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格里莎三部曲Ⅰ:太阳召唤>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我原本以为事情不可能会变得更糟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我在穹顶大厅里坐着吃早饭时,主门猛然打开,进来了一群陌生的格里莎。我没有多留意。暗主麾下的格里莎总是在小王宫中来来去去,有时是在北方或是南方前线受了伤过来养伤的,有时是在其他的任务完成之后处于休假状态。
接着,纳蒂亚倒吸了一口气。
“哦,不是吧。”玛丽抱怨道。
我抬眼一看,认出了那个头发乌黑的女孩,就是她在克里比斯克时觉得玛尔非常吸引人,这时,我的胃猛地抽动了一下。
“她是谁?”我小声说,看着那个女孩在其他格里莎中穿行,打着招呼,高八度的笑声在金色的穹顶下回响。
“佐娅。”玛丽嘟哝道,“她在学校里比我们高一级,她很可怕。”
“她觉得自己胜过所有人。”纳蒂亚补充道。
我扬起了眉毛。如果佐娅的罪过在于眼高手低,那玛丽和纳蒂亚就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玛丽叹了口气:“最糟糕的地方在于她还真有些道理。她是个强得难以置信的暴风召唤者,很棒的战士,而且你们看看她。”
我首先看到了佐娅袖口上的银色刺绣,接着发现她的黑发光润完美,大大的蓝眼睛,配上黑得不可思议的睫毛。她几乎和珍娅一样美丽。我想起了玛尔,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将我击穿,这股剧痛完全出于妒忌。随后我得知佐娅被派驻到了黑幕。如果她和玛尔已经……好吧,她也许知道他是不是在那里,他是不是还安好。我推开了我的盘子,想到向佐娅询问玛尔状况的情形,我有点犯恶心。
好像她能够感受到我的目光似的。佐娅本来正在和几个满怀崇拜的科波拉尔基聊天,可她却突然转过身,快速走到召唤者这边。
“玛丽!纳蒂亚!你们怎么样?”
玛丽和纳蒂亚站起来拥抱她,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
“佐娅,你看起来棒极了!你怎么样?”玛丽一股脑地说。
“我们好想你啊!”纳蒂亚尖声说。
“我也很想你们。”佐娅说,“回到小王宫真好。你想象不到暗主把我弄得有多忙。不过我真是失礼,我好像还没有见过你的朋友呢。”
“哦!”玛丽叫起来,“我很抱歉。这是阿丽娜·斯达科夫,那个太阳召唤者。”她带着一点骄傲说道。
我局促地站了起来。
佐娅迅速给了我一个拥抱。“终于见到了太阳召唤者,我真是太荣幸了。”她大声说。但当她抱住我的时候,她又小声说:“你这个科尔姆森的臭东西。”
我僵住了。她放开我,完美的嘴唇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大家回头再见哦。”她轻轻挥着手说道,“我想洗澡都要想疯了。”她这么说着,飘然穿过穹顶大厅,走进通往宿舍的双扇门。
我站在那里,错愕茫然,脸颊发烫。我感觉每个人都一定会惊讶地冲我张大嘴巴,但似乎没有其他人听到佐娅的话。
在那一天剩下的时光中,她的话一直挥之不去,包括在巴格拉那里又一节搞砸了的课上,以及在一顿冗长的午饭上。其间佐娅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克里比斯克之行,黑幕边缘小镇的状况,还有她在一个乡村中见到的精巧的乌布禾木版画。那也许是我的幻觉,但似乎每次说到“农民”的时候,她都会直直地盯着我。她手腕上有一只厚重的银镯子闪着微光,她讲话的时候,亮光就一下下从上面反射过来。镯子上面还嵌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一片骨头的东西。加乘器!我立时明白过来。
当佐娅出现在我们的格斗课上的时候,本来已经很坏的情况变得糟糕透顶。博特金拥抱了她,亲吻了她的两颊,之后开始和她用书翰语有来有往地闲聊起来。还有什么是这个女孩做不到的吗?
