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苏醒

　　光芒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我瞇着眼，往后摔倒。马可和亚莉对着我大叫，但我听不出他们说了什么。嗡嗡哼鸣让我的头很痛，它像液体般蛇行滑入我的大脑皱折内。

　　青铜火焰的侧边向下蜕皮，里面升起一个巨型的球状电浆。它缓缓在碎石堆上绕圈圈，碎石堆则开始形成漩涡。碎片彷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抛过去，猛然扑到玻璃上。当我们弯下身蹲伏地面时，温室墙壁开始爆裂粉碎。

　　但某些碎片──也许机率是千分之一──有着不同的命运，它们慢慢窜起。

　　它们一个接着一个，被吸入电浆球内，像植皮的皮肤般贴在球上。它们在形成一道壳，往上飞打，像自我组装的拼图般各就正确位置，直到整个球体完整成形。那是个青铜球体，大概有篮球一半大小，在火焰的剩余残骸上徘徊。

　　「魔球!」我说。

　　「我们应该拿走那个东西吗?」亚莉问。

　　马可走近魔球。「地球呼叫杰克和亚莉。不要呆站在那，快抓住它!」

　　他开始爬上一堆石堆。那圆球现在正绕着温室转圈圈，速度愈来愈快，将它下方的雕像碎片扫成一个飓风。

　　「马可，快从那里下来!」亚莉尖叫。

　　一块飞翔的石头猛地击中他的头侧，他往下倒，亚莉和我连忙跑到他身边。

　　「大家不要怕!」马可坐起来，猛摇脑袋。「不死之身只是小小摔了一跤。这颗魔球有它自己的想法，在我们想出怎么抓到它前，它就会飞去冥王星了──」

　　一道阴影飞掠过他的脸，他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全都抬头看向玻璃圆顶。接着，我们听到狮鹫那尖锐、嗜血的聒聒叫声。

　　「牠是怎么挣脱的?」我问。

　　牠下降时，我看见卡车那被撞得乱七八糟的门还套在牠脖子上，牠居然将门从卡车上扯下来。

　　「快跑!」亚莉狂吼。

　　我们匍匐爬向出口时，温室的屋顶爆炸开来。

　　红色巨兽俯冲而下，牠的躯体似乎占满了整个空间。牠疯狂地拍动翅膀，但四面墙壁限制了牠的动作。门嵌进牠的皮肤里，在牠脖子周遭形成一道难看、没有羽毛的伤痕。狮鹫的黄色复眼周遭有黑色眼线，牠的眼神落在马可身上，发出惊天嗥叫。

　　我试图用我的身体遮住马可，但他将我整个人腾空举起，拎着我跑向门口，彷佛我只是颗篮球。亚莉早已跑过门口，她试图拉住马可的手臂。

　　狮鹫猛撞门框，牠大得过不去。挣脱卡车消耗掉牠不少体力，牠往后摔倒。

　　而那颗飞翔的魔球在这时击中牠的头部。

　　巨兽似乎终于从愤怒中惊醒，抬头瞥看牠被训练来保护的物品。

　　发光的球往上窜升，高高停在瓦砾堆上方。下面的岩石愤怒地疯狂旋转，不断击打狮鹫。狮鹫再度腾空而起，痛苦咆哮。

　　光芒爆炸开来，三片发光的青铜碎片从碎石堆中弹起，在半空中融合，然后是四片、十二片，直到墙壁内剧烈爆裂声连连回响。

　　魔球在我们上方高处停止移动，青铜碎片形成的云朵绕着它旋转，就像行星绕着太阳公转。我瞥见在它们之间的巨像火焰，仍然像盛开的莲花般绽放。

　　狮鹫看起来精疲力尽，表情困惑，栖息在锯齿状屋顶的边缘一角，静静观察。

　　当碎片像被吸尘器吸住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上腾飞时，空气本身似乎变成青铜阴影，碎片相互撞击，融合成各种形状。

　　火焰底端开始形成基座，稳定地往下生长，吸起各种大小碎片。它冒出一个把手，然后是缠绕它的手指，随后是手掌，一个手腕、前臂、两个肩膀。

　　在漩涡底端，两个巨大的青铜脚丫向上延伸──从脚趾、厚重的凉鞋到足踝和小腿，大腿延伸成驱干，而顶端和底端慢慢融合在一起。

　　最后，一个高达三十公尺的青铜战士耸立在我们之上，它全身布满洞孔，但青铜碎片很快便找到正确位置，将洞填满。它慢慢生出一张脸，雕凿的战士脸上双眼紧闭，彷佛站着睡着了。

　　「看在伟大的卡拉妮份上……」马可喃喃低语。

　　顷刻间，雕像便完成。魔球往上飞近，我有剎那间以为马可是对的──直到魔球抵达太阳系外后，它才会停止飞翔。但它陡然打住，停在雕像上方的午后天际某处。

　　之后，它缓缓下降，嵌入火把上的火焰内，火焰立刻开始闭合。

　　狮鹫看到魔球开始消失时，发出哀嚎。牠跳离栖息的地方，往雕像扑去。牠伸长爪子，拚命攻击。

　　「牠在做什么?」马可问道。

　　「牠想要魔球。」我说，「远在亚特兰提斯毁灭之前，保护魔球便是牠的任务。牠不知道巨像的存在，牠以为巨像是敌人。」

　　爪子在雕像的青铜手臂上发出叮当声响，狮鹫往后弹跳，卡在牠脖子上的卡车门重量使牠难以维持平衡。牠连连挥舞翅膀，试图在半空中保持稳定。牠降落在墙壁残骸一块突起的玻璃碎片上，玻璃深深刺入巨兽的侧腹。

　　巨像听到狮鹫的垂死狂喊时，啪地张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