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泰山的初恋
热带丛林里,蒂卡在树荫下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尽显她那迷人的青春魅力,至少人猿泰山是这么认为的,他蹲坐在低垂的树枝上,瞅着蒂卡。
泰山懒洋洋地坐在树上,炙热的太阳透过丛林密叶,晒在他黑黝黝的皮肤上,斑驳多变。泰山悠闲自在,从容而专注,灰色的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如痴如醉地盯着眼前的蒂卡。
你可知道,人猿泰山打小就没见过几个人,尤其是父母在礁石湾的林中小屋里丧生后,只记得儿时给他喂奶的母猿,满是毛发、面目可憎,还有克查科部落里爱发怒、爱咆哮的公猿和母猿。
你一定猜不到,此刻他健康活跃的脑海里掠过什么想法。对蒂卡的一瞥而产生的渴求和痴望更让人愿意相信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猿,单从他的想法来看,你绝不会相信他是一位优雅的英国夫人和一位英国古老贵族的后裔。
令人猿泰山感到迷惑不解的正是他的身世。他是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在上议院拥有一席之地。可他自己却全然不知,当然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是的,蒂卡的确漂亮!
当然,卡拉也很漂亮,谁都觉得自己的妈妈美。但是蒂卡有自己独特的美,一种泰山能朦朦胧胧感知的难以言喻的美。
泰山和蒂卡一直是多年的玩伴。虽然和蒂卡同龄的公猿性格乖戾暴躁,但她依旧贪玩。细细想来,正是因为泰山和蒂卡都爱玩耍,才让泰山对这个母猿的喜爱与日俱增。
但是今天,泰山坐在蒂卡旁,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注意蒂卡的体形和容貌——这可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之前蒂卡在玩泰山发明的“追赶”和“捉迷藏”的简单游戏,敏捷地穿梭在丛林中的时候,谁会去注意这些呢?
泰山挠了挠头,手指深插在蓬乱的黑发中,头发盖住的是一张棱角分明和充满稚气的脸。他叹了口气,蒂卡的美让他突然间感到绝望。泰山嫉妒她那包裹住全身的好看毛发,而厌恶和鄙视自己棕色的光滑皮肤。多年以前,他一直期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样拥有一身毛发,但之后被迫放弃了这个令人愉悦的梦想。
然后就是蒂卡好看的牙齿,当然,她的牙齿肯定没有公猿的那么犀利,但和泰山脆弱的小白牙相比,仍是强悍健壮的。还有她那突出的眉骨,又大又扁的鼻子,她的嘴巴!泰山经常试着把嘴巴弄成圆形,鼓起腮帮,快速眨眼,但就是不能像蒂卡一样可爱迷人。
正当泰山迷惑地端详蒂卡时,一头行动笨拙的年轻公猿朝蒂卡缓缓走来。树下,腐烂的植被犹如一条又湿又暗的毯子,只见他懒散地在树底下寻找食物。热带丛林正午炎热,克查科部落的猿要么百无聊赖地四处走动,要么懒洋洋地躺在一处,有几头猿时不时地想靠近蒂卡,但泰山都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可是,为什么泰格紧挨着蒂卡蹲下时,泰山开始眉头紧皱、肌肉紧张了呢?
泰山一直很喜欢泰格,他们从小一起玩耍,还曾并排蹲坐在小河旁,用泰山撒在水面的虫子做诱饵,准备随时跳起来,用敏捷有力的手去抓那些机警的深水鱼。
他俩一起嘲弄过泰山的养父塔布拉特,还调戏过狮子。可是为什么一看到泰格坐在蒂卡旁,他颈后的汗毛就竖起呢?