她带来了她栗色卷发的朋友,我认得出她就是格里莎大帐里那个。我勉强完成博特金每堂课开头必做的训练,她们一直在旁边咯咯笑,并说着悄悄话。当我们分开互博的时候,博特金特意将我与佐娅安排到一组,我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
“明星学生,”他说道,骄傲地咧着嘴笑,“帮帮小女孩。”
“太阳召唤者肯定不需要我的帮助。”佐娅带着自鸣得意的笑容说道。
我戒备地看着她。我不清楚这个女孩儿为什么如此讨厌我,但我今天一天已经受够了。
我们各自站成了格斗的姿势,然后博特金给了个开始的信号。
我成功地挡开了佐娅的第一记重拳,但没能挡开第二记。那一拳重重地击中了我的下巴,我的头向后一仰。我试着甩头恢复状态。
她向前一跃,对准我的肋骨又来了一拳。很显然博特金的一些训练一定在过去的几周中潜移默化了。我向右闪避,拳头和我擦肩而过。
她收起肩膀转了个圈。眼角余光里,我可以看到其他召唤者已经停下拳击练习,都在注视着我们。
我不应该让自己走神的,我因此受到了佐娅接下来的一记震到内脏的重拳。当我大口喘息的时候,她又来了一记肘击。不过这次我成功躲开了,靠的更多是运气而不是技艺。
她把握优势,向前猛冲。那是她的失误,尽管我身形小、速度慢,但博特金已经教会我去利用对手的力量。
当她接近时,我向边上一躲,接着用腿钩住了她的脚踝,佐娅重重地摔倒在地。
其他召唤者中爆发出一阵掌声。但我还没来得及彰显一下我的胜利,佐娅就坐了起来,看得出她勃然大怒。她的手臂在空中猛地一挥,我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我感觉就像在空中向后滑行,然后“砰”地一声撞在训练室的木墙上。我仿佛听到什么东西裂开了。而且,当我的身体滑向地面时,体内所有的气息都被逼了出来。
“佐娅!”博特金咆哮道,“你不能使用能力。在这些房间里不行,这些房间里永远不可以使用!”
模模糊糊地,我意识到其他召唤者正围在我身边,博特金正在要求治愈者过来给我治伤。
“我没事。”我想说话,但已经喘不上气来了。我躺在泥土上,急促地小口喘着气。每次我试着呼吸,身体左侧就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这时来了一队仆人,在他们把我抬上担架时,我昏了过去。
玛丽和纳蒂亚到病房看我的时候,告诉了我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个治愈者降低了我的心率,令我进入深度睡眠,然后治好了我断掉的肋骨和佐娅在我身上留下的瘀伤。
“博特金气炸了!”玛丽大呼小叫道,“我从没见到过他气成这个样子。他把佐娅扔出了训练室,我感觉他可能想亲自揍她一顿。”
“伊沃说他看到伊凡把她从穹顶大厅带到暗主的议事厅,在出来的时候她一直在哭。”
太好了,我满意地想。但当我想到自己刚才还像一堆烂肉一样躺在泥土上的时候,一阵火辣辣的难堪就马上涌上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一边试着坐起来,一边问道。我碰到过许多人,他们曾忽略我,或者轻视我,但佐娅却好像是非常地恨我。
玛丽和纳蒂亚张口结舌地看着我,好像我被打碎的不是肋骨而是脑壳。
“因为她妒忌啊!”纳蒂亚说。
“妒忌我?”对这个原因我表示难以置信。
玛丽翻了个白眼:“因为她不能忍受其他任何人成为暗主的最爱。”
我大笑,随后就因为难以忍受的剧痛而龇牙咧嘴起来:“我可算不上他的最爱。”
“你当然是他的最爱。佐娅虽然很强,但她只是一个暴风召唤者而已。你可是太阳召唤者!”
