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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永恒之光 9

那辆轿车——权且这样称呼它吧——在公馆大门外等候。它不是普通汽车,更像是一件收藏品。我不由得把它想象成一架中了魔法的华丽马车或一座装了轮子的大教堂。轿车上的镀铬部件与弧线则纯粹是科学技术的产物。引擎盖上立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天使,有如一尊船首像。换言之,这是一辆劳斯莱斯。管家为我打开车门,欠身行礼算作告别。我钻进车内,发现里面更像一间酒店客房。我刚刚坐稳,轿车就开动了,向山坡下急驰而去。
“您知道地址吗?”我问道。
司机幽暗的背影靠在玻璃隔板的另一面。我看见他微微点了点头。穿越巴塞罗那城区的时候,这架金属马车的内部悄无声息,这片寂静仿佛具有麻醉效力,我几乎感受不到车身与地面之间的摩擦。透过车窗,我看见条条街道、一座座建筑渐次闪过,似是沉入水中的峭壁。当黑色劳斯莱斯转过商贸街,扎进博恩林荫大道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轿车在弗拉萨德尔街的拐角处停下。那条街太窄,容不下车身通过。司机下了车,为我打开车门,鞠躬行礼。等我也走下车,他就关上后车门,转身进了驾驶室,句话也没说。我目送他离去,看着轿车的轮廓渐渐融入暗影交织的薄幔中。我暗自思忖,这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琢磨了一阵,我决定先不去追究答案。我朝公寓走去,心里感慨万端:整个世界仿佛就是一座无可遁逃的大监狱。
我进了公寓,径直登上书房,打开四壁的窗户,让潮湿的热风吹进室内。楼下几户住宅的顶上有人铺了褥垫和床单,躺在上面纳凉,想逃避这令人窒息的暑气,睡个安稳觉。远处,平行线大街那边,三座高耸的烟囱鬼影般矗立着,有如三座焚尸柴堆,正缓缓摊开白色骨灰的帘幕。喷出的灰烬纷纷扬扬,像玻璃粉末一般落向巴塞罗那全城。在离塔楼不远的地方,慈悲圣母像立在教堂穹顶,仿佛要飞升而去。那塑像不禁让我想起了劳斯莱斯轿车上的银色天使,还有那枚永远在柯莱利胸前闪光的领针。数个月来,这座城市对我缄默不语,然而此刻,她似乎又要向我吐露自己的秘密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她。在老旧建筑物之间,隐匿着一条荒僻窄巷,人们叫它“苍蝇街”。伊莎贝拉就蜷缩在小巷中一道门前石阶上。我忍不住思量,她到底在那儿待了多久,接着就告诫自己,这与我不相干。我正要关上窗子,回到书桌边,却突然发现她并不是孤身一人。两个人影出现在巷口,正慢慢地朝她挨过去。我喘了一口气,希望那两个人影从她身旁绕过去,然而他们并没有离开。一个人把守在另一端,截住出口。另个人在姑娘身旁蹲下来,伸手去拽她。那姑娘挪动了一下身体。几分钟后,两个人影紧紧贴在她身上。我听到了伊莎贝拉的尖叫声。
我飞奔着赶往出事的地方,费时不到一分钟。等我赶到近前,一个男人正扭着伊莎贝拉的手臂,另一个已撩起了她的裙子。姑娘的脸上写满了惊惧。第二个男人一边狂笑,一边在她的两腿间探路,同时用刀子抵住她的咽喉。三道血痕从伤口处渗出来。我环顾四周,几只装满瓦砾的木箱、一排铺路石,还有些废弃的建筑材料堆放在墙边。我从中抄起一根棍子,握在手里才发现是一根钢条,坚硬而沉重,足有半米长。首先注意我的是那个持刀的男人。我朝前迈了一步,挥舞着手中的棍棒。那人先是盯着我手里的武器,接着目光一跃,逼视我的双眼。我发觉他脸上的狞笑不见了。另一个男人转过身,正瞧见我高举着钢条朝他们走来。我扬起下巴示意他闪开,他即刻松开了伊莎贝拉,迅速站到同伙身后。
“快。咱们走吧。”他小声说。
那个男人没理会他的话。他死死地盯着我,眼里冒着火,手中握着折刀。
“谁叫你来多管闲事,你个婊子养的!”
