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3 12月25日 圣诞节当天
9:35 AM
「你不会还问她孩子是你的吗？」
我停下挖掘的动作，大大叹了一口气。
「你问了，对吧？」查克大笑，「你这个大混蛋。」
我垂着脑袋，用结冰的手套搓搓脸颊。
「我这样说你已经很客气了，朋友。」
「谢谢。」我叹口气，摇摇头，弯身又铲了一铲子的雪。
查克从门口探身出来，「别太自责，她会原谅你的，因为现在是圣诞节啊。」
我闷哼着继续手上的工作。潘包扎了查克受伤的手，那只手被包得像根棍子，根本无法铲雪，我看，是我走运。
「你啊，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查克又说：「别再无中生有。那个女孩是真心爱着你的。」
「嗯啊。」我咕哝着，并没完全相信他的话。
外面依然在下雪，只是雪势没有昨天那么大，但仍然算是纽约最白的白色圣诞。户外全面被白雪覆盖，二十四街路边的汽车都变成了鼓起的雪堆。纽约如此安静无声，被覆盖得如此严实，感觉好诡异。
大停电后，远方的地平线并未出现我们所预期的蕈状云，看来，情势尚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和一些住户奋力穿过两个街区，来到位于哈德逊河河畔的雀儿喜综合运动中心，妄想望穿大河上空浓密的乌云，瞧出一些端倪。我期待能看到或听到一些动静，譬如与无形敌人缠斗的战机，可是什么也没有。紧张了两个小时后，除了积雪加深，一切如常。
昨晚一停电，查克就启动了发电机。大楼安装的是威讯无线通信公司的光纤网络，按理说即使是停电也能运作──只要电视和电视盒有电源的话。我们尝试连上CNN的数字新闻，但好几个小时下来，画面和声音都扭曲杂乱，根本无法收看，接着就一片空白。所有频道都是如此。不过，各大广播电台仍然在运作，只是报导的消息彼此冲突、相互矛盾。有的电台报导所谓的不明飞行物体，就是侵入美国领空的无人飞机，另一些则说是导弹，并且已炸毁许多城巿。
大约半夜的时候，总统透过电台发布一则短讯，指出美国遭受到网络攻击，影响范围和受损程度皆在评估中，至于那些不明飞行物体仍然成谜，不过目前尚未收到有都巿遭实质炮火攻击的通报。他没提到无人飞机，但表明许多区域已恢复供电，至少声明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这里仍然没电。
「你确定我们需要这么做？」我问：「昨天停了几个小时后，电就来了。也许今天下午就有电了。」
查克提议用虹吸管抽出马路上汽车油箱里的汽油，但不抽光，反正那些车子最近也派不上用场，而我们的发电机需要燃油。国家不允许人民在室内储存汽油，所以我们没有多余的燃油，大停电加上暴风雪天，加油站应该不会营业。
「我爷爷经常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查克回应。
在室内用嘴巴说，与到户外实际行动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单单是要打开被积雪堵住的后门，就已经千辛万苦了。我好不容易从窄窄的门缝挤出去，又花了二十分钟铲雪，才把门打开。
「走，出发。」我铲完雪后说。查克打开门，踉跄地踩进雪堆里，两人吃力地踏着及腰高的积雪，朝最近的一辆车走去。我在层层的衣服下汗流浃背，全身黏黏痒痒，很不舒服，手脚和脸庞又都被冻僵了。
「这下知道，下回的急难包清单要添加一双雪靴。」查克笑着说。
拨下六十公分厚的积雪后，才发现第一辆车的油箱有专门的锁孔，只好找下一辆车试试。幸好，第二辆就中奖。我们先花五分钟在厚厚积雪中挖出一条沟摆放管子，将空油桶尽量放低，再把橡胶管插进油箱里。
「我记得买这条医用导管时，还在想到底能拿它做什么，」查克跪在雪里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知道了。」
我把导管的一端交给他，「雪都我挖了，吸油的工作就交给你吧。」我这辈子还没用虹吸管原理吸过东西。
「很好。」他弯身用嘴唇含住导管，吸了几口后，突然撇头咳出满口的汽油，拇指堵着导管口。他淘到金了。
「圣诞快乐！」我逗着弯腰又咳又吐的他。
他倾身将导管塞进油桶里，然后放开拇指，只听得桶里发出液体贯入的声响，听得人心花怒放。我们成功了。
我佩服地说：「不赖嘛。」
他用包得跟棍子一样结实的手抹掉嘴角的唾沫，对我嘻嘻笑，「同喜同喜，怀孕快乐。」
我坐在雪堆中，脑海突然闪过小时候在匹兹堡时，我和哥哥们都会在暴风雪过后跑出去盖雪堡。我是么子，记得母亲会站在后门门廊上看着我们玩，其实她是在担心我，以免我被粗枝大叶的哥哥们埋进雪里。
我现在有自己的家人要守护。如果我单身，也许会背着背包、穿越原野，想办法搞清楚这世界究竟怎么了，但有了孩子，一切完全不同。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翻飞的雪花。