说这些话的时候,纳蒂亚的脸颊红了起来。于是我知道,她声音中的些许妒忌并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但是那妒忌的程度有多深呢?玛丽和纳蒂亚说话的语气好像她们讨厌佐娅,可当着她的面,两人是笑着的。我不在的时候,她们是怎么说我的呢?我对此很好奇。
“也许他会降她的职!”玛丽尖声说。
“也许他会把她送到兹白亚去!”纳蒂亚高兴地说,声音尖得都含糊了。
一个治愈者从阴影中走出来,让她们安静下来,并将她们送走了。她们保证明天会再来看我。
我一定是又睡着了。因为,当我几个小时候后醒来,病房里已一片黑暗。屋里寂静得有些诡异,其他所有床位都空着,唯一的声响只是时钟轻轻的滴答声。
我撑着坐了起来,依然觉得有些疼痛,不过已经很难相信,几个小时以前我还有根断掉的肋骨。
我的嘴巴很干,同时觉得有点头痛。我勉强爬起来,从床边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水。接着我推开了窗,对着夜晚的空气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阿丽娜·斯达科夫。”
我惊得跳了起来,然后飞快地转过身。
“谁在那儿?”我喘息着说。
大教长从大门投下的长长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吓到你了?”他问。
“有一点儿。”我承认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我睡觉的时候,他有没有看着?
他似乎无声无息地从房间一头向我滑了过来,破烂的长袍在医务室的地上轻轻滑过。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听说你的伤,我很抱歉。”他说,“暗主应该对他的安排更注意一些的。”
“我没事。”
“是吗?”他在月光中凝视着我说,“你看起来不怎么好,阿丽娜·斯达科夫。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健康。”
“我只是有点累了。”
他走得更近了,他独特的气味也飘了过来,就是那种香烛和霉味的奇怪混合,再加上被翻过的泥土的味道。我想起了科尔姆森的墓园,那东倒西歪的墓石,还有跪在新坟前的农妇。我忽然强烈地感觉到病房有多空旷。那个科波拉尔基治愈者还在附近吗?还是他去什么地方弄杯卡瓦斯或者找张温暖的床铺去了?
“在有些边境村庄里,已经开始为你设圣餐台了,你知道吗?”大教长低声说。
“什么?”
“哦,是的。人们渴求希望,画圣像的人正因为你而生意兴隆呢。”
“但我不是圣人!”
“这是神的赐福,阿丽娜·斯达科夫,一个恩赐。”他走得离我更近了。
我可以看到他乱成一团的黑色胡须,带着牙渍的参差不齐的牙齿:“你正在变得危险,而且你还将变得更加危险。”
“我?”我小声说,“对谁来说危险?”
“某种东西比任何军队都更为强大。这种东西强大到可以推翻国王,甚至推翻暗主。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往远离他的方向慢慢挪去。
“是信仰。”他用气声说道,黑色的眼睛变得狂热,“信仰!”
他向我伸出手来。我摸索着来到床边的桌子,不小心将那杯水打翻在地。杯子立刻摔得粉碎,并发出响亮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厅由远及近,大教长听到后便慢慢向后退去,融入到阴影之中。
门猛然打开,进来了一个治愈者,他的红色凯夫塔在身后扬起:“你还好吗?”
