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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现在统治着艾斯提拔的谨小慎微的巴巴迪尔巫师艾伯利可。即使在他渡海而来之前,这个喜欢自称“统治掌屿的大拇指”的城市就因为禁欲主义而著名。在艾斯提拔,人们不会在死者还在世的时候就举行丧仪,而这是其他八个行省的惯例;艾斯提拔人认为,这种行为是过分的,与其说是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不如说是为了维护生者的面子。
乐团将在桑德里尼宫的中庭举行表演,他们的周围摆满椅子和长凳,观众们将在这里和两层楼上面的凉廊中观看。其中一处凉廊的外墙上会悬挂灰蓝色和黑色的幔帐,而后面就是艾斯提拔的桑德烈的尸体:他的双眼上各压着一个硬币,用于付给通向茉理安的最后一道门的无名门人;他的手里拿着食物,脚上穿着鞋,因为活着的人没有一个知道,这段最后的、通向女神的旅程究竟有多长。
稍后,他将会被抬到庭院当中,这样所有来自他的城市和郊外的公民——如果他们愿意,并且足够勇敢,不惧怕在门外放哨并记录他们行动的巴巴迪尔佣兵的话——就可以列队走过棺材,将橄榄树上的蓝银色树叶投入那个放在方形基座上的水晶花瓶中。虽然现在还没有到葬礼时间,但花瓶已经摆好了。
普通公民——织工、技师、店主、农民、水手、仆人、小商人等等——将在此后进入宫殿。现在已经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音,那些人正聚在一起,聆听老公爵葬礼上的音乐。与此同时,数量众多的贵族和大商人则拥向庭院,无论是贵族们或长或短的头衔,还是商人们聚集起的财富,都是戴文平生所仅见。
由于葡萄藤节的缘故,艾斯提拔行省的所有领主都从他们位于乡下的庄园感到城市里来了。既然他们在城里,就不可能不来参加吟声桑德烈的葬礼。在桑德烈统治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对他恨之入骨,甚至有些领主的父亲或祖父还曾在三十年前雇人去毒害或刺杀桑德烈。从那时起,他们就很希望能参加现在这场葬礼了。
两位侍奉女神的牧师和亚当恩的女祭司低声吟唱着别人无法听懂的曲调,和所有圣职者以样,他们似乎也喜欢将自己掩盖在神秘的氛围中,用庄严安详的气氛赶走不值一提的凡人。
梅尼可的乐团在庭院边一个小房间中等待着。这个房间时托马索流出来供他们专用的。这里有各种常见的便利设施,也有不那么常见的;戴文从来没见过有人给他们这种表演者提供蓝酒。这是个奢侈的姿态。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受到蓝酒的引诱;时间还早,他感到有点紧张。为了平静下来,他走到伊格法诺身边,这个人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在桌上懒洋洋地敲着鼓点。
伊格法诺抬眼瞧瞧他,露出了微笑。“只不过是场表演,”他的声音因为没有牙齿而漏风,但很柔和,“我们就照平时那样做。演奏音乐,然后离开。”
戴文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他仍然觉得喉咙很干。他走到靠墙的桌子旁,两个一直在忙碌的仆人中的一个连忙为他倒上一杯水,杯子用黄金和水晶制成,比戴文在这世界上的所有的财产都值钱。过了一会儿,在梅尼可示意下,他们走出房间,来到庭院中央。
在隐蔽的弦乐和管乐伴奏下,舞女们开始跳起无声的舞蹈。没有歌声。时候还没到。
一片寂静中,三位歌手和四位伴奏者走到台前,开始演唱赞美带来光明的伊安娜的《祷辞》,她创造了世界、太阳、两个月亮,用王冠上的钻石播撒出群星。
费劳特的梅尼可乐团专心致志,以他们的职业技能营造出纯净的氛围,冷静而专业地将艾斯提拔的领主、贵妇和巨商们带入悲哀情绪。为艾斯提拔的公爵桑德烈致哀,就如同为死去的、三神在凡间的孩子致哀;所有凡人都是三神的孩子,从茉理安的门扉中来到亚当恩的土地上,在伊安娜给予的光明下行走,但它们再是的时光却如此短暂,如此苦涩而甜美。
戴文听见亚列桑高亢的笛声似乎在召唤者卡翠安娜的声音,它们一起越飞越高,这声音冷酷、精确、严峻。他听到——或者不如说是感觉到——梅尼可和伊格法诺用低音守护者他们。他看见两个舞女如同落入时光陷阱的凡人一样旋转着。他知道,现在到了属于他的时间,他要在两把塞壬琴的伴奏之下让自己的声音起飞,冲向留给他的中音段,这个区域象征着凡人们生活和死去的人间。
第六幕结束之后,他们按计划停下来,稍事休息,同时也让听众略微放松。这个计划是托马索和梅尼可事先安排好的,贵族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在楼上桑德烈的棺材前向遗体告别。在此之后,当乐团完成最后三首曲目的表演后——最后一曲将是戴文演唱的《亚当恩之悼》——遗体会被抬到楼下,然后允许那些准备了橄榄叶的市民进入庭院,将他们的树叶投入水晶花瓶。
