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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隔天早上,他们换上平时的衣着;吉顿身穿米德伦下级贵族的旅行装束,欧尔穿上队长制服,凯莎则换上蓝上衣,上衣绣着代表朗达臣下的橘色丝线,下半身穿着执行朗达任务穿的相衬长裤,朗达接受这套衣着,只因为她的衣服总在骑马时被糟踏。朗达一想到为他执行惩罚的恩典杀手一身破烂骯脏,就火冒三丈。太没有尊严了。

  他们在伊斯提的任务目标是位伊斯提边境贵族,他由米德伦南方的森林购买木材,付了讲定的价钱,却砍掉超过约定的树木。朗达要求多砍的树也要付钱,而那名贵族未经他同意就擅自更改合约也该受罚。

  「先警告你们。﹂他们收拾营地里的家当时,欧尔说道:「这贵族有个女儿的恩典是读心术。」

  「为什么要警告我们?﹂凯莎问:「她不是在希格潘的宫里吗?」

  「希格潘王送她回父亲家了。」

  凯莎猛拉了一下把背包系上马鞍的皮带。

  「凯莎,妳想把马儿拉倒吗?」吉顿说:﹁还是拉坏妳的马鞍?」

  凯莎皱眉道:「没人告诉我会遇上读心人啊。」

  「小姐,这不是告诉妳了吗?」欧尔说,「而且没必要担心,她只是孩子。她说的大多是胡言乱语。」

  「咦,她有什么问题吗?」

  「小姐,她的问题是,说的话大多是胡言乱语,或是无关紧要、毫无关系的事,反正她看到什么就全讲出来。完全无法控制,希格潘被她搞得很紧张,所以把她送回家,叫她父亲等她变有用了再送她入宫。」

  伊斯提和大部分的王国一样,依法规定恩典之人全任由国王差遣。两眼颜色在出生数星期、数月,甚至少见的数年之后变得不同的孩子,就要送入王宫,在国王的儿童室抚养长大。如果最后发现那恩典对国王有用,孩子就留下为国王效力;若没用,就会把孩子遣送回家。宫里当然会表达歉意,因为一般家庭很少会用上恩典,那些没用的恩典尤其如此──像爬树、憋气的时间久得不可思议,或是倒着说句子。这种孩子待在农家或许没问题,在田间工作没有人会见到或认识他们。然而恩典之人若被送回经营旅馆或商店的人家里,当地又有不只一间旅馆或商店好选择,他们的生意就注定一落千丈了。不论孩子的恩典是什么,都没差别。只要哪个地方可能碰到两眼颜色不同的孩子,大家就会避开。

  「只因为一个读心人还没用处,希格潘就不把她留在身边,真是愚蠢。」吉顿说,「读心人太危险了,要是她受到别人控制怎么办?」

  吉顿当然没错。不论读心人有什么优缺点,他们都是国王可利用的珍贵工具。但凯莎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把他们留在身边。朗达的厨师是恩典之人,驯马师、酿酒师和一名宫廷舞者也是。他有个杂耍演员,抛在空中的小球再多也不会失手让球落下。有几名士兵虽不及凯莎,但拥有剑术恩典。有个男人可以预测隔年的收成。有个女人对数字很精,是七大王国里唯一在国王帐房工作的女人。

  有个男人只要摸到你,就能判断你的心情。他是朗达手下唯一让凯莎反感的恩典之人,在宫廷中,除了朗达本身,他是唯一让她总是设法避开的人。

  「大人,希格潘做出什么蠢事,都不太令人意外。」欧尔说。

  「她是哪一种读心人啊?」凯莎问道。

  「不确定,小姐。她还不太定型。妳也知道读心人是怎样的,他们的恩典总在变化,太难说明确,力量还未成熟就成年了。不过这个读心人好像能读出欲望。她晓得别人想要什么。」

  「那她只要看我一眼,就会知道我想敲昏她了。」凯莎向着她马儿的鬃毛说。这话不是说给她同伴听,让他们批评取笑的。「关于这位边境贵族,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她踏上马蹬,一边问道:「他有一百个恩典战士吗?有只受过训练的熊保护他?其他任何你忘记提的事?」

  「小姐,没必要那么毒舌。」欧尔说。

  「凯莎,今天早上和妳为伴,还是那么愉快啊。」吉顿说。

  凯莎踢踢马刺,策马前进。她不想看见吉顿嬉皮笑脸的样子。

  □

  贵族的宅邸坐落于山丘裂谷里的灰石墙后,山坡上青草摇曳。有人带他们进门,牵走坐骑,告知他的主人正在用早餐。凯莎、吉顿和欧尔不等人护送,就直接走进大厅。

  贵族的臣子上前阻止他们进入早餐室。接着他便看见凯莎。他清清喉咙,打开大门,说道:「大人,朗达王宫有代表求见。」他不等主人回应,就闪到他们身后匆忙跑走。

  这贵族坐在猪肉、蛋、面包、水果与干酪的大餐前,身旁站了一名仆役。他们进房时,两人都抬起头,愣住了。贵族手上的汤匙铿然掉到桌上。

  「大人,早安。」吉顿说:「很抱歉打扰您用餐。您可知我们为何而来?」

  贵族手压着喉咙,似乎拚了命才挤出声音:「完全没有概念。」

  「不知道吗?或许凯莎小姐能帮您回想起来。」吉顿说。「小姐?」

  凯莎向前一步。

  「好吧,好吧。」贵族站起身,脚绊到桌子,打翻一只杯子。他高大魁梧,个子比吉顿或欧尔还大。然而这时的手颤抖着、笨拙不堪,目光在房里游移,总是避开凯莎。他胡子上还沾了点蛋。这么大的人,却这么愚蠢,这么害怕。凯莎维持着木然神情,免得别人知道她多痛恨这种事。