泰格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玩了,每当他裸露结实的肌肉,露出巨大的獠牙时,很少能有人想起他也曾经和泰山一起在草坪上嬉笑打滚。如今的泰格已长成一头体形巨大、脾气暴躁、令人生畏的公猿,但他和泰山从未发生过冲突。
这个年轻的猿人盯着挨坐在蒂卡旁边的泰格有好几分钟了,泰格粗大的手掌充满爱意地抚摸着蒂卡圆润的肩膀,这时泰山像猫一样从树上轻轻跃到地面,悄悄靠近泰格和蒂卡。
只见泰山的上唇弯曲,露出好斗的牙齿,从胸膛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泰格抬头看泰山,眨了一下充满血丝的眼睛。蒂卡半站起来看了看泰山。她能猜到泰山是因为她而躁动不安吗?谁知道呢?但她毕竟是头母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她抓了抓泰格又小又平的耳朵根。
泰山立马意识到,蒂卡不再是一小时之前的那个玩伴了,而是世界上最令人惊叹的事物,为了拥有她,泰山愿意和泰格或者其他任何威胁他要占有蒂卡的猿拼死一搏。
泰山猫着腰,浑身肌肉紧绷,健硕的肩膀直对泰格,然后侧着身子,不断地向前贴近。虽然脸转过去一点,但是锐利的灰色眼睛却从未离开过泰格。随着他慢慢接近,咆哮声也变得更为浑厚和响亮。
泰格站着,毛发竖起。他也露出尖锐的獠牙,四肢肌肉紧绷,咆哮着贴上来。
“蒂卡是泰山的。”泰山用猿语低吼着。
“蒂卡是泰格的。”公猿答道。
萨卡、纳格和甘塔都听到了两头公猿的咆哮,冷漠而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他们一方面昏昏欲睡,另一方面却又感受到战斗的气息。这样的搏斗会为他们无聊的丛林生活增添点趣味。
泰山肩头环绕着长长的草绳,手握猎刀,这把猎刀还是早已死去的生父留下来的。在泰格的小脑袋里,他对这把泰山能熟练运用的锋利金属怀着极大的敬畏。泰山曾用它杀死他暴戾的养父塔布拉特,还有大猩猩。泰格深知猎刀的厉害,他小心翼翼地围着泰山转圈以寻找突破口。相比之下,较小的体形和身体素质的不足也让泰山采取同样的策略伺机而动。
一般情况下,大多数部落成员发生争执后,其中一方会失去兴趣,以离开而告终,宣战事件差不多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两个公猿准备为蒂卡进行搏斗,这让她受宠若惊。蒂卡的生活中从未有过这种事情,以前她看到过公猿因为其他的母猿而大打出手,在她小小的狂野的内心里,她也渴求有那么一天,公猿会为了她把战斗的鲜血染遍丛林的草地。
蒂卡挺直了腰,对她的两个爱慕者张口大骂,耻笑、辱骂他们像蛇和鬣狗一样懦弱。她手挥棍子,称他们是木噶(木噶是头老猿,几乎爬不动了,牙齿也快掉光了,只能吃些香蕉和毛毛虫)。
几头猿在一旁笑着观看决斗,泰格被激怒了,他向泰山扑了过去,但泰山像猫一样,轻盈地跳到旁边躲避,灵巧地转移方向,之后又跳到了离泰格很近的地方。只见他把猎刀高高举过头顶,对准泰格的脖子狠狠地刺下,泰格一躲,刀锋撞歪,刺向了肩膀。
鲜血霎时迸发而出,蒂卡兴奋地尖叫起来。血是多么让人兴奋啊!她瞥了瞥周围,看看其他人是否见证了她此刻的人气。特洛伊的海伦也比不上蒂卡此时的骄傲。
如果蒂卡不那么虚荣的话,她也许会察觉,头顶树梢“窸窸窣窣”的声响并不是因为风的吹动。向上看,她能发现一个毛发光滑的身躯蜷缩在她头顶上方,一双黄眼睛透出一股凶残,饥渴地盯着她。但蒂卡全然不知。
受伤的泰格往后退了几步,痛苦地咆哮着。泰山紧跟其后,大声辱骂并挥着猎刀进行挑衅。蒂卡在树下跟着决斗者,不断移动。
树上的捕猎者紧跟蒂卡,被压弯的树枝不时晃动,嘴里溅出点点白沫,嘴角的唾液已流到下巴,它压低头,四肢伸展,准备随时发起猛攻。另外一边,泰格还在和泰山搏斗。泰格必须抓到泰山,才有打赢他的机会。而泰山是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在泰格触不到的地方灵活地盘旋。
这个猿人男孩还从未和公猿有过力量上的较量,也不太清楚在这场生死搏斗中自己是否安全,毕竟这不是小打小闹。但这并不能让泰山害怕,泰山一向无所畏惧,只是出于本能,他得小心翼翼,仅此而已。除了必要时冒个险,其他时候他都勇往直前。
