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人猿泰山之迷途少年> Chapter 4 上帝之谜

Chapter 4 上帝之谜

  港湾旁边的小木屋里,泰山在他生父留下的书中发现好多让他迷惑不解的东西。在耗费不少体力和耐心之后,没受到任何援助的泰山最终明白了满满地印在纸张上的那些小符号的作用。他意识到这些符号的多种组合实际上是一种无声的语言,以一种奇怪的腔调讲述着一些奇妙的事物。此时的小人猿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奥妙,但这足以激发他的好奇心,引发他的想象力,对知识的强烈渴求填满他的整个灵魂。

  词典是一个存储信息的神奇宝库。几年来在泰山不知疲倦的努力下,他已经知晓了词典用途的奥秘和使用方法。他还发明了一种游戏——在由许多定义组成的迷宫里,对新的想法中出现的新单词寻踪觅迹。就像在丛林里对猎物紧追不舍一样,单词是猎物,而泰山是永不懈怠的猎人。

  当然,由于某个或某些原因,有些单词更能引起泰山的好奇心,激发他的想象力。比如,God这个单词的含义就非常难把握。泰山一开始对它感兴趣是因为这个单词非常短,而且和其他单词不一样的是,首字母是个大写的符号——对于泰山来说,大写的G是代表雄性的符号,而其他小写的字母表示雌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描述这个单词的释义中有许多雄性符号。这肯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单词,他应该仔细观察。事实上,泰山也是这么做的。但经过数月的思考和学习,他还是被这个单词困扰着。

  然而,泰山并没觉得投入在这个猎取知识的探险游戏里的时间被浪费了。因为他遇到的每一个单词、每一个定义都会让他发现新的地方,进入新的世界。看的次数多了,就会遇到之前一些熟悉的老单词。泰山总是把这些单词存储在他的知识库里。

  不过,他对上帝的含义还是有疑问。他曾经以为已经掌握了这个单词的含义——他认为,上帝是一名强大的首领,是所有黑人村落的国王。但当泰山意识到这样解释意味着上帝比自己还要强大时——这是丛林中无出其右的泰山不肯妥协的,他就无法确定其含义了。

  尽管泰山渐渐相信上帝是一个伟大而又无所不能的个体,但他在所有书里都没看到上帝的面容。他看到几张照片,是上帝被膜拜的地方,但都没有看到上帝。以至于到最后,他开始纳闷上帝是不是跟他长得一样。于是,他下决心去找上帝。

  一开始,他先去问木噶。木噶已经很老了,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一定经历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但身为一头猿的木噶只能回忆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甘塔错把刺虫当成甲虫吃的事,可比她见过的上帝数不清的壮举印象深刻多了。当然,她也不懂这些。

  一旁的纳格,偶然间听到泰山的问题后,不再去抓跳蚤,而是开始向泰山宣扬产生闪电雷雨的力量是来自月亮的理论。他说他知道这个是因为那些愚蠢的黑人经常在月光底下跳舞。这个论调虽然能让纳格和木噶感到满意,但说服不了泰山。不过它给泰山从新的角度做进一步调查提供了基础,他以后也会研究月亮。

  当天晚上,泰山就爬到了丛林里最高树木的顶峰。赤道的圆月又大又亮,猿人站在一根不断摇曳的细枝条上,古铜色的面庞望着天上的银盘。现在泰山已经爬到最高的地方,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月亮像他在地面上看到的一样,还是离他那么远。他觉得月亮似乎是在躲着他。

  “月亮你过来呀!”他大喊道,“泰山不会伤害你的!”但月亮仍冷漠地在天上挂着。

  “告诉我,”他继续喊道,“你是不是那个伟大的国王,是你发射闪电,弄出巨大的声响和刮来大风的吗?是你在天黑变冷时给丛林里的我们送来水源吗?月亮,告诉我,你是上帝吗?”