「我是认真的，恭喜。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查克靠过来，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我低头看着插在雪堆里的十五公升油桶，它大约三分之一满，「但不是她想要的。」
「什么？」
要说吗？他迟早都会知道，「她想把孩子拿掉。」
查克搭在我肩上的手滑下去。雪花纷纷飘落，「拿掉？」
我两颊滚烫，「我不知道，她是这么告诉我的，说等假期结束就去拿掉。」
「她怀孕多久了？」
「大概二个多月，感恩节那天确定的。刚好那天她父母来参加我们的派对，告诉她波士顿有家律师事务所在找人。」
查克噘着嘴，没说话。
「你知道路可是个意外，一个快乐的意外，但仍然是个意外。萝伦的父亲希望她能成为麻萨诸塞州第一位女参议员。她的压力很大，而我从没当一回事。」
「现在又怀了一个……」
「她原本打算保密，不告诉任何人，甚至决定新年就去波士顿。」
「你答应去波士顿了？」
「她打算自己过去，如果我不去就分居。」
一滴泪水掉出我的眼眶，查克连忙移开目光，但泪珠半途就冻住了。
「抱歉，兄弟。」
我抬头挺胸，甩甩头，「总之，都说开了，这样也好。」
油桶快满了。
「她下个月就满三十了。」查克说：「这是一个人的重要里程碑，有些人会很茫然，搞不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显然她已经决定了什么是最重要的。」我抽出导管，汽油往上一喷，淋湿了我的手套。我咒骂一声，盖上油桶的盖子并转紧，但盖子卡住，我又咒骂一声。
查克倾身，戴着手套的手按在我手上，「慢慢来，麦克，对自己要有耐心。更重要的，对她要有耐心。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想想而已。你不也是满脑子想法，有一大堆天马行空的计划？」
「可是那种事，想想都……」
「她现在很茫然，而且她只是想想，还没行动。她很需要你，路可也需要你。」他一只手抓住油桶，站了起来，但油桶太重，使他重心不稳地侧摔进雪堆中，然后抬头看着我说：「我现在就很需要你。」
我摇摇头，接过他手中的油桶，两人再次踏着深深的雪堆，艰辛地朝公寓大楼走回去。
「你觉得昨晚CNN断讯后，为什么没恢复正常？」查克问。
「地方通讯网络塞住了吧，」我推测，「再不然就是停电了。」
「也可能是CNN被炸掉了，」查克开着玩笑，「我个人并不排斥这个可能性。」
「大型数字数据中心一般都会储备好几个小时的燃料，以供发电机运作。洛里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他只是说纽约时报大楼有储备好几个小时的燃料。」他四下望着马路上高高的雪堆，「但看来要好一阵子才有办法补给燃料。」
回到大楼前，大雪又把门堵住了。如果想再出门，就必须经常下来铲雪。东尼仍然待在另一头的前厅大门看门，他朝我们挥挥手。
这时，第九大道传来大型铲雪机的隆隆声，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们看着它从远方大楼之间掠过。这是目前为止能证明巿政府依然在运作的证据。
昨晚第二次大停电时，许多本地电台依旧在播放，不过今天早上好几家都只剩下噪声。依旧在运作的电台都在胡乱猜测，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唯一确定的消息是，第二次的断电范围不只是新英格兰六州，而是全美国，当前有一亿多人无电可用。电台最多只能播报当地的情况，无法得知国际新闻，所以我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其他国家是否仍然存在。
纽约感觉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像孤舟一样飘浮在灰蒙蒙的大雪中。
8:45 PM
面前的几张脸庞发着绿光，接着绿色光束扫过走廊，在金属门框上折射出反光。
「酷吧？」
「非常酷，」我摘下夜视镜，「开灯。」
咔嚓一声，走廊接上了查克发电机的电灯，亮了起来。
「我实在不敢相信，你有价值一万美金的夜视镜和红外线手电筒，」我看着堆在查克四周的军用设备，「却没有短波收音机。」
「我有一台，可是放在弗吉尼亚州那里的避难屋。」
他没说出口的是，按照计划，他们一家人现在应该在那里。
「我要再一次谢谢你决定留下来。」我低声说。
「是啊，谢谢你留下来。」莱恩说着举起蒸汽腾腾的奶油兰姆酒，他是住在走廊另一头的邻居。
他的同居人雷克斯也举杯，「敬我们万事俱备的朋友，查克！」
「干杯，干杯！」挤在走廊上的一帮人跟着起哄，将近二十个人就挤在从住家拉出来的椅子和沙发上，大家举杯畅饮。
