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重新设定
我彷佛掉在冷冽、会扎人的刀子上。我试图喘气，但空气被水取代。
被戳刺的感觉猛然向上穿透我的身体──那是寒冷带来的震撼。比以前我所感觉过的任何东西都还要冷。等到我的脚丫掉落底部时，它们僵硬到我几乎没有感觉。我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力往上推，让身体往上升，我的肺部憋紧到像紧握的拳头。
我破水而出，惊愕万分，全身麻痹，我听到啪答啪答的声响。稍后，我察觉到那是脚步声。
「杰克!在这里!」亚莉在叫。
那声呼喊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但我只看到一片黑暗。「妳在哪?」
「这里!」凯斯从我的右边说，「右边有楼梯。你根本不用滑下去啊!」
「谢──谢──谢谢喔。」我边说，牙齿边卡答打颤。
一道光线照得我的眼睛快瞎了，我感觉到某种像蛇的东西掉在肩膀上，我畏缩起身子，尖叫着。
「那是绳子，杰克!」凯斯叫道，「快抓住它!」
我的手指设法绕住绳子。凯斯拖着我，将我拉过水面，然后两双手将我从尖锐的岩脊表面拉起来。
我噗通一声瘫坐在一面滑溜的岩壁旁，非常感激被拉出水里，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拚命颤抖。亚莉和凯斯两人都从背包里拿出薄薄的毛毯，裹住我。
「放轻松，」凯斯说，「坐稳就好。」
我的牙齿一直咔答咔答地打颤，整个身体不停地发抖，足踝因摩擦地底水池而有瘀伤，还弄丢了弯刀。
「嗯，」我说，我的声音既刺耳又生硬。「至少我们有个好的开始。」
*
我不太确定凯斯是如何找到所有柴薪的，但它们的确很干燥。他每次回来时都抱着一堆又一堆的柴薪，骄傲地把它们丢在房间地板上。「很奇怪，丛林环境里竟然有个喀斯特地形。」
「请不要颠倒讲话，凯斯。」亚莉请求。
「『喀斯特』真的是个名词，是指由石灰岩、沉洞、地下水池和沼穴形成的区域。」凯斯说，「这一定曾经是某种神圣领域，到处都有成堆的念珠和柴薪。或许，这里是他们拿处女向神祇献祭的古老场所之一。」
「为什么总是拿处女献祭?」亚莉憎恶地说。
我丢了几块柴薪进入火里，暖烘烘的热气感觉很舒适。我还没有完全干透，但也快了。我们很幸运，天花板上有个裂缝可以充当排烟管，将烟雾往上吸。
凯斯在火焰上暖手。「属于家的所有舒适感都有了。」
「别觉得太舒适了。」我站起来，将湿答答的背包挂回肩膀上。「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还有多少火柴?我的都湿透了。」
凯斯耸耸肩。「还有几根。」
「如果火柴没了，我可以用燧石。」我说，「在刚才游泳过后，我的火柴和手电筒都没用了。亚莉，妳拿一些柴薪吧，以防万一。凯斯，你也是。你还有什么装备呢?」
「润滑油、药用酒精、煤油、花生酱和果酱三明治，都分开包装。」凯斯走到路径出口，将手电筒照向黑暗处。「但我忘了带驱逐怪物喷雾。」
我拿走他手中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踏入里面。路径似乎是由炸穿坚实的岩石形成的。天花板大约有二百四十公分高，岩壁崎岖不平，覆盖着苔藓。我感觉到一滴水，抬头往上看，看到一根小钟乳石。
「前面看起来有个交叉口，」亚莉评论。「该走哪条路，人类导航系统?」
「右边。」凯斯紧张地叫着，接着摇摇头。「不，重新设定。左边才对。」
亚莉和我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我们的脚步大声地咔答作响，当我们接近一个转弯处时，路径变得更宽广、更温暖。手电筒的光晕沿着弯曲的岩壁找到一条小径。
然后前方是死路。
「想重新设定吗?」亚莉问。
「我──我搞不懂……」凯斯边说，边靠近险峻直立的岩石。「我记得这个。这里应该有个交叉口，我们可以在这里右转。」
我靠近时，我注意到岩壁上有个完美的长方形石块，像一块大砖头般地嵌在里面。它突出的部分刚好够我两只手的手指合握。我将手电筒递给亚莉。
「小心点，」她警告，「记得托金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用力拉。一阵巨大的劈啪声后，那东西整个滑出来。它下面满是灰尘和蜘蛛网，我将那些吹开，亚莉用手电筒照它。
「搞什么──」亚莉说。
「用脑袋瓜想想，」凯斯说，「『钥匙』。钥匙可以开锁，也许这是某种门。」
「但钥匙是除法，」我说，「这说不通。」
「这是张列表，」亚莉说，专注地瞪着。「那些元素一定有什么意义。」
「姊妹、赌徒、海洋──它们没有共通点!」凯斯坚持说。
「人类是美德和罪孽的组合……」我陷入沉思。
「等等!」亚莉脱口而出，「《凤宫劫美录》[1]!」
凯斯和我呆呆看着她。
「在电影里，邪恶的莫德雷德唱着〈七大致命美德〉的那部分。」她说，「七大美德……七大罪孽?还有……山形墙!那也是部电影。《七角楼》。嗯，它原是本小说，作者是纳撒尼尔.霍桑[2]。」
「七姊妹……」我喃喃低语，「我妈上的是史密斯学院，她说那是七姊妹学校之一。」
「七大陆和七大海洋!」凯斯脱口而出，「对赌徒而言，七是个幸运数字!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亚莉的手指伸向石头。「七，不管怎么除，都会给我们一个相同数字的分数，就像我们在外面看到的一样。记得吗?我们来试试看。」
亚莉小心地按下一、四、二、八、五和七。
我们屏住呼吸，瞪着那块岩石。有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有个声音传来。
「我们……正在升起吗?」凯斯问。
「我不认为如此，」我说，「看看地面。」
我们感觉起来是像在升起，但那只是因为四周的岩壁正在沉入地板内。
我抬头看。我可以从岩石后面的阴影中看见两道拱廊的顶端。
「没错!」凯斯脱口而出，「我告诉过你有个交叉口!好，等这个宝贝往下沉后，我们就往右边走!」
我将手电筒照向右边的路径。
一个没有眼睛、没有皮肤的脸回瞪着我，龇牙咧嘴地笑。
Camelot，一九六七年描述英国亚瑟王的电影。
Nathaniel Hawthorne，一八○四～一八六四年，美国小说家，代表作为《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