他的战斗策略同他的体形和装备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尽管牙齿锋利有力,但和类人猿强壮的獠牙相比,很难成为进攻的武器。泰山灵活地进出对手攻击的范围,不仅能用又尖又长的猎刀攻击对方,同时又能不落入公猿之手,以免受到致命的伤害。
泰格像公牛一样发疯似的吼叫,人猿泰山则用脏话大声辱骂泰格,用猎刀挑衅泰格,他跳来跳去,步伐轻盈。
第一回合结束,双方利用间歇稍作喘息,同时不忘紧盯对方并思索着,积蓄能量准备进行新一轮的猛攻。就在休息的时候,泰格有片刻时间将视线从对方身上转移开来,瞥见的事物让他立马解除了战斗的状态,愤怒从他脸上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惊恐。
泰格大吼一声之后转身逃跑。其他猿听到这种警告声,也大惊失色。毫无疑问,他们的宿敌出现了。
和其他部落成员一样,泰山也准备逃窜,去寻找安身之处,可他突然听到,猎豹的嘶吼声中似乎夹杂着蒂卡惊恐的尖叫声。泰格也听到了,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逃跑。
和泰格不同的是,小人猿停下来,回头张望,确认是否有部落成员被捕,而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蒂卡一声惨叫,然后朝部落成员相反的方向逃去,那是一块空地,一头猎豹步伐轻松优雅地紧跟其后,猎豹不慌不忙,觉得眼前的美味唾手可得,即使蒂卡爬到树上,也还是逃不过它的手掌心。
泰山注意到,此刻的蒂卡必死无疑,他一边向泰格和其他猿呼救援助,一边冲向紧追蒂卡的捕猎者,同时拿出绳子。泰山知道一旦猿群出现在丛林中,连狮子都会惧怕他们坚硬的獠牙。如果今天部落猿群都在的话,即使是猎豹这样大型的猫科动物,也会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泰格和其他猿都听到了泰山和蒂卡的呼救,但并没有过来帮忙。此时,猎豹加快速度,和蒂卡距离越来越近了。
小人猿一边在猎豹身后狂奔,一边大声呼叫,想让猎豹转移目标,哪怕只是稍微分散这头野兽的注意力,也好让蒂卡逃到更高的枝干上。泰山绞尽脑汁,用尽粗鄙的语言辱骂猎豹,并随时准备迎战猎豹。但猎豹充耳不闻,大步紧跟快要得手的猎物。
泰山穷追不舍,开始加速,但是猎豹离蒂卡太近了,想在它扑向蒂卡之前超越它是不可能的。小人猿一边跑一边右手在头顶上挥舞草绳,准备抛出去。奔跑途中多次试抛过,这会儿他和猎豹的距离最佳,正好是草绳的长度,而且目前他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必须孤注一掷了。
蒂卡刚跳到一棵低树杈上,身后的猎豹也准备纵身一跃,只见小人猿将手里的几圈草绳迅速抛向天空,草绳形成一条直线,末梢未收紧的套索盘旋在这头野兽的头顶上,说时迟那时快,套索牢牢套住了它那令人生畏的脑袋和利爪,不偏不倚地落在黄褐色的脖子上。泰山迅速收回绳子,拉紧套索,随时准备应对猎豹拉扯绳子时的惊慌。
正当猎豹的利爪快要抓住蒂卡光滑的屁股时,泰山紧收绳索,猎豹的捕猎行动被身后的力量硬生生地打断。猎豹立刻起身,怒目圆瞪,狠甩尾巴,张开血盆大口,可怕之极的愤怒和失落之情表露无遗。
猎豹注意到,就是那个离它仅有四十英尺的男孩,让它如此狼狈。猎豹转身朝男孩冲去。
蒂卡已经爬到树上,相对安全了。此时,猎豹向泰山发动猛攻。其实在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冒险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泰山能逃过这场争斗吗?如果必须应战,他又有多大的胜算呢?泰山的处境不容乐观,想爬到树上去避开猎豹是不可能的,因为树太远了,泰山只能硬着头皮应对这头可怕的野兽。他右手紧握猎刀——和猎豹颌下那两排獠牙与深嵌在肉垫中的利爪相比,这把小刀实在是显得微不足道,年轻的格雷斯托克勋爵犹如那些英勇战死在黑斯廷斯森拉克的祖先,面对猎豹,没有丝毫畏惧。
其他猿都爬到了树上,安全无恙,对着猎豹发出厌恶的叫喊,给泰山出主意。猿作为人类的祖先,具有许多人类的特征。蒂卡开始惊慌起来。她向其他猿不断呼救,求他们去帮助泰山,而那些公猿却只想出出主意,做做鬼脸。毕竟泰山不是一头真正的猿,他们有什么理由去冒险保护他呢?
