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凤梨和蟋蟀
「我一直梦到梨凤果泥。」当我们跑过宿舍大门,进入亮晃晃的热带早晨时,凯斯说着。他举高一个小玻璃盒,里面的李欧纳躺在沙床上。「要不要给你一只好吃的蟀蟋?」
有时候,只是有时候,颠倒说话实在很烦人。「你知道,凯斯,也许你能倒着拼出那些字来,但听你那样说话时,我根本无法颠倒思考。」
「凤梨,」亚莉说,「和蟋蟀。」
「谢谢妳喔,我就此安结。」凯斯说。
「安结不是结案的正确颠倒说法。」我说。
「但你好就懂。」凯斯回答。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我在他身后开始跑,凯斯咯咯傻笑着跑开。
老实说,回到苍翠繁茂的草地和有舒适空调的卡莱机构感觉很棒。我们都有一整天可以懒散度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懒觉。我们舒服地洗个澡,包扎伤口。贝格德教授的情报委员会跟我们简报时空之旅的每个细节,甚至有一队「纺织品设计师」为我们设计束腰外衣和凉鞋。
今天贝格德教授要在温德之屋的教室里请我们吃早餐,并将我们介绍给雪莉。
「也许她是新的选民。」亚莉说。
「最新被绑架──」马可拖长尾音说。
「嗯,有另一个女孩加入很好啊。」亚莉说。
「我有个男性朋友叫雪莉。」凯斯边说边跑回我们这。「雪登。」
「不管是男孩或女孩,我不知道再多一位选民会对巴比伦造成什么不同。」马可说。他踢了一块石头,石头飞越校园草坪。
「放轻松,飞毛腿。」亚莉说。她对着马可微笑,但马可没注意到。
凯斯对着玻璃盒里面卷舌发音。「波……波……」
「你在做什么?」我说。
「那是我的蜥蜴噪音。」凯斯说,「那声音能安抚李欧纳。牠病得很重,从我们回来后几乎没动过。」
「牠是想家,」亚莉说,「你不该把牠从另外一边带过来。」
把牠从另外一边带过来。
我陡然止步。「大伙,等一下。那是怎么发生的?李欧纳是怎么从巴比伦过来的?」
亚莉、凯斯和马可转身。「就像我们一样啊,杰克兄弟。」马可说。
「但托金却无法通过入口,因为他不是选民,只有选民能够穿越入口。那为何李欧纳可以过来?」我开始在人行道上踱步。「好……好,我们得在见贝格德教授前,好好想这件事。这不是发生在李欧纳身上的第一件怪事。你们还记得吧,当牠掉入魔球坑时,牠没有消失,只有在凯斯伸手往下去抓牠时才消失,然后凯斯也消失了。李欧纳在碰上魔球和渡河这两件事上,都能做选民能做的事。牠不是个选民,但却在身体接触选民的情况下办到我们才能做的事。」
我停住脚步。这个领悟很惊人,但其他人却以古怪的眼神瞪着我。「嗯,我们早就知道了。」凯斯说,「马可在两天前当我们渡河时就想通这件事。那时我将李欧纳拉出我的束腰外衣。」
「你昏迷时我们讨论过这件事,」亚莉说,「在帐棚里。」
我不在乎他们知道。我在想妲莉雅,还有奴隶、农夫、花园散步者和牧人。「这完全改变了游戏规则。」我说,「我们可以拯救巴比伦人,他们不需要死。我们能在拿走魔球前,将他们带过来。」
「把他们所有人?」亚莉问,「一个个撤退所有城市的人,然后将他们带到两千年后的未来?或者……是未来的另一个现在?」
「嗯,这至少值得我们考虑一下……」我说,但其他人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正在流紫色口水。我们接近温德之屋时我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温德之屋前有列柱和宽广的阶梯,看起来像座博物馆。早晨的云朵已经消散,欧尼克斯山在远方,清晰耸立在建筑顶端,宛如戴着黑兜帽的哨兵。
贝格德教授在温德之屋的雄伟大厅里和我们碰面,他倚靠在从这岛上出土的巨大恐龙化石旁。「早安,超时空旅客。」他大叫,「准时是未来的成功之母。」
「听他说话比听颠倒说话更难受。」马可喃喃自语。
「这边请。」贝格德教授说,领着我们朝后面电梯走去。「如果我看起来有点精神涣散,那是因为我整晚都睡不着觉,担心古代巴比伦人可能会发现第一颗魔球。」
「哟,贝P,我告诉过你,没人找得到它。」马可说,「当我看到警卫冲过来时,我的手还没伸到泥土里呢。」
「虽然如此,但是……」贝格德教授叹口气,「我的职业是老师,我希望你会将这当成一个教训。老实讲,没必要将一个已经藏好的魔球带入平行世界。光阴似箭,我实在不敢多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知道,过去几个月以来我们很努力,我想你们会对成果很满意。」
我们进入电梯,门刷地关上。我们快速往下沉,我想我的胃都要撞上我的下巴了。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个电梯,我不禁注意到一楼在顶端。它下面有十个按钮,表示下面有十层楼。贝格德教授按下地下室七楼。
「这是个上下颠倒的摩天大楼,」凯斯说,「一座地下大楼。」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个洞穴般的房间。空气冷冽刺骨,四周是空调的低沉嗡嗡声响,以及有节奏的金属铿锵声。蒸汽和液体发出爆破声,冲过头顶透明的管子。马可差点被一个蘑菇形状的矮小机器人绊倒,它嗖嗖地沿着地板快速飞掠而过。一只蝙蝠显然头晕脑胀,失去方向感,俯冲向我们,然后消失进电梯里。
「考量到状况紧急,我们没有时间进口最棒的设备。」贝格德教授说,「所以我们只能以手边现有的凑合,有时这样的结果反而更好。」
我们跟着贝格德教授经过一个忙碌的工作站。穿着白衣服的卡莱工人满眼血丝,咚咚敲着键盘。他们快速挥了挥手,就回头埋首于他们的计算。萤幕发着光,CAD绘图[1]旋转着,每张桌上都有一杯冒着烟的咖啡或茶。
就在他们身后,以一面透明塑胶玻璃墙分隔开来,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机器。它看起来好像是以零件拼凑而成──我看见一个吉普车挡泥板、一座小型喷射机引擎、一个窗框、排水管、桌顶,还有数百个iPod背板的拼贴补缀,面对我们的隔热膜窗户高度大概在视线处。
我们穿越一扇塑胶玻璃里的滑门。机器开始发出嘎嘎刮擦声,喷出一团黑色蒸汽,蒸汽立即被吸入头顶的吸烟管道。
我咳嗽着倒退。
「孩子们,」贝格德教授说,「见见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