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在阴影里

　　月亮正被东升的太阳取代。我们快跑离开时，我的凉鞋似乎绊住每样东西，管他是树根、藤蔓、岩石或火精灵。我们避开主要道路，绕着农田转弯。小茅屋仍如昨晚般以木板封闭，我们正在靠近河流附近的森林残骸，那就是我们最初抵达的地点。我的脸仍然会痛，脚丫受伤瘀青。

　　我们最后成功在花园阴影里躲了起来，而突然变得大胆的警卫们冲过内墙。我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但我们知道这份不被察觉的自由很有限，而且时间紧凑。

　　我很担心妲莉雅。她在地震中有没有出事?火灾究竟烧到哪里了?有那么一会儿我想转身回返。我想留在这里，而不是回家。

　　然后十四岁时在这里翘辫子?停止，现在不要胡思乱想。

　　马可站在河边。他回头望着城市。我有一段时间很难读懂他脸上的表情。「在我改变心意前，我们回去吧。」

　　「马可，等等。」我说，「第一颗魔球怎么了?你说你把它埋在这里，至少我们可以带一颗回去，带一颗总比两颗都没有好。」

　　「是啊，很好的点子。」马可说，「我去拿，它就在附近。你们趁他们还没追到我们前赶快走。」

　　「我们等你。」亚莉说。

　　「警卫马上就会抵达这里。」马可回嘴，「快走，你们全部，现在就走!我马上就能把魔球拿回来。」

　　亚莉和凯斯牵着手，脸上带着不确定的表情，准备跳进河里。

　　我转向马可。「你没事吧?」

　　马可深吸口气。「我只是在调整心态，我痛恨输的感觉。」

　　「别把它想成是输。」我说，「我们会回来的啦。」

　　马可微笑。「你挺乐观的，对吧，杰克兄弟?」

　　「没错。」我回答。

　　我听到河流里传来两个哗啦水花声。凯斯和亚莉上路了。我回头望巴比伦一眼，看见四个人影跑过入口大门，拿着矛。

　　「我看见他们了。」马可说，「他们伤害不了我。你快走吧。」

　　不知怎地，我知道他不会有事。

　　「在河对岸见。」我边说边转向幼发拉底河。

　　我抬头划破河流表面换气。我感觉到上方有股拉扯的力量，一根尼龙钓鱼线在我头顶的微风中舞动，鱼钩勾住我的束腰外衣。

　　我将河水眨出眼睛，炙热的太阳从头顶直射，河流平静无波。河岸上一位金发女人拿着钓竿站着，一脸羞愧，一群人聚集在她身边。「我非常非常抱歉!」她大喊。

　　我环顾四周，找卡莱的那四个人，也就是贝格德教授、托金、斐德和妮瓦娜。但在从下游河岸旁的帐棚里倾巢而出的人群中，我没看见他们。他们全穿着有卡莱标志的白色马球衫，我好像在大会堂里看过一些人，所以有些人的脸让我觉得有点眼熟。

　　我游向河岸，亚莉就在我旁边。马可就像他承诺过的，也跟我们在一起。我松口气，绽放微笑，看着他抓住凯斯的束腰外衣，另一只手划着带他朝岸上游去。

　　我划水划得很费力，好像我有一百五十公斤重。我让我的双腿往下，好在我们已经抵达浅滩，我立刻就能站起来。

　　我蹒跚前进，彷佛我的膝盖被潮湿的陶土所取代。我挣扎着保持直立，将水摇出我的眼睛。凯斯和马可也已经站了起来，凯斯脸色惨白，他将李欧纳递给马可。「凯斯兄弟，」马可说，「你没事吧?」

　　「马可……」我大叫出声，但声音沙哑。「魔球在哪?」

　　马可摇摇头，一脸嫌恶。「那些警卫在我来得及挖前就赶上我，我得马上离开。」

　　我转身，人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涉水朝我们走过来，有弗利兹，那位脸上刺着卡莱蛇刺青的德国技工，布鲁托斯，那位烘焙师，我在厨房里把他的玛芬烤得惨不忍睹，以及阿拉纳，马可的一位武术教练。

　　我希望他们走开。我的感觉麻痹了，我的舌头、手臂和头痛得不得了，我的双腿觉得沉重无比，我得拚命眨眼睛才能维持平衡。

　　我觉得河岸在旋转。卡莱人员脸上的微笑变成牙齿咔答作响，飘浮在空中的各种拼图。我听到马可说了什么，但当我转身时，他不在那。我往下看，亚莉跪了下来，凯斯跌回河里，手臂慌张地挥舞。我可以看到人们急忙奔来，他们手中拿着管子、针和盒子。他们似乎飘浮在半空中，彼此融合为一，又瞬间分开。

　　「治……」我说着，但我的下巴卡住，舌头变厚。「……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