  当然,泰山不会像你我一样可以读出“God”,因为他对他英国祖先使用的口语一无所知。但是他用他自己发明的新名称为每个由字母组成的小符号命名。和类人猿不一样的是,他不满足脑海中仅仅只有已知事物的图像,他必须还要用单词来描述每个事物。泰山阅读生父留下来的书时,他会从整体上记住这个单词。但在念的时候,他会根据单词的前缀是雄性还是雌性以及单词中出现的小符号的音进行发音。

  泰山独创的“上帝”发音令人印象深刻。在猿语中,雄性前缀是bu,雌性前缀是mu,g发成la,o发成tu,d为mo。所以“上帝”最后是念成“巴拉木土木莫”,用英语解释就是he-g-she-o-she-d。

  同样地,泰山也在拼写自己的名字中找到了乐趣和新鲜感。Tarzan来源于猿语中的两个单词tar和zan,意为白色皮肤。这是他伟大的养母卡拉给他取的名字。泰山一开始想用英国祖先留下的语言拼写他的名字,但他并没有在词典中碰到“白色”或者“皮肤”等词。后来,他在一本识图认字的书中,看到一个白色皮肤的小男孩,所以就把他的名字写成bumude-mutomuro,用英语即为he-boy。

  去探索泰山的这个奇怪拼写方法不但耗力,而且也没什么用。所以接下来还是像以前一样,用我们学校语法课本上最熟悉的形式讲述吧。记住do的意思是b,tu是o,ro是y等等会让你逐渐感到烦琐。比如he-boy,你必须把猿语中雄性前缀bu加在整个单词前面,然后把雌性前缀mu加在boy这个单词中每个字母前面——这会让人觉得麻烦,感觉就像打了几次低于标准杆的高尔夫球之后就直接想去酒吧喝酒了一样。

  泰山对着月亮滔滔不绝地说着,可月亮一直没有回应,这让泰山感到愤怒。只见他挺起胸膛,朝着这个一动不动的星球龇牙咧嘴,开始了属于公猿的挑衅。

  “你不是巴拉木土木莫,”他大喊道,“你不是丛林之王,你不如泰山伟大,泰山是强大的战士,伟大的捕猎者。这里没谁能比得过泰山。即使有巴拉木土木莫,泰山也会杀掉他。下来啊,月亮,你这个胆小鬼!来打一架吧!我会杀了你!泰山是杀手!”

  面对猿人的吹嘘,月亮并没有反应。这时,一朵云飘过来挡住了月亮的脸庞,泰山以为月亮害怕了才躲起来。于是他从树上爬下来去叫醒纳格,告诉他泰山有多厉害——告诉纳格他是如何把月亮吓得心惊肉跳并从天上赶跑的。泰山用“他”来形容月亮,因为对于在猿群中长大的泰山来说,所有庞大的或者令人生畏的事物都是雄性的。

  纳格并没有对此提起兴趣,他现在很困。他让泰山走开,不要打扰老前辈。

  “但是我去哪里找到上帝呢?”泰山继续问道,“你年纪那么大,如果存在上帝的话你肯定见过。他长什么样啊?他住在哪里啊?”

  “我就是上帝,”纳格回答道,“现在去睡觉,不要再打搅我。”

  泰山静静地盯了纳格几分钟,漂亮的脑袋在两肩之间稍稍往下沉,方形下巴朝前伸出,短短的上唇往后扯,露出他洁白的牙齿。泰山低吼一声,便跳到纳格身上,用牙齿咬住他的肩头,强有力的手指紧紧掐住老猿的粗脖子,猛晃了几次老猿,才松开牙齿。

  “你是上帝吗?”他质问道。

  “不,”纳格哀号道,“我只是一头又穷又老的猿,不要来烦我了。去问问黑人上帝在哪儿。他们和你一样浑身没毛,而且也很有智慧。他们应该知道。”

