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这个女人：她是谁？
间谍、叛军、事实很明显，她企图解救人质的行动法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而且她在犯下最后错误之前，杀了六个人。可是她手臂上没有标签，却又说不通。吉尔德察觉到的古怪臭味，那又代表什么？他们找回她的武器，布朗宁半自动手枪，弹匣里还有两发子弹。吉尔德从没看过像这样的枪，这不是他们的。若非叛军从他不知道的地方找到武器来源，就是这女人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吉尔德讨厌谜团。讨厌的程度比讨厌塞吉欧更犹有过之。
这女人似乎坚不可摧。她甚至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们。就连淫魔，这个因为恶心癖好而恶名昭彰的精神变态，都没办法从她身上挖出丝毫情报。叫这个家伙来提供服务的决定竟然异常容易。把人送进饲育场是一回事—病鬼会大发慈悲地让一切瞬即结束，反正总是要喂他们吃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结束得很快。至于在扣押的时候揍上几顿，或谨慎运用水板，嗯，有时候这些手法就是无可避免。以前有个术语叫什么来着？「进一步侦讯」。
但用强暴当惩罚手段是以前没有过的，有点费思量。这种事情总是发生在落后野蛮的小国，在那里大家会拿斧头把别人砍成碎片，理由只不过是对方生错村子，或长了一对不太一样的耳朵，甚至只是喜欢巧克力胜于香草。他应该会排斥这个想法才对。这应该......有损他的身分。都是塞吉欧逼他的。真是太奇怪了，前一天看来彻底疯狂的事，隔天却显得合情合理。
吉尔德坐在会议桌主持会议时，脑海里转的就是这些念头。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不开这些每周例行的会议，因为会议总是不可避免地变成莫名其妙的程序争议，典型的人多口杂难办事。吉尔德坚信指挥系统必须明确清楚，而金字塔型的官僚体系必须权力分散；结果就使得基层工作量爆增，需要越来越多的文书作业和处理程序，让每个人都难以施展。不过，这种共同治理的假象必须维持，至少暂时如此。
「还有人有意见吗？」
似乎没有。一段不安的沉默之后，坐在吉尔德左手边，紧挨着公共卫生部长苏雷许、在威克斯正对面的宣传部长侯普清清嗓子，说：「我想在座各位所担心的，嗯，也不能说是担心啦，我今天是以在座各位的立场—」
「天哪，有话直说吧。还有，摘掉你的眼镜。」
「噢，对。」侯普摘掉脸上的深色眼镜，紧张兮兮地小心摆在会议桌上。「就像我说的，」他接着说，再次清清嗓子，「有没有可能，或许，事情已经有点失控了？」
「你真他妈的说对了。这是今天我听到的第一句有脑袋的话。」
「我的意思是，目前所采用的策略，似乎没达到想要的效果。」
吉尔德气呼呼地叹口气。「你有什么建议？」
侯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环顾同僚。你们最好挺我—我可不想要孤立无援。
「或许我们可以降低紧张情势。暂时。」
「降低紧张情势？我们才刚被痛击一顿。」
「嗯，是这样的。平地有很多流言，而且和我们期待的不同。或许我们应该试着让事情稍微降温一点。看看结果会如何。」
「你疯了吗？你们全都疯了吗？」
「您自己说事情似乎没达到想要的效果。」
「我没说，是你说的。」
「可是既然可能这样，我们几个在讨论—」
「这是这个房间里最公开的秘密了。」
「没错。那么，好吧。我们的结论是，或许应该要采取相反的策略，更多收买人心的手法。如果您了解的话。」
吉尔德吸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所以你的建议是，请原谅我的措词，我们应该当孬种。」
「吉尔德首长，请容我说几句话，」发言的是苏雷许，「叛军行动成功的模式—」
「他们杀人。他们杀平地人。难道这还不够清楚吗？这些人是屠夫啊。」
「这一点我们都同意。」苏雷许表情温和地继续说，「有一段时间，这对我们很有利。但是搜捕行动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我们还是不知道塞吉欧人在哪里，或他是怎么行动的。没有人来自首。但与此同时，报复却成为叛军极为有效的召募工具。」
「你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像什么吗？我告诉你听起来像什么！听起来像演练过！」
