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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人蛊

第二十九章 人蛊

在吴承恩一行人被围困山洞之前,同在南疆的九剑正在赶路。

他摘下了杏树上的一枚果实,剥开皮之后一口吞进嘴里。

好甜,好像咬了一包蜜水入喉。

九剑皱了一下眉头,山中野果大多酸涩,只有经过苗匠师傅侍弄过的果树才能甘甜入口,难道这里的杏树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品种吗?

九剑忍不住又摘了一颗。

九剑擦了擦嘴巴边上的果肉残渣,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很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虽说自己其实并不想与奎木狼交手,但是,不依靠武力就带着奎木狼回京城投案,想必是做不到的。

是的,九剑并不想与奎木狼交手。

想当初,奎木狼领回百花羞时,九剑还没有当上二十八宿。

听说,当时京城朝野里因为这个漂亮的女人轰动一时:毕竟文武百官还是知晓一些关于“李家”的渊源的。

眼下这镇邪司二十八宿中的奎木狼竟然迎娶了一个对头家里的女人,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

当时的锦衣卫镇邪司其实暗地里已经与三军、五寺、六部等衙门交恶,只是矛盾还没有放到明面上。

一群官员上朝之际,都会有意无意提醒皇上要加强京城戒备,防止有敌人安插眼线,甚至是谋反。

这话头,表面上说的是奎木狼的个人行为,实际上所有矛头全部直指整个锦衣卫镇邪司。

如果说锦衣卫镇邪司内部行事低调,可能百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抓不住什么把柄。可是,这奎木狼是个耿直汉子,虽然顶着整个朝廷的压力,却依旧打算按照之前的承诺,开宴设席招待百宾,明媒正娶百花羞。毕竟她一个深闺娇女,为了这份感情背井离乡跟着奎木狼只身来到京城……

奎木狼压根儿没打算让她受一点委屈。

哪怕要和其他人刀兵相见。

这时候,唯一一个不断为这件事奔走的人,就是麦芒伍。

当时的麦芒伍刚刚从太医院离职卸任,之前由于自己医术高超,论起来和百官之间多少都有一些交情。

麦芒伍是挨个府邸送请帖,数不清吃了多少闭门羹和冷脸子。

只是这麦芒伍既不急也不恼,单是按礼数办事。今日被家奴拒了,明日到了时辰,麦芒伍必定再次上门求见。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麦芒伍如此周全,反倒是让人不好拒绝。

如此过了半个月有余,终于有了转机:当朝宰相最先收下了麦芒伍递了许久的请帖。丞相的老母亲偶感风寒,吃了几日草药都不见好,甚至咳得更厉害了;最终,还是连夜里请了麦芒伍去,药到病除。

这样一来,百官也不好再做推辞,只得纷纷收下请帖,表示到了日子必然凑凑热闹,给这对新人捧场。

一场风波,总算是被麦芒伍连日里的忙碌压下来了。

婚宴上,奎木狼和百花羞这对新人算是风光,几乎满朝文武都来镇邪司道贺,就连皇上也钦赐了一幅字画——当时的九剑只是一名普通的锦衣卫,论道理来说只能上桌去吃流水席而已,论资排辈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奎木狼本人的。

但是这奎木狼却拎着一壶酒,带着百花羞借故避开了文武百官,来院子里与每一桌锦衣卫敬酒。

无论官职高低,奎木狼都喝了一杯。多多少少,这顿婚宴奎木狼喝下了好几坛美酒,豪爽至极。

抛开婚宴最后,从天牢里特赦放出来的镇九州喝了个烂醉而撒了酒疯不谈,这顿饭倒是算得上美满。印象里,那一天是锦衣卫镇邪司里面最后一次把酒言欢。

事后,麦芒伍用尽手段,将本该留在京城接受严密监视的奎木狼调去南疆镇守一方。毕竟南疆那边苗民甚多,朝廷却也不得不防。这一来,奎木狼的出行倒也算得上名正言顺。

临行前,奎木狼谁也没有见,单单将麦芒伍约去一个僻静酒馆,喝了一顿酒。听说双方发生了争吵,最终不欢而散。

只是短短几年后,麦芒伍嘴里面的美酒还没有散尽,奎木狼便如同当年百官进谏的一样,真的叛了锦衣卫,叛了朝廷,叛了皇上。

麦芒伍知晓这件事后,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获得消息的当天,麦芒伍只是和其他二十八宿交代了锦衣卫的一些事端和杂务,吃了一顿简餐后便穿戴整齐,独自去面圣——按照时日来说,当日是为皇上请脉的日子。

在确定了皇上身体无碍后,麦芒伍便摘了自己的官帽,跪在皇上面前。

锦衣卫既然已经知道了奎木狼叛变的事情,那皇上自然也应该知道了。

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念在这些年锦衣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杀要剐,由麦芒伍一人承担。