  泰山放开纳格,转身走开了。向黑人打听的这个建议触动了他。尽管他和酋长孟博拉是敌人,但至少他可以监视这些令他厌恶的人并观察他们是否和上帝打过交道。

  于是,泰山在林中穿梭并朝着黑人的村落赶去,兴奋地憧憬着将会看到上帝——这个至高无上的神,万物的创造者。他一边前行一边在脑海里回顾他的装备——猎刀的现状,箭的数量,肠子做的弓弦是否全新,还有他之前举过的孟博拉的勇士曾引以为傲的战矛。

  他随时做好去见上帝的准备。谁都说不准草绳、战矛和毒箭哪个能更有效地对付这个不太熟悉的敌手。泰山感到很满足——如果上帝准备战斗的话,猿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应战。泰山有好多问题想要问这个宇宙的创造者,所以他希望上帝不那么好战,但是生活的经验以及生存之道提醒他,所有有能力进攻和抵抗的生物一般情况下都有可能发动攻击。

  泰山抵达孟博拉村落时天色已晚。泰山的动作犹如夜色一般寂静,只见他悄无声息地在村落上方的枝头找到常来的栖身之所。树底下,男男女女走在村子的路上,男人脸上画着丑陋的妆容——比平常还要丑。在他们中间,有个举止怪异的家伙。只见他个头高高的,却是牛头人身,身后的尾巴来回扫动脚踝,他一手拿着斑马尾,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短箭。

  泰山像被电击了一样。现在是瞻仰上帝容颜的机会吗?它既不是人也不是动物,那它肯定是宇宙的创造者——上帝!猿人仔细观察这个奇怪的生物的每个动作。它朝前走时,男人和女人纷纷往后倒退,好像在惧怕什么神秘的力量似的。

  这个神秘的家伙开始说话了,所有人都静静地听他讲话。泰山确定只有上帝才会让黑人感到如此敬畏,无须用箭或者长矛去堵住他们的嘴。泰山看不起这些黑人多半是因为他们咋咋呼呼的。只有弱小的猿才会讲一大堆,然后从敌人面前逃走。狮子从不多说一句话,但整个丛林都没有谁能打得过它。

  当晚,泰山目睹了很多让他难以理解的怪事。也许是因为这些事情很怪异,泰山认为他们肯定是在和上帝做一些他不太了解的事情。他看到在神秘的仪式中,三个年轻人从巫医手中接受了人生中的第一支战矛。

  泰山抱着极大的兴趣继续观看。三个年轻人分别割破棕色的胳膊,和酋长孟博拉歃血为盟。巫医先围着煮水的大锅跳了几圈神秘的舞蹈,然后把斑马的尾巴浸在水中,撒在三个新手的前额和胸膛上。如果泰山知道这是为了让接受者在敌人的攻击面前毫发无损以及在面临危险时无所畏惧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跳到路上,拿起斑马的尾巴就往身上洒锅里的水。

  泰山不单单对看到的事物感到疑惑,让他纳闷的还有巫医裸露的脊背像是在上蹿下跳。毫无疑问,这个令人亢奋的让所有黑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场景对泰山也有着同样催眠的作用。

  泰山观看的时间越长,他越是相信眼前的就是上帝,他决定和上帝聊聊。泰山总是想到就要做到。

  目前孟博拉村子的人精神尤为亢奋。一言不发的巫医令人生畏,让人不得不高度集中注意力,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缓解目前所产生的精神压力。

  一头狮子突然嘶吼起来,声音洪亮,听起来仿佛就在近处。黑人一开始感觉不安,后来便彻底地安静下来,因为他们听到有人重复说道:“还是之前那个吓人的熟悉的声音。”在黑人杂乱的脚步声停下来后,巫医也在此刻开始保持身体一动不动,狡猾地想着如何利用黑人不安的情绪和这个恰如其分的骚乱。