苏雷许不理会他的讽刺，「让我给您看个东西。」
他从桌上的卷宗里抽出一张纸，滑过桌面，交给吉尔德。是他们自己的宣传单，但是背面却写上不同的讯息：
平地人，起来吧！
红眼人的末日就要来了！
每个抗命的行动都是对政权的打击！
诸如此类的论调。吉尔德抬起头，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看，彷佛他是枚可能引爆的炸弹。
「怎样？这又能证明什么？」
「人力资源人员到目前为止已经找到五十六张了。」苏雷许回答说，「我可以举个例子，说明这些传单造成的问题。今天早上早点名的时候，有一整栋寝屋的人不肯唱国歌。」
「他们有没有挨揍？」
「总共超过三百人。我们只能把一半的人抓去关。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空间。」
「把他们的配给砍掉一半。」
「目前平地人的食粮只够勉强维持生存。要是再减，他们就没办法工作了。」
真是让人抓狂。吉尔德提出的每个对策都马上被挡回来。眼前这情势，不啻是资深幕僚有组织的叛变。
「滚出去，你们全部！」
「我想，」苏雷许的神态平静得让人恼火，「我们应该对策略达成一些共识。」
热腾腾的血液冲上吉尔德的脸，头上青筋毕现，气得简直要中风了。他拿起那张纸挥舞。
「收买人心。你们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们没看过这个吗？」
「吉尔德首长—」
「我没什么话好说了，出去。」
收拾文件，关上公文包，围着会议桌交换焦虑的眼神。每个人都站起来，开始走向出口。吉尔德把头埋在手里。天哪，他真是受够了。有些事情得办好，立刻就办好。
「威克斯，等一下。」
那人转身，扬起眉毛。
「你留下来。」
其他人走了。他的幕僚长留在门口。
「坐下。」
威克斯回到他的位子。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向来信任你，福瑞德。靠你让体系运转。别唬弄我。」
「他们只是担心。」
「担心是一回事。但我绝不容许内哄。特别是我们已经这么接近的时候。他们随时都可能抵达。」
「大家都了解。他们只是不想......嗯，让情况失控。他们也吓了我一大跳。」
省省这些鬼话吧，吉尔德想。「你怎么看呢？情况已经失控了吗？」
「您真的想问我这个问题？」看吉尔德没答腔，威克斯耸耸肩，「或许有一点。」
吉尔德站起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眼镜，拉开窗帘。这个阴郁的地方。该死的不毛之地。他发现自己突然怀念起往昔，那个有着汽车、餐厅、商铺、洗衣店、退税，交通壅塞，有人在电影院前排队的旧世界。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沮丧了。
「大家得多生小孩才行。」
「什么？」
他背对着威克斯说，「宝宝啊，福瑞德。」他讽刺地摇摇头。「说来有趣，我向来就对他们没什么了解。从来没真的感觉到有迫切需要。你有配偶，对不对？」
不谈论以前的人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吉尔德可以感觉到威克斯的回答带有几分迟疑。「我和太太有三个小孩。两男一女。还有七个孙子。」
「你想念他们吗？」
吉尔德从窗前转身。威克斯也戴上眼镜了。是因为光线，还是别的？
「不再想了。」威克斯一边嘴角抽动了一下。「你是在测试我吗，荷拉斯？」
「或许吧，有一点。」
「别这么作。」
吉尔德从没听过他话语里有这么强的力量。这到底是该放心还是不放心呢，吉尔德无法断定。
「我们得要让每个人立场一致才行，你知道的。我可以仰赖你吗？」
「这还需要问吗？」
「迎合我一下吧，福瑞德。」
过了一会儿，威克斯点点头。
正确答案，只是威克斯的迟疑有点恼人。吉尔德为什么要问？困扰他的不只是会议里的幼稚论调，这他以前就应付过了。有人就是爱踩别人的线。哎呦，好痛！搞什么，下命令的人是我耶！有更深层、更困扰的问题正在酝酿。这不只是意志遂行的失败，更有种叛变正要形成的感觉。所有的直觉都这样告诉他，彷佛他跨在逐渐变宽的裂缝上，一脚站在这边，一脚站在那边。
他放下窗帘，回到会议桌上。「饲育场的情况怎么样？」
威克斯脸上的肌肉明显放松。他们回到熟悉的领域了。「爆炸把那个地方搞得一团糟。我们至少得再花三天去修理大门和灯光。」
太久了，吉尔德想。他们必须公开进行。或许这样比较好。他可以一石两鸟，来点现场震撼，好好重整军纪。他把笔记推过桌子给他的幕僚长。