  「喔,想起来了,是吧?」吉顿说,「想起来我们为何而来了吗?」

  「我想我有欠你们钱。」贵族说:「我猜你们是来讨债的吧。」

  「完全正确!」吉顿像在跟小孩说话似地。「那您为何欠我们钱呢?合约订的是多少亩地的木材?队长,提醒我一下。」

  「二十亩,大人。」欧尔说。

  「那这位大人砍了多少亩呢,队长?」

  「二十三亩,大人。」欧尔说。

  「二十三亩啊!」吉顿说,「差了真多,不是吗?」

  「那是天大的误算。」贵族苦恼地强笑。「原先完全不晓得需要那么多。我当然会马上付钱给你们,告诉我要多少钱就是了。」

  「您给朗达王惹了不少麻烦,毁了陛下三亩森林。」吉顿说,「国王的森林可不是无穷无尽。」

  「当然不是。这失误太严重了。」

  「我们为了摆平这件事,还得旅行好几天。」吉顿说,「我们不在宫里,陛下颇为困扰呢。」

  贵族说:「是、是。」

  「要是您把原先的金额加倍,就能减轻陛下的困扰。」

  贵族紧张地舔舔嘴唇。「原先金额加倍。没问题,合理得很。」

  吉顿笑了。「很好。您手下能带我们去您的帐房吧。」

  「当然了。」贵族示意身边的仆役。「快去,快啊!」

  吉顿又说:「凯莎小姐,您就留在这儿陪大人如何?」他说着,和欧尔转身走向门口。

  仆役带着吉顿和欧尔离开房间,大门在他们身后合上。房里只剩凯莎和贵族了。

  她注视着他。他的呼吸很浅,脸色发白,没看着她,似乎快昏倒了。

  「坐下。」凯莎说道。他倒进椅子里,细细地呻吟一声。

  「看着我。」她说。他目光瞟向她脸上,然后瞥向她的手。朗达的受害人总是不看她的脸,只看她的手。他们无法忍受她的眼睛,而且预期她会动手攻击。

  凯莎叹了口气。

  他张嘴要说话,却只吐出嘶哑的声音。

  「说什么,我听不懂。」凯莎说。

  他清清喉咙。「我有家室,有家人要照顾。要做什么都行,可是拜托别杀我。」

  「你不希望我杀你,是为了你的家庭吗?」

  一滴泪淌到胡子上。「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死。」

  他当然不想为了三亩森林而死。她说:「我不会杀死偷国王三亩田、又为此付出重金的人。这种罪比较适合断个手臂,或是切掉一根指头。」

  她走向他,由刀鞘中拔出匕首。他呼吸粗重,盯着盘里的蛋和水果。她纳闷着他会不会吐出来或开始啜泣。然而,他却接着把盘子、倒下的杯子和银器推到一旁,伸手放在面前的餐桌上,低下头等待。

  她感到一股厌倦袭来。受害者求饶或哭泣,让她毫无敬意时,比较容易听从朗达的命令。朗达不在乎他的森林,只在乎钱和权。何况,森林总有一天会长回来,手指切掉就没有了。

  她把匕首收回刀鞘。那就折断手臂或脚,不然就锁骨吧;锁骨断了可痛得很。但她自己的手沉重如铁,双腿似乎不想带她前进。

  贵族哆嗦地吸口气,但既没动弹也没开口。他不但是个骗子和贼,也是个蠢蛋。

  但不知为何,凯莎就是不在乎。

  她重重叹息道:「一开始看不出来,不过你很勇敢。」她冲向桌前,在他太阳穴一击,就如她对莫冈守卫做的一样。他瘫软下去,由椅子上跌落。

  她转身到他的石造大厅等吉顿和欧尔带钱回来。

  他醒来时会头痛不已,就这样而已。朗达听说她做的好事,铁定会暴怒。不过朗达未必会听到。或许她可以指控这个贵族不想丢脸才说谎。

  那样的话,朗达会坚持她以后要带证据回去。收集皱缩的手指、脚趾,这会对她的名声有什么影响……

  不管了。她今天没力气折磨不该遭殃的人。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厅。凯莎还没看见女孩的眼睛就知道她是谁了。那对眼睛一眼黄如北方的南瓜,一眼棕如一滩泥。她大可折磨这个女孩;凯莎大可折磨这个女孩,若这样可以阻止她窥看凯莎的思想。

  凯莎与女孩对上眼,紧瞪着她。女孩倒抽口气,退了几步,便转身跑离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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