  今夜,巫医已经收获颇丰。刚刚通过仪式获得勇士资格的三个年轻人会为他献上三头山羊,除此之外,他还从毕恭毕敬的黑人群众那里得到了一些谷物和珠宝,还有一根铜线。

  狮子的嘶吼声仍然回荡在神经紧绷的人群当中,突然一个女人传出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整个村庄的宁静。此时,泰山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无所畏惧地站在敌人当中。比许多黑人勇士还要高大威猛的泰山,身躯像一支利箭一样笔挺,肌肉和狮子一样健硕发达。

  泰山直勾勾地盯着巫医。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泰山,但是没人敢动——惊恐让他们不敢采取任何举措。泰山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只见他晃着脑袋,径直朝戴着水牛头的家伙走去。

  黑人的神经快要崩溃了。数月以来,他们一直被笼罩在这个奇怪的白色丛林之神营造的惊恐氛围里。他们在村庄中心的箭被偷走,他们的勇士在丛林里被悄悄地杀害之后,又在晚上被神秘地抛在村子的路上。

  许多黑人都曾见过这个刚刚到访的魔鬼。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相信泰山是引发多种疾病的罪魁祸首。如果是在白天或者在其他情况下,这些黑人勇士肯定会跳上前去发动攻击,但是在这个特殊的夜晚,在神秘气氛的笼罩下,神经紧绷的他们已经非常疲惫了,他们现在既害怕又感到无助。泰山往前走时,村民立马转身逃跑,纷纷逃回他们的小木屋里。不一会儿,路上就只有一个人留下来。这个人就是巫医。被自己的江湖骗术成功催眠的他,此时站在即将破坏他赚钱的古老行当的泰山面前。

  “你是上帝吗?”泰山问道。

  巫医完全听不懂泰山说的话。只见他奇怪地走了几步,然后跳到空中转一个大圈之后,俯身落到地面,两脚大大岔开,头伸向猿人,保持姿势后立马大喊一声“嘣”,想把泰山吓跑。但事实证明一点用都没有。

  泰山并未停止脚步,他上前去要观察上帝,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巫医可笑的动作对这个来访者并没有什么作用,于是,他准备尝试用一些新的药方。他朝着手中斑马尾吐了口口水,并在尾巴上方不断画圈,另一只手同时握住短箭;同时他又谨慎地远离泰山,自信地对着毛茸茸的尾巴念念有词。这个药方肯定是用来缩短距离的,因为这个不知是神还是鬼的怪物一直不停地朝巫医走近,使两者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只见巫医画圈画得越来越少,速度越来越快。动作结束后,巫医故意露出令人敬畏的神情,在泰山面前不断地舞动斑马的尾巴,最终在他和泰山之间故作玄虚地画了一条虚构的线。

  “你不能越过这条线,因为我的药药效很猛,”他大喊道,“快停下,否则你会因为踩到这个点而死去!我的母亲是伏都教徒,我的父亲是一条蛇;我住在狮子的心脏和猎豹的肠子里;我会把你的小孩当早餐吃掉,丛林里所有的恶魔都是我的奴隶。我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医;我无所畏惧,因为我死不了。我……”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在泰山越过那条虚构的死亡之线还活着的时候,转身逃跑了。

  巫医逃跑时,泰山几乎要暴怒了。这绝对不属于上帝的行为,至少在泰山的想象中上帝绝不会逃跑。

  “回来!”泰山大喊,“上帝你回来,我不会伤害你。”但是巫医拼命逃跑,他高高地越过蒸煮的罐子和村民屋前燃尽的灰烬,以恐惧激起的前所未有的速度,径直地朝自己的屋子逃去。但这只是徒劳——猿人以小鹿的速度冲向了巫医。

  巫医在快要到自己房子的时候被截住了,一只强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后拖。但泰山抓住的是牛皮,恰好把巫医头上的牛头给摘了下来。泰山夜晚潜行到村子里寻找的上帝竟然是个黑人。

  这就是让泰山误认为是上帝的家伙!泰山愤怒地吼叫起来,他紧随巫医跳到屋子里。此时,巫医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躲在黑暗中缩成一团。泰山把他拖到有月光的地方。