苏西说要举办圣诞派对，于是准备了以兰姆酒或威士忌为主的温热调酒，现在所有邻居齐聚走廊，人手一杯蒸汽腾腾的温热调酒，一起过节。
大楼恢复的暖气在第二次断电后很快散失，空气又冻结起来。我们在查克家用的是他的电暖器──那台燃油暖气机──产热效用较强大，却会制造少量的一氧化碳。苏西担心小孩子受不了，后来为了派对就把它拉到走廊中央，所有人像围着篝火般围着它取暖。
走廊成了大家聚在一起闲聊的公共客厅。我们牵了一条电线过来打开收音机听广播，但听到的大部分是各个避难所的位置、电力会尽快恢复，以及提醒民众待在室内的播报。反正，这样的大雪天，大部分的道路和高速公路根本无法通行。
走廊上的邻居所站的位置，基本上都符合自家公寓的所在位置。走廊尽头靠近理察家的那户中国家庭终于也踏出家门，全家挤在一张沙发上，包括在纽约大乱套之前抵达的妻子的双亲。他们运气不好，第一次来美国旅游就碰上天灾人祸，一家人的英语又都不太流利。
中国家庭再过去是一对日本夫妇，丈夫的名字是弘行，我之前没遇到过他妻子，再过去就是雷克斯和莱恩了。鲍罗汀夫妇就坐在我右边，亚历山大终于有一次清醒，他啜饮着温热的兰姆调酒，艾芮娜就坐在他旁边。查克、苏西和潘、洛里坐在我左边，小埃拉玫丝则坐在东尼的大腿上。
唯一缺席的，是萝伦。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她也不想说话。我试着拉她出来参加派对，但她想要一个人待着，现在在苏西的房间睡觉。
路可一派天真，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别扭，派对对他来说就像个游乐场。他穿着雪衣四处跑，见人就打招呼并展示他的圣诞节礼物：一辆红色的消防车。消防车闪着红灯，鸣着警笛，本来应该觉得很吵，现在听来却奇妙地顺耳。不知道电池能持续多久。
理察从人群另一头走过来，坐到我从家里拉出来的皮椅扶手上，「要卖吗？」
他整天都在跟我们讲价，想买那台燃油暖气机。
「我有食物可以卖你。」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大堆罐头和干粮，或许是用一小笔钱跟别人买来的吧。
「天气会越来越冷，大家待在自己的家里会冻死的。我会邀请中国家庭、那对同性伴侣和弘行夫妻俩到我家取暖。我和莎拉负责提供我们那一头住户的庇护，你们几个负责走廊这一头。我只需要那台燃油暖气机和一些设备。」
他竟然愿意开放豪宅让邻居暂时避难，也许我错看他了。「你去找查克说说。」我说。
理察朝查克看去，查克距离我们不远，一定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查克坚持守住一切物资设备，而苏西坚持分享一切。
「查尔斯．蒙福，」苏西对查克说：「我们不需要那台暖气机，给他们吧。」
查克叹口气，「好，是的。」他转过来对理察说：「我再给你们另外一些必备物资。你愿意提供邻居避难所，很不错。」
「那我们能不能牵一条电线过来？」
这次，查克大大叹了一口气。我们牵了一条电线到隔壁潘和洛里的家，提供电灯照明和小电暖器运转。他们家比我们家小，所以用电量不大，可是此例一开就麻烦了。这下，大家都来要求接电。
「那台发电机只有六千瓦，现在已有三台电暖器在用。」
苏西踢了他一下。
「啊，算了。当然可以，但只能接电灯，行吗？而且晚上才能开灯？大家一起分担抽取汽油的工作，如何？」
「就这么说定，」理察同意了，「你真是好心。」他站起来要走，又转过来问：「萝伦还好吧？」
「没事，她很好。」我冷冷地回应。
理察蹙起眉头，却又耸耸肩，朝他的妻子走去，而莎拉正努力地尝试跟中国家庭交谈。路可也在其中，那位爷爷正在夸赞他的新消防车。我对他们微微一笑，爷爷也回以一笑。大家现在都认为那通疫情爆发警报是假的。
这时，楼梯门被推开，吓了众人一跳。一张脸探出来，尴尬地嘻嘻笑着。是保罗，前一天闯空门的嫌疑犯。查克瞇起眼睛，对东尼低声说了一句话，东尼抬头看着保罗，然后对查克耸耸肩。
「嗨，」保罗抬手微微地挥了一下，头灯的光束直射我的眼睛，「哇，好温暖哦。」
我瞇起眼睛，抬手挡住光线，「能把你的头灯关掉吗？」
「抱歉，忘了。只有你们这里有亮灯。」
「保罗，住五一四号，是吧？」
「嗯啊。」
查克倾身过来对我低声说：「东尼几个小时前就把前门锁上了。他说这家伙有点眼熟，应该是我弄错了。」
大家都没说话，等着我们开口回应，于是我对保罗微微一笑，问他：「要喝一杯吗？」
「那就太好了。」
大家恢复交谈，我则带着保罗四处介绍，苏西端了一杯热威士忌调酒给他。保罗跟大家握手，互相祝福圣诞快乐，直到来到艾芮娜和亚历山大面前。
「圣诞快乐！」他说着，伸出了手。
艾芮娜抬头看了看他，嘴唇一抿，眉头一皱说：「佳节快乐。」她点点头，但没伸出手，亚历山大也没有。
难道保罗祝福他们圣诞快乐，冒犯了他们？我很少看见这对老夫妻如此不客气，大家都感受到了这股尴尬。
