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们每次坐在黑板前都耗时良久。我练习我的咒语和法术，在阿丝崔雅试图攻击我时，施展解除咒语。我看得出来她总是有所保留，但随著时间流逝，我也可以分辨，她不再需要那麽保留她的法力。
我既愉快又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战斗中有某些能助我一臂之力的直觉。在评估敌手的强项和弱项后，就能调整能力。我步伐快速敏捷，心智灵敏。以前在虫林镇的都轮大会上，我就是如此，后来终于成为冠军。
她也让我练习她在别墅裡变出的迷宫。我在找路上遇到很大的困难，常得採取最后手段，发出打直的咒语，但戴夫从不会迷失，而且总能领著我们走出阿丝崔雅所创造的每个迷宫，所以我不会太过担心。
只要我会那个咒语，没有迷宫能让我们坐困山城。
在图书室喝下午茶时，阿奇告诉我们，他有次曾想冒险穿越魁格。
「为什麽?」戴夫嘟哝，嘴裡满是饼乾。
「嗯，老弟。」阿奇开口：「当你跟相同的人在相同的别墅裡住了几百年后，你自然会变得坐立不安，想追求刺激。你会想试试不同的事，不是吗?呼吸新鲜空气。」
「我不确定我会称魁格为呼吸新鲜空气。」我说。
「嗯，反正，我没能如愿。」
「为什麽没有?」
「我妈发现我的计画，阻止了我。」
「怎麽阻止?你也会魔法啊。」戴夫说。
阿奇的表情变得孤独绝望。
「是的，但我没她强。她轻鬆打赢每场决斗。」
「但她想帮助我们穿越魁格。」我指出。
「要问我的话，我会说该死的真是讽刺。」阿奇说。
每个光课程结束后，戴夫会研究地图，探索路径，尽量学会所有他能帮得上忙的事。我则是再三练习咒语和魔法。
晚上，戴夫和我会看书，坐在装满书的图书室裡来回交谈。我的笔记裡写满阿丝崔雅教导的事，空白处全是另外想到的想法。我确定戴夫的笔记一定也是这样。大部分的夜晚，我们在椅子上坠入梦乡，羊皮纸放在胸口上，哈利二号在旁边的地板上打呼。
我们被告知第二圈叫做石南荒野。那并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种石南荒野。反之，它是一大片森林，树木长得如此浓密，阿丝崔雅说，有时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这一圈有著非常致命和疯狂的生物，比如狼人，我曾在先知裡瞥见过狼人，还有海波伯，蓝色身躯，擅长飞翔，敌友难分。
阿丝崔雅也告诫我们，第二圈瀰漫著沮丧，如果我们警戒心太低，沮丧会转而主宰我们的心智。
第三圈是艾利达荒地，但却与我所以为的荒地相反。
阿丝崔雅说：「它是片广袤的平原，绵延到无边无际。杰比特和卡科斯栖息在第三圈。」
我非常清楚杰比特是何种生物，但我从未听过卡科斯。
「在妳非常需要时，牠们会在黝暗中提供光线，」她说：「如我先前提过的，还有独角兽，牠的角可以化解所有毒药。」
戴夫和我面面相觑。我说：「我们该如何取得牠的角?」
「有两种方式。其一，你们二话不说杀死独角兽，拿走角。」
我不怎麽喜欢这个方法。
「另一个方法呢?」
「你们说服独角兽自愿给妳。」
「怎麽说服?」
「当时机正确时，你们得自己想出办法。」
「我们要怎麽想出办法?」我问。
她投给我轻蔑的一瞥。「不是每件事都能在教室裡安全学会，薇嘉。教育没有这麽简单、乾淨俐落。」她举起手，指著牆壁。「妳会在外面学会最宝贵的课。那是说，如果妳存活下来的话。」
她稍微打住，又说：「有另一种生物住在那裡，叫做艾利斯。牠的生命只有一种职责，就是制造麻烦和争吵。如果你们让牠有机可趁，牠就会伤害你们。」
「我们要怎麽打败牠?」戴夫问。
「你们必须学会相信本能，那是唯一的方法。」
我猛盯著墨棒，彷彿希望它会自行写出更好的答案，但它动也不动。最近课程的学习过程不太顺遂。我要的是精确答案，而她却告诉我们要相信「本能」。