  巫医乱抓乱咬,企图逃跑,但脑袋上挨过几拳之后他意识到反抗是没有用的。月光下,泰山举起双腿颤抖不已的胆小鬼。

  “你是上帝?!”泰山大吼道,“如果你是上帝,那泰山比上帝更强大。”猿人也的确是这样想的。“我是泰山,”吼叫声传到了黑人的耳朵里,“不论是在丛林里,丛林上方,还是流水、死水、大河、小溪中,谁都没有泰山伟大。泰山比黑人更强。他亲手杀死了狮子和猎豹。没有谁能比得过泰山。泰山比上帝更强大,你们看!”泰山猛扭了一下黑人的脖子,黑人痛苦地哀号了一声,便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猿人的脚踩在巫医的脖子上,朝着月亮抬起面庞,发出属于公猿悠长而又恐怖的胜利嘶吼声。他弯腰从已经没有知觉的巫医手中捡起斑马的尾巴,头也不回地沿着之前的路折回丛林。

  门缝里的几双眼睛惊恐地盯着泰山。酋长孟博拉是其中一个目睹了发生在巫医身上的惨剧的人,孟博拉感到非常忧虑。作为一名智慧的村落元老,他很少相信巫医的所作所为,至少随着岁月而增长的智慧不会让他全部相信巫医。但是作为一个酋长,他完全相信巫医有如统治者的左膀右臂,孟博拉往往利用村民的迷信般的恐惧,通过巫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原来,孟博拉和巫医合作,一起分赃。如果其他人看到孟博拉所看到的一切后,巫医的“脸面”就会永远不复存在,以后也不会有人相信巫医了。

  为了减少丛林魔鬼打败巫医的消极影响,孟博拉必须得做点什么。他举起重重的战矛,不声不响地从他的屋子里爬出来,紧跟着原路折返的猿人。泰山从容不迫、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好像身边是友好的克查科部落里的猿,而非整个村子全副武装的敌人。

  泰山看似漠不关心,但训练有素的警觉性却从未消失。鬼鬼祟祟的孟博拉悄悄地跟踪着这个拥有千里耳的丛林生物。即使是耳朵无比灵敏的小鹿,也难以捕捉到孟博拉靠近的声音。但是黑人孟博拉跟踪的不是小鹿,而是猿人泰山,他只能尽量不弄出声响。

  他越来越接近慢慢朝前走的泰山了。此刻,他将手中的战矛举过右肩。这一下会让酋长孟博拉和他的村民彻底地摆脱这个令人胆寒的敌人的威胁。他暗下决心一定不会失手,全力投掷出手中的武器,永远地结束这个恶魔的生命。

  还在盘算的孟博拉犯了一个错误。他也许认为他在跟踪一个人——殊不知,这是一个拥有低等动物的灵敏感知的人。泰山背对着敌人往回走时,已经注意到人类在狩猎时考虑不到的东西——风。风朝着泰山前进的方向吹,泰山灵敏的鼻子已经嗅到身后的气味。泰山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在各种臭气熏天的南非村庄里,猿人从各种臭味中辨别出孟博拉的味道并精确地判断出其具体位置,这实属不易。

  泰山知道跟踪者离他越来越近,而且已经判断出他的意图。所以,孟博拉的战矛瞄准泰山准备刺向他时,泰山突然一个急转身,速度之快,以至于孟博拉猝不及防地把战矛提早一秒钟就抛了出去。丢出去的战矛比预想的位置高出一点点,泰山弯下腰,战矛就从他的头顶掠过。紧接着,泰山跳向酋长。孟博拉没有在原地等他,转身就朝最近的屋子的黑色大门逃去,同时大声召唤他的勇士去袭击并杀死这个陌生人。

