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光歌看着年轻的王后快步离开凉亭，心里有种奇怪的罪恶感。我还真是够反常的，他想着，呷了一小口酒。尝过葡萄以后，这酒显得有点酸。
或许这酸味是出于别的理由。他以平时那种轻浮的语气和塞芮提到了神王的死。在他看来，坦率地——可以的话，最好还能幽默地——向别人告知真相，才是最好的做法。
他没料到王后会有这样的反应。神王对她来说有这么重要吗？她是被人送来当他的新娘的，而这恐怕有违她的本意。但他会死的消息似乎令她悲伤。他以品评的眼光看着离开的她。
娇小又年轻的她，穿着金蓝相间的漂亮衣裙。年轻？他心想。可她比我活得更久。
他还保留着前生的某些东西——比如对自己年龄的感受。他不觉得自己只有五岁。他觉得自己要老多了。年龄本该教他管住舌头，不要谈起年纪轻轻就守寡的话题。那个女孩是真的在为神王悲伤吗？
她来这座城市仅仅几个月，而他通过传闻知道了她过着怎样的生活。被迫充当陌生人的妻子，而且连话都没法和对方说。那个人又代表了她的文化中亵渎的一切事物。光歌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她在担心丈夫死后，她会有什么下场。这是合情合理的担忧。毕竟失去丈夫以后，王后就会失去大部分的特权。
光歌自顾点头，转头看向正在辩论的祭司们。他们结束了关于下水道和卫兵巡逻的讨论，转向了其他主题。“我们必须做好开战的准备，”其中之一在说，“最近的事件已经清楚地表明，我们没法和伊德里斯人和平共存。无论我们愿意与否，冲突都会到来。”光歌坐在椅子里，侧耳聆听，用一根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过去的五年里，我都无足轻重，他心想。我没有关键的投票权，只是一部分无命者的安全暗语。我为自己打造出了无用的名声。
下方传来的对话比先前更不友善了。但他担心的不是这一点。问题在于那位带头呼吁开战的祭司。纳恩若瓦，“高尚者”静印的大祭司。通常来说，光歌不会费神去留意这一点。但纳恩若瓦可是众所周知的反战派。
他为什么会改变想法？
不久后，织晕朝他的包厢走来。等她走进包厢的时候，光歌对葡萄酒的胃口又回来了，他若有所思地小口吮着。下方传来的反战发言已是七零八落。
织晕坐在他身边，衣裙的沙沙声和香水的气息传来。光歌没有看她。“你是怎么说动纳恩若瓦的？”最后，他开口问道。“我没有，”织晕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改变想法。我可不希望他转变得这么快——这样很可疑，会让人以为我操控了他。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接受这份支持。”“你就这么希望开战吗？”“我希望我的人民意识到威胁，”织晕说，“你觉得我希望发生这种事？你觉得我想送我们的同胞去杀人和被杀？”
光歌看着她，毫不掩饰地审视着她。她的双眼如此美丽。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一点，毕竟她总是那么招摇地展示自己的其他优点。“不，”他说，“我不认为你希望开战。”
她简短有力地点点头。她今天的裙子一如既往的整洁而漂亮，但上半身暴露出大片肌肤，胸部呼之欲出。光歌转过头去。“你今天真无趣。”织晕说。“我有点心烦。”“我们应该高兴才对，”织晕说，“祭司们几乎全都来了。很快就该召开诸神议会进行投票了。”
光歌点点头。只有在讨论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召开诸神议会。那样的话，他们全体都有投票权。如果投票的结果是开战，大会就将要求拥有无命者指令的神灵——比如光歌——来担负管理部队和指挥战斗的责任。
“你已经改动过寻望那一万个无命者的指令了？”光歌问。她点点头。“他们是我的了，慈星的也一样。”色彩啊，他心想。我们两人已经掌控了这个王国四分之三的军队了。以虹彩音调之名，我究竟惹上了多大的麻烦？织晕坐回椅子里，瞥了眼塞芮先前坐过的那张小椅子。“但我对众母很恼火。”“是因为她比你漂亮，还是因为她比你聪明？”
织晕甚至不屑于用言语反击：她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让自己显得风趣而已，亲爱的。”他说。“众母操控着最后一组无命者。”织晕说。“真是个奇怪的选择，你不这么认为吗？”光歌说，“我是说，选择我倒是合乎逻辑——当然，前提是不了解我——因为据说我是个勇敢的人。寻望象征着正义，这跟军人很搭调。让象征仁爱的慈星去管理士兵，听起来也合乎情理。可众母呢？她是主妇与家庭的女神吧？分配给她一万名无命者士兵这件事，足以让我想到那套醉猴子理论了。”
