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餐厅,我看到麦迪逊正在为今天的教学做准备,学龄儿童们陆续在长桌旁坐下,等着老师上课。
我抓着她手臂将她拉出了房间:“我要和你谈谈。”
“什么?”
来到大厅,我盯着她说:“你告诉福勒我怀孕了。”
她腰板一挺,挑衅地扬起下巴:“是我告诉他的又怎么样。”
“这是我要你保密的事情啊。”
她打量着我的反应,仿佛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
“其他家长已经讨论过极端情况分配的方案,”她直直地看着我,“而且他们全部同意,我知道你们开会肯定会提起,所以我不得不告诉福勒,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告诉他,而且你也会同意极端情况分配。这虽然是我们最好的办法,但你得吃够东西啊。如果有必要,我会把你怀孕这件事告诉全地堡的人。你可以恨我一辈子,但别忘了这关乎你肚子里孩子的性命。”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花板,希望从这复杂的情感旋涡中解脱出来。
与麦迪逊做了三十多年的姐妹,我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于是我只说了两个字“好吧”,然后转身离开。
我在詹姆斯离开前待的那个工作间里找到福勒。
“你在忙什么?”我靠在门边问他。
“想搞清楚詹姆斯在研究什么,找找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能告诉我他出什么事了。”
他举起一幅手绘草图,在我看来,上面像是一架小型无人机,前部有个像是即兴设计的挖掘工具,周围还有许多速记标记和数字,像一幅古老的绘画,周围写满了梵文。
“我根本看不懂,”福勒说,“如果哈利在这儿,他也许能搞明白,我们就别想了。”
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未像现在一般感到如此无助,即便在国际空间站遭遇不幸、被困在飞船内时,我也仍心存希望。眼下,我感觉前途未明,或许是因为我们食物不足,又或许是因为地表遭到了小行星的毁灭性打击,而我们还被困在地下,感觉像是盯着深渊,我所能看到的只有死胡同。如果连我都开始这样想,那其他人一定也会。我受过专门训练来面对这种情况,在过去几年,我也经历过不少事情,我不禁开始思考:这样我就有资格带领大家了吗?或许确实如此,或许这就是我在地下应该发挥的作用,而且重要程度不亚于詹姆斯在地上的努力。
“我们应该做点儿什么。”
福勒抬起头看着我。
“詹姆斯很显然在地表忙活,我们在地堡也有该做的事情。”
“什么?”
“让大家保持希望。”
福勒表情严肃,点了点头。
“大家本来就吃不饱,还担惊受怕。如果不做点儿什么,大家的情况就会越来越糟。”
福勒挪开视线,说:“我们能活下去的。”但他的声音很小,仿佛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们能活下去,但生存不仅仅是活下去,更要有生存的目标,这是你刚才在厨房和我讲的。”
“你想怎么办?”
“你读过《与生俱来的权利》这本书吗?”
他眯着眼思考着这名字:“那本心理学的书?读过啊,二十年前曾流行一时。”
“我想组建一个读书小组。”
“为什么?”
“我认为这能提供我们需要的东西。”
他微微笑道:“食物吗?”
“不是,比食物更重要的东西。这本书能分散大家的注意力,甚至给他们带去坚持下去的希望。”
那天下午,等孩子们聚到餐厅准备上课时,我带着大人去到地下室。漆黑宽敞的地下室是唯一空间足够的地方,地堡房间中间的公共休息区太过拥挤。
没想到的是,地下室就是最完美的选择。我将LED灯围成一个圈,摆上了毯子和枕头供大家落座。地下室里竖着的水泥石柱让这里看上去像一个洞穴,或者用于秘密集会的古代地下墓穴,我们则是某个讨论伟大启示的派系。
几乎所有的大人都到场了,包括福勒、赵民、厄尔斯以及大多数士兵。麦迪逊、夏洛特和艾比则在楼上进行教学活动,还有一些大人在照看更小的孩子。
在过去两年里,我一直在为那些有雄心壮志的宇航员授课,教他们如何在太空生存。眼下似乎也差不多—— 同样是在授课,但听众全然不同,面临的生存环境也比太空更加艰难,因为现在我们面临的是心理上的挑战。
《与生俱来的权利》是一本心理学著作,里面的理论在二十年前曾引起人们的激烈探讨。要讨论那些思想,严格来讲我还不够资格,但我会尽力尝试,因为我想让大家都能从书中得到启发。
“我想先为大家读一段书中的开头。”虽然我的说话声音不大,依然回荡在宽敞的地下空间里。
我拿起平板,打开书的第一页。
“每一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权利,那就是快乐。要获得快乐,最大的挑战不是来自我们生命中的障碍,而是来自我们自己,那是我们永远也无法逃避的东西—— 我们的思想。
“自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在不断地学习地球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个人卫生到理财,但在如何理解并管理我们的思想上,并没有一套广为接受的课程。确实,几乎每个人在一生中,都是自己思想的受害者,我们从未学习如何掌控、管理甚至是理解它。本书的目的就是改变这一点,这是一本人类思想的手册。如果你阅读并遵循书中的指引,你将会变得沉稳且内心坚忍,你会重新获得你那与生俱来的权利。善于调整心态是通往真正长久快乐的唯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