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拉萨路复活
「啊，拉萨路[1]复活了。」
「不是拉萨路。是杰克。」
声音。我认得它们。
「托金，我指的是圣经里拉萨路的故事，他死而复生。」
「杰克没死，教授。」
「是没死，杰克的名字当然不是拉萨路。那只是种比喻。」
房间里很明亮，太过明亮了。我尽可能用力啪地张开眼睛。我梦中徘徊不去的景象瞬间飘浮离去。
贝格德教授和托金两人都坐在折迭椅上。托金正在削着一块木头，看起来奇形怪状。
我不禁微笑。我从未想到我看到红胡子时会如此开心。「哇，」我说，「你没事嘛。我们以为你在河里失踪了。」
托金一脸不高兴。「差点淹死。被惩罚。」他忿忿地乱削掉大概半块木头，木头咻地飞过房间。「惩罚托金，卡莱最爱的娱乐。」
「真正的惩罚是你们身体所受的煎熬。」贝格德教授说，「你们几乎离开了五个月。你们在巴比伦时没感觉到变老的效应，但一等你们回来，G7W立即发挥功效。换句话说，你们的生理时钟马上赶上原先的速度，你们都远远超过预计需要治疗的时间。我无法强调你们有多接近死亡，年轻人。这些治疗只有暂时的效果，它们会经由时间而失去效应。你们很幸运，我们将这里的营区扩大到能应付紧急事故，但我们当然得伪装成考古挖掘队。我动用我身为世界知名考古学家的地位来得到适当允许。」
「谢谢你。」我说。
我听到外面有吶喊声。我尝试坐起身，但头痛欲裂。早晨的太阳映照着地平线一片橘红，日光从东方流泄入门内。
一位穿白色衬衫的科学家探头进来。「马可不见了，先生。」
托金跑出帐棚门口，贝格德教授也是。我们上次看到他时，他还坐着轮椅，但现在他能靠自己的双腿行走。
我听到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往右转头。亚莉和凯斯两人都躺在行军床上，双眼紧闭。
他们失去意识。马可不见了。我觉得瘫软无力，晕头转向。
我闭上眼睛后就很难再张开，所以我没再张开眼睛。
*
「杰克?」这次是亚莉的声音把我唤醒。她和凯斯都坐在行军床上，看起来还昏昏沉沉。「嘿，午安。」
「几点了?」我问。
「三点。」凯斯说，「你昏迷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贝格德教授告诉我们，他已经和你谈过了。听起来我们劫一过逃。」
「你真的老是得耍那个花招吗?」我说，抓着疼痛欲裂的太阳穴。
「逃过一劫。」凯斯说，「抱歉。好消息是他们找到马可了。」
「他逃离这里。」亚莉说，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他在我们醒来前就从治疗中醒来。就在黎明前，他溜出去慢跑。他是那样说的啦。他离开了好几个小时。」
慢跑?
我没办法静下心来思索。我的心智仍有一半沉浸在梦乡。我们逃离巴比伦的记忆如洪水般冲刷过来──魔球、克拉纳、空中花园几乎解体……
「事实上，当他叫我们在他之前跳入幼发拉底河时，我就怀疑他也许会做出惊人之举，比方说留在巴比伦。」亚莉继续说，「马可痛恨失败。」
「嗯，他将飞翔魔球留在那里。」我说。
「他试图拿回它。」亚莉说，「他告诉贝格德教授他正想把它挖出来时，警卫却在后面猛追，他只得两手空空地跳入河里。贝格德教授很生气。」
凯斯耸耸肩。「想象马可会觉得有多糟糕吧。可能去慢跑了一百六十公里，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往后靠，眼睛闭上。「难道七个任务都会像这样困难重重吗?」我说，「我不知道哪个比较棘手，找到魔球，或是面对喜怒无常又难以预测的马可。自从罗得岛后，他的举止就很奇怪，老说些奇怪的话。」
亚莉抬起一边眉毛。「自从罗得岛后?从我认识他以后，他就是那副德行。」
「我想你们有点太严厉了。」凯斯说。
我深吸口气，闭上嘴巴。我需要恢复更多体力，这样我的想法就不会这么负面。
接下来，我又睡睡醒醒一会儿。等我完全清醒，眼睛能够全张开时，我单独和贝格德教授在帐棚里。外面天色逐渐阴暗，贝格德教授正在收拾行李，将衣物丢进行李箱。「感觉好到可以坐飞机了吗，孩子?」他问，「我们要回岛上的家。」
「现在?」我慢慢坐起身。「我以为你会想要我们回巴比伦。」
「我们讨论过你们离开时发生的事。」贝格德教授说，「顺便一提，我必须赞美你，杰克。在道德危机出现时，展现罕见的洞察力。你最后留下魔球的决定既睿智又符合人道考量。」
「真的?」我说。
「我们知道这个任务会很艰难。」他继续说，将笔记型电脑塞进行李箱。「你们离开时，我们试图先行设想各种可能的情况。我们有好几个月可以考虑，优秀的脑袋能在那段时间达成了不起的结果，我们有奈米工程师、遗传学家、冶金学家和生物物理学家等相互合作。」
我不能相信我们就要回去怪胎小岛，局势每况愈下。「丧礼礼仪师也是吧?」我说，「以我们这种速度的话，看起来我们会需要他们。」
贝格德教授俯身靠近我。「孩子，永远不要忘记，拯救你们的生命是卡莱机构存在的目的。」
「存在的目的。」托金从帐棚远侧嘟哝着，「法文。」
「所以我们不会放弃你们。」贝格德教授说，「相信我，这不是你们最后一次看到古代巴比伦。我们会送你们回去，不择手段。」
那句话不知怎地让我寒毛直竖。拯救生命──那真的是他们的动机?我突然想到马可的话：如果根本没有解药呢?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呢?在那七颗魔球被找回来之后呢?宾果，谢谢你们啦，莎哟那拉。下一步，诺贝尔奖。
如果贝格德教授罔顾巴比伦人的性命，那他对我们的真实感觉是什么?
「我们不能把魔球带回来，贝格德教授。」我说，「我们不能害死几千个人。即使他们是存在在某种奇怪的时间边缘，他们还是人。」
贝格德教授微笑。「是的，我了解，他们其中一位成为你的甜心。」
「她才没有──谁告诉你这件事的?」我脱口而出。我的脸很烫。
托金哼了一声。「小小鸟。」
贝格德教授将行李箱啪地关上，走向帐棚入口。「托金，开始准备起飞，半小时后出发。我们会留一小队人在此，因为我们不久后就会回来。下次你们去巴比伦时，杰克，你们会和雪莉一起去。」
他神采飞扬地走出外面，对其他人大叫，下达命令。
「等等!」我大吼，「谁是雪莉?」
托金在我脚边噗通放下一个装满的行李箱。「不是个甜心。」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