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幾天後，FM和我跟墨池飛行隊(Inkwell Flight)與火風暴飛行隊一起用餐。這兩支學員飛行隊當初是跟我們同時開始受訓的，他們總共剩下六個隊員，這表示就算我們全部加起來也不到一支完整的十人飛行隊。
大部分的對話都圍繞在我們是否會被集中為一支學員飛行隊上頭。如果真是那樣，我們應該保留哪個飛行隊名稱?FM認為我們應該想一個新名字，不過我認為我們的隊長還在——其他兩支隊伍不知何時都失去了隊長——所以應該由我們主導。
我保持沉默，很快就吃完了食物。我心裡有一部分一直覺得司令會衝進來把我攆走。食物很棒，而且除了我縫補過的舊連身服以外，我還可以申請領取三套完全合身的新衣服。
其他學員都很掛念畢業的事。「我要當偵察兵。」雷馬克(Remark)說，他是個活潑的傢伙，頭髮還剪成西瓜皮造型。「我已經得到邀請了。」
「太無聊了。」FM說。
「真的嗎?」有個女孩說：「我還以為這對妳很有吸引力呢——畢竟妳很愛講『無畏者侵略』的事。」
「那太容易了，」FM說：「雖然我在那方面有點擅長。」
我一邊聽，一邊好奇FM會不會也被她的家人帶走。不過她似乎沒有尤根那麼重要。他又去參加另一場國家集會了。我無聊地想像參加他那種花稍的政府晚宴是什麼感覺。我想像自己會引發什麼有趣的醜聞。惡名昭彰的懦夫之女?
當然，大家為了禮貌什麼都不會提，所以就得忍受我這個原始、野蠻的女孩，無知地在喝湯時發出聲音、大聲打嗝，而且用手吃飯。尤根只會一直翻白眼。
這個幻想讓我笑了起來，不過又立刻皺起眉頭。為何在這麼多人之中，我會想到尤根?
桌邊的其他人在某個人提起亞圖洛的呼號時都笑了，因為沒有人會念。「現在他退出了，你們訓練的時候一定很安靜吧?」德拉瑪(Drama)說。這個女孩的口音讓我想起了金曼琳。
「我們會撐過去的。」FM回答：「不過他離開了確實感覺滿奇怪的，再也沒有人會一直向我解釋我已經知道的事。」
「你們的飛行隊真怪。」德拉瑪說：「我認識尤根，我敢打賭他只有在對你們下指令或是臭罵你們的時候才會開口，對吧?小旋顯然也很安靜，所以你們的飛行隊一定很沉默。我們隊上總是吱吱喳喳的，儘管我們只有四個人。」
她的隊友們笑著辯解，但我發現自己一直在想她說我的那句話。安靜?他們覺得我很安靜?
我猜我最近確實是很含蓄。但安靜?我真的沒想到這輩子會有人那樣形容我。嗯哼。
晚餐結束，大家收拾好桌面後，FM往我們的宿舍點了點頭。「回去休息嗎?還是要做點體能訓練?」
「都不了，」我說：「今晚我想去散步一下。」事實上，我真的得去看看M-Bot和毀滅蛞蝓，有好幾天沒見到它們了。
「看妳囉。」她猶豫著說：「嘿，妳還在擔心亞圖洛的事嗎?他還是可以飛行，只是不會出任務而已。」
「當然，」我說：「我知道。」星星啊。都過了幾天，她以為我還需要安慰嗎?
我離開基地。儘管我真的應該去做點體能訓練，可是丟下M-Bot孤單這麼久，讓我有種罪惡感。雖然有幾次我會去幫忙小羅處理推進器，不過現在我已經住在基地，很難再找出時間。
天燈已經變暗，表示夜晚降臨，我走在滿是灰塵的熟悉路線上，空氣十分涼爽。可以離開基地，不必看到或聞到艾爾塔，再次來到天空底下，讓我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我抵達洞穴，利用光繩下降進去，做好心理準備聽到一連串抱怨。M-Bot不喜歡我最新的住宿安排。它確信自己會逐漸凋零，而它的個性子程式會因為缺乏使用而降級。
我踩到地面。「嘿。」我的聲音迴盪著。
「嘿!」毀滅蛞蝓在附近的一顆石頭上。我把光線照向她，走過去搔搔她的頭。
「屠殺機器?」我對著一片黑暗說。
「我們還是得討論一下那個暱稱，」它回答：「我從來沒答應過。」
「如果你不選個好呼號，別人就會替你選，事情就是這樣運作的。」我笑著走向飛艇，以為它又會離題扯到別的事。然而，在我接近時，它一直沉默著。有什麼不對勁?
「怎麼樣?」它說：「怎麼樣?」
「呃……」我這次做了什麼?
「妳很興奮吧!」它問：「妳是不是興奮到快爆炸了!這是不是很棒啊!」
很棒?
推進器，我嚇了一跳才想起它。小羅已經安裝好了。我在追蹤進度方面做得很差，這幾個星期實在太忙了。可是他的工具已經不在，整片區域也清理過，還有一張字條黏在M-Bot後方的機殼上。
毀滅蛞蝓坐在字條附近的機翼上。「愚蠢差勁無用的模仿生物，」她用笛音模仿小羅的聲音說：「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到極點跟愚蠢到極點!」
「小心點，女孩，」我說：「妳再那樣說話就會被地面人員招募了。」
她發出一連串的碰撞聲，有如鐵錘敲打在金屬上的聲音——她在過去幾週大概聽了不知道多少遍吧。
我拿起字條。完成了，字條寫著，我本來想飛上天測試一下，不過我覺得應該讓妳先來。而且，我相信那個AI會故意讓我墜毀的。
修理這艘飛艇是我這輩子最棒的經歷了(別告訴M-Bot)。我畫的設計圖……我學到的東西……我要改變DDF，小旋。我要徹底改變我們的飛行與戰鬥方式。我不止獲准加入了工程隊，我還直接在設計部門得到了職位。明天我就要開始上班。
謝謝妳給我機會，讓我在這次工作中找到自己的夢想。好好享受妳的飛艇吧。我希望它也會是妳一直夢想的樣子。
我放下字條，抬起頭看著M-Bot散發危險、有如剃刀的機翼。飛艇的降落燈閃爍起來，沿著它的機體發出一陣光芒。我的飛艇。
我的飛艇。
「怎麼樣?」M-Bot說：「我們要飛嗎?」
「可惡，當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