“就是为回归诸神挑选名字和头衔的那只醉猴子？”“正是如此，”光歌说，“说实话，我考虑过扩充这一理论。现在我的意见是，那位神灵——或者说宇宙，或者说时间，总之操控世间一切的至高存在——其实也就是一只喝醉了的猴子。”
她身体前倾，用力交叠双臂，衣裙里的双乳呼之欲出。“那么，你觉得我的头衔也是偶然得来的喽？诚实与人际关系的女神。听起来很合适，不是吗？”
他犹豫起来。然后他笑了。“我亲爱的，你这是想用乳沟来证明那位神灵的存在吗？”她露出微笑。“晃晃胸部能办到的那些事，说出来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唔。我从没考虑过你的乳房在神学方面的力量，我亲爱的。如果真有教会信奉它们，或许你就能让我变成有神论者了。言归正传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众母究竟做了什么惹恼你的事？”
“她不肯给我无命者指令。”“这并不奇怪，”光歌说，“我是你的朋友，可我很难信任你。”“我们需要她的安全暗语，光歌。”“为什么？”他问，“我们已经得到了四条里的三条——我们已经支配军队了。”“内讧和分歧的后果是我们负担不起的，”织晕说，“如果她的一万转而对抗我们的三万，我们会胜利，但实力也会大打折扣。”他皱起眉头。“她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但就怕万一。”光歌叹了口气。“那好。我去跟她谈谈。”“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他扬起一边眉毛。“她不怎么喜欢你。”“是啊，我知道，”他说，“她的品位非常出色。和我认识的其他人不同。”她瞪着他。“需要我再对你晃晃胸部吗？”“拜托别。我怕自己会挺不过接下来的神学辩论。”“那好吧。”她说着，坐回椅子里，俯视着那些仍在争论的祭司。
他们这次辩论可真够久的，他心想。他看向另一边，发现塞芮停下了脚步，看着竞技场中央，手臂拄着石雕护栏：但护栏太高了，她没法摆出舒适的姿势。
或许她不是因为想到丈夫的死期才心烦的，他想。也许是因为讨论的主题转到了战争上——她的人民不可能打赢的那场战争。这也是冲突逐渐激化的理由之一。就像霍伊德的暗示那样，如果一方立于不败之地，战争就必将到来。霍兰德伦几个世纪以来都在打造无命者军队，而其规模也越来越令人胆寒，霍兰德伦可能承受的损失也越来越小了。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而不是觉得新王后的到来会让一切烟消云散。
他身边的织晕生起气来，他注意到她察觉了自己正看着塞芮。
她带着明显的敌意打量着王后。光歌立刻改变了话题。“你知道诸神宫廷下方的隧道群吗？”织晕转头看着他，耸了耸肩。“当然知道。有些宫殿的底下就有隧道，用作储物一类的。”“你进过隧道里面么？”“拜托。我干吗要在储物隧道里爬来爬去？我知道这回事，是因为我的大祭司在成为我的属下时，曾问我要不要把宫廷隧道和主隧道群连通。我拒绝了。”“你不想让别人从隧道进到你的宫殿里？”“不，”她说着，转身看向下方的祭司们，“因为我不想忍受挖掘的噪声。能再给我倒杯酒吗？”
辩论进行期间，塞芮旁观了很久。
她有点理解光歌的话了。她对宫廷事务没有发言权，所以单方面聆听这些内容简直令人沮丧。但她还是想听。在某种意义上，这些祭司的争论就是她和外界仅有的关联了。
但她的见闻实在没法令她振奋。随着时间流逝，太阳落到了靠近地平线的地方，仆人们点亮了过道两边的巨大火炬，这时塞芮发现自己越发低落。到了明年，她的丈夫恐怕就会遭到杀害，要不就是听信流言然后自杀。此外，她的祖国还会遭受她丈夫治下的王国的侵略——但他却无力阻止，因为他无法发号施令。
然后是她的罪恶感：她其实很享受这些挑战与麻烦。在家乡的时候，她只能在对立和叛逆中找到刺激。而在这里，她只需要驻足观看，事态就会变得一团糟。目前的情况糟糕得过了头，但这并不能阻止她为此兴奋。
蠢货，她告诉自己。你所爱的一切都在面临危险，可你却觉得这种情形令你兴奋？
她必须设法帮助苏斯布隆，比如帮助他摆脱那些祭司的残酷管制。然后他也许就能为了她的家乡做点什么了。就在她思索这件事的时候，几乎听漏了下方的一句评论。发言的是最赞成主动进攻的那些祭司之一。
“你们没听说那个正在城里制造混乱的伊德里斯密探吗？”祭司问，“伊德里斯人正在做开战准备！他们知道冲突无可避免，所以开始对付我们了！”