猎豹转动身体,准备转向身材瘦小、没有毛发的男孩,可泰山比猎豹速度还快,迅速躲开了。眼看猎豹的爪子要抓住他,他灵巧地跳到一边,猎豹猛冲过去,扑个空,泰山已经飞速跑向离他最近的大树,落脚在那儿。
猎豹立马调整状态,转身朝猎物继续追赶,脖子上还挂着男孩的草绳。途经一处矮灌木丛,假如没有这条拖在身后的绳子,对于它这样体形和体重的丛林动物来说,穿过灌木丛根本不在话下,但是眼前猎豹被这条绳子绊住了脚。它刚想向人猿泰山扑去时,绳子勾住了一小片灌木,绳子和灌木乱作一团,硬生生地拉住了猎豹。就在这时,泰山已经安全地爬到一棵小树的更高枝丫上了。
泰山从树上使劲朝树底下的那头愤怒的大型猫科动物丢树枝,给它起绰号。其他部落成员也开始用硬壳水果和枯树枝袭击猎豹。猎豹被惹恼了,它对绳子又咬又抓,最终把绳子弄断了。它看了看他们,最后大吼一声,转身溜进了丛林深处。
半小时后,部落成员又回到地面觅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单调无聊的生活又开始了。泰山重新编好绳子,打算做一个新的绳套。这时蒂卡在他后面蹲着,这意味着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泰格很不高兴地看着他俩。他一靠过来,蒂卡就露出獠牙朝他咆哮,泰山也露出尖牙辱骂他,但泰格没再挑起战斗了。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在向蒂卡求爱的战斗中被击败的事实,而且已经默认她的决定了。
泰山用余下的时间编好绳子,带到树上捕猎。和他的同伴不同的是,其他猿只要吃一些比较容易获得的水果、草本植物和虫子就行,而泰山需要吃肉。泰山每天花大量时间捕猎,用猎物填饱肚子,为他灵巧而光滑的身躯和强有力的肌肉提供能量。
泰格看到泰山离开,这个庞然大物开始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向蒂卡靠近。最终,泰格离蒂卡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只见蒂卡正在打量他,脸上已没有之前的愠意。
泰格鼓起胸膛,短腿支撑的身躯摇摇晃晃,喉咙里发出奇怪的低吼声。他咧开嘴唇,露出獠牙。天哪,看看他那硕大又漂亮的牙齿!蒂卡忍不住看了又看。她倾慕的眼神又落到了泰格突出的眉骨和强壮的脖子上,实在是太漂亮了!