「写下来吧。」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间谍、叛军、事实很明显，她企图解救人质的行动法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而且她在犯下最后错误之前，杀了六个人。可是她手臂上没有标签，却又说不通。吉尔德察觉到的古怪臭味，那又代表什么？他们找回她的武器，布朗宁半自动手枪，弹匣里还有两发子弹。吉尔德从没看过像这样的枪，这不是他们的。若非叛军从他不知道的地方找到武器来源，就是这女人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吉尔德讨厌谜团。讨厌的程度比讨厌塞吉欧更犹有过之。
这女人似乎坚不可摧。她甚至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们。就连淫魔，这个因为恶心癖好而恶名昭彰的精神变态，都没办法从她身上挖出丝毫情报。叫这个家伙来提供服务的决定竟然异常容易。把人送进饲育场是一回事—病鬼会大发慈悲地让一切瞬即结束，反正总是要喂他们吃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结束得很快。至于在扣押的时候揍上几顿，或谨慎运用水板，嗯，有时候这些手法就是无可避免。以前有个术语叫什么来着？「进一步侦讯」。
但用强暴当惩罚手段是以前没有过的，有点费思量。这种事情总是发生在落后野蛮的小国，在那里大家会拿斧头把别人砍成碎片，理由只不过是对方生错村子，或长了一对不太一样的耳朵，甚至只是喜欢巧克力胜于香草。他应该会排斥这个想法才对。这应该......有损他的身分。都是塞吉欧逼他的。真是太奇怪了，前一天看来彻底疯狂的事，隔天却显得合情合理。
吉尔德坐在会议桌主持会议时，脑海里转的就是这些念头。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不开这些每周例行的会议，因为会议总是不可避免地变成莫名其妙的程序争议，典型的人多口杂难办事。吉尔德坚信指挥系统必须明确清楚，而金字塔型的官僚体系必须权力分散；结果就使得基层工作量爆增，需要越来越多的文书作业和处理程序，让每个人都难以施展。不过，这种共同治理的假象必须维持，至少暂时如此。
「还有人有意见吗？」
似乎没有。一段不安的沉默之后，坐在吉尔德左手边，紧挨着公共卫生部长苏雷许、在威克斯正对面的宣传部长侯普清清嗓子，说：「我想在座各位所担心的，嗯，也不能说是担心啦，我今天是以在座各位的立场—」
「天哪，有话直说吧。还有，摘掉你的眼镜。」
「噢，对。」侯普摘掉脸上的深色眼镜，紧张兮兮地小心摆在会议桌上。「就像我说的，」他接着说，再次清清嗓子，「有没有可能，或许，事情已经有点失控了？」
「你真他妈的说对了。这是今天我听到的第一句有脑袋的话。」
「我的意思是，目前所采用的策略，似乎没达到想要的效果。」
吉尔德气呼呼地叹口气。「你有什么建议？」
侯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环顾同僚。你们最好挺我—我可不想要孤立无援。
「或许我们可以降低紧张情势。暂时。」
「降低紧张情势？我们才刚被痛击一顿。」
「嗯，是这样的。平地有很多流言，而且和我们期待的不同。或许我们应该试着让事情稍微降温一点。看看结果会如何。」
「你疯了吗？你们全都疯了吗？」
「您自己说事情似乎没达到想要的效果。」
「我没说，是你说的。」
「可是既然可能这样，我们几个在讨论—」
「这是这个房间里最公开的秘密了。」
「没错。那么，好吧。我们的结论是，或许应该要采取相反的策略，更多收买人心的手法。如果您了解的话。」
吉尔德吸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所以你的建议是，请原谅我的措词，我们应该当孬种。」
「吉尔德首长，请容我说几句话，」发言的是苏雷许，「叛军行动成功的模式—」
「他们杀人。他们杀平地人。难道这还不够清楚吗？这些人是屠夫啊。」
「这一点我们都同意。」苏雷许表情温和地继续说，「有一段时间，这对我们很有利。但是搜捕行动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我们还是不知道塞吉欧人在哪里，或他是怎么行动的。没有人来自首。但与此同时，报复却成为叛军极为有效的召募工具。」
「你知道你这话听起来像什么吗？我告诉你听起来像什么！听起来像演练过！」
苏雷许不理会他的讽刺，「让我给您看个东西。」
