」
彼德悚然一惊。「那不是很危险吗？」
「显然对她并没有造成危险。而且这已经在她体内放置很长一段时间了。」
「多久？」彼德看着他这位满脸难掩兴奋之情的朋友。截至目前为止，他对于彼德的问题都只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你的意思是像一年那么久？」
迈可神秘兮兮地咧嘴笑。「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等一下。」他让彼德把注意力转到摆放在台面上的那个东西，用镊子挑开一个个部分。「所以我们找到了传输器、电池，还有剩下的这个部分。我原本猜想是记忆芯片，可是这个体积太小，没办法放进主机的任何一个端口里，所以我只好用焊接的。」
迈可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了几下，屏幕上就跑出一页信息来。
「芯片里的数据分两个扇区，其中一个比另一个小得多。你现在看见的就是第一个扇区。」
彼德只看见一行字，连成一串的字母和数字。「我看不懂。」他坦承。
「这是因为字和字之间少了空格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被掉换了次序。我想有可能是芯片本身稍微有损坏。或者说不定是我焊接到主板的时候弄坏的。不管怎么样，看起来虽然有部分数据遗失，但这已经可以给我们很多信息了。」
迈可开启第二个窗口。同样的数据，彼德看得出来，但是文字和数字都已经重新排列组合。
艾美 NLN
SUB 13
ASSTO NOAH USAMRID SWD
G:F W:22.72K
「艾美NLN？」彼德从屏幕上转开目光。「艾美？」
迈可点点头。「就是我们的这个女孩。我不确定NLN代表什么，我猜可能是『无姓氏』（No Last Name）。中间这行让我想了很久，可是最后一行就很清楚。性别（Gender）：女（Female），体重（Weight）：二十二点七二公斤（Kilos）。差不多是五、六岁小孩的体重。所以我猜，传输器放进她身体里面的时候，她差不多五、六岁。」
在彼德看来根本难以确定，但迈可言之凿凿，他也只能照单全收。「所以这东西已经摆进去多久了，十年？」
「这个嘛，」迈可还是咧着嘴笑。「不尽然。别太快下结论，我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你看。最好等我带你看完再说。从第一个扇区，我就只能得到这些信息，并不太多，要说这个东西很有意思，显然太牵强了。第二个扇区才是真正的储藏空间。将近十六TB（terabyte）。也就是有十六兆字节的数据。」
他又按下另一个键。屏幕上开始跑出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
「很不得了，对不对？我起先以为这是某种密码，但并不是。这些全是数据，只是也像第一个扇区那样，字与字之间没有间隔而已。」迈可操作键盘，让一行行的数字停滞不动，用一根手指敲着玻璃说：「关键在于这个数字，从这里开始，在下一行又重复出现。」
彼德瞇起眼睛盯着屏幕。「九百八十六？」
「很接近，是九十八点六。有印象吗？」
彼德只能摇头。「不太有印象。没有。」
「九十八点六度是人类的正常体温，是用古代的华氏温度来算的。现在看看这一行其余的数字。七十二，八成是心跳，再来是呼吸和血压。我猜其他的可能是脑部活动、肾脏功能，诸如此类的。莎拉大概会比我清楚。最重要的是这些数字是一组组分别出现的，很显然的，你只要找出第一个数字，就可以看见这组数字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我想这很可能是人体监测器，用来把数据传送到主机。我猜她应该是某种机构的病人。」
「病人？像疗养所那样？」彼德皱起眉头。「没有人作得到的。」
「现在是没有人作得到。所以最有意思的部分来了，全部算起来，芯片上总共有五十四万五千四百零六组数据，传输器设定每九十分钟循环一次。其余的就是算术问题。一天循环十六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彼德觉得自己像是想要对着水花四溅的水管喝水似的。「对不起，迈可，你把我搞胡涂了。」
迈可转头面对他。「我是在告诉你，在她脖子里的这个东西，每隔一个半钟头量她的体温一次，已经量了超过九十三年了。精确来说是九十三年四个月又二十一天。艾美NLN——已经快一百岁了。」
等彼德回过神来，把心思重新凝注在迈可脸上时，发现自己已瘫坐在椅子里。
「这根本不可能。」
迈可耸耸肩。「是啊，是不可能，但我想不出别的解释了。还记得第一个扇区的内容吗？USAMRIID那个字？我马上就认出这个字了，那是『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中心』（United States Army Medical Research Institute for Infectious Disease）。工具间里有一大堆USAMARIID的数据。有关于传染病的文件，还有很多技术性的数据。」他在椅子里转头，要彼德注意屏幕顶端。「看见这个没？第一行的这一长串数字？这是主机的数字签名。」