保罗放下手，不过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他指着夫妻俩身旁的一个空位，艾芮娜耸耸肩，稍稍挪了一下位置。保罗挤在她身旁坐下，两手合抱着苏西给他的热调酒杯子，吹了吹，啜了一口，「你们看起来老神在在的。有外面的消息吗？究竟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我们知道的不比你多。」
「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查克说着举杯，「抽签决定谁说得对好了。」他指着保罗，「你先来。」
「简单，一定是中国在搞鬼。我们早就准备好跟他们打一架了。」他随即对着角落里的亚洲人说：「我没有针对你们喔。」
中国家庭微笑响应，可能是听不懂他的话吧，不过弘行立刻摇摇头，「我们是日本人。」
查克大笑说：「也许这次不是你们吧，但你们怎么看？」
弘行看向妻子，握住她的手，「中国吧。」
「阿门，老兄，」保罗举杯附和，「希望空军把那些混蛋炸回石器时代。」
他这次没有道歉的意思了。
「印度和中国为了喜玛拉雅山盖大坝的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查克提出意见，「怎么知道中国大坝的决堤不是印度干的？」
「印度很可能牵扯其中，」洛里说：「可是中国在美国搞破坏，就像房东为了赶走房客而烧掉自己的房子。美国有半数以上的资产在中国人手中。」
「政府高层经常做蠢事。」我指出。
「不是中国，」查克说：「他们的高层拟定了百年发展计划。」
「别听他们画大饼了，」洛里说：「中国的政客跟我们的一样糟糕。不过我认为是伊朗干的。你们有看到大停电之前，电视新闻播放伊朗独裁者的发言吗？」
东尼显然有同感，「如果美军真的要开战，对象一定是阿拉伯人。一九七九年伊朗人占领我们的大使馆、绑架人质之后，两国之间就心存芥蒂。」
「我们推翻了他们的民选政府，拥戴一位独裁者上位，的确威胁到伊朗政权的自主。」洛里说：「还有，伊朗人不是阿拉伯人，是波斯人。」
东尼听得一头雾水，「你不是认为是伊朗搞的鬼吗？」
「我只是认为很可能是他们，」洛里叹口气，「现在很难下定论。」
「俄罗斯，」理察说：「是俄国人干的。不然，还有谁有能力入侵我们的领空？」
「啊，对，」查克大笑，「这个戴了一层层面具的共产主义国家。」
「知道吗，俄罗斯又开始派遣轰炸机到北极上空进行战略巡逻？」理察对查克说：「飞行模式跟冷战时期一模一样。」
「我真的不知道。」查克坦承。
「没错，俄罗斯又开始了。」洛里证实了理察的话。
「俄罗斯政府在九○年代就缺钱了好几年，」理察继续，「他们怎么甘心退居美国和中国之后，一定会想办法一招把美国和中国同时拉下来。」他顿了一下，「我敢赌半片美国领土已经被炸成坑坑洞洞，硝烟四起，所以现在才会一个国军的影子都没看到。我们毁了。」
「你不要吓人，」一个小小的声音说：「我认为只是某个环节发生意想不到的故障吧。」
说话的人是理察的妻子，莎拉。理察转过去，气冲冲地说：「妳懂什么，航母被炸、中国村镇被淹灭，三级戒备，火车翻覆，超过一亿人无电可用，怎么可能只是意外？」
大家都瞪着他们夫妻俩，莎拉难为情地羞红了脸，不敢再说话。
我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转过去对艾芮娜和亚历山大，「你们认为呢？是你们的国家攻击我们的？」
「这个，」艾芮娜对着天花板挥挥手，不屑地说：「哪叫攻击？所谓的攻击是有人拿枪指着你的脑袋。这是歹徒在暗中干的坏事。」
「歹徒能瘫痪整个美国，入侵我们的领空？」
艾芮娜耸耸肩，不为所动，「很多很多歹徒，很可能是政府机构里面有人里应外合。」
「终于有人提到阴谋论了，」我说着转向查克，「所以，这一切全是夺权阴谋？」
「也是，搞不好是我们自己在内斗。」
「我以为你支持加拿大在报复我们的说法。」
「加拿大不就是到处写他们要用大雪做武器。」查克微笑地承认，「不过我同意艾芮娜的说法，这一切的幕后必定有黑手。」
「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吗？」我问。没人回应，于是我站起来做总结：「现在俄罗斯和意外故障各得一票，伊朗和犯罪集团各得两票。」我竖起手指计数，「第一名是中国，三票！」
这时，查克家的门砰地飞开，萝伦跑了出来，一脸惊恐。
出了什么事？
我朝她走去，「妳还好吗？宝宝还好吗？」
这是我脑袋里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宝宝？」我听到苏西在问：「什么宝宝？」
查克摇摇头，竖掌示意她别打岔。
萝伦将手机递给我，「是我爸妈。」
「你们在通电话？」
「不是，他们传来一通简讯，一定是在通讯瘫痪之前传来的。」
「他们发生意外了？」
