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欧尼克斯山
「太棒了，杰克!」贝格德教授看着我对诗歌的分析说。我们在他穿越草坪朝餐厅走，想去吃一顿很晚的早餐时，半路拦住他。即使是在早晨，低矮的云朵都似乎困住热气，令人感到闷热难耐。「很令人印象深刻，谢谢你的提示，我会叫托金立即动员一个搜索小队。来吧，让我们边吃你们做的饼干，边讨论今天的训练课程，好吗?」
训练课程?我这一路都在走霉运，他们今天可能会测试我清理卡莱下水道系统的技巧。我原本希望贝格德教授会有很不同的反应。「我在想，我们应该上山。」
贝格德教授看起来很惊诧不安。「你们想在这种热天到丛林里去健行?去找一颗石头?」
「事实上，在游泳池里与卡莱教练做些快速游泳训练会比较棒。」马可说。
我踢他一脚。「我们是解开这谜团的人，贝格德教授，」我说，「所以去找另外半颗石头，不正是我们的权利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亚莉说。
「那里有点高耶……」凯斯犹疑地说。
贝格德教授转身，朝远处的黑色巨山望去。「欧尼克斯山看起来很可怕，但如果你们走我们的追踪器所标示的路径，其实并没那么难爬。当然，托金很熟悉那些路径。」
「另外半颗石头也许会提供一些线索，解开我们在寻找的大秘密!」我说，「那不就是我们在这里的原因吗?」
贝格德教授没有停下脚步，快速拿出一台对讲机。「哈啰，托金。改变今天的行程，你要带孩子们到欧尼克斯山顶上……噢，老天，你今天休假?嗯，你改天再休……真的?嗯，你也知道我会对那回答说什么的。早餐见!」
「他怎么说?」他挂断时我问。
「死也不改。」贝格德教授用一条手帕抹抹额头。「看来，这会是个很棒的经验。」
*
光是我的健走鞋感觉起来就像有二十公斤重，我的脚丫因不断踩踏在坚实的土壤上而疼痛不已。我背着背包，肩膀隐隐作痛，背包里装了额外的水、更换衣物、绳子、一些高能量零食、一个手电筒、防虫喷剂和防晒乳。
我们甚至还没走到山边。
云朵低垂在头顶上，像骯脏的天花板，空气闷热又湿黏。托金正领着我们走在穿越丛林的蜿蜒路径上，他的赤裸脚丫重重踏在长满植物的平坦土地上。他带了一把弯刀，懒洋洋地从一边挥到另一边。
马可在我的正前方。他也有把弯刀，但他情愿将它塞在腰带里。他不肯使用弯刀，反而是用耳机听音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曲。他的背包有小屋子那么大，每走一步就叮叮当当、砰砰咚咚地响。
「里面到底有什么呀?」我大叫着问。
马可拉出一边耳机，头转过肩膀看着我。「石头、哑铃。我想，我可以藉此训练一下。」
我就知道我不该问问题的。
「我已经开始在起水泡了。」亚莉说，她走在我和凯斯后面。
「我爱死水泡了，」马可说，「戳破它们很好玩。」
「那景象刚毁了我愉快的心情。」凯斯说。
那是自从我们出发后，凯斯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还好吧?」我问。
「还好，只要我不去想到高度。」他朝天际凝视着黑色烟柱，烟柱似乎从山巅窜起，消失在云朵中。「山顶那东西就像《杰克与魔豆》故事里的豆茎，就像──像它长了一千年，然后变成石头。」
「啊啊啊!」托金狂叫，「看!毒蛇!」
他跳到路径外。某种闪闪发光的蓝色东西左右迅速滑动，穿越草儿，朝我们这边扑来。
我连忙跳开，结果撞上一棵树，重重摔落地上。凯斯尖叫着跌入黑莓丛里。马可和亚莉想躲开时撞在一起，跌在彼此身上。
那条蛇继续滑过，凶狠地嘶嘶作响，然后停住。
从我们的左边传来托金大笑不止的喘气声。「需要新电池。」他说。
我站起身，走近去看那条蛇。它是金属做的，分成好几节，而且显然没电了。
「是个玩具。」我说。
「什么?」马可叫回来。
「马可的背包差点把我压死耶!」亚莉说。
「我想回去了啦。」凯斯说。
托金坐在地上，按着肚子拚命大笑，全身都在抖动。
我踏回路径上，不小心地故意踩碎托金的玩具。
*
「罗伯是老朋友。」当我们开始爬上山的一侧时，托金低声抱怨。
「罗伯?」马可问。
「那条蛇。」托金忿忿不平地咕哝着。
「你的玩具蛇的名字是罗伯?」亚莉问。
「你们还能对一个叫托金的家伙有什么期待?」凯斯提醒她。
「你会付出代价。」托金说。
「抱歉啊，」我扯谎，「我没有看见它。」我有点罪恶感，但是不多。这次爬山是很严肃的事，不该搞愚蠢的恶作剧。