蒂卡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敬慕之情让泰格骄傲得像只公鸡,他趾高气扬起来,开始不断地向蒂卡展示自己的傲人身姿,很快就陷入了和泰山的身体进行比较的想象画面中。
泰格感到无趣,因为他们俩没有可比性。谁能拿他一身漂亮的毛发和泰山那光溜溜的皮肤进行比较呢?看到泰格宽阔硕大的鼻孔之后,谁还能发觉泰山小鼻孔的美呢?还有泰山那双丑陋的眼睛!白色的,一点也不红!泰格知道自己的眼睛是血红色的,非常好看,以前在饮水地玻璃般的水面上看到过。
公猿离蒂卡越来越近,最终紧靠着她蹲下了。不一会儿,泰山从捕猎的地方回来,看到蒂卡正心满意足地为他的手下败将挠背搔痒。
泰山生气地看着他们。泰格和蒂卡都没注意到泰山。他呆呆地看了他们一会儿,面露悲伤。于是,泰山转头消失在繁茂树林和色彩斑斓的藓沼组成的迷宫般的丛林中。
他希望尽可能远离这个伤心地,泰山现在正受到第一次失恋的打击,而他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原以为是因为生泰格的气,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去和破坏他幸福的泰格打一架,而是选择默默地逃离这个现场。
他原以为会生蒂卡的气,可是她的美貌仍让他魂萦梦绕,在爱的光环下,泰山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值得被拥有的。
小人猿渴求关爱。从泰山婴儿时期到卡拉被库隆伽的毒箭射死,卡拉是唯一一个给予这个英国男孩关怀和爱护的人。
卡拉用她野蛮而又猛烈的方式爱护她收养的这个孩子,泰山也回报了她的爱,回报的方式和丛林里其他的动物相比并没什么区别。卡拉的离去才让男孩真切意识到自己对养母有多么依赖。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泰山把蒂卡当作卡拉,爱护有加,愿意为她战斗,为她捕猎。但是现在美梦破碎,他感觉胸口隐隐作痛。他把手放在心上,纳闷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猜大概是因为蒂卡,他越是想蒂卡爱抚泰格的场景,胸口越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刺伤他。
泰山摇了摇头并嘶吼着。只见他荡起树枝,穿梭在丛林中。他走得越远,越是觉得自己委屈,甚至对母猿几乎到了忿恨的地步了。
两天之后他还在单独捕猎——非常郁闷和不开心。他决定不再回到以前的部落,他没法忍受看到泰格和蒂卡在一起卿卿我我。泰山停在一棵大树上,公狮和母狮从树下并排走过。母狮紧靠在公狮身旁,顽皮地蹭着它的脸颊,这也是爱抚。泰山叹了口气,朝它们丢了颗坚果。
之后他遇见几个孟博拉部落里的黑人勇士,原本打算用他的套索套住那个离他比较近的人玩玩,可是被他们忙忙碌碌的场景吸引了。他们在小路上搭建一个笼子,用繁茂的树枝盖住。忙完这一切,笼子已经看不到了。
泰山在想这个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他们要搭建这个。笼子搭好之后,他们就顺着之前的路走回村庄了。
藏在树上的泰山已观察良久,他对村民的日常生活抱有极大的兴趣,尤其是他们跳舞的时候,篝火映着他们裸露的身躯,他们仿佛置身于战争中,不断地跳跃和旋转身姿。泰山原本期望能跟着这些村民回去看他们在篝火旁跳舞,但令他失望的是,那天晚上并没有他所期待的场景。
泰山从树上往下看,有一小群人围坐在小火把旁,讨论一天的事情,泰山也看到在某些黑暗的角落,经常会有一个年轻男孩和一个年轻女孩坐在一起开心地聊着天。
泰山把脑袋转向一边,蜷缩在村庄上空的大树干上准备睡觉。他满脑子都是蒂卡,梦中也还是她——梦里她正和黑皮肤年轻人一起说说笑笑。
第二天,泰格在独自觅食,不知不觉中已经远离了部落。他顺着一条大象走过的路往前走,不想前面被一片灌木丛挡住了。虽然泰格已经进入成熟期,但他本质上仍然是一头脾气暴躁的野兽。一旦前面有障碍,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使用蛮力去解决。他气呼呼地撕扯挡在他前面的灌木,突然间陷入一个奇怪的泥潭。虽然他拼尽全身力气想往前走,却动弹不得。