「不是，不过他们去夏威夷的飞机在起飞前因为疫情爆发取消。他们在纽瓦克国际机场，问我们可不可以去载他们回来。」
我愣了半晌，才问：「他们现在还在纽瓦克机场吗？」
「他们被困在了纽瓦克机场。」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你不会还问她孩子是你的吗？」
我停下挖掘的动作，大大叹了一口气。
「你问了，对吧？」查克大笑，「你这个大混蛋。」
我垂着脑袋，用结冰的手套搓搓脸颊。
「我这样说你已经很客气了，朋友。」
「谢谢。」我叹口气，摇摇头，弯身又铲了一铲子的雪。
查克从门口探身出来，「别太自责，她会原谅你的，因为现在是圣诞节啊。」
我闷哼着继续手上的工作。潘包扎了查克受伤的手，那只手被包得像根棍子，根本无法铲雪，我看，是我走运。
「你啊，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查克又说：「别再无中生有。那个女孩是真心爱着你的。」
「嗯啊。」我咕哝着，并没完全相信他的话。
外面依然在下雪，只是雪势没有昨天那么大，但仍然算是纽约最白的白色圣诞。户外全面被白雪覆盖，二十四街路边的汽车都变成了鼓起的雪堆。纽约如此安静无声，被覆盖得如此严实，感觉好诡异。
大停电后，远方的地平线并未出现我们所预期的蕈状云，看来，情势尚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和一些住户奋力穿过两个街区，来到位于哈德逊河河畔的雀儿喜综合运动中心，妄想望穿大河上空浓密的乌云，瞧出一些端倪。我期待能看到或听到一些动静，譬如与无形敌人缠斗的战机，可是什么也没有。紧张了两个小时后，除了积雪加深，一切如常。
昨晚一停电，查克就启动了发电机。大楼安装的是威讯无线通信公司的光纤网络，按理说即使是停电也能运作──只要电视和电视盒有电源的话。我们尝试连上CNN的数字新闻，但好几个小时下来，画面和声音都扭曲杂乱，根本无法收看，接着就一片空白。所有频道都是如此。不过，各大广播电台仍然在运作，只是报导的消息彼此冲突、相互矛盾。有的电台报导所谓的不明飞行物体，就是侵入美国领空的无人飞机，另一些则说是导弹，并且已炸毁许多城巿。
大约半夜的时候，总统透过电台发布一则短讯，指出美国遭受到网络攻击，影响范围和受损程度皆在评估中，至于那些不明飞行物体仍然成谜，不过目前尚未收到有都巿遭实质炮火攻击的通报。他没提到无人飞机，但表明许多区域已恢复供电，至少声明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这里仍然没电。
「你确定我们需要这么做？」我问：「昨天停了几个小时后，电就来了。也许今天下午就有电了。」
查克提议用虹吸管抽出马路上汽车油箱里的汽油，但不抽光，反正那些车子最近也派不上用场，而我们的发电机需要燃油。国家不允许人民在室内储存汽油，所以我们没有多余的燃油，大停电加上暴风雪天，加油站应该不会营业。
「我爷爷经常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查克回应。
在室内用嘴巴说，与到户外实际行动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单单是要打开被积雪堵住的后门，就已经千辛万苦了。我好不容易从窄窄的门缝挤出去，又花了二十分钟铲雪，才把门打开。
「走，出发。」我铲完雪后说。查克打开门，踉跄地踩进雪堆里，两人吃力地踏着及腰高的积雪，朝最近的一辆车走去。我在层层的衣服下汗流浃背，全身黏黏痒痒，很不舒服，手脚和脸庞又都被冻僵了。
「这下知道，下回的急难包清单要添加一双雪靴。」查克笑着说。
拨下六十公分厚的积雪后，才发现第一辆车的油箱有专门的锁孔，只好找下一辆车试试。幸好，第二辆就中奖。我们先花五分钟在厚厚积雪中挖出一条沟摆放管子，将空油桶尽量放低，再把橡胶管插进油箱里。
「我记得买这条医用导管时，还在想到底能拿它做什么，」查克跪在雪里若有所思地说：「现在知道了。」
我把导管的一端交给他，「雪都我挖了，吸油的工作就交给你吧。」我这辈子还没用虹吸管原理吸过东西。
「很好。」他弯身用嘴唇含住导管，吸了几口后，突然撇头咳出满口的汽油，拇指堵着导管口。他淘到金了。
「圣诞快乐！」我逗着弯腰又咳又吐的他。
他倾身将导管塞进油桶里，然后放开拇指，只听得桶里发出液体贯入的声响，听得人心花怒放。我们成功了。
我佩服地说：「不赖嘛。」
他用包得跟棍子一样结实的手抹掉嘴角的唾沫，对我嘻嘻笑，「同喜同喜，怀孕快乐。」
我坐在雪堆中，脑海突然闪过小时候在匹兹堡时，我和哥哥们都会在暴风雪过后跑出去盖雪堡。我是么子，记得母亲会站在后门门廊上看着我们玩，其实她是在担心我，以免我被粗枝大叶的哥哥们埋进雪里。
我现在有自己的家人要守护。如果我单身，也许会背着背包、穿越原野，想办法搞清楚这世界究竟怎么了，但有了孩子，一切完全不同。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翻飞的雪花。