  孟博拉不断地大叫来寻求帮助,年轻的泰山快如疾风,速度像一头正在捕猎的狮子,大步跳向孟博拉,同时像狮子一样,不断发出嘶吼的声音。孟博拉听到泰山的咆哮声,全身血液冷凝,他能感受到自己脑中的神经开始僵硬,脊背开始阵阵发冷,仿佛死神已经来临,并用冰冷的手指抚摸孟博拉的后背。

  其他人躲在黑暗的小屋里,看到了此时发生的一切。那些脸上涂满颜料的勇士手握重重的战矛,手指已经失去了知觉。如果面对的是狮子,他们会无所畏惧地向前应战,会像以前一样跑去保护他们的酋长,但是这个奇怪的丛林魔鬼让他们胆寒不已。没有哪个人的胸膛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也没有哪个人在作战时会露出牙齿,或者像猫一样跳跃。

  孟博拉的勇士感到非常恐惧,一方面他们不敢离开貌似安全的小屋子,另一方面又看到兽人整个身体已经跳到老酋长的后背。

  孟博拉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便倒了下去,他已经吓得无力抵抗了。此时,被对手按在下面的他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一直扯着嗓子乱喊乱叫。泰山上半身直立,半蹲在黑人身上。他把孟博拉翻过来面朝着他,黑人的脖子也露了出来。这时,泰山把又尖又长的猎刀拿了出来——这是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多年前从英国带来的猎刀。泰山拿起猎刀紧贴在孟博拉的脖子上。这个年老的黑人害怕地呜咽着,他以一种泰山无法理解的语调苦苦哀求泰山放过他。

  泰山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这个酋长。他看到了一个老人,一个脖子瘦削、满脸皱纹的老人。他那张像羊皮纸一样干巴巴的脸让泰山想起了那些他再熟悉不过的小猴子的脸。他看到这个人眼中的惊恐——他之前从未在任何动物的眼中见过如此惊恐的眼神,也从未在任何动物的脸上看到如此乞求怜悯的表情。

  此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抑制了猿人的手。他很困惑为什么他会在捕猎时犹豫,以前他可从来没有过任何耽搁。在泰山的注视下,老人似乎渐渐衰弱得缩成了一团骨头。他是如此弱小和无助,又是如此惊恐不安,这些都是泰山嗤之以鼻的。但是另外一种感觉却悄悄地爬上他的心头——一种对于敌人的新感受,是怜悯——是对这个可怜而又惊恐的老人的怜悯。

  泰山站起来转身离开,留下毫发无损的酋长孟博拉。

  泰山高昂着头走出村庄,荡起垂在村子护栏边的树枝,在村民的视线中消失了。

  回猿群的路上,泰山对停留在他手中并制止他杀死孟博拉的神奇力量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好像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命令他对那个老人手下留情。泰山不明白,因为他想不到任何东西或者任何人有权命令他去做或者不去做什么事情。

  天色已经很晚了,克查科部落的猿在树下已经睡下了,泰山在树上找了根摇晃的树枝做摇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进入睡眠。

  泰山醒来时太阳已经挂在天上了。部落的猿都在寻找食物,只见他们懒洋洋地从腐蚀的土壤中扒出臭虫、甲虫和蛆,或者从树枝上找到鸟蛋和一些幼鸟,还有一些汁多味美的毛毛虫。

  一支悬在泰山头上的兰花,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缓缓地绽放精美的花瓣,现在又静静地合拢了起来。泰山无数次地目睹了这个美丽又神奇的现象,但如今这个现象却激起泰山的好奇心,因为猿人对之前习以为常的种种现象开始思考了。

  是什么让鲜花盛开?又是什么让它从一个小小的花苞全面盛开为怒放的花朵呢?为什么它是这样的呢?那自己呢?狮子从哪里来?是谁种下了第一棵树?月亮是怎么走到黑暗的天上然后为整个夜间丛林发出友好的光亮的呢?还有太阳!太阳是不是凑巧就在那儿的?