塞芮回过神来。城里的伊德里斯密探？
“呸，”另一个祭司说，“你说的那个‘潜入者’，据说是来自王室的公主。这显然是无稽之谈。公主干吗要隐姓埋名到特泰利尔来？这些传闻荒谬又扯淡。”
塞芮露出苦相。至少这句话显然是正确的。她的姐妹可不是那种会来充当“伊德里斯密探”的人。她笑了笑，想象着她那位轻声细语的僧侣姐姐——甚至是衣着整洁、态度冷漠的薇雯娜——悄悄来到特泰利尔的情景。她不太相信薇雯娜会真的想要成为苏斯布隆的新娘。那个刻板的薇雯娜？让她去和异国的宫廷以及那些式样狂野的服装打交道？
薇雯娜冷漠寡欲的态度永远不可能让苏斯布隆除下作为皇帝的面具。薇雯娜明显抵触的态度也只会让她和光歌那样的神灵关系疏远。薇雯娜肯定不愿意穿上这些漂亮的衣裙，也不会喜欢这座城市的多姿多彩。塞芮也许不是理想的人选，但她渐渐意识到，薇雯娜也同样算不上好选择。
一队人马沿着过道朝这边走来。塞芮站着没动：那些思绪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无暇他顾。“他们说的是你的亲戚吧？”有个声音问道。
塞芮吃惊地转过身。在她身后，有位黑发女神穿着一条金绿相间、华贵而暴露的礼裙。她和大多数神灵一样，比凡人要高出足足一个头，此时正扬起眉毛，看着塞芮。
“大……人？”塞芮困惑地回答。“他们在说那位隐姓埋名的公主，”女神说着，摆了摆手，“如果她真的有王族长发的话，就肯定是你的亲戚了。”塞芮看向那些祭司。“他们肯定是弄错了。这儿的公主只有我一个。”“关于她的故事已传开了。”
塞芮沉默下来。
“我的光歌挺喜欢你的，公主。”女神说着，交叠双臂。
“他对我很友善。”塞芮小心翼翼地说着，努力拿出合适的形象——表现得就像她自己，只是少一点威胁，再多一点困惑。“能告诉我您是哪位女神吗？”
“我是织晕。”女神说。
“很高兴认识您。”“不，你并不高兴。”织晕说。她凑近身子，眯起双眼。“我不喜欢你做的那些事。”“抱歉，您说什么？”织晕抬起一根手指。“他是比我们都要善良的人，公主。别把他卷进你的阴谋里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你伪装出来的天真欺骗不了我，”织晕说，“光歌是个好人——是宫廷里仅剩的几个好人之一。如果你玷污他，我就会摧毁你。听明白了吗？”塞芮麻木地点点头。然后织晕转身走开，嘴里嘀咕着：“去找别人跟你上床吧，小荡妇。”塞芮震惊地目送她离去。良久，她终于恢复了镇定，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竞技场。
等到塞芮回到宫殿的时候，已经到了沐浴的时间。她走进浴室，让侍女们伺候她更衣。她们拿着衣服退到一旁，然后离开房间，准备晚上穿的礼裙去了。一队地位较低的女仆留下来服侍塞芮，她们的工作就是跟着她走进巨大的浴缸，为她擦洗身体。
塞芮放松下来，后仰身子，在女仆们忙碌的时候长出一口气。另外几个女仆——她们穿戴整齐，站在洗澡水里——拉直她的头发，然后剪掉大半部分，这是她吩咐她们每晚都要做的事。
有那么一会儿，塞芮漂浮在水里，暂时忘记了她的同胞和丈夫面临的威胁。她甚至让自己忘记了织晕，还有她令人恼火的误解。她就这么享受着温暖和水里的香水气息。“您有话要跟我说吗，王后陛下？”有个声音问道。
塞芮吃了一惊，猛地将身体沉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蓝手指！”她厉声道，“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清楚了吧！”
他站在浴缸边上，手指染成蓝色，露出平时那样的焦虑表情，来回着踱步。“噢，拜托，”他说，“我女儿的年纪都有您的两倍大了。您派人传话给我，说想跟我谈谈。好吧，我想跟您在这儿谈。免得让旁的人听到。”
他朝几个女仆点点头，她们泼水的动作用力了些，同时轻声交谈，制造出不算响亮的噪声。塞芮涨红了脸，短发转为深红——但几根漂在水上的断发还维持着金色。
“你还没克服自己的害羞吗？”蓝手指问，“你来霍兰德伦已经有几个月了。”
塞芮看着他，没有放松遮掩身体的姿势，但也没去阻止女仆们为她梳理头发和擦洗背脊的东西。“让侍女弄出这么大噪声就不显得可疑吗？”她问。
蓝手指摆摆手。“宫殿里的大部分人已经把他们看做二等仆人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与她的普通仆人不同，她们都穿着棕色的衣服。她们是帕恩凯尔人。
“您早先派信使来找过我，”蓝手指说，“您说有要事相商，这是什么意思？”塞芮咬住嘴唇，整理着她考虑过的几十个主意，然后全部抛到脑后。她知道些什么？她要怎么才能让蓝手指愿意做这笔交易？