我伸手拽住伊莎贝拉的胳膊,一把将她拎到身后,目光并没有从持刀男人身上移开。我把钥匙从裤兜里掏出来,塞到伊莎贝拉手里。
“回家去!”我说,“照我说的做!”
伊莎贝拉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我就听到她的脚步声,她沿着小巷往弗拉萨德尔街跑去。持刀男人看着她离开,脸上带着愤恨的狞笑。
“杂种,看我不宰了你!”
我亳不怀疑他能做得到,而且想这么做,但他双眼中流露出来的某些神情告诉我,我的对手并不是纯粹的白痴,他还没有动手,是因为还在琢磨我手里的钢条究竟有多沉,而且,在他把折刀的利刃捅进我身体之前我是否有力气、有胆量、有时间抡起棍子砸碎他的颅骨。
“那就试试。”我正色邀请道。
那个家伙承受着我的目光,与我对峙了几秒钟,接着哈哈大笑。躲在他身后的年轻男人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那个家伙收起折刀,朝我脚下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进阴影——刚才他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他的同伙尾随在身后,像一条忠诚的狗。
我发现伊莎贝拉蜷缩在前庭的台阶下。她瑟瑟发抖,双手捧着钥匙。
她见我走进来,就倏地站起身。
“要不要我请个医生来?”
她摇摇头。
“真的不用吗?”
“他们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她嗫嚅道,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我可不这么看。”
“他们没来得及伤害我,就是这样!”她反驳道。
“好,就是这样。”我说。
登上台阶的时候,我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可她排斥任何身体接触。
等我们进了公寓,我把她带到浴室门口,打开电灯。
“你有什么干净衣服可以换吗?”
伊莎贝拉给我看了看她手里的提袋,又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你洗个澡,我准备点晚饭。”
“这个时候,您还觉得饿?”
“不知道,我就是很俄。”
伊莎贝拉咬着下嘴唇。
“其实,我也饿我……”
“成了,讨论结束。”我说道。
我关上浴室的门,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听见了水流的声响才转身走开。我进了厨房,把水坐到灶台上。还有一些剩米饭、一块意式咸肉、几把青菜,这些都是伊莎贝拉昨天早晨带来的。我把剩饭菜混在一起,即兴炒了一盘热菜。差不多等了半小时,伊莎贝拉还没从浴室里出来,那时候我几乎喝了半瓶葡萄酒。墙的另一侧传来她愤怒的哭喊声。最后,她出现在厨房门口,两眼通红。比起往常,她更像个孩子。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胃口。”她小声说。
“坐下,吃饭。”
厨房中间是一张小餐桌,我们俩在餐桌旁坐下。我把米饭和肉片盛到她的盘子里,伊莎贝拉不无怀疑地端详了一阵。
“吃吧。”我命令道。
她试探性地盛了一勺,放到嘴里。
“很不错。”她说。
我给她斟了半杯葡萄酒,接着兑了半杯水。
“我爸爸不让我喝酒。”
“我不是你爸。”
我们默默地吃着晚餐,偶尔交换几个眼神。伊莎贝拉把盘子里的菜打扫得干干净净,也吃完了我给她切的面包片。她羞怯地笑了笑,似乎已把那场惊吓忘得干干净净。之后,我陪她走到卧室门口,把灯打开。
“尽量休息一会儿吧。”我说,“要是需要什么,你就在墙上敲一敲。我就待在隔壁。”
伊莎贝拉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听见你打呼噜了。
“我从来不打呼噜。
“那就是管道的声音了,或者有个邻居养了一头熊。”
“再多说一句,你就回大街睡去。”
伊莎贝拉笑着点点头。
“谢谢。”她轻声说,“请别把门关严,虚掩着就好。”
“晚安。”我说道,同时把灯熄灭,让伊莎贝拉一个人待在昏暗中。
稍后,我在卧室中脱下衣服,才发现脸颊上有一道暗色痕迹,有如滴黑色的眼泪。我对着镜子,用手指把它抹去。那是一块干血迹。直到此刻,我才觉得精疲力竭,全身都酸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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