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迷宫
我等待着。
我的手指传来阵阵刺痛。在将石头按在凹陷处很久后，我不得不放开，但那两个半块温德的「钥匙」并没有掉出来，它们安安稳稳地嵌在那里。
托金转身，发出不满意的咕噜声。「现在，地点二。」
「等一下就好!」贝格德教授咆哮。
我感觉到某种东西。从贝格德教授的脸上，我看得出来，他也有相同感觉。
那感觉一开始像是脚下的震动，就像地铁火车经过或一场轻微地震。凯斯喘着大气，他和亚莉本能地往下看。我的眼睛紧盯着岩墙，盯着岩石里的缝口，它慢慢变黑，变成一条裂缝，开始移动，发出可怕的刮擦声响，像一块被拖过停车场的石头。粉末化的岩石变成浓密的云朵，如巨浪般翻腾而出。
我遮住我的眼睛。我们跑去较安全的地方，就在灌木丛后面，远离喷出的石砾，直到那声响停止。尘土消散时，我们看见一条窄细、弯曲的开口，矮得让一般人没有办法挺直身子走进去。
「就这样?」凯斯说，「我们成功了吗?」
贝格德教授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我们全体小心翼翼地走近。一股可怕的臭味喷出，像硫磺一样难闻，潮湿而腐烂。
「闻起来好像有某种恶心的大东西死在里面。」亚莉低语。
「太妙了，」贝格德教授说，用领带擦拭被尘土覆盖的眼镜。「看来欧尼克斯派对温德的理论是对的……」
「我们领头。孩子们跟着。」托金打断他的话。「在墙上做记号。回来。」
「托金，别又让他们走丢了。」贝格德教授说。
「呸!」托金生气的脸上满是鄙视。
贝格德教授转身面对我们，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脸色苍白阴郁。「我在这里等就好。拜托你们，我年轻的朋友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对老人点点头，但我没办法对他回报微笑。
四个傻瓜先一头走进黑暗中，闪着手电筒，照亮四处。开口太窄，几乎容不下托金。
我将手掩住鼻子，跟着进入洞口，凯斯和亚莉紧跟在后。
「真窄。」托金喃喃抱怨，肩膀摩擦着两侧。
「减肥没有用，嗯，托金?」一个傻瓜大笑着说。
我听见一个重击声，接着大笑声嘎然停止。
在蹒跚走了大概十分钟后，凯斯大叫：「在交叉口右转!」
「你怎么知道前面有交叉口?」我问。
「我先前曾试图告诉你。」凯斯说，「记得我们在丛林里看到的那棵残株吗?那个上面有雕刻线条，我觉得它看起来很可疑，好像是有人特意雕的。那意味着雕刻它是有某种用意，所以我就把它记下来啦。」
「那不过是我们在丛林里随便看到的东西罢了，」亚莉说，「而且你只看了它一眼。」
凯斯耸耸肩。「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什么都记得，就像妳是个电脑和电影高手。噢，还有，小心。」
我转身，直直撞上托金一位手下那魁梧厚实的背部。他们全静静站在路径的交叉口。「往左。」托金说。
「要往右。」凯斯纠正。
「对喔。」托金随口附和。「往左。」
男人们转左时，凯斯的肩膀垮下来。「他们会碰上两个都通向死路的交叉口，另一条路只会带着他们绕山走一遍。」
我对着托金大叫：「我们要往右!」
男人们停下脚步。我可以看见托金试着用手肘推开他们，往这边走过来。
「大伙?」亚莉叫着。她就在右转的地方，发现岩墙上有个长方形的小镶板。上面有两个按钮，上下排列整齐。「这个怎么会出现在古老的隧道里呢?」
凯斯靠近过去看。「一定是温德时代的东西，但它有什么用处?」
亚莉想了一会儿。「它看起来像是早期设计的电灯开关，老片里有时候还看得见它们。正确的路径可能有装设电灯。」
「但我没看见任何灯泡或电线。」凯斯指出。
「我是说可能，」亚莉提醒他。「当然，它也可能是某种印第安纳琼斯[1]式的特效，我们都会被从斜道上滚下的大石头追着跑。哈哈哈。」
她的大笑声空洞地回响着，没人说话。
托金设法从那群浑身肌肉的傻瓜中挣扎出一条路过来。他站在他的隧道出口，满脸怒容地瞪着我。「让你们跟丢过。现在，紧跟我身边。」
我用眼角余光看见亚莉按下上面那个按钮。按钮锈蚀老旧，但最后终于发出清脆的劈啪声。
我暗自希望会发生某种惊人的事，不管是亮起绚烂灯光或响起音乐都好，但什么动静也没。托金走得更近了，那些傻瓜喃喃发着牢骚。
「我们就先跟他们走吧，」凯斯说，「我们需要他们。他们非常讨人厌，想必可以吓走神兽。」
咔答。
我剎时停下脚步。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从岩石天花板间传来的。「那是什么啊?」