他给过我线索，她心想。他吓唬我，希望打消我和神王同床共枕的念头。但他没有帮助我的理由。他对我几乎一无所知。他不希望继承人诞生，肯定是出于其他动机。
“新神王继位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小心翼翼地问。他盯着她。“这么说您已经明白了？”明白什么？但她说出口的却是：“当然。”
他紧张地绞着双手。“当然，当然。现在您明白我这么紧张的原因了吧？我们这么努力才让我爬到现在的位置。帕恩凯尔人想在神权统治的霍兰德伦出人头地，可没那么简单。得到这个职位以后，我一直在努力为同胞们提供工作机会。为您擦身的这些女仆，她们的生活比在帕恩凯尔的种植园里要好得多了。而她们会失去这一切。我们不信仰他们的神，所以我们怎么可能得到和本国人相同的待遇？”
“我还是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无可避免。”塞芮字斟句酌地说。
他紧张地摆摆手。“当然不是无可避免，但传统就是传统。霍兰德伦人平时都大大咧咧，但对宗教特别较真。选出新神王的时候，上一批仆人就会被换掉。他们不会杀死我们殉葬——在不息战争过后，这种可怕的习俗已经废止——但我们会被开除。新神王就代表新的开始。”
他停止了踱步，看着她。她在水里仍旧全身赤裸，笨拙地尽可能藏起身体。
“但是，”他说，“我猜我的工作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塞芮嗤之以鼻。“别跟我说你担心我更甚于你在宫里的地位。”
“当然不是，”他跪在浴缸旁边，轻声说道，“但神王的性命……噢，这一点让我担心。”
“好吧，”塞芮说，“在这件事上，我还不确定。神王是会在有了继承人以后自愿赴死，还是会被迫自寻了断？”
“我也不清楚，”蓝手指承认说，“我的同胞之间的确流传着关于上一任神王之死的说法。他们提到了他治愈的瘟疫——噢，所谓的‘治愈’发生的时候，他甚至不在这座城市。我的怀疑是他们设法强迫他把灵息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然后死去。”
他并不知情，塞芮心想。他没有发现苏斯布隆是个哑巴。“你在多近的距离下服侍过神王？”
他耸耸肩。“跟其他仆人一样，再靠近就会被视为亵渎。他们不允许我碰他，也不允许我跟他说话。但是，公主，我一辈子都在服侍他。他不是我信奉的神，但他比神更重要。我觉得那些祭司只把他们的众神看做傀儡。对他们来说，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无所谓。我一辈子都在侍奉神王陛下。这座王宫雇佣我的时候，我还很年轻，也记得苏斯布隆的童年。我为他打扫过房间。他不是我的神，但他是我的君王。可现在，那些祭司却打算杀了他。”
他绞着双手，重新踱起了步子。“但我们无能为力。”“不，你错了。”她说。他摆摆手。“我警告过您，可您不肯听。我知道您在履行妻子的职责。或许我们可以设法让您避孕。”塞芮涨红了脸。“我是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那是奥斯特瑞禁止的。”
“就算是为了拯救神王的性命也不行？可……当然了。他对你算什么呢？只是囚禁和束缚你的人而已。没错。或许我的警告只是白费唇舌。”
“我在乎他的性命，蓝手指，”她说，“而且我认为，我们可以在继承人的问题出现之前阻止这一切。我跟神王说过话。”蓝手指吃惊地直视着她。“什么？”“我跟他说过话，”塞芮确认道，“他不像你认为的那样冷酷无情。我不认为这件事只能以他死去和你的同胞失业作为结局。”蓝手指仔细打量着她，让她再次面孔通红，往水里沉得更深了。“看来您也成了有权势的人了。”他评论道。至少是看起来有权势，她沮丧地想。“如果事态朝我希望的方向发展，我就会确保你的同胞得到关照。”“那么作为交换，我需要做些什么呢？”他问。“如果事态发展与我预想中不同，”她说着，深吸一口气，心脏狂跳，“我希望你把我和苏斯布隆设法送出宫去。”沉默。“成交，”他说，“但我们还是努力避免这种状况吧。神王察觉到祭司对他不利了吗？”“察觉到了，”塞芮撒了谎，“事实上，他比我知道得还要早。是他让我和你接触的。”“是吗？”蓝手指说着，微微皱眉。“是的，”塞芮说，“为了确保我们双方的利益，我会跟你保持联系的。另外，如果你能允许我继续洗澡的话，我会非常感激。”
