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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有什么的话,我们降落时天色已更为阴郁。我得点亮魔杖,它仍然只能提供最细微的照明。我不喜欢这样,杰比特大军现在可能会摸黑偷袭我们,而我们得直到牠们的獠牙咬住肌肤时,才会赫然察觉。
我抓住佩特菈,在某样东西近距离飞越过我们头顶时,将她推倒在地,不管那是什么,我感觉到一股尾风将我的头发吹起。
「安静趴着。」我对她低语。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环顾四周,仔细听着任何能告诉我潜伏在外的东西是什么的声音。我听到的下一个声音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大笑声。
接着一个声音从阴郁中传来。
「我看见牠们在泥地中打滚,心情很好。那才是牠们的归属。」
我低下身,魔杖准备就绪,观察四周。那是个男性的声音。这里有人,他不是野兽。我不禁疯狂地恐慌片刻,想着索恩逃离路克和其他爱克斯,不知怎的追上我们,但那不是他的声音。
「你是谁?」我大声问。
「麻烦和争吵锋利如刀,进入我的势力范围者会被猎杀。」这首蠢歌之后是纵声大笑,伴随着像嗖嗖划过头顶的东西所发出的嘶嘶声。
麻烦和争吵,我想。好吧,阿丝崔雅曾告诉我这家伙的事。
「你是艾利斯3?」
嘶嘶声陡然停止。
「妳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声音大声咆哮。
我想我得让他自食苦果。
我唱道:「我总是知道我想要驯服的家伙的名字。」
一阵静默。
好吧,或许我是有点过分。
一个身影开始在我眼前具体成形。他宛如个胖嘟嘟的婴儿,但有腮胡,穿着灰色斗篷,赤裸的脚丫从下摆探出来。
「驯服艾利斯?」他的字眼现在有种不怀好意的低沉音调。
我举高魔杖。「阿丝崔雅向你问好。」
他晶亮如小珠般的眼睛凝视着魔杖,脸上有种突然了悟的神情,他说:「嗯,祝妳好运,希望妳能在阴郁中找到路。妳的魔杖会将妳引导向毁灭。」
好吧,我可以解开这个谜题,我确定。阿丝崔雅告诉我很多有关这家伙和第三圈的事。这地方充满着黑暗,但幸运的是,并没有像在第二圈里时伴随着沮丧。但,那里有某种能直接切过黑暗的东西。那是什么?啊,对了!
我说:「过来,卡科斯。」将魔杖往后朝自己点了点,彷佛我正缓慢而平稳地拉着某样东西。
半晌后,一道模糊的光线从阴郁中射出,然后光线愈来愈大,愈来愈明亮,也愈来愈大胆。一个斯里弗流逝,光线直接划过黑暗。
「爆炸!」艾利斯尖叫。
光线现在变得像东升的太阳,将湿润的空气燃烧殆尽,阴郁到处腾起。片刻后,我们被卡科斯团团包围。
卡科斯是像鸟的小型生物,拍着翅膀四处晃动,翅膀散发璀璨光芒。牠们色彩缤纷,彷佛有道小彩虹嵌在身上。我举起一根手指,一只卡科斯就飞来栖坐其上。我感觉我的士气随着明亮光线,大为振作。
佩特菈伸出胳膊,六只卡科斯陆续降落在上面。当光芒席卷过她时,她绽放灿烂微笑。「我想我从未感觉这么开心过。」
我不禁微笑,因为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彷佛太阳的整体力量和良善,最后终于打败黑暗。
举高一只卡科斯,我看着艾利斯。「麻烦和争吵不会扰乱我的人生。」艾利斯对我挥舞着一个胖嘟嘟的拳头,随后消退,我不自觉地咧嘴而笑。
我们回去找其他两人。我将他们载到露头顶端,然后从另一边下去。当勒克兰和戴夫看见卡科斯形成的云雾时,都变成晕陶陶的小男孩,追逐着小小光芒奔跑,任由那些生物降落在他们肩膀,甚至头上。