  为什么丛林里的生物不是树呢?为什么树不是其他东西呢?为什么泰山和泰格不一样,泰格和小鹿不同,小鹿和猎豹也不同,猎豹和犀牛又不一样呢?丛林里的树木、花儿、昆虫还有数不尽的其他生物都是从哪里来的呢?它们是怎么过来的呢?

  不经意间,泰山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想到词典里“上帝”的定义里面的许多衍生词之一“创造”——“使其成为存在,从虚无中形成”。

  泰山的想法几乎要成形时,远处传来的一声哀号把沉浸在思考中的泰山拉回了现实。哀号声是从丛林中离泰山的摇椅不远的地方传来的,是一只小巴鲁发出的悲鸣。泰山立马听出是蒂卡的孩子阿赞的声音。他们叫他阿赞是因为他柔软的毛发是不同寻常的红色,阿赞在猿语中意为红色皮肤。

  哀号声之后,阿赞小小的胸膛又发出一声惊恐而又真实的尖叫声。泰山像触电般立即采取行动,他就像一支在箭上的弦,飞速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跃到树上。泰山前方,一头成年母猿发出狂怒的咆哮声。原来是蒂卡赶来救援了,看来阿赞是真的有危险。因为泰山已经听出她咆哮声中夹杂的恐惧。

  泰山顺着垂下的树枝,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树上,加速跑过树间的地面,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奔。小猿的尖叫声几乎震耳欲聋。克查科部落的猿听到巴鲁和母猿的求救后,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类人猿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丛林。

  和笨重的同伴相比,泰山体态轻盈,已经把他们甩在了后面。泰山第一个抵达现场,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人咋舌。即使是身强体壮的他,也都不寒而栗,因为这个敌人是所有丛林生物最为厌恶和害怕的。

  只见一条巨蛇缠在一棵大树上,体形庞大而笨重,皮肤粘滑。它死死地缠住蒂卡的小巴鲁阿赞。丛林里没有什么能像可怕的蛇一样,会让泰山在近距离接触时心生恐惧。猿也非常厌恶这种爬行动物,对它的恐惧感比对猎豹和狮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所有的敌人当中,类人猿最怕蛇。

  泰山深知蒂卡尤其害怕这个安静而又可怕的敌人,但眼前,蒂卡的举动却让他大吃一惊。刚刚抵达的蒂卡直接跳向这条通体白花的巨蟒,瞬间就被它紧紧地缠住了,她的孩子也被蛇缠住而不能动弹。但是她没有设法逃跑,而是费力去撕扯盘绕在小巴鲁身上的蛇身,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泰山太了解植根于蒂卡内心对蛇深深的恐惧感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蒂卡竟然会奋不顾身地投入蛇致命的怀抱。泰山对蛇的恐惧也并不比蒂卡小,他之前从未主动跟蛇较量过。他说不上原因,因为泰山从不承认他害怕任何事物。其实这不是害怕,而是内心里一种本能反应,是数代文明的祖先遗留下来的。如果再往上追溯的话,也许是无数个像蒂卡一样的猿,心中对这种粘滑的爬行动物有着无以言喻的恐惧感。

  泰山和蒂卡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像猎杀小鹿一样,泰山加快速度全力冲向蛇,蛇被撞得疯狂地扭动和翻滚着,但根本不松开缠在身上的两个猎物。泰山跳到它身上的那一刻,也立即被冰冷的蛇身死死缠住了。

  蛇仍盘绕在树上,这个强壮的爬行动物看起来非常轻松,好像缠着三个没有任何重量的猎物一样,毫不费力,它准备结束三人的生命。泰山拿出猎刀,快速刺向敌人的身体。但是在他能给蛇致命一刺之前,就已经被蛇缠得非常虚弱了。尽管如此,泰山仍继续战斗,并不是要让自己尽快摆脱此时面临的可怕的死亡局面。此时,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这条蛇,把蒂卡和她的巴鲁救出来。