泰格狂怒起来,对着灌木又是撕咬又是撞击,但一切都是徒劳,最后觉得只有转身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可令他懊恼不已的是,另一个障碍也阻断了他身后的路!泰格被捕了,他疯狂地挣扎,但都没有用。
一大早一群黑人从孟博拉村出发,径直向他们昨天设陷阱的地方走去,泰山在上面的树梢上好奇地看着他们。每当泰山在猴子身边走来走去时,猴子就会朝泰山“吱吱”乱叫,大声斥骂。尽管它们不惧怕这个和它体形相差无几的小人猿,但泰山从它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猴子还是想紧紧地抱住它同伴的棕黄色小身板。泰山见此哈哈大笑,可很快变得忧郁起来,接着又开始沉重地叹息。
远处,映入泰山眼帘的是一只羽翼丰满的小鸟,正在枝头欢乐地歌唱,这让他羡慕不已。之前丛林里看似寻常的东西好像如今都在提醒他,泰山已经失去了蒂卡。
那群黑人走到陷阱处,泰格开始骚动不安起来,只见他疯狂地晃动牢笼,不停地咆哮、怒吼。虽然这个陷阱不是为泰格专门搭建的,但这群黑人看到被捕的泰格,还是感到欢欣。
听到巨猿的吼叫,泰山便竖起耳朵,身体不断移动,定位陷阱的顺风向,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以追踪被捕者。不一会儿,风中那股熟悉的气味使泰山断定,被捕的正是泰格。是的,就是泰格,而且只有他一个被捕了。
泰山咧嘴笑了起来,他稍微往前凑了凑,看看黑人将如何对待俘虏。毫无疑问,他们会立即宰了泰格。泰山这时又笑了起来,这下他可以把蒂卡归为己有了,谁都无权过问。黑人勇士把笼子上面的灌木拿掉,用绳子系紧笼子,沿着小路朝着村庄的方向拖去。
泰格还在拍打牢笼,不断地怒吼,泰山望着他们渐渐消失。小人猿转身荡起了树枝,他想迅速找到部落,找到蒂卡。
在回去的路上,小人猿惊奇地发现猎豹和它的家人正在清洁身体。这头身形庞大的猎豹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而它的妻子正把爪子放在它那张残暴的脸上,舔着它脖子上松软雪白的毛发。
泰山加快速度飞快穿越丛林,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部落。他总是能在他们感觉有动静之前抵达,因为丛林里没有一个动物比人猿泰山行动更为不易察觉。卡玛和她的伴侣并排蹲坐着吃东西,毛茸茸的身体不断摩擦,而蒂卡在独自进食,泰山想,她很快就不用一个人单独吃饭了。一个弹落,泰山就在他们中间着陆了。
泰山猛冲到猿中间,猿的惊恐声和怨气声此起彼伏,不仅仅是因为泰山突然吓到他们,更多是因为泰山的身份经常让他们脊背阵阵发凉。
泰山像往常一样注意到这一点——他的突然来临总是会让猿群紧张好一阵,只有通过闻十几次甚至更多次气味确认是泰山之后,他们才能平静下来。泰山从他们中间挤过去,朝蒂卡走去,但是蒂卡躲开了。
“蒂卡,”他说,“我是泰山,你是我泰山的,我是为你而来。”
蒂卡向泰山靠近,仔细端详他。然后深深地嗅了一下,仿佛要再次确认是泰山。
“泰格呢?”她问道。
“那些黑人把他给抓起来了,”泰山说,“他们会杀死他。”
泰山告诉蒂卡有关泰格会死的事实,看到蒂卡面露思念,眼睛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但她最终还是靠近泰山,依偎在他旁边。泰山——格雷斯托克勋爵,则用胳膊搂着她。
这时泰山发现他和他的所爱胳膊完全不同,他的胳膊呈棕色且光滑,而蒂卡的却是黑色而且毛发多。他想起放在猎豹脸上的爪子,它伴侣的爪子和它的没有什么不同。他又想到小猴子拥入怀里的那个它,它们两个是极为相似的,即使那只傲娇的小雄鸟,和它安静的同伴也十分相像,有着同样的翅膀。而公狮和母狮都有蓬松柔软的毛发。雄性和雌性不同,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差别肯定不会像泰山和蒂卡之间那么大。
