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马萨林

　　我试图放开火焰，但它不让我这么做。

　　它在我的抚摸下变得温暖，狄米崔欧兄弟的僧侣害怕地往后退开。我想都没想，就用双手捧住火焰基座，将它拉向我。我不确定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但这样做好像是正确的。

　　金属火焰感觉起来毫无重量，好像充满氦气。我丝毫不用使力，就能把整个庞大的东西举起来。我站着转身，走向通往第二片高地的阶梯顶端。一群僧侣聚集在温室周遭，温室现在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看见里面有个漩涡打转，彷佛迷路的疾风。

　　「杰克?」亚莉说，「你吓到我了。」

　　「我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我说，「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马可低头往温室望过去。「迪斯可舞厅在召唤你，老兄。你最好过去。」

　　我走下阶梯时将火把举在我面前，完全感觉不到脚下的阶梯，我觉得自己好像在飘浮。我接近温室时，僧侣纷纷后退。从外面看不出入口在哪，我猜唯一的入口是穿越修道院，修道院里面一定有个内门通往温室。

　　亚莉、马可和我一同走进室内。我们向右转，没多久后便进入一条走廊，三张状似古老的绘画挂在墙壁上。一张是巨像的大型画像，就像亚莉说的，巨像如同灯塔般伫立在海港一边，它全身上下以磨光的青铜制成，就像我现在握在手中的火焰。

　　下一张画像是一位穿着时髦束腰上衣的年轻男人，他坐在半透明的白球上。他相貌英俊，散发浅黄光芒，周遭围绕着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的人群，其中大部分是女孩。我看了两次，才能确定他是真的在飘浮。

　　在那张画旁边挂着一张老头的画像，他的皮肤起皱下垂，眼睛埋藏着深深的忧伤，头发是纠缠在一起的白色发绺，浑身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我注意到那两张画像下都有一模一样的青铜匾额：马萨林。

　　马可的手放在门把上，但他突然倒退，神色紧绷。「我不确定是否该这么做，杰克兄弟。」他说。

　　「我也不确定。」我颤抖地说。

　　他的眼神射向画像。「这里就像是马萨林大队的大本营，我们就在敌人的核心地带。狄米崔欧兄弟想要你做这件事，那不就是我们不该这么做的理由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真的是敌人呢?」亚莉回嘴，「你怎么知道贝格德教授和卡莱的学者们不是坏蛋?他们一直在欺骗和操控我们!」

　　「我想我们马上就会搞清楚。」我说，「请打开门。」

　　亚莉往前走，轻转门把。「它锁住了。」她说。

　　马可跳过去，转身用力一踢，只用一个飞腾的动作就将门踢开。「现在没锁了。」

　　我们走进里面。石堆发出的光芒是如此明亮，我得遮住眼睛。里面有点像个大型工作坊，桌子随意到处散布，碎石堆间有蜿蜒的狭窄通道。我从一堆石堆深处听到一个声音，那是一种微弱的歌曲，就像我在火山口听到的一样。

　　「你们有听到声音吗?」我问。

　　「我不确定。」马可狐疑地说。

　　我高举火焰，迂回穿过通道，寻找我之前曾看到的巨手。巨手正歪歪地倒在一堆石堆顶端，但就近看时，我发现它是由石头而非青铜制成，而且也不够大，无法抓住这个火把。

　　在它下面是数十个其他雕像的手，分别以石头、青铜、大理石或木头雕成。有些接连着手臂，形状各式各样，有女性的手，也有男性的手，有的像小孩，有的很消瘦。

　　亚莉走到另一堆石堆，捡起一座公牛的破碎胸像。「这太疯狂了，这里就像雕像的停尸间。我们得在这里找上好几个月，才能找到正确的碎片。」

　　她说的对。这里有上百，也许上千座雕像──人类、神祇、动物，应有尽有。如果巨像真的在它们之中，我们几乎不可能找到它。

　　我后脑杓的兰伯达记号再度开始悸动，我的视野边缘变得模糊。耀眼的光芒和声音，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听到狮鹫在远处哀鸣，牠可能随时会挣脱卡车。如果凯斯还活着，他的时间所剩无几。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找巨像，得等到解救我们的朋友之后才能去找。

　　「来吧，」我说，「我们离开这里。」

　　我将青铜火焰扔上一个石堆，我没办法抱着它上下悬崖侧壁。

　　但它没有往下掉落。

　　它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亚莉、马可和我瞠目结舌地站着，青铜开始震动，它在变化，变得半透明，彷佛是张纸。

　　有东西困在里面，我靠过去看它是什么。它不像是固体或是液体，只是一团像漩涡的明亮锯齿状物体，以自己的力量，沿着青铜火焰的内部结构，到处撞来撞去。它们沸腾、震动，绕圈圈的速度如此之快，变成一种电浆。

　　就在我们眼前，火焰里面有样东西诞生。某种精致的椭圆形物体，就像一颗巨蛋。

　　青铜火焰全身上下出现一条长形裂缝，然后是另一条。

　　就像花朵的花瓣般，它开始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