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被狮子追踪
内其马在树上担惊受怕地熬过了一夜。一只猎豹希塔,时而在地面徘徊,时而又爬到了树上。内其马紧紧抓着最上面那根刚好能承受它体重的树枝,它浑身颤抖着,一半是因为寒冷,一半是因为恐惧。恐怖的黑夜刚一开始退去,它便纵身在树林中跳跃着去找寻泰山和瓦兹瑞人了,它手里还握着那根开叉的木棍,一张纸夹在上面随风飘动着。
没走多远,内其马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它迅速朝那边赶去,小心脏“怦怦”直跳,内其马多么想赶紧见到泰山呀。它丝毫没有迟疑,它确信那声音一定是来自它的朋友们的,而它的朋友们也听到了它的声音。
伴着“叽叽喳喳”的啼鸣和尖叫,内其马从枝头一跃而下,落到了泰山的肩头。它一把搂住泰山的脖子,手中棍子上那张纸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着,泰山看到了那上面的字迹,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但他不敢相信,这太不可思议了。小内其马怎么会拿着简的信呢?也许是这上面的字迹碰巧和简的雷同吧。
不等内其马跑开,泰山便把信从棍子上抽了下来。没去管猴子“叽叽喳喳”的唠叨,泰山便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而站在一旁的瓦兹瑞人这时才注意到泰山严峻的神情。
“这是你从哪里拿到的?”泰山问道,“是谁给你的?”
内其马的唠叨声停了下来,它抓耳挠腮地思索着,从哪里拿的呢?它想不起来了,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它的记忆是一条深长悠远的回廊,而这件事只是回廊尽头一件不起眼的小物件。
“老爷,出什么事了?”慕维洛问道,“内其马带来的是坏消息吗?”
“这是格雷斯托克夫人的信,她和一些朋友乘坐的飞机迫降在这里,他们没有补给,没有武器,在丛林中迷路了。”
他又把目光转向内其马。“这是谁给你的?”他问道,“是个女人吗?一位塔曼咖尼人?”
内其马还在慢慢回忆着。“不是塔曼咖尼人。”它说道。
“那是高曼咖尼人?”
“也不是高曼咖尼人。”
“那是谁给你的呢?”
内其马忽然灵光一现:“没有人给我,是我在一间瓦剌里发现的。”
“它说什么?老爷。”慕维洛问道。内其马说的是猴语,在场的人中,只有泰山听得懂。
“它说这是它在一个巢里找到的。”丛林之王解释着。
“这个单词还可以指房子、棚屋、避难所、野兽的巢穴,或者鸟巢,我再确认一下。”
“内其马,你找到这封信的巢穴是谁筑造的?”
“是塔曼咖尼人?它和高曼咖尼人筑的巢穴不一样。”
“它在哪里?好好想想,你一定要带我去,它在哪儿?”
内其马抬起爪子,大致朝西指了一下。
“你带泰山去找这个巢。”泰山说道。
内其马立刻兴奋了起来,它感到自己责任重大,它一下蹦到了地上,拽着泰山的腿。“跟我来。”它央求道。
“你率领武士们继续向北找卡乌璐人的村寨,”泰山指示慕维洛,“如果他们怀有敌意,你们不要进村救布依拉,先在那里等我。如果你们找到了她,就把她带离那里,并留下一些标记告诉我,明白吗?”