「我是认真的，恭喜。我知道这是你想要的。」查克靠过来，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我低头看着插在雪堆里的十五公升油桶，它大约三分之一满，「但不是她想要的。」
「什么？」
要说吗？他迟早都会知道，「她想把孩子拿掉。」
查克搭在我肩上的手滑下去。雪花纷纷飘落，「拿掉？」
我两颊滚烫，「我不知道，她是这么告诉我的，说等假期结束就去拿掉。」
「她怀孕多久了？」
「大概二个多月，感恩节那天确定的。刚好那天她父母来参加我们的派对，告诉她波士顿有家律师事务所在找人。」
查克噘着嘴，没说话。
「你知道路可是个意外，一个快乐的意外，但仍然是个意外。萝伦的父亲希望她能成为麻萨诸塞州第一位女参议员。她的压力很大，而我从没当一回事。」
「现在又怀了一个……」
「她原本打算保密，不告诉任何人，甚至决定新年就去波士顿。」
「你答应去波士顿了？」
「她打算自己过去，如果我不去就分居。」
一滴泪水掉出我的眼眶，查克连忙移开目光，但泪珠半途就冻住了。
「抱歉，兄弟。」
我抬头挺胸，甩甩头，「总之，都说开了，这样也好。」
油桶快满了。
「她下个月就满三十了。」查克说：「这是一个人的重要里程碑，有些人会很茫然，搞不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显然她已经决定了什么是最重要的。」我抽出导管，汽油往上一喷，淋湿了我的手套。我咒骂一声，盖上油桶的盖子并转紧，但盖子卡住，我又咒骂一声。
查克倾身，戴着手套的手按在我手上，「慢慢来，麦克，对自己要有耐心。更重要的，对她要有耐心。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想想而已。你不也是满脑子想法，有一大堆天马行空的计划？」
「可是那种事，想想都……」
「她现在很茫然，而且她只是想想，还没行动。她很需要你，路可也需要你。」他一只手抓住油桶，站了起来，但油桶太重，使他重心不稳地侧摔进雪堆中，然后抬头看着我说：「我现在就很需要你。」
我摇摇头，接过他手中的油桶，两人再次踏着深深的雪堆，艰辛地朝公寓大楼走回去。
「你觉得昨晚CNN断讯后，为什么没恢复正常？」查克问。
「地方通讯网络塞住了吧，」我推测，「再不然就是停电了。」
「也可能是CNN被炸掉了，」查克开着玩笑，「我个人并不排斥这个可能性。」
「大型数字数据中心一般都会储备好几个小时的燃料，以供发电机运作。洛里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他只是说纽约时报大楼有储备好几个小时的燃料。」他四下望着马路上高高的雪堆，「但看来要好一阵子才有办法补给燃料。」
回到大楼前，大雪又把门堵住了。如果想再出门，就必须经常下来铲雪。东尼仍然待在另一头的前厅大门看门，他朝我们挥挥手。
这时，第九大道传来大型铲雪机的隆隆声，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们看着它从远方大楼之间掠过。这是目前为止能证明巿政府依然在运作的证据。
昨晚第二次大停电时，许多本地电台依旧在播放，不过今天早上好几家都只剩下噪声。依旧在运作的电台都在胡乱猜测，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唯一确定的消息是，第二次的断电范围不只是新英格兰六州，而是全美国，当前有一亿多人无电可用。电台最多只能播报当地的情况，无法得知国际新闻，所以我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其他国家是否仍然存在。
纽约感觉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像孤舟一样飘浮在灰蒙蒙的大雪中。
8:45 PM
面前的几张脸庞发着绿光，接着绿色光束扫过走廊，在金属门框上折射出反光。
「酷吧？」
「非常酷，」我摘下夜视镜，「开灯。」
咔嚓一声，走廊接上了查克发电机的电灯，亮了起来。
「我实在不敢相信，你有价值一万美金的夜视镜和红外线手电筒，」我看着堆在查克四周的军用设备，「却没有短波收音机。」
「我有一台，可是放在弗吉尼亚州那里的避难屋。」
他没说出口的是，按照计划，他们一家人现在应该在那里。
「我要再一次谢谢你决定留下来。」我低声说。
「是啊，谢谢你留下来。」莱恩说着举起蒸汽腾腾的奶油兰姆酒，他是住在走廊另一头的邻居。
他的同居人雷克斯也举杯，「敬我们万事俱备的朋友，查克！」
「干杯，干杯！」挤在走廊上的一帮人跟着起哄，将近二十个人就挤在从住家拉出来的椅子和沙发上，大家举杯畅饮。