「什么东西？」
「把它想成是一个地址好了，也就是这个小传输器找寻的系统的名字。你可能会觉得这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可是如果仔细看，就可以得知很多讯息。这东西一定有某种机载定位器，很可能是链接到人造卫星上......那是以前军方的东西。所以你现在所看到的数字其实是坐标、经度和纬度，而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北纬三十七度五十六分，西经一百七十度四十九分。然后，我们对照地图——」
迈可把窗口最小化，飞快敲了几下键盘，叫出了一个新的窗口。彼德花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看见的是什么，是北美大陆的地图。
「我们键入坐标，像这样......」
黑色的网格线出现在地图上，圈出一块四方形。迈可夸张地在键盘上扬起手指，按下「Enter」。一个亮黄色的点出现了。
「......我们找到了。科罗拉多西南部。一个名叫特鲁利德的小镇。」
彼德对这个地名全无印象。「然后呢？」
「科罗拉多，彼德。是CQZ的中心啊。」
「什么是CQZ？」
迈可不耐烦地叹口气。「你的历史学真的需要重修。CQZ就是中部疫区（Central Quarantine Zone）。疫情就是从那里开始的。第一只病鬼就出现在科罗拉多。」
彼德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匹飞奔的马拖着跑。「拜托，讲慢一点。你是说她是从那里来的？」
迈可点点头。「基本上，是的。这传输器是短波，所以他们放进去的时候，她一定就在几公里之内。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要这样作。」
「见鬼了，你问我我问谁？」
他这位朋友沉吟了一下，凝视彼德良久。「我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真的想过。病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只是他们作的事，彼德，而是他们到底是什么。」
「没有灵魂的人？」
迈可点点头。「没错，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可是如果不只是这样呢？这个女孩，艾美，她不是个病鬼。如果她是的话，我们早就死光了。可是你也看见她伤口痊愈的速度，以及她在外头生存的事实。你自己说的，她保护过你。她活了将近一百岁，外表看起来却还不到十四岁，这又该怎么解释？军方对她作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作的，但是必定作了什么。那个传输器是透过军方频率播送的。说不定她被感染了，可是他们作了一些事情，让她恢复正常。」他再次停顿，眼睛盯着彼德的脸。「说不定她就是解药。」
「这......这个结论跳太快了吧。」
「我也不是完全确定。」迈可站起来，从终端机上方的架子拿下一本书。「所以我又回头查看登录簿，看能不能从这个坐标找出讯号来。只是一种直觉，可是没想到千真万确，真的有。八十年前，我们收到一个信号，就是从这个坐标传送出来的，军方的求救频率，老式的摩斯密码。我们收到的是这句话......」
迈可翻开他作了记号的那一页。他把登录簿摆在彼德膝上，指出写在上面的那句话。
如果你们找到她，请带她过来。
「这可是证据确凿。」迈可继续说：「目前还在继续。所以我才会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我得要把电缆拉到高墙上去，才能收到清楚的讯号。」
彼德从簿子上抬起眼。迈可还是用那兴味盎然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还在继续？」
「讯号传输啊。同样的句子：『如果你们找到她，请带她过来』。」
彼德觉得有种晕眩的感觉在大脑边缘逐渐成形。「怎么可能传输呢？」
「因为有人在那里啊，彼德。你还不明白吗？」他露出得意的微笑。「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个。九十三年。也就是零年、疫情爆发的那一年。九十三年前，零年的春天，在科罗拉多特鲁利德，有人把核子动力传输器植入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脖子里，而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被隔离起来，好像直接从古昔走出来一样。而且这九十三年来，那个作了这件事的人一直在呼唤她回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你看这个电力来源，」迈可说：「这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他用一把镊子夹起传输器里的一个金属小容器。「这是电池，但我从没见过像这样的东西。从它可以维持这么久的的时间来看，我猜可能是核子的。」