蓝手指缓缓点头，然后离开了浴室。然而，塞芮却难以平复心中的紧张：她不确定自己在这次交易中的表现算不算好。她似乎得到了某种解决方法，现在她只需要弄清如何运用就好。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或许这酸味是出于别的理由。他以平时那种轻浮的语气和塞芮提到了神王的死。在他看来，坦率地——可以的话，最好还能幽默地——向别人告知真相，才是最好的做法。
他没料到王后会有这样的反应。神王对她来说有这么重要吗？她是被人送来当他的新娘的，而这恐怕有违她的本意。但他会死的消息似乎令她悲伤。他以品评的眼光看着离开的她。
娇小又年轻的她，穿着金蓝相间的漂亮衣裙。年轻？他心想。可她比我活得更久。
他还保留着前生的某些东西——比如对自己年龄的感受。他不觉得自己只有五岁。他觉得自己要老多了。年龄本该教他管住舌头，不要谈起年纪轻轻就守寡的话题。那个女孩是真的在为神王悲伤吗？
她来这座城市仅仅几个月，而他通过传闻知道了她过着怎样的生活。被迫充当陌生人的妻子，而且连话都没法和对方说。那个人又代表了她的文化中亵渎的一切事物。光歌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她在担心丈夫死后，她会有什么下场。这是合情合理的担忧。毕竟失去丈夫以后，王后就会失去大部分的特权。
光歌自顾点头，转头看向正在辩论的祭司们。他们结束了关于下水道和卫兵巡逻的讨论，转向了其他主题。“我们必须做好开战的准备，”其中之一在说，“最近的事件已经清楚地表明，我们没法和伊德里斯人和平共存。无论我们愿意与否，冲突都会到来。”光歌坐在椅子里，侧耳聆听，用一根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过去的五年里，我都无足轻重，他心想。我没有关键的投票权，只是一部分无命者的安全暗语。我为自己打造出了无用的名声。
下方传来的对话比先前更不友善了。但他担心的不是这一点。问题在于那位带头呼吁开战的祭司。纳恩若瓦，“高尚者”静印的大祭司。通常来说，光歌不会费神去留意这一点。但纳恩若瓦可是众所周知的反战派。
他为什么会改变想法？
不久后，织晕朝他的包厢走来。等她走进包厢的时候，光歌对葡萄酒的胃口又回来了，他若有所思地小口吮着。下方传来的反战发言已是七零八落。
织晕坐在他身边，衣裙的沙沙声和香水的气息传来。光歌没有看她。“你是怎么说动纳恩若瓦的？”最后，他开口问道。“我没有，”织晕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改变想法。我可不希望他转变得这么快——这样很可疑，会让人以为我操控了他。但无论如何，我都会接受这份支持。”“你就这么希望开战吗？”“我希望我的人民意识到威胁，”织晕说，“你觉得我希望发生这种事？你觉得我想送我们的同胞去杀人和被杀？”
光歌看着她，毫不掩饰地审视着她。她的双眼如此美丽。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一点，毕竟她总是那么招摇地展示自己的其他优点。“不，”他说，“我不认为你希望开战。”
她简短有力地点点头。她今天的裙子一如既往的整洁而漂亮，但上半身暴露出大片肌肤，胸部呼之欲出。光歌转过头去。“你今天真无趣。”织晕说。“我有点心烦。”“我们应该高兴才对，”织晕说，“祭司们几乎全都来了。很快就该召开诸神议会进行投票了。”
光歌点点头。只有在讨论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召开诸神议会。那样的话，他们全体都有投票权。如果投票的结果是开战，大会就将要求拥有无命者指令的神灵——比如光歌——来担负管理部队和指挥战斗的责任。
“你已经改动过寻望那一万个无命者的指令了？”光歌问。她点点头。“他们是我的了，慈星的也一样。”色彩啊，他心想。我们两人已经掌控了这个王国四分之三的军队了。以虹彩音调之名，我究竟惹上了多大的麻烦？织晕坐回椅子里，瞥了眼塞芮先前坐过的那张小椅子。“但我对众母很恼火。”“是因为她比你漂亮，还是因为她比你聪明？”
织晕甚至不屑于用言语反击：她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让自己显得风趣而已，亲爱的。”他说。“众母操控着最后一组无命者。”织晕说。“真是个奇怪的选择，你不这么认为吗？”光歌说，“我是说，选择我倒是合乎逻辑——当然，前提是不了解我——因为据说我是个勇敢的人。寻望象征着正义，这跟军人很搭调。让象征仁爱的慈星去管理士兵，听起来也合乎情理。可众母呢？她是主妇与家庭的女神吧？分配给她一万名无命者士兵这件事，足以让我想到那套醉猴子理论了。”