一片寂静中——这寂静中正是他们所能受到的最高程度的褒扬——梅尼可带领他们走出庭院,回到那个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受他们自己所营造的气氛所感染,没有人说一句话。
戴文四处张望,寻找卡翠安娜,刚好看到她从一个拱门离开房间。她回头瞥了一眼,他们的目光相遇,然后她继续前行。光线奇特地透过高处的一个暗窗,照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戴文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从这一刻开始,很多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如同水面的波纹一样向四面八方扩展。但即使在那之后,他仍然、并且永远无法说出自己当时究竟为什么要去跟踪她。
也许只是好奇。她眼中的那种神情,透出某种奇特的、流动的沉静和悲哀。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从舞女们开始跳舞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他将杯中酒喝完,站起身,穿过卡翠安娜刚才走过的拱门。出门的时候,他也跟她一样回过头。亚列桑正在看着他。翠吉亚人的目光中没有表露出任何评价,只有一种戴文无法理解的热切。他忽然回想起自己的梦境。
继续走出拱门时,他喃喃地向茉理安祈祷了一番。
门后面是个楼梯间,第一层的平台上有一扇装着彩色玻璃的细长窗户。在纷繁的彩色光线中,他看到一个穿着蓝银色袍子的身影正在楼梯顶部向左方旋动。
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他一直拥有的那种既是祝福又是诅咒的记忆力,他一定会转过身回去。但他从庭院里德角度看到过那些悬挂着的幔帐,艾斯提拔的桑德烈躺在楼梯顶端右边的房间里,而非左边。
戴文爬上楼梯。他现在非常小心,尽量避免发出声音,但他仍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最顶端的平台上,他和卡翠安娜一样选择了向左。面前有一道门。他轻轻推开了它。门后面是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显然很久没人进来过了,周围墙上的挂毯上落满了灰尘。挂毯上绣着一次围猎的场面,颜色已经差不多褪尽了。这个房间有两个出口。灰尘帮了他的忙,他可以看到她的便鞋在通往右边出口的路上留下的清晰地脚印。
戴文静静地跟随这道足迹,穿过宫殿二楼那些如同迷宫般的废气房间。他看到不少雕像和玻璃摆设,虽然精巧,却早已蒙尘毁坏。大部分窗子被百叶窗遮挡着,光线非常暗淡。戴文经过的地方悬挂着许多表情严肃的领主和夫人的肖像,在时间作用下变得污秽不堪,但仍然充满敌意地注视着戴文。
他不断偏向右侧,谨慎地避免跟得太近。循迹而见,她走向了宫殿中靠外侧的栏杆。这些房间中的光线明亮了一些。他听到自己右方传来低语,意识到卡翠安娜正绕着圈子,走向桑德烈庄严地躺着的那个房间的远端。
最后,他推开最后一个房间的门,只见她正独自站在这个非常巨大的房间的一座大壁炉旁。壁炉架上立着三匹铜马,墙上悬挂着三幅肖像。天花板上镀着一种金黄色的金属,戴文觉得纯金。外墙上有一排可以俯瞰外面街道的窗户,沿着这道外墙摆放着两条长桌,上面摆满食物和饮料。这个房间与其他房间不同,看得出不久之前被人打扫过。不过窗帘仍然垂着。隔绝了外面明媚的晨光和嘈杂的人群。在涂过房间的黯淡的光线中,戴文关上身后的门,故意让插销发出叮的一声。一片寂静中,这声音听起来非常响亮。
卡翠安娜转过身来,用手掩住了嘴,即使在这样阴暗的光线下,戴文仍然可以看见,她眼中燃烧着的是愤怒,而非恐惧。
“你在做什么?”她严厉地低声说。
他犹豫地向前踏出一步,想找到一句妙语,温和地打破仿佛正拖在他身上以及整个早晨的强大符咒。但他无法找到这样一句话。
他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老实地说,“看见你离开,我就忍不住跟了上来。这……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的说辞毫无说服力。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怒斥道,似乎正以超强的意志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卡翠安娜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这场演出太让我感动了,我想平复一下心情。我看的出你的心里也很烦躁,但能否请你行行好,让我独处一会儿?”这番话说的很有礼貌。这个时候他应该转身离开。换了其他任何一天他都会转身离开,但这天早上,有意无意之间,戴文越过了一刀茉理安的门扉,命运的门扉。
他朝桌子上的食物打了个手势,只严肃地低声指出事实,而非挑战或者指责,“这不是一个可以独处的房间,卡翠安娜,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来这里的原因?”