彼德悚然一惊。「那不是很危险吗？」
「显然对她并没有造成危险。而且这已经在她体内放置很长一段时间了。」
「多久？」彼德看着他这位满脸难掩兴奋之情的朋友。截至目前为止，他对于彼德的问题都只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你的意思是像一年那么久？」
迈可神秘兮兮地咧嘴笑。「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等一下。」他让彼德把注意力转到摆放在台面上的那个东西，用镊子挑开一个个部分。「所以我们找到了传输器、电池，还有剩下的这个部分。我原本猜想是记忆芯片，可是这个体积太小，没办法放进主机的任何一个端口里，所以我只好用焊接的。」
迈可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了几下，屏幕上就跑出一页信息来。
「芯片里的数据分两个扇区，其中一个比另一个小得多。你现在看见的就是第一个扇区。」
彼德只看见一行字，连成一串的字母和数字。「我看不懂。」他坦承。
「这是因为字和字之间少了空格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被掉换了次序。我想有可能是芯片本身稍微有损坏。或者说不定是我焊接到主板的时候弄坏的。不管怎么样，看起来虽然有部分数据遗失，但这已经可以给我们很多信息了。」
迈可开启第二个窗口。同样的数据，彼德看得出来，但是文字和数字都已经重新排列组合。
艾美 N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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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美NLN？」彼德从屏幕上转开目光。「艾美？」
迈可点点头。「就是我们的这个女孩。我不确定NLN代表什么，我猜可能是『无姓氏』（No Last Name）。中间这行让我想了很久，可是最后一行就很清楚。性别（Gender）：女（Female），体重（Weight）：二十二点七二公斤（Kilos）。差不多是五、六岁小孩的体重。所以我猜，传输器放进她身体里面的时候，她差不多五、六岁。」
在彼德看来根本难以确定，但迈可言之凿凿，他也只能照单全收。「所以这东西已经摆进去多久了，十年？」
「这个嘛，」迈可还是咧着嘴笑。「不尽然。别太快下结论，我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你看。最好等我带你看完再说。从第一个扇区，我就只能得到这些信息，并不太多，要说这个东西很有意思，显然太牵强了。第二个扇区才是真正的储藏空间。将近十六TB（terabyte）。也就是有十六兆字节的数据。」
他又按下另一个键。屏幕上开始跑出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
「很不得了，对不对？我起先以为这是某种密码，但并不是。这些全是数据，只是也像第一个扇区那样，字与字之间没有间隔而已。」迈可操作键盘，让一行行的数字停滞不动，用一根手指敲着玻璃说：「关键在于这个数字，从这里开始，在下一行又重复出现。」
彼德瞇起眼睛盯着屏幕。「九百八十六？」
「很接近，是九十八点六。有印象吗？」
彼德只能摇头。「不太有印象。没有。」
「九十八点六度是人类的正常体温，是用古代的华氏温度来算的。现在看看这一行其余的数字。七十二，八成是心跳，再来是呼吸和血压。我猜其他的可能是脑部活动、肾脏功能，诸如此类的。莎拉大概会比我清楚。最重要的是这些数字是一组组分别出现的，很显然的，你只要找出第一个数字，就可以看见这组数字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我想这很可能是人体监测器，用来把数据传送到主机。我猜她应该是某种机构的病人。」
「病人？像疗养所那样？」彼德皱起眉头。「没有人作得到的。」
「现在是没有人作得到。所以最有意思的部分来了，全部算起来，芯片上总共有五十四万五千四百零六组数据，传输器设定每九十分钟循环一次。其余的就是算术问题。一天循环十六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彼德觉得自己像是想要对着水花四溅的水管喝水似的。「对不起，迈可，你把我搞胡涂了。」
迈可转头面对他。「我是在告诉你，在她脖子里的这个东西，每隔一个半钟头量她的体温一次，已经量了超过九十三年了。精确来说是九十三年四个月又二十一天。艾美NLN——已经快一百岁了。」
