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火把和猴怪
「他们走开了。」凯斯低语。
我趴在河岸，看着一支黄色火把的光芒闪烁入黑暗中。我们感觉起来好像在那里躲了一个小时，观察两支火把的动静，两名警卫站着不动，交谈良久。现在他们彼此朝反方向移动，绕着花园周边检查。
「行动吧!」马可说。
我们跑上堤防进入路径，由于踩在碎石上，脚步声无法保持安静。
经过大门，地面覆盖着香柏碎屑，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踏得柔软坚实。我们在月光中循着路径弯曲前进，它通往一处茂密的开花灌木丛。我们跳到灌木丛后方，回头朝大门开口窥探。我的心脏跳得好用力，我很害怕警卫会听见我的心跳声。
几分钟后，一支火把缓缓从左至右经过，然后消失。
我们更往内部挺进。路径带领我们来到内墙，它隐约矗立在我们上方，墙面平滑，高得不可思议。左边是个气势雄伟的大门，但厚重的木门关得死紧。
另一支火把从我们前面经过，突然停下来，一个低沉的喉音对着我们的方向大叫了什么。我很想跑，但我按兵不动。
从警卫后面的墙外面传来一个古怪的鸣叫。唧──咕噜噜噜──咔、咔、咔!
我几乎跳回去。那声音冷冰冰，似乎在嘲弄什么。警卫低声咕哝着。
火把继续往前移动。
我们冲到围墙基座处。唯一的方式是攀爬过去。别去想那个声音，我告诉自己。
马可一声不吭，两只手握在一起，把我们抬上去。亚莉第一个往上爬，然后是凯斯。「你要怎么自己爬上去?」我踩上他的手时低声问，「你受伤了。」
「看我的厉害吧。」马可说。
他把我往上抬高。我抓住围墙顶端，把双腿举高。其他人已经跳入内花园内，但我留在上面，我不想留马可单独一人。
刚开始时我没看见他，但他在月光中宛如一道灰色闪光，出现在大约二十公尺外。他像短跑选手般往围墙冲过来，一口气扑上，将脚跟钉在围墙上，借着动力用力一跳。他往外伸的手掌往上伸向我，我一把抓住它。
「小事一桩。」马可低语，爬上围墙顶端。我们两人都跳到地上，降落在凯斯和亚莉附近。
「现在怎么办?」凯斯说。
这是个好问题。我们只能看见树影幢幢和弯曲的走道，空气甜美沁凉，亚莉停下脚步，从地面捡起某样东西。「石榴，」她说，「很大颗。」
唧──咕噜噜噜──咔、咔、咔!某种巨大的东西俯冲而下，带着翅膀振动的诡异金属哔叭声。亚莉连忙丢下石榴，一只有着明亮眼睛的黑色鸟状动物用爪子将水果捞起，振翅飞走。
「抱歉，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碰你的水果。」亚莉说。
我的眼睛直盯着一座离我们不远的高耸建筑，它的上半部挡住部分的月亮。「就在那里。」我说。
马可兴奋得全身发抖。「跟着我，大伙。我们最好希望乌鸦是他们最厉害的武器。」
他开始往前走。空中花园遮蔽月光照射的天际，我可以依稀辨识出长长的格子屏，听到水流的拍打声，如轻柔的笑声般流入水池里。沿着建筑旁是个蜿蜒的螺旋水道，向上衔接建筑顶端，排水沟从一泓深水池引水过来。它看起来像个滑水道。
「那是什么东西啊?」马可低声问。
「阿基米德式螺旋抽水机[1]，」亚莉说，「贝格德教授上课时教过。当有人旋转它时，动力会将水从水井中抽起，将水举至顶端，那是替植物浇水的方式。」
我们靠近时，我听到沙沙声。空中花园的下层有东西在移动。那不只是藤蔓在舞动，还有黑影在格子屏间溜过。
「嘘。」马可拿出火把，将它浸泡在妲莉雅给的容器内装的油里。他将火把斜靠在一块岩石旁，从背包里拿出打火石，与钢铁刀子相互擦碰。第一个火花一闪出，火把便燃烧出火焰。
「谢谢妳，妲莉雅。」马可喃喃低语，拿高火把。「『蓄势待发』美国陆战队的座右铭。」
「是男童军。」亚莉纠正他。