我张开嘴,不确定要说些什么。但大教长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出了门去。
“我……我很抱歉,我打碎了一个杯子。”
那个治愈者叫来一个仆人清理残局。随后他把我安顿到床上,建议我试着休息。但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坐了起来,点亮了床边的灯。
我的双手在颤抖。虽然我想把大教长的絮絮叨叨当成无稽之谈,不去理睬,但我做不到。如果人们真的在向太阳召唤者祷告,如果他们真的期望我能拯救他们,我就不能不做到。我记得暗主在谷仓断梁下说的那些悲观的话,依靠格里莎能力的时代快要结束了。我想起了涡克拉,想起了在黑幕中逝去的那些生命。一个分裂的拉夫卡是无法在新的时代存活下去的。我不仅仅是在辜负暗主,辜负巴格拉,辜负我自己,我其实是在辜负整个拉夫卡。
第二天一早,珍娅来看我的时候,我把大教长到访的事情告诉了她。但她看来并未因为他说的话或者他奇怪的行为而担心。
“他挺吓人。”她承认道,“但并无害处。”
“他可不是没有害处。你应该看看他的样子。他看起来完全疯了。”
“他只是一个牧师。”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珍娅耸了耸肩:“也许国王让他帮你祈祷呢。”
“我今晚不想再留在这里,我想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至少能好好锁上房门。”
珍娅哼了一声,环顾了一下空着的病房:“好吧。这个,至少,我能同意。我也不会想留在这里的。”随后她盯着我看了看,“你看起来糟透了。”她用她惯用的口吻说道,“何不让我来帮你弄好一点呢?”
“不要。”
“就让我把你的黑眼圈去掉吧。”
“不要!”我固执地说,“不过我确实需要你帮个忙。”
“要不要我把工具箱拿来?”她热切地说。
我对她怒目而视:“不是那种忙。我有个朋友在黑幕里受了伤。我……我给他写过信,但我不确定我的信送到没有。”我感觉双颊发红,赶快继续说,“你能不能帮忙查一下他是不是没事,还有他驻扎在哪里。我不知道还可以找谁,而且你总是在大王宫,我觉得你也许能帮我。”
“当然可以。不过……嗯,你有没有查过阵亡名单?”
我点了点头,喉头一哽。珍娅走到旁边去找纸笔,让我把玛尔的名字写下来。
我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玛尔的音信全无。我每个星期都会查阵亡名单,心如擂鼓,胃里打结,我很害怕看到他的名字。而每个星期,我都会感谢所有圣人,因为玛尔还平安,还活着,即使他不愿写信。
事实是这样的吗?我心中一阵绞痛。也许玛尔很高兴我离开他,很高兴能脱离过去的友情和义务。或者,现在他正躺在哪里的医院病床上,是你自己小肚鸡肠,我责骂自己。
珍娅回来了,我写下玛尔的名字、兵团以及分队编号。她将那张纸对折起来放到了凯夫塔的袖子里。
“谢谢。”我沙哑地说。
“我认为他肯定没事的。”她说道,轻轻捏了捏我的手,“现在躺回去,我可以为你去掉这些黑眼圈。”
“珍娅!”
“躺回去。要不你就忘记你想让我帮的小忙吧。”
我气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太坏了。”
“我非常厉害。”
我瞪着她,同时沉重地倒在了枕头上。
珍娅走后,我作了要回我自己的住处的安排。治愈者表示不赞成,但我坚持要这样做。我现在不再感到疼痛,因此我绝对不要在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再待一晚。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马上洗了个澡,然后试着去读一本理论书籍。但是我无法专心致志。我害怕明天要去上的课,巴格拉那里又会是一节没有效果的课,我恐惧,我不想去。
我到了小王宫已经一段时间了,众人的瞩目和窃窃私语也已经消退了一点。但我毫不怀疑,我和佐娅打的那场架会让一切死灰复燃。
我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瞥见了自己。我穿过房间,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
我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不见了,但我知道几天后它们会再次出现。而且珍娅做的这些也和现在没有多大区别。我看起来像往常一样:疲惫、骨瘦如柴、病恹恹的。我一点也不像一个真正的格里莎。能力就在那里——在我体内某个地方,但我控制不了,而且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我的力量过了那么久才显示出来?还有,为什么我无法自己单独使用它?
通过镜子的反射,我可以看到窗边厚厚的金色窗帘,色彩鲜艳的壁画,还有壁炉中那闪烁的火光。佐娅是可怕的,但她也是对的。我不属于这个美丽的世界,如果我没有找到一个方法来使用我的力量,我将永远也找不到。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