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逃离卡莱机构
马可快速跑过我身旁。
凯斯在森林边缘,双手连连挥打着一只巨大的攻击者。我在黯淡的月光中,只能看见影子晃动,肌肉和四肢交缠在一起,不断变化。
我尽快跑过去。当我更接近时,我逐渐看清楚凯斯打斗的对象。那不是动物或人类。
那是只怪物,而且牠已经死了。
那东西跟着他翻滚,在月光下,牠的骨头全都朝各个方向弯曲卷绕。马可尝试将凯斯拉开,但凯斯的手臂被滴着水的肌腱紧紧缠住。
我吓得忘了作呕。在我跑到他们身边之前,那块肌腱突然弹回去,发出啪地一声。马可猛力往后退了一步,以倒葱栽姿势和凯斯摔下倾斜的海滩。
在下方海滩,凯斯站起来。「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他尖叫,「我永远不会再让你说服我做这种事!」
然后他开始冲向丛林。
「你要去哪?」亚莉从海滩大叫。
「我全身都是内脏耶!」凯斯狂吼,「我被那个蠢东西绊了一跤。」
「所以你就要逃进森林里了吗?」亚莉说,「丛林里的苍蝇可正流着口水,等不及要见你呢,凯斯。现在就给我踏进海水里,清洗干净!」
我转身看着攻击凯斯的怪物,牠像某种大船船首般横越过沙滩,肋骨向上弯曲,伸向月亮。
「牠以前会喷水。」马可喃喃低语。
牠是一只鲸鱼,也许有三公尺或四公尺长。也许是在一天或两天前,牠被冲上岸,遭到掠食动物的攻击。凯斯在漆黑中没有看见牠,就这样跌进牠体内。我打量着巨大的残骸,几滴雨珠开始轻柔地砰砰拍打在躯体上。
这种尺寸的鲸鱼意味着我们很接近海洋,这里可不是海湾或峡湾。但我不知道这对我们的逃亡而言,意味着什么。我猜,我希望碰到的是某种不那么辽阔的东西。
「啊!」亚莉的声音传来。
马可和我转身看见她摔倒在沙地里。她挽着凯斯的手臂,朝海水走去。「怎么了?」马可说。
「只是……踩到贝壳啦。」亚莉回答,「继续走。」
「来吧,杰克兄弟,我们去那艘船。」马可说。
我跟着他朝码头走去。雨越下越大,还夹杂着突然变强的风,我觉得我可以听见远处的隆隆声。那是一艘很宽的平底船,船长约六公尺左右,木制船身,桨架里有两对桨,船有两个座位。马可解开锚绳。「这船没有马达,」他说,「这该死的东西得靠滑桨才能动。我先进去。」
「我们不能靠那个东西逃跑,更别说横越海洋!」我说,「你看见那只鲸鱼的大小了吧。万一牠的爸爸正在外海找牠呢?万一那里有鲨鱼呢?而且现在还在下雨,天又黑,还打雷。」
「好吧,这样是会有点舒适。」马可跳入船内,抓住一对桨。「你要跟我一起划吗?」
我深吸口气。我可不想自己面对贝格德教授和托金。我不情不愿地跟在他后面,踏入船内。我坐下来,抓住另一对桨。「我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我边说边将桨摇入桨架里。
马可比比凯斯。「我们可是跟一位人类陀螺仪旅行呢,老兄。他会藉由月亮引导我们,或是水里的微分子,或是鱼便便的轨迹,不管靠什么都行。再过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太阳就会升起,到那时我们已经逃得远远的,而且能弄清楚我们的方向。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我们将船摇往凯斯和亚莉。一阵大浪突然打在船侧,几乎把我弄得浑身湿透,船摇晃得很厉害。
和马可一起划船是让人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最佳方式。他用力划动,几乎将船抬出水面。当他的桨碰击到海面时,狂风将阵阵水花喷溅到我脸上,我几乎跟不上他的速度。我们很快便划到另外两人旁边,设法让他们安全上船,好在船没有翻覆。马可的背包里有一条毛毯和几件备用衣服,他将它们递给亚莉和凯斯。凯斯坐在亚莉旁边,座位在船尾,马可和我可以清楚看见他们。亚莉浑身发抖,凯斯用手臂搂住她。「我们该往哪走呢,哥伦布?」马可问。
凯斯抬头往上,在雨中凝视。「今晚没有机会看──看──看见任何星星,我们得使用航──航位推算法。像疯子一样划吧,并与海岸保持平行。我们要顺着洋──洋流往西北走。天亮时,我们应该已经离这里两、三公里远。然后我们就能停──停──停止。」
「妳没事吧,亚莉?」马可问。
「我还得盯着你呢,我当然是好到不能再好了。」她回答。
马可那壮硕的背朝我这边靠过来又离开,靠过来又离开。他比刚才划得还要用力,船只几乎是向一边歪在水面上。我每划一次就扭曲一下脸,害怕他会划断桨,整个身躯会往后直飞过来。
「你们能不能划得平稳一点?」亚莉问,「我快晕船了。」
「你可以放慢一点速度,马可!」我在狂风中大吼,「我也在划!」
「得用力划──才能翻越──这些浪头──」马可费力地说,「外海会──比较平稳──」
亚莉靠在船身外面,吐了出来。我努力划着,直到手掌皮痛了起来。一道明亮的闪电劈开夜空,有那么一会儿,我眼前的景象沐浴在一片阴森森的青白色中。马可拉起桨时,他的手臂肌肉全都纠结在一起。
「亚莉不太对劲!」凯斯大叫。她现在倒在他的怀中抽搐。
「只是晕船!」马可也大叫,「一下子就会好了!」
现在我几乎是垂直往上升起。凯斯尖叫,他的惨叫现在在我的脚丫下方。船用力啪地掉回海面时,我抓紧桨,我的胃扭绞,像在坐云霄飞车。
「她的情况越来越糟,没有变好!」凯斯的叫声被雷电劈啪声打断。
「闪电和雷电之间大约差了十秒钟!」我狂吼,「那表示我们离闪电只有三公里!」
「陆地在哪?」凯斯大叫,紧抓住亚莉,她现在看起来似乎失去意识。
「得划得更远一点才行──」马可咕哝着。
「没有海岸,我没办法导航,马可!」凯斯说,「海洋和陆地不同!」
马可更用力往下一划。「你是天才──想个办法吧!我得把船划出这片──」
右舷那边升起一道黑色帘幕,彷佛苍穹本身被暴风雨吞噬。马可抬起一支桨,单手用另一支桨划着,试图改变船的位置。「抓稳!」他狂叫,「低下身子,抓稳船!」
我放开我的桨,紧抓住船的两侧。我可以看见亚莉瘫倒在船底,然后她和凯斯往下滑……撞上马可……
马可的桨失去控制,猛烈旋转飞离他,不断狂打船的两侧。他的手在流血,他往前扑,沮丧地试图再抓住桨。
浪头将我们像云霄飞车般往上抬起。我们在浪头顶端停顿,船身偏向一边,悬浮片刻──
然后我们安静地翻滚掉入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