在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的烂泥路后，路径变得满是崎岖的岩石。我们攀爬过大圆石，用力将苍蝇拍打开来。不久后，托金就遥遥领先我们，但没有人在乎。马可用嚼过的口香糖，将一张纸条贴在托金的背包上，纸条上写着「咬我啊」。苍蝇不会读字，但纸条让我们忍俊不禁。
「大牛，你的速度对我们人类来说太快了!」马可大叫。
「看看我!学着点!」托金的头转过肩膀叫着。
当托金加快脚步时，马可停了下来，他抓住我们，不让我们往前走，小声地发出嘘声，等到托金嘟嘟囔囔着走出我们的视线。
马可脸上带着狡猾的微笑，转身面对凯斯。「你熟悉这条路径吗?」
凯斯点点头。「我们已经在海拔六百公尺的高度。路径在此攀高，继续蜿蜒前进，等我们绕着周边走三次后，我们才会抵达最终的──」
「告诉我，地图大师，」马可打断他的话。「到山巅是不是有条捷径?比如像直接爬上这些岩石?」
凯斯的眼神往上游移，看着几乎呈垂直状态的黑色悬崖，他的脸变得青紫，马上转开眼神。「是的，当然有。如果我们继续走这条路径会绕到悬崖的另外一边，这条路比较没那么陡。」
「是比较没那么陡，但得花较久的时间。」马可说。
「没错。」凯斯说。
「那也就是大脚丫要走的方向。」马可说。
「托金?对，可能吧。」凯斯回答。
「那我们走捷径吧，」马可说，「我们会赶在那只胖青蛙前抵达山巅。他会怒气冲冲地喘着大气赶来，神气地像赢过我们这些小孩的超级英雄。想象他在看见我们已经在山巅看着手表等他时，他脸上的表情。」
我大笑。「给他一个好教训。」
「我可不确定。」亚莉说。
「你们疯了。」凯斯说，凝视着陡峭的斜坡。
托金的声音从一条岩石路径顶端，如雷般传过来。「小娃娃需要午睡?凯斯想找妈咪爹地?」
他爆出狂笑，然后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前进。
「我好讨厌他喔。」亚莉说。
凯斯的脸变得深红，他的眼神愤怒地冒着火。「那条路径其实就在我们后方几公尺处，我们向左转，可以垂直往上攀爬到黑色岩石底端。」
「宾果。」马可说，「你来带路吧。」
我们跟着凯斯向下，走回路径，找到一个路口，那是一条非常陡峭的攀登路径路口。马可领先往上攀登，爬过藤蔓和大石头。他从背包里拉出一条绳子，将它垂到地上，帮助我们其他人爬上去。我们像这样独自爬了很久，直到路径变得太陡峭，在那之后，我们只能完全仰赖马可帮我们爬过那些陡坡。
我们前进得很快，大概在半小时后，我们就爬上一座宽广的岩脊休息。「就是这了。」马可说，「悬崖底端。做得好，大伙。」
凯斯、亚莉和我都瘫坐下来，背靠着岩石用力喘气。我从这个地点可以俯瞰岛屿，看见卡莱机构的院子。体育馆像冰砖般闪烁着光芒，在阴郁的太阳光中是一片铁灰色，而在草坪上来回穿梭的人们看起来像守秩序的昆虫，袅袅烟雾从厨房后方的烟囱升起。
我们头顶上的黑色悬崖高高耸立，几乎垂直窜上欧尼克斯山的山巅，它大概有二十层楼那么高。「老兄，我们是很接近啦。」我说，「这是说，如果我们是蜘蛛人的话，砰，我们在几秒钟内就能爬到山巅。」
凯斯吞口口水，他的脸毫无血色。我看得出来，他正强迫自己不要往下看。「从这里，」他说。他指着一段转离悬崖、较远的路径。「我们改走那条路径，它会离开这个岩脊，再度绕过山边，然后我们就可接上主要路径──」
但马可已经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堆绳子、扣环、镐杖和鞋子。
「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呀?」亚莉问。
「安全吊带、确保装备、金属固定点……」马可说。
「你不是说你背包里装的是石头和砖块。」凯斯说。
「我撒谎啰。」马可说道，耸耸肩。「嘿，我从一到这里就想这么做了。」
「我才不要爬那个陡坡!」我说，「它几乎是垂直的耶。」
「我同意。」亚莉转身说，「这可不是在演《勇闯雷霆峰》[1]。会失败的，马可，而且是大失败。」
凯斯浑身颤抖。「亚莉和杰──杰──杰克和我──我们会留在后面帮你把风，至少我会!」
「如果有个人临阵退缩，这个攀登就做不成了。」马可说，「它很安全，而且我们的设备非常先进，直接来自KI的体育馆。」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所以，套上安全吊带和登山鞋吧。你也是，凯斯兄弟。因为如果你拒绝，我会背你上去，那对我们两人来说可是会很惊心动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