从空中花园传来一阵此起彼落的尖叫声。我听到一声尖锐的嘶嘶叫，某种小小的东西、某种液体以弧线划过天际，朝我们这边快速飞越过来。
凯斯往后退缩。「呃呃呃!」
旋转的黑色迷雾从他前臂上的一个污点往上交缠腾升而起。
「那是什么啊?」马可问。
「我不知道，但是好痛好痛好痛!」凯斯边说，边痛苦地摇动手臂。
另一个小液体飞弹划过空中，朝亚莉飞去。马可本能地将火把往上举高，就像棒球选手把球棒挥向投过来的球一样。那一小滴液体在和火焰接触时，直接在高空中爆炸。
「什么鬼──?」马可嘟哝着。
从我们四周，高音的吱吱尖叫愈靠愈近，马可左右快速移动火把。空中花园的围墙黑黝黝，那些影子移动迅速，像猴子般有长长的四肢。当牠们掉落地面时，牠们用力敲击着窄小、如皮革般的胸膛，对着我们咧嘴而笑，脸上无毛，长着长长的口鼻。牠们的牙齿长而尖锐，舌头是亮红色。牠们接近时，纷纷射出黄色的唾液水珠。
「小心!」马可大叫。我们跳开，湿湿的飞弹降落后变成小型烟雾云朵。我转身看到凯斯倒在地上，疼痛翻滚。
马可将火把挥向那些怪物，牠们发出尖叫声，边倒退边吐口水。火焰一再爆炸，宛如烟火。马可像舞者般躲开口水，并用火把挡开牠们。亚莉双膝落地，俯身察看凯斯。
「他还好吗?」我问。
「有个严重烧伤，」亚莉说，「他很痛。」
猴怪，牠们用口水杀人，妲莉雅曾说过。
马可突然狂吼，烟雾从他下巴附近的左侧脸颊冒出。他蹒跚摇摆，差点被另一个口水飞弹击中。我抓住火把，猛然冲向牠们。牠们似乎很怕火，纷纷往后退。一个口水飞弹嗖嗖掠过我的脸旁，点燃鬓发的顶端。
我丢下火把倒地。马可立即赶到我身边，将一把烂泥沙压在我的鬓发上，火焰瞬间熄灭。他将我拖进拱廊的阴影处，这道拱廊通往支撑空中花园的建筑中央。
「我有及时灭火吗?」马可问。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碰触我的头侧。「谢谢，我没事。」
这里的地面凉爽，我们躲在墙壁旁边，墙壁形成某种通向建筑内的走廊，大概有三公尺长，我们之后是完全的黑暗。在外面，大概离入口四百五十公分处，火把躺在地上，它的火焰保护我们免受猴怪的攻击。亚莉离我们很近，她正将瓮中的水倒在凯斯的伤口上。
我打量着仍贴在马可小腿上的包扎绷带，我知道上面涂满治疗药物。「别动。」我边说边将一条绷带撕下来。他的伤口几乎已经愈合，我祈祷绷带上还残存一些具有魔法疗效的黑色黏稠物。
我跪下来，将绷带直接贴在凯斯的前臂伤口上。「别撕掉这条绷带，」我说，「它会让你感觉好些。」
马可从拱廊往外瞪视。「我们得离开这里，」他说，「牠们痛恨火焰，但火把无法永远燃烧。」
我也往外窥探，看着我们右方，猴怪在那边前后踱步，相互搏斗，猛吐口水，争论不休。
我的头又痛起来了，那和被烧掉的头发没有关系。在这片尖叫声中，一个诡异但熟悉的声音正冲刷过我。我又听到那首奇怪的歌，那首我在欧尼克斯山的七环圆盘附近第一次听到的歌，还有在罗得岛的魔球附近也有听到。
歌声从左边传来。在马可的火把光芒中，我可以看见空中花园围墙下方远处一扇门的轮廓。它的木头弯曲，长满苔藓，大部分的门表面覆盖着一大团纠结的常春藤，它看起来好像好几年都没打开过了。
「你听到那个了吗?」我问。
「听到什么?」马可说。
「那首歌，」我说，「从我们的左边传来。我得去那扇门那边，我想魔球就在里面。」
马可点点头。「我会掩护你。」
马可突然尖叫一声，从入口冲出去。他从地上抓起火把，把它当作击剑用的剑，前后挥舞，冲向猴怪。
我爬到门口处。常春藤下是个复杂的雕刻，很不容易看出细节。马可胡乱挥动着火把。但在我接近时，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心脏怦怦地大声跳动。
门上雕刻的象征符号告诉我，我们已经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