“就是为回归诸神挑选名字和头衔的那只醉猴子？”“正是如此，”光歌说，“说实话，我考虑过扩充这一理论。现在我的意见是，那位神灵——或者说宇宙，或者说时间，总之操控世间一切的至高存在——其实也就是一只喝醉了的猴子。”
她身体前倾，用力交叠双臂，衣裙里的双乳呼之欲出。“那么，你觉得我的头衔也是偶然得来的喽？诚实与人际关系的女神。听起来很合适，不是吗？”
他犹豫起来。然后他笑了。“我亲爱的，你这是想用乳沟来证明那位神灵的存在吗？”她露出微笑。“晃晃胸部能办到的那些事，说出来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唔。我从没考虑过你的乳房在神学方面的力量，我亲爱的。如果真有教会信奉它们，或许你就能让我变成有神论者了。言归正传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众母究竟做了什么惹恼你的事？”
“她不肯给我无命者指令。”“这并不奇怪，”光歌说，“我是你的朋友，可我很难信任你。”“我们需要她的安全暗语，光歌。”“为什么？”他问，“我们已经得到了四条里的三条——我们已经支配军队了。”“内讧和分歧的后果是我们负担不起的，”织晕说，“如果她的一万转而对抗我们的三万，我们会胜利，但实力也会大打折扣。”他皱起眉头。“她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但就怕万一。”光歌叹了口气。“那好。我去跟她谈谈。”“这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他扬起一边眉毛。“她不怎么喜欢你。”“是啊，我知道，”他说，“她的品位非常出色。和我认识的其他人不同。”她瞪着他。“需要我再对你晃晃胸部吗？”“拜托别。我怕自己会挺不过接下来的神学辩论。”“那好吧。”她说着，坐回椅子里，俯视着那些仍在争论的祭司。
他们这次辩论可真够久的，他心想。他看向另一边，发现塞芮停下了脚步，看着竞技场中央，手臂拄着石雕护栏：但护栏太高了，她没法摆出舒适的姿势。
或许她不是因为想到丈夫的死期才心烦的，他想。也许是因为讨论的主题转到了战争上——她的人民不可能打赢的那场战争。这也是冲突逐渐激化的理由之一。就像霍伊德的暗示那样，如果一方立于不败之地，战争就必将到来。霍兰德伦几个世纪以来都在打造无命者军队，而其规模也越来越令人胆寒，霍兰德伦可能承受的损失也越来越小了。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而不是觉得新王后的到来会让一切烟消云散。
他身边的织晕生起气来，他注意到她察觉了自己正看着塞芮。
她带着明显的敌意打量着王后。光歌立刻改变了话题。“你知道诸神宫廷下方的隧道群吗？”织晕转头看着他，耸了耸肩。“当然知道。有些宫殿的底下就有隧道，用作储物一类的。”“你进过隧道里面么？”“拜托。我干吗要在储物隧道里爬来爬去？我知道这回事，是因为我的大祭司在成为我的属下时，曾问我要不要把宫廷隧道和主隧道群连通。我拒绝了。”“你不想让别人从隧道进到你的宫殿里？”“不，”她说着，转身看向下方的祭司们，“因为我不想忍受挖掘的噪声。能再给我倒杯酒吗？”
辩论进行期间，塞芮旁观了很久。
她有点理解光歌的话了。她对宫廷事务没有发言权，所以单方面聆听这些内容简直令人沮丧。但她还是想听。在某种意义上，这些祭司的争论就是她和外界仅有的关联了。
但她的见闻实在没法令她振奋。随着时间流逝，太阳落到了靠近地平线的地方，仆人们点亮了过道两边的巨大火炬，这时塞芮发现自己越发低落。到了明年，她的丈夫恐怕就会遭到杀害，要不就是听信流言然后自杀。此外，她的祖国还会遭受她丈夫治下的王国的侵略——但他却无力阻止，因为他无法发号施令。
然后是她的罪恶感：她其实很享受这些挑战与麻烦。在家乡的时候，她只能在对立和叛逆中找到刺激。而在这里，她只需要驻足观看，事态就会变得一团糟。目前的情况糟糕得过了头，但这并不能阻止她为此兴奋。
蠢货，她告诉自己。你所爱的一切都在面临危险，可你却觉得这种情形令你兴奋？
她必须设法帮助苏斯布隆，比如帮助他摆脱那些祭司的残酷管制。然后他也许就能为了她的家乡做点什么了。就在她思索这件事的时候，几乎听漏了下方的一句评论。发言的是最赞成主动进攻的那些祭司之一。
“你们没听说那个正在城里制造混乱的伊德里斯密探吗？”祭司问，“伊德里斯人正在做开战准备！他们知道冲突无可避免，所以开始对付我们了！”
塞芮回过神来。城里的伊德里斯密探？
“呸，”另一个祭司说，“你说的那个‘潜入者’，据说是来自王室的公主。这显然是无稽之谈。公主干吗要隐姓埋名到特泰利尔来？这些传闻荒谬又扯淡。”