戴夫说:「我从未想到会在这里玩得这么愉快。」
卡科斯提供光源,我们进展神速,停下来扎营。我们围坐吃饭时,我将与艾利斯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他们。佩特菈热忱地加入我的讲述,给我许多赞美,多到让我相当尴尬。
戴夫和勒克兰在我模仿艾利斯气呼呼的离场时衷心大笑。
然后我听到牠们来了。
我尖叫:「杰比特!」
地面真的在撼动,嘶嘶声不绝于耳。再来是高声尖嗥,那是能将任何人的最后一丝理智和勇气夺走的凄厉尖号。
「杰比特该死的是什么?」勒克兰大叫。他拔剑,定定站在原处。我不能说我很喜欢那家伙,但我从不会质疑他的勇气。
佩特菈抓起她的弩,戴夫握紧斧头。哈利二号像平常一样,守在我身侧。地面现在剧烈摇晃,我想一定有百只左右的杰比特冲向我们。我瞇眼望着前方,尽管平原平坦辽阔,但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大叫:「放大。」
我真希望没说那个咒语。
从好的方面来说,冲过来的并非一百只杰比特,而只有那么一只。
从坏的方面来说,这只杰比特比克罗索还要巨大。
杰比特在我们眼前挺起身子。牠有百呎高,沿着庞大身躯上满布蛇头,数量多到不可能数得清,起码在我们剩余能活的时间里是数不清了。牠就像棵毒液饱满的树,千根致命树枝开展,所有树枝都正以可怕的速度迅速移动。
我瞥瞥勒克兰,看见他的脸血色尽失。他举高剑,但我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知道那就像在阿勒托大军前挥舞花朵一样。
我看见斧头嗖地划过我,砍向杰比特。我望向戴夫,他使尽全力举起斧头,斧头却几乎没划伤蛇的厚实身躯。
然后,牠发动攻击。
「格挡!」我狂吼。
戴夫因斧头的后座力往后摔,杰比特趁机扑向他。蛇轰然撞上我的咒盾,但牠的身躯过于庞大,将咒盾往下压上离牠最近的勒克兰。接连是一场大爆炸,轰然巨响,勒克兰失去知觉,倒在地上。杰比特再度挺直身子,看见我,再次出击。
「转送!」我说,魔杖敲着我的腿。
杰比特猛然撞上我刚在的地方,在地上掘出个五呎深的大洞。
佩特菈跑过来,瞄准一只蛇眼射箭。唯一的问题是,牠还有几百只眼睛。
哈利二号将牙齿咬进怪物的尾巴。好在,戴夫再度起身,跑向前,将我的狗在一颗头伸出来要咬牠前拉开。杰比特乱挥的尾巴用力甩中戴夫,他被抛过半空中,怀里还紧抱着哈利二号。他们俩砰地掉落百呎远的地面。
我指着魔杖。「攻击!」
杰比特太过庞大,我的咒语只击碎牠下半身的两颗头。牠钻出大洞,转身向我,我可以感觉到牠滔天愤怒。牠倏地出击,但我再次转移,让牠再度撞上地面。牠再一次起身,但这次有点晕头转向。
这让我想起以前在虫林镇都轮大会上对付我对手的策略。我得善加利用杰比特的愤怒和力量来反制牠。
牠又攻击了三次。我每次都在撞击前瞬间消失。杰比特最后一次挺起身子,摇摇晃晃,头昏眼花。我们形成对峙,百只眼睛死盯着我,我回瞪着牠,突然间不再像以前那般害怕,勇气倍增。我可能能打赢这场殊死搏斗。
接着,那可怕的野兽做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
牠追向蹒跚挣扎着想站起身的勒克兰。
「不!」我大喊。
勒克兰不由得发出尖叫,将剑抛向牠,但剑只是啪地弹开。
我大吼:「过来,勒克兰。」
勒克兰在杰比特要攻击时飞向我。
勒克兰直飞向我时大吼大叫,如果我没蹲下闪躲,他会叫得更大声。我再度站直,觉得受够了。我尽力结合每一分的心灵、肉体和精神,指着魔杖坚定地说:「死!」