他静待着她的怒火再度燃起,但她再次让他出乎意料。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说:“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密切到让我必须回答你这个问题的程度。如果你能离开的话情况肯定会好些。对我们两个都好。”
他能听到。在他右边安装着壁炉和铜马的墙后面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人声。这个奇怪的房间、铺者奢侈的桌布并摆满食物的桌子以及黑糊糊的精壁上挂者的肖像画。都让人有一种白日做梦的感觉。
在这种情绪下。戴文听见他自己突然变得压抑的声音说道:“我们不能现在就开始吗?现在不正是我们开始熟悉和沟通的好时机吗?”
她又一次犹豫了。眼睛睁得很大。“我不这么认为,”她柔和地说。“你我不是同路人,阿索利的戴文。虽然我感谢你这样问我。我也不能否认,我确实希望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现在没有多少时间,我在这里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请你,离开我,好吗?”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强烈的悔恨感。他点点头一一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一一这一次,他转过身,下决心准备离开了。
但是,也许在这个早上,桑德里尼宫中的一扇命运之门真的开启了。就在戴文转过身的一刹那,他们两个都听到有人说话,声音是从他后面传来的。
“哦,三神啊!”卡翠安娜嘶声道,语气仿佛被鱼骨刺到一般,“只要是我碰过的东西都被诅咒了!”她转身回到壁炉旁,双手迅速地摸索着壁炉架的下沿,“女神在上,别出声!”她严厉地低声命令道。
声音中显而易见的急迫让戴文只能一动不动地遵从她的命令。
“他说他认识建造这座宫殿的人,”他听到她用极低的声音嘀咕着,“说是就在这里……”
她停了下来。戴文听到插销的响声。壁炉右边的墙体被微微推开,露出了里面隐藏的一个洞。他瞪大了眼睛。
“别在那儿呆站着,你这个蠢货!”卡翠安娜低声怒斥道,“快点!”又有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他身后互相交谈的人声,谈话的现在是三个人了。戴文跳向暗门,和卡翠安娜一起躲在里面,合力拉上暗门。
过了-会儿,传来房间另一端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哦,茉理安啊,”卡翠安娜发自内心地叹息道,“哦,戴文,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戴文还是无法想出一句适当的问答。首先,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者她;其次,他们身处的狭小空间只能勉强供两人容身,而他逐渐发现,卡翠安娜身上的芳香使整个小隔间充满了浓烈的、使人不安的气息。
刚才的他还处于半梦半醒之中,现在,他突然发觉自己惊人地清醒,并且与一个他在过去两个星期中一直想得到的女人进入了一种危险的亲近状态。
卡翠安娜似乎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他听到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这声音与他以往听过的她的声音大为不同。尽管这个小小的壁橱里伸手不见五指,但戴文还是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吹拂着他的前额,而他也知道,只要他的手臂略微动一下,就能环抱住她的腰肢。
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向后倾斜,尽量离她远一点,还有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更加微弱。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居然陷入了这样一个滑稽的局面。
卡翠安娜挪动身体的时候,身上的袍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的腿蹭了他一下。戴文猛吸一口气,结果只是吸入了更多撩人的气息。对于他保持纯洁的决心而言,这的确有些过分。
“对不起。”尽管动弹的人是对方,他还是低声道歉。额头上渗出的汗已经流到了眉毛里。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试着集中精神聆听外面传来的声音。
在他左边,也就是他们刚刚逃出的那个房间里,传来三个不同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昕上去熟悉极了。
"我命令那些仆人抬着遗体下楼了。在其他人到来
之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你注意到他眼睛上的硬币了吗?”一个听起来年轻得多的声音在摆着桌子的外墙那边问道,“太有趣了。”
“我当然注意到了。”第一个人尖刻地回答。戴文想,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呢?“你以为是谁用整整一个晚上才找到两枚二十年前的硬币?你以为是谁安排了所有这一切?”
第三个声音柔和地笑了起来,“还要加上一张摆满上佳食物的桌子。”他轻声说。
“我不是说这个!”
笑声。“我知道你不是说这个,但这同样是一张摆满上佳食物的桌子。”
“泰利,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特别是品味恶劣的玩笑。在家族的人到来之前,我们只有一小会儿时间。仔细听我讲。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只有咱们三个?”那个年轻的声音问。“没别人了,连我父亲也不知道?”
“吉亚诺不知道。你也明白是为什么。我说过了,只有咱们。别提问,听我说,小子!”