他从桌上的卷宗里抽出一张纸，滑过桌面，交给吉尔德。是他们自己的宣传单，但是背面却写上不同的讯息：
平地人，起来吧！
红眼人的末日就要来了！
每个抗命的行动都是对政权的打击！
诸如此类的论调。吉尔德抬起头，发现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看，彷佛他是枚可能引爆的炸弹。
「怎样？这又能证明什么？」
「人力资源人员到目前为止已经找到五十六张了。」苏雷许回答说，「我可以举个例子，说明这些传单造成的问题。今天早上早点名的时候，有一整栋寝屋的人不肯唱国歌。」
「他们有没有挨揍？」
「总共超过三百人。我们只能把一半的人抓去关。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空间。」
「把他们的配给砍掉一半。」
「目前平地人的食粮只够勉强维持生存。要是再减，他们就没办法工作了。」
真是让人抓狂。吉尔德提出的每个对策都马上被挡回来。眼前这情势，不啻是资深幕僚有组织的叛变。
「滚出去，你们全部！」
「我想，」苏雷许的神态平静得让人恼火，「我们应该对策略达成一些共识。」
热腾腾的血液冲上吉尔德的脸，头上青筋毕现，气得简直要中风了。他拿起那张纸挥舞。
「收买人心。你们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们没看过这个吗？」
「吉尔德首长—」
「我没什么话好说了，出去。」
收拾文件，关上公文包，围着会议桌交换焦虑的眼神。每个人都站起来，开始走向出口。吉尔德把头埋在手里。天哪，他真是受够了。有些事情得办好，立刻就办好。
「威克斯，等一下。」
那人转身，扬起眉毛。
「你留下来。」
其他人走了。他的幕僚长留在门口。
「坐下。」
威克斯回到他的位子。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向来信任你，福瑞德。靠你让体系运转。别唬弄我。」
「他们只是担心。」
「担心是一回事。但我绝不容许内哄。特别是我们已经这么接近的时候。他们随时都可能抵达。」
「大家都了解。他们只是不想......嗯，让情况失控。他们也吓了我一大跳。」
省省这些鬼话吧，吉尔德想。「你怎么看呢？情况已经失控了吗？」
「您真的想问我这个问题？」看吉尔德没答腔，威克斯耸耸肩，「或许有一点。」
吉尔德站起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眼镜，拉开窗帘。这个阴郁的地方。该死的不毛之地。他发现自己突然怀念起往昔，那个有着汽车、餐厅、商铺、洗衣店、退税，交通壅塞，有人在电影院前排队的旧世界。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沮丧了。
「大家得多生小孩才行。」
「什么？」
他背对着威克斯说，「宝宝啊，福瑞德。」他讽刺地摇摇头。「说来有趣，我向来就对他们没什么了解。从来没真的感觉到有迫切需要。你有配偶，对不对？」
不谈论以前的人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吉尔德可以感觉到威克斯的回答带有几分迟疑。「我和太太有三个小孩。两男一女。还有七个孙子。」
「你想念他们吗？」
吉尔德从窗前转身。威克斯也戴上眼镜了。是因为光线，还是别的？
「不再想了。」威克斯一边嘴角抽动了一下。「你是在测试我吗，荷拉斯？」
「或许吧，有一点。」
「别这么作。」
吉尔德从没听过他话语里有这么强的力量。这到底是该放心还是不放心呢，吉尔德无法断定。
「我们得要让每个人立场一致才行，你知道的。我可以仰赖你吗？」
「这还需要问吗？」
「迎合我一下吧，福瑞德。」
过了一会儿，威克斯点点头。
正确答案，只是威克斯的迟疑有点恼人。吉尔德为什么要问？困扰他的不只是会议里的幼稚论调，这他以前就应付过了。有人就是爱踩别人的线。哎呦，好痛！搞什么，下命令的人是我耶！有更深层、更困扰的问题正在酝酿。这不只是意志遂行的失败，更有种叛变正要形成的感觉。所有的直觉都这样告诉他，彷佛他跨在逐渐变宽的裂缝上，一脚站在这边，一脚站在那边。
他放下窗帘，回到会议桌上。「饲育场的情况怎么样？」
威克斯脸上的肌肉明显放松。他们回到熟悉的领域了。「爆炸把那个地方搞得一团糟。我们至少得再花三天去修理大门和灯光。」
太久了，吉尔德想。他们必须公开进行。或许这样比较好。他可以一石两鸟，来点现场震撼，好好重整军纪。他把笔记推过桌子给他的幕僚长。
「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