“明白,老爷。”
“那我和内其马先去找格雷斯托克夫人了。”
泰山在内其马的引导下,向着那封信所在的小窝棚走去,但内其马领的不是一条直路,而是兜着圈子,他们走遍了它曾经走过的所有地方。这些天来,内其马经历过的每一次冒险和灾难就像一个个坐标,指引着他们一步步地走向那间小窝棚。
途中,内其马告诉泰山它曾看到过一个古怪的男塔曼咖尼人和一个女塔曼咖尼人。泰山几乎可以肯定那位被卡乌璐人俘获的女子就是简,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放弃搜寻那间发现信的小窝棚,而去追踪那一对男女。但内其马说不清他们的方位,现在也没有嗅迹可循。最后,泰山断定,要找简,还得从简曾经到过的某个地方开始。
一个人需要付出极大的耐性才能忍受内其马那波诡云谲的记忆、信马由缰的思绪。好在丛林中大多数的住客都很有耐性,泰山也不例外。功夫不负有心人,泰山在得意洋洋的内其马的引领下,穿越茫茫林海,终于抵达了受困的失事飞机乘客们所搭建的营地,也就是内其马找到信的地方。
泰山在这里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这些证据证明简的确是受难乘客中的一员,他们已经沿着泰山面前的这条蜿蜒小路向东进发了。现在他已不再需要内其马的帮助了,他的内心燃起了新的希望,带着这份希望和信心,泰山飞身一跃,跃进了那片曾淹没他爱侣的未知地域。
虽说报应常常会迟到,也很盲目,但对惊恐万状的亚历克西斯来说,却并非如此。他很快尝到了恶行带给他的苦果,这让他简直生不如死。斯波洛夫是个十足的懦夫,孤身处于这片静谧诡异的丛林里,他这个懦夫被吓得浑身发软,直打哆嗦。
他受到两种恐惧情绪的左右,一种又几乎吞没了另一种。他害怕丛林猛兽,不敢独自面对黑暗的丛林之夜。这种恐惧几乎吞没了另一种,即他对布朗的恐惧,但还不足以完全吞没。只要他一想到要回到他冒犯和伤害过的人身边,他就会意识到布朗要杀他,于是他又不得不继续忍受这份可怕的孤独。
最后他终于打定主意不回其他人身边,他决心按照他原先计划的那样去做,他曾提出却被众人否决的计划,当时众人一致拥护简向东寻找友好的土著居民的计划。而他现在要向西走,他希望在比属刚果能找到一处白人定居点。
但令他备受煎熬的是,他必须要原路返回了,而原路返回就意味着他必须要经过他妻子的坟墓。
他对此事并无悔意,但那天迪波斯讲的故事,即那位被害的唐宁翰公爵夫人返回阳间带走女仆的故事,让本就迷信的他更加疑神疑鬼,坐立不安了。
和迪波斯一样,安妮特的神秘失踪让斯波洛夫同样浮想联翩,从理智上讲,她的失踪根本解释不通。
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得从凶杀现场和他老婆的坟墓前经过,这时,斯波洛夫的眼前又浮现出他举起斧头的画面,他老婆的鲜血喷涌而出,溅满了他的双手和衣袖。
头一晚,他趴在树枝上,恐惧令他彻夜难眠。他听到野兽在下面巡弋,他听到猎物的惨叫声,百兽之王的咆哮声震天动地,但还有一些声响,一些鬼鬼祟祟、神秘莫测的声响,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感觉更加可怖。
终于,长夜将尽,晨曦又一次照亮了这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失魂落魄的人,恐惧、饥饿和无眠令他精疲力竭、疲惫不堪。他现在与那位游走在巴黎林荫大道的斯波洛夫王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瘫软无力的手臂、不修边幅的面孔、乱蓬蓬的头发粘满了尘土和臭汗,瘦削的面颊上划过道道泪痕,显得肮脏污浊。他的精神濒临崩溃,他不时在自言自语,然后又警醒自己不要出声以免招来猛兽的注意。
就这样,他跌跌撞撞地走着,一整天没东西吃也没水喝。他是贪婪的牺牲品,和他畏惧的那些高傲的猛兽相比,他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可怜虫,同时他也是进化论的一个可悲的注脚。
行至午后时分,他恐惧的东西终于出现了,当时,他在一条宽阔笔直的小路上走了一段路。像往常一样,他不停地回头张望,但他这次回头一望,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两腿发麻,差点瘫倒在地,斯波洛夫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了。
在他身后小径尽头的灌木丛中,一头体形巨大的狮子正站在那里,它正上下打量着斯波洛夫,狮子通常会等到夜幕降临后才外出狩猎,至于这头狮子为什么会在这时偏偏出现在这里,就不得而知了。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斯波洛夫。
不一会儿,斯波洛夫清醒了过来,他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走着,他听说假如人逃跑的话,几乎所有猛兽都会轻而易举地追上来,因为人是跑得最慢的动物。
斯波洛夫一走,狮子便跟上去了,它走得也很慢,和斯波洛夫保持着距离。狮子在跟踪他。如果它想,它随时会扑过来,将一切终结。
尽管斯波洛夫并不熟悉狮子的习性,但从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的杂谈中他学到了很多知识,虽然作为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他只是在一旁倾听。
他不知道狮子何时会冲过来扑倒他。他想逃跑,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眼巴巴地看着周围的树木,却根本没力气攀爬。
来到一个路口转弯处,趁狮子还没看到他,斯波洛夫拔腿就跑。他立刻听到身后发出了一声怒吼,听上去是那么近。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头狮子正快步跑了过来,它的眼睛、一双可怕的黄绿色眼睛,闪烁着熊熊怒火,这团怒火正将它残存的最后一丝克制也燃烧殆尽。
心胆俱碎的斯波洛夫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