等彼德回过神来，把心思重新凝注在迈可脸上时，发现自己已瘫坐在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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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可耸耸肩。「是啊，是不可能，但我想不出别的解释了。还记得第一个扇区的内容吗？USAMRIID那个字？我马上就认出这个字了，那是『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中心』（United States Army Medical Research Institute for Infectious Disease）。工具间里有一大堆USAMARIID的数据。有关于传染病的文件，还有很多技术性的数据。」他在椅子里转头，要彼德注意屏幕顶端。「看见这个没？第一行的这一长串数字？这是主机的数字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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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网格线出现在地图上，圈出一块四方形。迈可夸张地在键盘上扬起手指，按下「Enter」。一个亮黄色的点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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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C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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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德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匹飞奔的马拖着跑。「拜托，讲慢一点。你是说她是从那里来的？」
迈可点点头。「基本上，是的。这传输器是短波，所以他们放进去的时候，她一定就在几公里之内。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要这样作。」
「见鬼了，你问我我问谁？」
他这位朋友沉吟了一下，凝视彼德良久。「我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真的想过。病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只是他们作的事，彼德，而是他们到底是什么。」
「没有灵魂的人？」
迈可点点头。「没错，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可是如果不只是这样呢？这个女孩，艾美，她不是个病鬼。如果她是的话，我们早就死光了。可是你也看见她伤口痊愈的速度，以及她在外头生存的事实。你自己说的，她保护过你。她活了将近一百岁，外表看起来却还不到十四岁，这又该怎么解释？军方对她作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作的，但是必定作了什么。那个传输器是透过军方频率播送的。说不定她被感染了，可是他们作了一些事情，让她恢复正常。」他再次停顿，眼睛盯着彼德的脸。「说不定她就是解药。」
「这......这个结论跳太快了吧。」
「我也不是完全确定。」迈可站起来，从终端机上方的架子拿下一本书。「所以我又回头查看登录簿，看能不能从这个坐标找出讯号来。只是一种直觉，可是没想到千真万确，真的有。八十年前，我们收到一个信号，就是从这个坐标传送出来的，军方的求救频率，老式的摩斯密码。我们收到的是这句话......」
迈可翻开他作了记号的那一页。他把登录簿摆在彼德膝上，指出写在上面的那句话。
如果你们找到她，请带她过来。
「这可是证据确凿。」迈可继续说：「目前还在继续。所以我才会花这么多时间在这上面。我得要把电缆拉到高墙上去，才能收到清楚的讯号。」
彼德从簿子上抬起眼。迈可还是用那兴味盎然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还在继续？」
「讯号传输啊。同样的句子：『如果你们找到她，请带她过来』。」
彼德觉得有种晕眩的感觉在大脑边缘逐渐成形。「怎么可能传输呢？」
「因为有人在那里啊，彼德。你还不明白吗？」他露出得意的微笑。「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个。九十三年。也就是零年、疫情爆发的那一年。九十三年前，零年的春天，在科罗拉多特鲁利德，有人把核子动力传输器植入一个六岁小女孩的脖子里，而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被隔离起来，好像直接从古昔走出来一样。而且这九十三年来，那个作了这件事的人一直在呼唤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