苏西说要举办圣诞派对，于是准备了以兰姆酒或威士忌为主的温热调酒，现在所有邻居齐聚走廊，人手一杯蒸汽腾腾的温热调酒，一起过节。
大楼恢复的暖气在第二次断电后很快散失，空气又冻结起来。我们在查克家用的是他的电暖器──那台燃油暖气机──产热效用较强大，却会制造少量的一氧化碳。苏西担心小孩子受不了，后来为了派对就把它拉到走廊中央，所有人像围着篝火般围着它取暖。
走廊成了大家聚在一起闲聊的公共客厅。我们牵了一条电线过来打开收音机听广播，但听到的大部分是各个避难所的位置、电力会尽快恢复，以及提醒民众待在室内的播报。反正，这样的大雪天，大部分的道路和高速公路根本无法通行。
走廊上的邻居所站的位置，基本上都符合自家公寓的所在位置。走廊尽头靠近理察家的那户中国家庭终于也踏出家门，全家挤在一张沙发上，包括在纽约大乱套之前抵达的妻子的双亲。他们运气不好，第一次来美国旅游就碰上天灾人祸，一家人的英语又都不太流利。
中国家庭再过去是一对日本夫妇，丈夫的名字是弘行，我之前没遇到过他妻子，再过去就是雷克斯和莱恩了。鲍罗汀夫妇就坐在我右边，亚历山大终于有一次清醒，他啜饮着温热的兰姆调酒，艾芮娜就坐在他旁边。查克、苏西和潘、洛里坐在我左边，小埃拉玫丝则坐在东尼的大腿上。
唯一缺席的，是萝伦。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她也不想说话。我试着拉她出来参加派对，但她想要一个人待着，现在在苏西的房间睡觉。
路可一派天真，不知道大人之间的别扭，派对对他来说就像个游乐场。他穿着雪衣四处跑，见人就打招呼并展示他的圣诞节礼物：一辆红色的消防车。消防车闪着红灯，鸣着警笛，本来应该觉得很吵，现在听来却奇妙地顺耳。不知道电池能持续多久。
理察从人群另一头走过来，坐到我从家里拉出来的皮椅扶手上，「要卖吗？」
他整天都在跟我们讲价，想买那台燃油暖气机。
「我有食物可以卖你。」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大堆罐头和干粮，或许是用一小笔钱跟别人买来的吧。
「天气会越来越冷，大家待在自己的家里会冻死的。我会邀请中国家庭、那对同性伴侣和弘行夫妻俩到我家取暖。我和莎拉负责提供我们那一头住户的庇护，你们几个负责走廊这一头。我只需要那台燃油暖气机和一些设备。」
他竟然愿意开放豪宅让邻居暂时避难，也许我错看他了。「你去找查克说说。」我说。
理察朝查克看去，查克距离我们不远，一定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查克坚持守住一切物资设备，而苏西坚持分享一切。
「查尔斯．蒙福，」苏西对查克说：「我们不需要那台暖气机，给他们吧。」
查克叹口气，「好，是的。」他转过来对理察说：「我再给你们另外一些必备物资。你愿意提供邻居避难所，很不错。」
「那我们能不能牵一条电线过来？」
这次，查克大大叹了一口气。我们牵了一条电线到隔壁潘和洛里的家，提供电灯照明和小电暖器运转。他们家比我们家小，所以用电量不大，可是此例一开就麻烦了。这下，大家都来要求接电。
「那台发电机只有六千瓦，现在已有三台电暖器在用。」
苏西踢了他一下。
「啊，算了。当然可以，但只能接电灯，行吗？而且晚上才能开灯？大家一起分担抽取汽油的工作，如何？」
「就这么说定，」理察同意了，「你真是好心。」他站起来要走，又转过来问：「萝伦还好吧？」
「没事，她很好。」我冷冷地回应。
理察蹙起眉头，却又耸耸肩，朝他的妻子走去，而莎拉正努力地尝试跟中国家庭交谈。路可也在其中，那位爷爷正在夸赞他的新消防车。我对他们微微一笑，爷爷也回以一笑。大家现在都认为那通疫情爆发警报是假的。
这时，楼梯门被推开，吓了众人一跳。一张脸探出来，尴尬地嘻嘻笑着。是保罗，前一天闯空门的嫌疑犯。查克瞇起眼睛，对东尼低声说了一句话，东尼抬头看着保罗，然后对查克耸耸肩。
「嗨，」保罗抬手微微地挥了一下，头灯的光束直射我的眼睛，「哇，好温暖哦。」
我瞇起眼睛，抬手挡住光线，「能把你的头灯关掉吗？」
「抱歉，忘了。只有你们这里有亮灯。」
「保罗，住五一四号，是吧？」
「嗯啊。」
查克倾身过来对我低声说：「东尼几个小时前就把前门锁上了。他说这家伙有点眼熟，应该是我弄错了。」
大家都没说话，等着我们开口回应，于是我对保罗微微一笑，问他：「要喝一杯吗？」
「那就太好了。」
大家恢复交谈，我则带着保罗四处介绍，苏西端了一杯热威士忌调酒给他。保罗跟大家握手，互相祝福圣诞快乐，直到来到艾芮娜和亚历山大面前。
「圣诞快乐！」他说着，伸出了手。
艾芮娜抬头看了看他，嘴唇一抿，眉头一皱说：「佳节快乐。」她点点头，但没伸出手，亚历山大也没有。
难道保罗祝福他们圣诞快乐，冒犯了他们？我很少看见这对老夫妻如此不客气，大家都感受到了这股尴尬。