塞芮露出苦相。至少这句话显然是正确的。她的姐妹可不是那种会来充当“伊德里斯密探”的人。她笑了笑，想象着她那位轻声细语的僧侣姐姐——甚至是衣着整洁、态度冷漠的薇雯娜——悄悄来到特泰利尔的情景。她不太相信薇雯娜会真的想要成为苏斯布隆的新娘。那个刻板的薇雯娜？让她去和异国的宫廷以及那些式样狂野的服装打交道？
薇雯娜冷漠寡欲的态度永远不可能让苏斯布隆除下作为皇帝的面具。薇雯娜明显抵触的态度也只会让她和光歌那样的神灵关系疏远。薇雯娜肯定不愿意穿上这些漂亮的衣裙，也不会喜欢这座城市的多姿多彩。塞芮也许不是理想的人选，但她渐渐意识到，薇雯娜也同样算不上好选择。
一队人马沿着过道朝这边走来。塞芮站着没动：那些思绪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无暇他顾。“他们说的是你的亲戚吧？”有个声音问道。
塞芮吃惊地转过身。在她身后，有位黑发女神穿着一条金绿相间、华贵而暴露的礼裙。她和大多数神灵一样，比凡人要高出足足一个头，此时正扬起眉毛，看着塞芮。
“大……人？”塞芮困惑地回答。“他们在说那位隐姓埋名的公主，”女神说着，摆了摆手，“如果她真的有王族长发的话，就肯定是你的亲戚了。”塞芮看向那些祭司。“他们肯定是弄错了。这儿的公主只有我一个。”“关于她的故事已传开了。”
塞芮沉默下来。
“我的光歌挺喜欢你的，公主。”女神说着，交叠双臂。
“他对我很友善。”塞芮小心翼翼地说着，努力拿出合适的形象——表现得就像她自己，只是少一点威胁，再多一点困惑。“能告诉我您是哪位女神吗？”
“我是织晕。”女神说。
“很高兴认识您。”“不，你并不高兴。”织晕说。她凑近身子，眯起双眼。“我不喜欢你做的那些事。”“抱歉，您说什么？”织晕抬起一根手指。“他是比我们都要善良的人，公主。别把他卷进你的阴谋里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你伪装出来的天真欺骗不了我，”织晕说，“光歌是个好人——是宫廷里仅剩的几个好人之一。如果你玷污他，我就会摧毁你。听明白了吗？”塞芮麻木地点点头。然后织晕转身走开，嘴里嘀咕着：“去找别人跟你上床吧，小荡妇。”塞芮震惊地目送她离去。良久，她终于恢复了镇定，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竞技场。
等到塞芮回到宫殿的时候，已经到了沐浴的时间。她走进浴室，让侍女们伺候她更衣。她们拿着衣服退到一旁，然后离开房间，准备晚上穿的礼裙去了。一队地位较低的女仆留下来服侍塞芮，她们的工作就是跟着她走进巨大的浴缸，为她擦洗身体。
塞芮放松下来，后仰身子，在女仆们忙碌的时候长出一口气。另外几个女仆——她们穿戴整齐，站在洗澡水里——拉直她的头发，然后剪掉大半部分，这是她吩咐她们每晚都要做的事。
有那么一会儿，塞芮漂浮在水里，暂时忘记了她的同胞和丈夫面临的威胁。她甚至让自己忘记了织晕，还有她令人恼火的误解。她就这么享受着温暖和水里的香水气息。“您有话要跟我说吗，王后陛下？”有个声音问道。
塞芮吃了一惊，猛地将身体沉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蓝手指！”她厉声道，“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清楚了吧！”
他站在浴缸边上，手指染成蓝色，露出平时那样的焦虑表情，来回着踱步。“噢，拜托，”他说，“我女儿的年纪都有您的两倍大了。您派人传话给我，说想跟我谈谈。好吧，我想跟您在这儿谈。免得让旁的人听到。”
他朝几个女仆点点头，她们泼水的动作用力了些，同时轻声交谈，制造出不算响亮的噪声。塞芮涨红了脸，短发转为深红——但几根漂在水上的断发还维持着金色。
“你还没克服自己的害羞吗？”蓝手指问，“你来霍兰德伦已经有几个月了。”
塞芮看着他，没有放松遮掩身体的姿势，但也没去阻止女仆们为她梳理头发和擦洗背脊的东西。“让侍女弄出这么大噪声就不显得可疑吗？”她问。
蓝手指摆摆手。“宫殿里的大部分人已经把他们看做二等仆人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与她的普通仆人不同，她们都穿着棕色的衣服。她们是帕恩凯尔人。
“您早先派信使来找过我，”蓝手指说，“您说有要事相商，这是什么意思？”塞芮咬住嘴唇，整理着她考虑过的几十个主意，然后全部抛到脑后。她知道些什么？她要怎么才能让蓝手指愿意做这笔交易？
