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英雄
呼吸吧，麦金利。
空中花园矗立在幼发拉底河的另一边。花园比较像一片迷蒙葱翠，而非庄严的金字形神塔。如果色彩是声音，那些繁花就像是正对着太阳尖叫狂吼。花朵从每个列柱窗户中探头而出，垂挂在每座雕像的肩膀上，抹除墙壁上的精致雕刻。藤蔓宛如芭蕾舞者的手在微风中纷纷舞动，水流冲刷过大理石排水沟，彷佛远处响起的轰轰掌声。
「你说──曾说──空中花园，对吧?我们称为母亲之山。」妲莉雅说，「以那布库度利屋撒二世的妻子，安美依迪丝之名命名。她是如此温柔仁慈，像是所有奴隶的母亲，但她总是很哀伤。她来自──曾经来自──美狄亚之地，那里有大山和大花园。那布库度利屋撒在尼尼微为她兴建了第一座母亲之山，为了在她去玩时讨她欢心。」
「等等，」我说，「第一座母亲之山?」
妲莉雅点点头。「这是第二座，很多年以后兴建的。但那布耐德关闭它，人们现在不能进去。」
我走得更近，检视四周。在空中花园之外，一座庞大的公园延伸到我的视线尽头，被砖墙包围。在砖墙外是干燥、崎岖多石的道路和小房舍，但墙里面是茂密的开花树木和绿色植物。「妲莉雅，我们必须去那里，」我说，「愈快愈好。」
「为什么?」妲莉雅问。
「我们知道里面有个东西，」我回答，「某个重要的东西。它──它和席帕有些关连，是席帕存在的原因。」
妲莉雅的眼神望向远方。「所以这是为什么那布耐德要守卫母亲之山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们需要调查。」
「如果你们拿走那个……你们需要的东西，会发生什么事?」妲莉雅询问，满抱希望。「席帕会离开吗?」
马可瞥着我。「是的。」他迅速说。
另一个谎言。
「老实讲，妲莉雅。」我说，「我们不确定──」
「马可!杰克!」
我听到亚莉的声音时迅速转身。她和凯斯正穿越森林，跑向我们。马可对他们挥手时，妲莉雅的朋友一僵。他们本能地立即伸手去抓他们的吹矢枪，但妲莉雅对着他们微笑，保证没事。
凯斯和亚莉争先恐后地拥抱我，两人都因奔跑而全身汗涔涔。「我们以为你们翘辫子了!」亚莉大叫。
「那个声音。」凯斯说。
妲莉雅看着他们一路奔跑来的路。「伯沙鲁屋撒?警卫?他们在哪?」
但凯斯和亚莉瞥见了空中花园。他们的下巴几乎掉在地上。
「那简直是棒、毙、了!」亚莉说。
「不少人拥抱我时就是那样说的。」马可回答，「嘿，看过穆须须咬过的伤口吗?」
亚莉转身，第一次打量着妲莉雅的三位朋友。「没有。也许妳能把朋友介绍给我们认识?」
「抱歉。」妲莉雅说，「这是席恩、施拉和雅苏。奴隶，像我一样。我们是翻抗军。」
「反抗军。」我连忙澄清，「反抗国王。忠实守护尼布甲尼撒二世的传承。」
一声叫喊划过森林，离我们身后不远。妲莉雅的朋友立即鸟兽散，消失在林下灌丛间，好像他们从未出现过。
「警卫，」亚莉说，「他们不太开心。」
妲莉雅深吸一口气。「你们现在和我们是同一国了。」她说，牵着马可和我。「我们一起面对警卫吧。」
*
伯沙鲁屋撒跪在穆须须的躯体旁边。
我不知道反抗军对牠的新陈代谢做了什么。妲莉雅用英文告诉我们，牠还活着。反抗军给了牠一点延缓新陈代谢的药，牠的胸部现在动也不动，看起来死透了。
国王的儿子站着，他用力将拚命替他搧扇子的两名奴隶推开。他对着妲莉雅咕哝了什么，然后转身面对他的警卫。
「他说你们是英雄。」妲莉雅说，「他认为你们会对王国大有用处。」
「他搞对第一件事，却大大搞错第二件事。」马可说。
凯斯不安地抓着他的束腰外衣。一对皮革眼睛从他的一个口袋里窥探而出，还隐约看得到一张巧克力包装纸和一盒口香糖。
「嘘，牠没事。」凯斯低语，「李欧纳被穆须须的味道吓坏了。」
「也许牠以为牠是个亲戚。」亚莉说。
「我以为你已经把糖果和口香糖丢掉了!」我说。
「我留下了一些……」凯斯不好意思地说。
伯沙鲁屋撒转身，凯斯迅速将李欧纳推回口袋内。我不晓得国王的儿子有没有看到蜥蜴，或他是否在乎。他朝马可点点头，比个似乎是赞赏的手势，接着对他的警卫叫出一道命令。
妲莉雅的脸色变得沮丧，她开始哀求伯沙鲁屋撒，急切地比划着。
两名警卫抽出他们的剑。在我们来得及反应前，他们就将剑刺入穆须须的侧腹。
我震惊而无助地站着。穆须须喷出鲜血，眼睛颤动一下后永远闭上。妲莉雅的手掩住张开的嘴巴，她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
凯斯发出一声呻吟。马可、亚莉和我转开眼神。「噢，老天……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猜……」我低语，努力不要把早餐吐出来。「……他们得确定吧。」
妲莉雅正喃喃低语着某种有节奏的语言，也许是祷词。我想搂住她，但她转开身体。「我──我很抱歉。」我说。
妲莉雅的眼睛蒙上一层泪水，但她的眼神愤怒而坚决。「你会去母亲之山，杰克。」她低语，「我为你留下了去的方法。」
「真的?」我说。
「记得……」她边回答边挨近我。「……当我去看你时……」
我看见金属嗖地挥过。妲莉雅叫喊出声，倒在地上。伯沙鲁屋撒的一名警卫俯身看她，表情无动于衷。
「嘿!」马可大叫，扑向那名蠢蛋。
那人将剑指向马可，马可整个人呆住。凯斯、亚莉和我跪在妲莉雅身边。她没有流血，我瞬间明白，他一定是用剑柄敲她。
伯沙鲁屋撒俯视我们，大声吼叫。
「好吧，笨蛋，我受够了。」马可说，握紧拳头转向他。
「不，马可，你不能永远都这样气冲冲的!」妲莉雅大叫，她的脸朝着地面。「我会被处罚是因为奴隶不允许在没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去看贵族的脸。伯沙鲁屋撒相信你们会变成贵族，他知道他得先说服那布耐德，但他认为国王会同意。」
「我才不在乎他想什么咧。」马可说。
警卫又举起剑。亚莉抓住马可的手臂，将他拉开。
「妲莉雅在乎。」她说，「他想带我们去哪，我们就去哪。我们得静静服从，而且我们不能和妲莉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