保罗放下手，不过脸上仍然挂着微笑，他指着夫妻俩身旁的一个空位，艾芮娜耸耸肩，稍稍挪了一下位置。保罗挤在她身旁坐下，两手合抱着苏西给他的热调酒杯子，吹了吹，啜了一口，「你们看起来老神在在的。有外面的消息吗？究竟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我们知道的不比你多。」
「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查克说着举杯，「抽签决定谁说得对好了。」他指着保罗，「你先来。」
「简单，一定是中国在搞鬼。我们早就准备好跟他们打一架了。」他随即对着角落里的亚洲人说：「我没有针对你们喔。」
中国家庭微笑响应，可能是听不懂他的话吧，不过弘行立刻摇摇头，「我们是日本人。」
查克大笑说：「也许这次不是你们吧，但你们怎么看？」
弘行看向妻子，握住她的手，「中国吧。」
「阿门，老兄，」保罗举杯附和，「希望空军把那些混蛋炸回石器时代。」
他这次没有道歉的意思了。
「印度和中国为了喜玛拉雅山盖大坝的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查克提出意见，「怎么知道中国大坝的决堤不是印度干的？」
「印度很可能牵扯其中，」洛里说：「可是中国在美国搞破坏，就像房东为了赶走房客而烧掉自己的房子。美国有半数以上的资产在中国人手中。」
「政府高层经常做蠢事。」我指出。
「不是中国，」查克说：「他们的高层拟定了百年发展计划。」
「别听他们画大饼了，」洛里说：「中国的政客跟我们的一样糟糕。不过我认为是伊朗干的。你们有看到大停电之前，电视新闻播放伊朗独裁者的发言吗？」
东尼显然有同感，「如果美军真的要开战，对象一定是阿拉伯人。一九七九年伊朗人占领我们的大使馆、绑架人质之后，两国之间就心存芥蒂。」
「我们推翻了他们的民选政府，拥戴一位独裁者上位，的确威胁到伊朗政权的自主。」洛里说：「还有，伊朗人不是阿拉伯人，是波斯人。」
东尼听得一头雾水，「你不是认为是伊朗搞的鬼吗？」
「我只是认为很可能是他们，」洛里叹口气，「现在很难下定论。」
「俄罗斯，」理察说：「是俄国人干的。不然，还有谁有能力入侵我们的领空？」
「啊，对，」查克大笑，「这个戴了一层层面具的共产主义国家。」
「知道吗，俄罗斯又开始派遣轰炸机到北极上空进行战略巡逻？」理察对查克说：「飞行模式跟冷战时期一模一样。」
「我真的不知道。」查克坦承。
「没错，俄罗斯又开始了。」洛里证实了理察的话。
「俄罗斯政府在九○年代就缺钱了好几年，」理察继续，「他们怎么甘心退居美国和中国之后，一定会想办法一招把美国和中国同时拉下来。」他顿了一下，「我敢赌半片美国领土已经被炸成坑坑洞洞，硝烟四起，所以现在才会一个国军的影子都没看到。我们毁了。」
「你不要吓人，」一个小小的声音说：「我认为只是某个环节发生意想不到的故障吧。」
说话的人是理察的妻子，莎拉。理察转过去，气冲冲地说：「妳懂什么，航母被炸、中国村镇被淹灭，三级戒备，火车翻覆，超过一亿人无电可用，怎么可能只是意外？」
大家都瞪着他们夫妻俩，莎拉难为情地羞红了脸，不敢再说话。
我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转过去对艾芮娜和亚历山大，「你们认为呢？是你们的国家攻击我们的？」
「这个，」艾芮娜对着天花板挥挥手，不屑地说：「哪叫攻击？所谓的攻击是有人拿枪指着你的脑袋。这是歹徒在暗中干的坏事。」
「歹徒能瘫痪整个美国，入侵我们的领空？」
艾芮娜耸耸肩，不为所动，「很多很多歹徒，很可能是政府机构里面有人里应外合。」
「终于有人提到阴谋论了，」我说着转向查克，「所以，这一切全是夺权阴谋？」
「也是，搞不好是我们自己在内斗。」
「我以为你支持加拿大在报复我们的说法。」
「加拿大不就是到处写他们要用大雪做武器。」查克微笑地承认，「不过我同意艾芮娜的说法，这一切的幕后必定有黑手。」
「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吗？」我问。没人回应，于是我站起来做总结：「现在俄罗斯和意外故障各得一票，伊朗和犯罪集团各得两票。」我竖起手指计数，「第一名是中国，三票！」
这时，查克家的门砰地飞开，萝伦跑了出来，一脸惊恐。
出了什么事？
我朝她走去，「妳还好吗？宝宝还好吗？」
这是我脑袋里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宝宝？」我听到苏西在问：「什么宝宝？」
查克摇摇头，竖掌示意她别打岔。
萝伦将手机递给我，「是我爸妈。」
「你们在通电话？」
「不是，他们传来一通简讯，一定是在通讯瘫痪之前传来的。」
「他们发生意外了？」
「不是，不过他们去夏威夷的飞机在起飞前因为疫情爆发取消。他们在纽瓦克国际机场，问我们可不可以去载他们回来。」
我愣了半晌，才问：「他们现在还在纽瓦克机场吗？」
「他们被困在了纽瓦克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