他给过我线索，她心想。他吓唬我，希望打消我和神王同床共枕的念头。但他没有帮助我的理由。他对我几乎一无所知。他不希望继承人诞生，肯定是出于其他动机。
“新神王继位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小心翼翼地问。他盯着她。“这么说您已经明白了？”明白什么？但她说出口的却是：“当然。”
他紧张地绞着双手。“当然，当然。现在您明白我这么紧张的原因了吧？我们这么努力才让我爬到现在的位置。帕恩凯尔人想在神权统治的霍兰德伦出人头地，可没那么简单。得到这个职位以后，我一直在努力为同胞们提供工作机会。为您擦身的这些女仆，她们的生活比在帕恩凯尔的种植园里要好得多了。而她们会失去这一切。我们不信仰他们的神，所以我们怎么可能得到和本国人相同的待遇？”
“我还是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无可避免。”塞芮字斟句酌地说。
他紧张地摆摆手。“当然不是无可避免，但传统就是传统。霍兰德伦人平时都大大咧咧，但对宗教特别较真。选出新神王的时候，上一批仆人就会被换掉。他们不会杀死我们殉葬——在不息战争过后，这种可怕的习俗已经废止——但我们会被开除。新神王就代表新的开始。”
他停止了踱步，看着她。她在水里仍旧全身赤裸，笨拙地尽可能藏起身体。
“但是，”他说，“我猜我的工作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塞芮嗤之以鼻。“别跟我说你担心我更甚于你在宫里的地位。”
“当然不是，”他跪在浴缸旁边，轻声说道，“但神王的性命……噢，这一点让我担心。”
“好吧，”塞芮说，“在这件事上，我还不确定。神王是会在有了继承人以后自愿赴死，还是会被迫自寻了断？”
“我也不清楚，”蓝手指承认说，“我的同胞之间的确流传着关于上一任神王之死的说法。他们提到了他治愈的瘟疫——噢，所谓的‘治愈’发生的时候，他甚至不在这座城市。我的怀疑是他们设法强迫他把灵息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然后死去。”
他并不知情，塞芮心想。他没有发现苏斯布隆是个哑巴。“你在多近的距离下服侍过神王？”
他耸耸肩。“跟其他仆人一样，再靠近就会被视为亵渎。他们不允许我碰他，也不允许我跟他说话。但是，公主，我一辈子都在服侍他。他不是我信奉的神，但他比神更重要。我觉得那些祭司只把他们的众神看做傀儡。对他们来说，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无所谓。我一辈子都在侍奉神王陛下。这座王宫雇佣我的时候，我还很年轻，也记得苏斯布隆的童年。我为他打扫过房间。他不是我的神，但他是我的君王。可现在，那些祭司却打算杀了他。”
他绞着双手，重新踱起了步子。“但我们无能为力。”“不，你错了。”她说。他摆摆手。“我警告过您，可您不肯听。我知道您在履行妻子的职责。或许我们可以设法让您避孕。”塞芮涨红了脸。“我是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那是奥斯特瑞禁止的。”
“就算是为了拯救神王的性命也不行？可……当然了。他对你算什么呢？只是囚禁和束缚你的人而已。没错。或许我的警告只是白费唇舌。”
“我在乎他的性命，蓝手指，”她说，“而且我认为，我们可以在继承人的问题出现之前阻止这一切。我跟神王说过话。”蓝手指吃惊地直视着她。“什么？”“我跟他说过话，”塞芮确认道，“他不像你认为的那样冷酷无情。我不认为这件事只能以他死去和你的同胞失业作为结局。”蓝手指仔细打量着她，让她再次面孔通红，往水里沉得更深了。“看来您也成了有权势的人了。”他评论道。至少是看起来有权势，她沮丧地想。“如果事态朝我希望的方向发展，我就会确保你的同胞得到关照。”“那么作为交换，我需要做些什么呢？”他问。“如果事态发展与我预想中不同，”她说着，深吸一口气，心脏狂跳，“我希望你把我和苏斯布隆设法送出宫去。”沉默。“成交，”他说，“但我们还是努力避免这种状况吧。神王察觉到祭司对他不利了吗？”“察觉到了，”塞芮撒了谎，“事实上，他比我知道得还要早。是他让我和你接触的。”“是吗？”蓝手指说着，微微皱眉。“是的，”塞芮说，“为了确保我们双方的利益，我会跟你保持联系的。另外，如果你能允许我继续洗澡的话，我会非常感激。”
蓝手指缓缓点头，然后离开了浴室。然而，塞芮却难以平复心中的紧张：她不确定自己在这次交易中的表现算不算好。她似乎得到了某种解决方法，现在她只需要弄清如何运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