就在这时。阿索利的戴文感到自己的心跳明白无误地开始加速。部分原因是他听到的话。但更重要的是,卡翠安娜轻叹一声。又一次挪动身体。戴文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压在了他身上,而她修长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环住了他的脖子。
“你知道吗,”她的嘴贴近他的耳朵,用几乎昕不见的声音讲道。"我突然真的很想试试这么干。你能不能别出声?有一瞬间。她的舌尖碰到了他的耳垂。
“哦,三神啊!”当她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在呻吟。
“那里会有我们的六个人,”戴文听到外面的房间里有人在说。“第二个月亮升起的时候,我要求你们……”
卡翠安娜的手突然抓紧了他的头发。她喘息着,牙齿深深咬入戴文的肩膀。有那么一瞬间,戴文的魂灵失落在惊讶的快感和尖锐的疼痛之间,他一动都不能动。只是将她抱得紧紧的,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不止,连他自已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够了!其他人来了。”外面的第三个人用刺耳的声音说道。
“既然如此,”第一个人说,“那么你们记住,你们两个今晚要从城里分头出来,绝对不能一起走!然后到那儿集合。不管你们打算怎么干,都要确定自己没被人跟踪,否则我们就死定了。”
一段短暂的沉默。然后,房间远端的那扇门被打开了,而戴文开始缓慢地、无声地进入卡翠安娜的身体。就在这时,他终于想起了他听到的那个声音究竟是谁的。
因为那个人仍然在用同样的声音讲话,而现在,他的语调与前一天他听过的那种语调相吻合了。
“总算来了!”这是艾斯提拔的托马索、桑德烈之子那像长笛一样柔和的语调,“我们还担心你会在那些肮脏的洞穴里迷失了自我,永远不会再出现呢!”
“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兄弟。”一个声音咆哮着回答,“不过在十八年的时间里,就算真的发生那种事也没什么奇怪的。我现在非常需要两杯洞。整个上午一动不动坐着,还得听那种音乐,J真叫人渴得嗓子冒烟。”
在小小的隔间里,紧紧结合在一起的戴文和卡翠安娜汗湿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对于戴文米说,卡翠安娜温暖的肉体才是现实。而外面房间里的声音似乎是从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的。
桑德烈的家人离开之后,卡翠安娜找到暗门 的插销,他们又回到那个房间里。两人迅速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沿来时的路疾步穿过所有房间,回到那道楼梯上。在戴文侧身让卡翠安娜走进房间的一瞬,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疏远之感。
伴随着迷惑不解的情绪,他跟在梅尼可后面,回到庭院中央。
在开头的两首赞美诗中,他只扮演一个配合的小角色,他的思绪飘回到之前在楼上发生的那一幕。他与生俱来的记忆力就像一道阳光一样,不停地照亮一个又个细节,找出了许多他当时没有发现的东西。
轮到他迈步向前、让整个丧仪达到圆满的顶点之时,他看到三位圣职者充满期待地倾身向前,也注意到托马索摆出了凝神谛听的姿态。没什么,戴文已经想清了之前的所有细节,他可以全身心演唱《亚当恩之悼》了。
在两把塞圭琴的伴奏下,他柔和的中音开始为所有人营造父神的绝境。亚列桑的笛声加入之后,戴文的声音开始随着笛声婉转地飞向高处,如同从深邃的幽谷飞向大裂口的边缘。
他用发自内心的声音为将死的父神歌唱,将一个个音符抛撒到庭院上空、抛撒到高墙环绕的艾斯提拔那人山人海的街道和广场上。
今晚他将越过那高墙,走上他将会找到的一条小路,进入一片森林,其中会有一座猎人小屋。抬棺者将会把公爵的遗体抬到那座小屋,在那里会有一些人一一“六个”,他记忆中那个清晰的声音提醒着他一一这些人会在那里聚会。这个消息是艾斯提拔的卡翠安娜不想让他知道的,但她又不能杀掉他,所以她只能选择那样做,那是避免让他听见其他人交谈的最佳方法。他将这种苦涩的感觉转化为对亚当恩的悲伤,让它引领他的歌声,为《悼词》注入鲜明的痛苦。
“对我们两个都好。”他记得她是这样说的。而现在,他可以感觉到她声音中的歉意,还有那预料之外的温柔。但在像戴文这样年纪的男人心中,自尊心比其他任何年龄的人都强,因此,在他开始在这个拥挤的庭院中为艾斯提拔的重要人物歌唱之前,他已经想消楚了:判断怎样做更好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她。
就这样,戴文歌唱被女人们撕碎的父神。他用尽全力的讲述了在翠吉亚的山坡上发生的死亡,把他的声音当作利箭,穿透每一位听众的心。
他让亚当恩坠下高峻的悬崖。他听到笛声逐渐变得微弱。于是他让自己充满悲伤的声音也同样旋转着坠落,跟父神一道堕入冥河。歌曲结束了。
这个上午虽然已经过去。但却成了戴文生命的一部分。因为人人都知道。只要一个人穿过了茉理安的命运之扉。他便再也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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