  这条巨蛇张着大嘴,盘旋在泰山的上方。它那收缩自如的嘴能吞下一只兔子甚或跟他同样体形的长角雄鹿。巨蛇开始朝泰山咬去,但只把注意力放在猿人身上的巨蛇却没注意到它的头已经在泰山猎刀能攻击的范围内。说时迟那时快,泰山伸出棕色的手,一把握住巨蛇那斑驳的颈部,另外一只手紧握刀柄,将重重的猎刀狠狠刺向巨蛇的小脑袋。

  蛇疯狂地扭动着,身体一会儿发紧,一会儿又全身松弛,巨大的身体不断地抽打和舞动,最后失去了知觉。蛇要死了,可即使在剧痛中死去的它也可以轻易击倒十几个猿或者人。

  泰山迅速抓住蒂卡,把她从已经松弛的蛇身中拉出来,放在地上。接着把巴鲁拉出来并丢向他妈妈。蛇仍在抽打着身体并死死地缠住泰山。泰山经过几番努力,最终挣脱出来,跳出奄奄一息的蛇的攻击范围。

  一群猿围着打斗场面观战,但在泰山安全地从敌人那突破出来之后,猿群又安静地撤离,开始之前的觅食。蒂卡和他们一起走的,显然是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除了她的巴鲁之外。事实上,就在刚才,蒂卡在觅食时正好发现了一个隐蔽的鸟巢里有三个完好的鸟蛋。

  泰山和他们一样,对于已经结束的战斗同样漠不关心。他只是对还在不停扭动身体的蛇瞥了一眼,之后便朝着为巨猿部落提供水源的小水池走去。令人奇怪的是,在征服蛇之后,他并没有像之前打斗结束后那样发出胜利的嘶吼。他肯定没法向你解释原因。其实,对于他来说,蛇算不上一个动物。他有对丛林生物分门别类的独特方式,泰山只是知道他非常厌恶蛇。

  泰山在水池边喝饱了之后,在一棵大树下的柔软草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和蛇的打斗场面上。他对蒂卡竟然跑向那个可怕的魔鬼这件事感到迷惑不解。蒂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自己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蒂卡并不属于他,她的孩子也不是泰山的。他们都是属于泰格的。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些事?死后的蛇也不能作为食物来填饱肚子。泰山不断思考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解释他做这些事情的原因。目前他做这些事都是出于不自觉,就像前天晚上他把老黑人放了一样。

  是什么促使他做这些事呢?一定有比他更强大的东西时不时地在推动他。“无所不能。”泰山想道,“那些小符号说上帝是无所不能的。一定是上帝让我做这些事,因为我没有主动去做。肯定是上帝让蒂卡跑向蛇的,蒂卡肯定不愿接近蛇。也是上帝控制了我的猎刀,不让我杀死老黑人的。上帝做这些奇怪的事情是因为他是无所不能的。我看不到他,但我知道这些事肯定是上帝做的。不管是猿还是人都不会做这些事。”

  还有那些花儿——是什么让它们生长的?啊,现在都明白了——花儿、树木、月亮、太阳还有他自己,以及所有丛林里的生物——他们都是被上帝创造出来的。

  上帝是干什么的?上帝长什么样呢?他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但是他确定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源于上帝。他对可怜又无助的老黑人手下留情的善举;让蒂卡奋不顾身跑向死亡怀抱的蒂卡的爱;还有促使泰山冒着危险去解救蒂卡生命的忠诚。花儿和树木是美好的,上帝创造了它们,他也创造了其他的生物,而且每个生物都有赖以生存的食物。他创造的猎豹有一身漂亮的皮毛;他创造的狮子拥有高贵的头颅和蓬松柔软的毛发;他创造的小鹿高贵而优雅。

  是的,泰山已经找到上帝了,他花了一整天赞美上帝创造了大自然中所有美好的事物。但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这个用他新发现的上帝理论是解释不通的。

  那就是,是谁创造了邪恶的蛇呢?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