「什么?」凯斯说，「我没听到──」
一阵低沉的轰隆声打断了他的话，大家听得一清二楚。托金抬头往上看，低声咕哝着。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突然的爆炸，岩石像大雨般纷纷从上面落下。我把凯斯和亚莉从发出声音的地方推开，我们摔落地面时，手臂往上护着头，持续不断的铿锵声在石壁间回荡。
我往外瞥，看见一道生锈的铁栅门从天花板砰地往下掉落。它完全将托金和他的手下堵死在左边隧道的出口。
「怎么会这样?」托金大叫。
我们瞪大眼睛。「我不知道!」我回答。
「抱歉……」亚莉尖声说。
男人们跑向铁栅门，试图举起它。托金将弯刀插入底下作为杠杆，凯斯、亚莉和我从另一边加入帮忙，但门仍文风不动。它一定重达一吨。
「你故意的!」托金大叫。
「难道我们想独自闯这个迷宫吗?」我回叫。
我觉得非常无助。凯斯说的对，我们需要这些家伙，非常需要。他们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
「我们得找人来帮忙。」凯斯建议。
我原本正要同意，直到我考虑到会发生什么事。贝格德教授会用无线电通知KI，请求支援，而我们只能等待。他会怀疑我们是故意造成这个局面，因此不会让我们回到迷宫。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就玩完了。
「那株残株的图画──你把它完全记下来了吗?」我问凯斯。
「记得滚瓜烂熟呢。」凯斯说。
「如果托金和警卫继续往前走，会和我们会合吗?」我问。
凯斯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但那是条很长又很弯曲的路。」
我转身走到铁栅门前。我尽量站得直挺，我说：「把弯刀给我，托金。」
托金的眼睛似乎快从他的脑袋里爆出来。「命令，我。听从，你!」
「我们警告过你们了，但你们还是被困住，」我边说，边走得更近一点。「我可以回去向贝格德教授报告这件事，他不会很开心。或者，我们可以往前走，身上没有任何武器，然后被野兽吃掉。这样贝格德教授也绝对不会高兴。也许，你可以把弯刀给我，趁你们试着把铁栅门举起来时，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不然，你们也可以走你们原本要走的那条路，稍后就可以和我们会合。只要听从我的指示，我们就不会跟你的老板泄漏半个字。」
托金的眼睛瞇起来。接着，他稍微弯下腰，将弯刀从栅门下滑过来。
「谢谢你，托金。」亚莉说，「我们欠你一次。」
「会付出代价。」托金回答。
我拿过武器，塞进皮带里，然后转身。「我们走吧。」
凯斯、亚莉和我走右边的隧道时，我听到一个傻瓜说祝我们好运，随后听见一声沉闷的重击声和痛苦的哀嚎。
托金显然很不开心。
我用弯刀沿着墙画出一条白线。「一个记号，以防我们迷路。」我说，「凯斯，你知不知道这迷宫有多长?」
「如果我们不犯错，如果前面没有陷阱，没有往回绕，那我们就可以找到……找到马可的……」凯斯的声音变小，步伐变慢。
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件很艰难的事。
「我担心手电筒的电池寿命，」我说，「我们一次用一支就好。凯斯，先用你的。」
他点亮他的手电筒，我把我的放进背包。虽然他就在我身后，凯斯还是持续将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前面的路径上。几分钟后，我们开始陡然下降，我们逐渐放慢脚步。我脚下的岩面因有水而湿滑，水可能来自某些高山河流。为了维持平衡，我紧紧靠着右边，侧着身子走，我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扶着岩壁。我感觉到后面有个洞口，大到可以容纳我们，我只需要用手电筒往里面照，确定没有恶心的东西躲在里面等我们就好。
「凯斯，我可以借你的──」我没有机会讲完那句话，因为脚下的地板突然往下掉。我摔跤时，弯刀的刀尖碰撞到石头，弯刀从皮带里弹出。我往下滑，在湿滑的表面上迅速加速。我的手指想抓住任何可以抓的地方，但只碰到平滑的石头。「救命!」
凯斯和亚莉尖声叫着我的名字，但他们的声音迅速消退。我的身体失去控制地往下滚落一个长长的斜道，我用双臂护住我的脸，并缩起身体以防撞击。
但那条斜道似乎消失在无底洞中。我在半空中翻筋斗，直直掉落入绝对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