我们学到第四圈由奥博卢斯河主宰。她提到河时，我坐挺身子。我记得看过那条长而弯曲的水道，河上看起来有艘小船。
「卢贝斯是船夫，他会载你们过河，但有价码。」
「价码是什麽?」我问。
「价码由船夫决定，你们得问他。」
「卢贝斯究竟是什麽?一位男性?」
「并不尽然。」她回答。我好像看见她在发抖。「我不熟悉河流的危险，但危险就是危险。」
「我们如何避免它们?」我追问。
她立即的回答是「远离河水」。
翌日，我们走进教室，但只看到阿奇，不见阿丝崔雅。
「她在哪?」我边问边把羊皮纸放在桌上。
阿奇说：「她待会会来。我想，正在为这一堂课做整理吧。」
「第五圈，」戴夫说：「我们还剩下那一圈。最后一圈。」
教室门砰地打开，阿丝崔雅走进来。刚开始，我看不出哪裡不对劲，随后才恍然大悟。她看起来老多了，黑髮夹杂著白色髮根，脸有点浮肿下垂。
「妳没事吧?」我问。
她短促点点头，接著大步走到黑板前。
她拿出魔杖，敲著黑板，戴夫和我连忙在座位上坐下。哈利二号也坐直，集中注意力。
「第五圈。」她说，气若游丝。
我等著看她在黑板上变出东西，但阿丝崔雅反而是坐在桌上，双手在身前交握。她说：「它叫做蓝色山脉，这是我替它取的名字。它层峦叠嶂，有深深的山谷。」她打住话，凝视出神，眼神呆滞，彷若她正看向视线无法企及的远方。
「阿丝崔雅?」我问。
她身躯一震，回过神来。她咳嗽一声，然后直瞪著我。「蓝色山脉是结束前的最后障碍。」她又停住话。
我以鼓励的口气说：「它层峦叠嶂，有深深的山谷，以及……还有什麽?」
她轻轻摇头，好像试图驱逐一个非常不安的记忆。「我只能告诉妳这些，我不知道有什麽居住在那。」
「但妳说妳创造了魁格?」
「我创造了部分魁格，但蓝色山脉不是其中之一。」
「呃，那是谁创造它的?」
「一个叫贾斯伯的傢伙，全名是贾斯伯.简。」
我的头抬得如此之快，脖子顿时传来一阵疼痛。「贾斯伯.简?」
她慢慢点头。「妳好几代前的祖先，他创造了蓝色山脉。他是位才华洋溢的巫师，但比较黑暗。」
「比较黑暗?」我说，那些字眼有点让我反感。
「那是我们称呼拥有邪恶思绪和衝动的魔法心灵。我们这族有这种同类，但我们无法控制他们，马拉顿裡则有很多这类巫师。贾斯伯是我们两族的古怪混血。」
「妳认为他可能是邪恶的?」我说，这想法让我惊骇不已。
她用力摇著头。「噢，不，他为我们勇敢打仗，他对黑暗巫术的知识使他成为特别有效率的战士。我得说，他创造了最后也最困难的一圈。」
「他从来没跟妳说过那裡面有什麽吗?」我问，呼吸急促。
她陷入沉思，然后说：「他在死前告诉我一件事。」
「什麽事?」我喘著气问。
「他告诉我，那是迷失灵魂之地。他对这话题只能暗示这麽多。一位奇特的男性。他是独行侠，离群索居。」
「那是什麽意思?」我追问，想著我其实也是个独行侠，但我没有邪恶的部分，对不对?
「我想，那意味著你们一旦进入第五圈，就会永远迷失。当你们的肉体死去，化为尘土时，你们的囚禁仍不会结束。那其实是让你们的灵魂得到永生的开端，薇嘉。」
我对这段话感到极度沮丧。
「那意味著所有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吗?」
我转头看阿奇。他低头坐著。我的眼神转回阿丝崔雅，吓了一大跳。她似乎突然间老了一百岁。长生不老药，她停止服用它了!
「我希望我能更帮得上忙，」她说：「但我知道的仅止于此。」
接著，她起身，步履蹒跚地离开我们。
门关上时，我望回阿奇。
「她为什麽这麽做?」
他耸耸肩，说的话没多大帮助。「她不爱对我吐露心声，薇嘉。她认为我太年轻，没办法瞭解。」
他发出悲伤的大笑，然后安静下来。
我看著戴夫。「她停止服用长生不老药了，她很快就会死。」
他沉思片刻后说：「我们不能让她那样做，薇嘉.简。」
我站起身。「我们是不能，戴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