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就像我跌入索恩的迷宫那般，经历了很久的下坠感。尽管如此，这次我记得我有戴斯汀，因此减缓了撞击地面的力道。
我立即起身，在漆黑中备妥魔杖。
「照亮。」我大叫。
这里马上照得通亮，我看见戴夫和哈利二号慢慢起身。
「你没事吧，戴夫?」
他拍拍衣服点个头，但脸色苍白。我低头看着哈利二号。牠颈毛倒竖，龇牙咧嘴。我见状，疯狂环顾四周，以确定我的狗是否嗅闻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我们在低矮、黝暗的隧道中，两旁是岁月侵蚀的石砌墙壁，沾满黏呼呼的烂泥。我朝隧道一头看去，看到一道空白的墙，隧道的另一头则是个开口。我转头看着戴夫，发现他也在瞪着相同地点。
我抬头瞧，期待看到头顶一片泥巴，但却看见石头。
「是什么抓住我们?」我气喘吁吁地问。我低头看着足踝。「我的长裤上有血，」我惊呼：「但那不是我的血。」
「我也是。」戴夫边说边指着他的腿。
我看看哈利二号，牠前腿上也有红色条状血迹。
我再次瞪着石砌天花板。「坟墓在上面。」我说。
「坟墓下面会是什么?」戴夫说，口气苦恼。「我敢赌，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有东西把我们拉下来这里，牠一定还在这。」
「唯一的出口似乎在那边。」他指着前方。
我挺起肩膀，尝试让自己觉得自信满满，充满勇气，但其实正好相反。我将魔杖举到身前，大步走向开口，戴夫和哈利二号跟在我身旁。我们抵达开口。决定等待只会让问题更为棘手，于是我直接走进开口。
刚开始什么都没有，然后，那里出现某种东西。
小小的光珠嵌在墙壁上，闪烁不定，忽明忽灭。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它们是玻璃或金属碎片，但当我凑近墙壁看时，不禁吓得往后跳。
它们是眼睛，闪烁不定的眼睛!
我转头看戴夫，他显然也是一脸惊愕。
我再次仔细看，看到墙壁上不只有眼睛，还有嘴巴。嘴巴随着眼睛张合，但没有说出任何字眼，彷佛它们在安静地尖叫。
我转身就跑。
一头直接撞进某种生物怀里。
他个头只比我高一点，骨瘦如柴，看起来像骨头上挂了一点皮肤，但他坚实如树，我因撞击力道往后摔，魔杖掉到岩石地上。
他穿着黑色长外套、长裤、一件泥渍处处的衬衫和黑色及膝长靴，脸苍白如羊奶，胡子比外套还漆黑，紧贴在脸上，颧骨像硬坚果般突出。黑色细毛在他嘴巴上形成八字胡，为他的表情凭添一股阴郁。
我慌乱地四处张望，找寻戴夫和哈利二号。我惊恐地发现，他们俩都大字型钉在墙壁上。戴夫的嘴巴大张，但说不出话来。我连忙起身，开始跑向他们。
「不。」那生物以刺耳的声音说。
我的脚丫立刻彷佛沉入岩石中，动弹不得。
我转头看他。他手上有根木杖，雕刻繁复，我不认得那些邪恶脸孔的肖像。他将木杖用力往岩石地上砰的一敲，我的脚丫重获自由。
我转身面对他。
他悠悠哉哉地绕着圈，仔细打量我。
他的鼻子和我所见过的鼻子都不同，有三个鼻孔，而不是常见的两个。鼻子骨头上还有两块突起，好像曾被打断过不止一次。鼻子非常长，几乎超过嘴巴，差点就长到下巴。下巴则角度尖锐，如刀般锋利。长长的鼻子上是黑色眼睛，眼神坚定，不只是长在脸中央的小球体。我的眼睛有眼白，而他的眼睛却整个是黑色。
我低头瞄着那只抓着木杖的手。它不真的是一只手，那是个爪子，指甲比我的手指还长，满是鲜血。那回答了我们身上的血迹来自何方。是这家伙把我们拉下这里的。
他用一只爪子指着我。戴斯汀绕紧我，将我举离地面。我飘浮在半空中，被逼着往后仰，头危险地几乎弯到脚跟，脊椎差点发出劈啪断裂声响。
他粗声说：「飞天炼戴斯汀，没错。」
然后他再次将木杖往地上用力一敲，我重重摔落岩地。我躺在那，上气不接下气。我瞥向戴夫，他的嘴巴仍旧大张，但他的眼睛不是在看着我，而是看着地上的某处。我循着他的眼光看去。
妳这白痴!妳的魔杖!
我连忙抓住它，直指着那怪物大叫：「攻击!」
他立刻将木杖扫过空中，我的咒语撞上一个隐形障碍。撞击导致隧道天花板的尘埃和落石纷纷掉落。
尽管他格挡我的咒语，在我看来，那怪物现在似乎以崭新的目光评估我。
「妳是个女巫!」他嘶吼。
我站起身。「我的确是。你究竟是什么?」
他不发一语，继续瞪着我。
「现在就放开我朋友!」我举高魔杖，摆出威胁姿态。
「我会再见到妳的，瑟尔特1。」他说。
「那是什么意思，瑟尔特?」我问。
他指指眨着眼、张大嘴的墙壁作为回应。他张开嘴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可以看见他的牙齿，像他的眼睛一样黝黑。他嘶声说：「所有东西最终都会落到我手中，瑟尔特。」
他将木杖往岩地上用力敲第三次，我准备迎接另一次攻击，但他只是指着满是眼睛和嘴巴的墙壁。现在我可以听见—它们似乎在哀求我救救它们，凄惨的哀嚎此起彼落，大声到我得用双手摀住耳朵。
他大叫了几个我从未听过的字眼，周遭立即陷入沉寂。
他转身面对我，大张嘴巴，舌头伸出。无论如何，那不真的是像我有的那种舌头，而是又长又黑、顶端有着三个像箭头的东西。
「我是奥可，」他说：「这些是我的子孙。我会再看到妳，妳目前掌握时机，但不会永远如此，将有东西介入。」他绽放微笑，恶狠狠的不怀好意。「总是如此。」
他空出来的手伸进煤黑色外套里，拿出锈掉的铁链下挂着的巨大钟表。他将它举高，这样一来我就能看见表面。钟表的玻璃上有着不断旋转的脸爬越，彷若横越天际的流星，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出现和流逝，几乎快得数不清，也看不见。
奥可吟唱：「生命、死亡。瑟尔特。」
眼前每样东西突然再次变黑，我又被往上举。最后，我撞上某种坚硬的东西，无法动弹地躺着。
我张开眼睛时，看见哈利二号。
我坐起身拥抱牠，然后我慢慢站起，蹒跚走到戴夫那，他躺在他祖先巴纳拔.戴非亚的坟上。
「戴夫、戴夫!」
我抓住他的肩膀，拉他起来。不久后，他清醒过来看着我。
「那个……刚才真的发……发生了吗?」他以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
我点点头，猛吸几口气。
「真……真可怕，薇嘉.简。那些脸，好像在哀求。」
「它们死了，戴夫。」我轻声说。
「那东西想从我们这得到什么?」
「阿丝崔雅说过，逃离这里意味着永久的桎梏。我纳闷她是否是指在下面那边，就在墙壁上?」
「所以我们最后会沦落到那里?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
我真的无法相信，阿丝崔雅训练我的目的，只是要让我在最后被那个邪恶生物困在一面墙里。
我挺直身躯，凝望前方。「第一圈。」我说。
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1 certe，「确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