巨蛇转向我,一道黑色光芒正中牠的胸膛。有很长一段时间,牠只是在那前后摇晃,宛如落地钟的钟摆。有那么一刻,我深感惊惧,害怕我的杀害咒语没有奏效。如果这个最强大的咒语失败,那我就会知道无法打败这怪物,必死无疑。
下一刻,我大叫:「转送!」再次用魔杖敲我的腿。
死亡的杰比特摔落下来,坍塌在我刚才站的地方。牠撞击地面的力道将我弹飞,魔杖被震得飞走。
我翻身,发现自己躺在勒克兰身边。
「抱歉,我得那么做。」我边说边坐起身。
那时我才注意到他双眼紧闭,呼吸浅促,一边的脸红肿。随后我看见他皮肤上的伤口,一滴黄色液体就滴在旁边。
杰比特的毒液。当勒克兰飞过牠时,牠一定……咬了他。
我立即在他旁边蹲下。「勒克兰?勒克兰,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我碰触他的手,手逐渐变得冰冷。
我陷入一片惊慌。这不可能。接着我恢复理智。阿德石!我伸手探入口袋,但里面空空如也。戴夫!我把阿德石给了戴夫。
「戴夫!」我尖叫。我望过去,看见头昏脑胀的戴夫踉跄起身,但又摔倒在地。「戴夫,我现在就需要阿德石!」我说:「过来,阿德石!」但紧接着,我察觉到手中没有魔杖。
我看见戴夫挣扎站起,双手伸进口袋。他随即跪下,双手开始慌乱地在地面上笨拙摸索,他显然弄丢了石头。
佩特菈跑过来噗通跪在我旁边,她抓住勒克兰的手。「勒克兰?勒克兰,撑着点!」她看着我,慌乱地说:「妳不能帮他吗?」
我不懂,被杰比特咬到会立即死亡。但我随后仔细打量他的伤口,那不是两颗獠牙留下的咬痕,那是个擦伤。他一定是飞越过蛇,被那邪恶怪物的一颗獠牙刮擦过脸庞。我看着时惊惧地发现,在他脸庞上的黄色液体正被皮肤吸收。
「不!」我尖叫,但为时已晚。
勒克兰开始剧烈蠕动抽搐,然后更可怕的是,他变得僵硬,呼吸慢了下来,他的眼睑开始颤动。
「勒克兰!」佩特菈狂吼:「不!」
我努力克制眼泪,疯狂环顾四周,找某样东西,任何能救他一命的东西,但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我的魔杖在哪?阿德石呢?我的右手手指开始刺痒。我的手彷佛有自我意识,探入我的斗篷口袋。
我连忙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独角兽的银角。
我想都没想,就将它压在勒克兰受伤的脸庞上。
坚实的角液化,像毒液般为勒克兰的皮肤吸收。然后,勒克兰喘口大气和一阵冷颤后,他快速坐起身,我们的头差点相撞。我往后跳。他看着我,眼睛似乎在眼窝里摆动。
他虚弱地说:「发生了什么事,薇嘉?我们杀了杰比特吗,嗯?」
佩特菈高兴地尖叫,往前一扑,用力拥紧他,他整个身躯往后一倒。
我什么也没办法想,只能扑到他们身上,抱紧他们俩。
我们全坐起身时,我看见勒克兰脸上的伤疤仍旧红肿。戴夫和哈利二号跑过来。
「找到了。」他边说边举高阿德石。他将石头和魔杖递给我。他显然也找到魔杖。我将阿德石挥过勒克兰的脸。皮肤稍微愈合,但伤口看起来仍旧很糟糕。
我用魔杖对他施展愈合咒语,他的脸改善多了,尽管还有些疤痕。
我说:「别担心,勒克兰,我们会恢复你的英俊容貌。」
他大笑。「我倒觉得这是荣誉勋章。何况,男人不能太漂亮,对吧,小佩?」
她绽放微笑,举起受伤的手。「那女人呢,勒克兰,嗯?」
「随妳怎么说,那总比死掉好。我可以这么说。」
「哈!」戴夫替他们俩下注脚。我们全都咧嘴而笑。
我站起身。「我想第四圈在召唤我们。」我说,现在的我自信满满。
但我的口气不该那么愉快的。
因为第四圈将会是我的丧命之所。
3 Eris,希腊神话中的混乱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