泰山感到迷惑,中间肯定出了什么差错。他的胳膊从蒂卡的肩膀滑落,泰山慢慢地从她身旁走开。蒂卡侧着脸不解地看着他,泰山挺直身体,用拳头捶打着胸膛。他抬头望着天空,张大嘴巴,胸中发出奇怪而又激烈的嚎叫,这是公猿胜利时或者挑衅时发出的声音。整个部落的猿都在奇怪地看着他,因为他既没有杀死任何对手,也不需要挑衅其他人。的确没什么理由来这么一下,部落其他猿继续寻找食物,但不时地盯着这个猿人,唯恐他突然杀气腾腾地跑过来。
泰山荡到附近的一棵树上,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很快,整个部落的猿都忘记他了,包括蒂卡。
由于拖着一个庞然大物,孟博拉的黑人村民汗流浃背,走走停停,朝着村庄方向一点点挪动。每当前行的时候,这头凶恶的野兽就在简陋的笼子里不断地嘶吼,他不停地拍打着笼子,涎水直流,怒吼声听起来非常可怕。
村民马上就要走到村子了,在剩下的这段路程做最后的休整,积蓄力量把笼子抬到村子里的空地上。还有几分钟就可以走出丛林了,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村民头顶的树枝上悄悄地出现了一个身影,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仔细观察笼子,清点人数。一个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取决于一个人的果敢和缜密的思维。泰山看到黑人懒洋洋地倚靠在树荫底下休息。他们累坏了,已经有几个人开始打盹了。他往前爬了一段距离,在村民休息的正上方的树枝上停了下来,秘密前行中没有弄出一点动静。和其他凶猛的捕猎者一样,泰山此刻具有极大的耐心。目前只有两个黑人是醒着的,而其中一个也昏昏欲睡。
泰山屏气凝神,正在这时,那个没有睡觉的黑人起身走到笼子的后面,泰山紧跟着他,爬到他头顶上方的树枝上。泰格盯着黑人,发出阵阵低吼。泰山怕他会把其他村民吵醒。
泰山以一种黑人听不见的方式叫泰格不要出声,泰格不再怒吼了。
这个黑人在检查笼子后面的门闩时,一头动物从头顶的树梢跳到他的背上。钢铁一般的手指掐住他的喉咙,以防他惊恐尖叫,强壮的牙齿紧紧咬住他的肩膀,有力的双腿缠住他的躯干。
受到惊吓的黑人慌忙驱赶黏附在他身上的这个怪物,他倒在地上使劲打滚,但泰山的手指愈发死死地掐紧他的脖子。
黑人的嘴巴咧开了,肿胀的舌头伸了出来,眼睛已深陷眼窝,而泰山掐脖子的手力量还在增强。
泰格静静地目击了这场搏斗,小脑袋肯定在想为什么泰山要袭击这个黑人。泰格还没忘记之前和泰山的搏斗,当然也没忘记为什么搏斗。黑人突然间软绵绵地倒下了,他抽搐了一阵,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泰山从尸体上跳开,跑去开笼子的门,他用敏捷的手指快速解开缠在门上的皮带。泰格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也帮不了泰山的忙。很快,泰山把门向上推了几英尺,让泰格爬出来,泰格本想杀了那几个沉睡的黑人,以解心头之恨,但被泰山阻止了。
泰山把黑人的尸体拖进笼子,斜靠在笼子的一侧。接着他把门向下拉好,和他们之前一样用皮带系好门。
做完这些,泰山脸上浮现出欢乐的笑容。他来这里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逗孟博拉村的人玩玩。他能想象到那些勇士醒来后发现被锁在笼子里的是他们同伴的尸体而非被抓的公猿时的惊恐表情。
泰山和泰格一起走回丛林,泰格那粗浓杂乱的毛发轻触着这个英国贵族光滑的皮肤。
“回到蒂卡身边吧!”泰山说,“她是属于你的,泰山不需要她。”
“泰山找到其他伴了吗?”泰格问道。
小人猿耸耸肩。
“一个黑人会有另外一个黑人相伴,”他说,“公狮有母狮相依,猎豹也有和它长得一样的伴侣相随,小鹿的同伴是鹿,猴子的同伴也是猴子。丛林里所有的野兽和鸟类都有一个伴,但唯独人猿泰山没有。泰格是猿,蒂卡也是猿,回去找她吧。我是泰山,注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