但是,皇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龙颜大怒。

相反,皇上当日似乎心情不错,不仅出人意料地免了锦衣卫的罪责,甚至令麦芒伍陪自己下棋。

“一两个叛徒,正常,你不必自责。”皇上宽慰着跪地不起的麦芒伍,手中把玩着棋子,“再说了,如果锦衣卫出了叛徒,就要你这个头目负责,真这么算的话,朝廷出了叛徒,岂不是要朕来担这个责任?没有这个道理嘛……”

麦芒伍连忙叩头谢恩。

“只是……朕的天下,自然是朕的规矩。”皇上笑着,抬手招呼着麦芒伍抬头看着自己。麦芒伍缓缓举首,看到皇上手中的玉石棋子,已经碎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而另一半,被皇上捏在了手里。

“记住,他叛了锦衣卫……”皇上说着,抬手一扬——麦芒伍脸上,便横着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他叛了朝廷……”一边说着,皇上朝着麦芒伍的脸上,反手又是一挥。麦芒伍纹丝不动,脸上再添一道深伤。

“他,叛了朕!”锋利的棋子边缘,最后一次从麦芒伍脸上扫过。

皇上手中的那半个棋子沾染着鲜血,摔在了地上。麦芒伍依旧一脸平静,任凭鲜血直流,这副面孔看起来格外瘆人。

“跪安吧。”看着一言不发的麦芒伍,皇上似乎略感无趣,摆摆手示意麦芒伍可以走了。麦芒伍跪地叩安,站起身,流着一路的血走出了大殿。路上见到几个小太监,看到这般情景无不被吓得丢了魂一般。也难怪如此:此时那麦芒伍的脸皮几乎都被划烂,抛开平静的双眼之外,简直面如恶鬼。

麦芒伍回了锦衣卫镇邪司,第二天就发布了通缉令,悬赏捉拿奎木狼。而麦芒伍本人则是闭门谢客一个月有余;再次出门时,他脸上已并无大碍。再次面圣时,皇上还称赞麦芒伍医术高超,竟然只让脸上留下了三道浅痕,再无其他。

麦芒伍只是谢罪,口称自己只是出于需要面圣而考虑,才不得已对自己的脸面修整一番。

“朕的规矩,记住。”

说心里话,九剑打心眼里佩服麦芒伍可以为了镇邪司的弟兄们如此忍辱负重。而他自然也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带回奎木狼那叛徒,为麦芒伍洗刷罪名。冤有头债有主,只要奎木狼归案,一向办事没有瑕疵的麦芒伍就能重新获得皇上的赏识。

况且,麦芒伍对昔日的兄弟奎木狼可谓推心置腹,这奎木狼倘若尚有一丝血性,早该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便是不想牵涉于妻小,最起码也该主动向朝廷送上自己的人头,以示认罪。但是,这奎木狼竟然就安安稳稳躲在南疆,跟着那百花羞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九剑把玩着手里的巨伞,下定了决心,断断不能容得奎木狼这种懦夫继续逍遥,玷污了镇邪司的名声。

又吃了几个杏子,看看时辰,九剑知道自己应该继续上路了。

为防之后几日依旧没有野物充饥,他干脆折了一枝被果子坠得弯了腰的树枝揣入怀中,继续赶路,只是走没几步,就又停了下来……

手边的山壁上有几道剑痕,正是自己两个时辰前留下的——这是九剑为自己所做的路标。

这一片南疆的深山,如同被诅咒了一样,永远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再这么下去,别说捉拿那奎木狼了,自己倒可能真的会困死饿死在这一大片荒山之中。

虽说几个时辰前,九剑远远瞥见了几个苗人的身影,但是从那些人背负着厚重的行李来看,可以推断出这附近不会有什么人烟。

否则,那些苗人也不会带着这么多的干粮上路。

九剑很想上前寻得那些苗人问一下路,可以的话,甚至打算厚着脸皮讨要一口热饭吃。只是自己开口高呼几句后,那些苗人只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望了一眼,便神色匆匆地避开,身影很快消失于大山之中。

九剑叹口气,他并未对苗人的举动感到意外,他知道苗人一向对朝廷没有什么好感;自己一身官服打扮,向苗人喊话简直是自讨没趣。再加上苗人生性凶蛮,没有与自己发生争执已经算是走运了。

九剑蹲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了之前存下的几枚果子,勉强充饥。

抬头看看天空,依旧是万里无云,连一片能够定个大体方位的云彩都看不到,真是见了鬼了……

忽然间,一阵地动山摇,震得九剑几乎站立不稳。

大概一炷香后,这股震动才逐渐平息。

九剑抬头向不远处看去,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嘴中喃喃道:“真的,见了鬼了……”

刚才还是一片山路的地方,突然间耸立起了一座漆黑色的高山!

定睛细看,上面似乎还有不少人影走动。

九剑三口两口吃完手中的果子,随即动身——起码,有了这么一个参照物,自己总算是能辨得清方向了。确实,那些走动的身影格外僵硬,看起来并非一般百姓。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是福是祸,倒不如过去看看。

等到九剑走到这座石山面前,却又慢下了脚步——眼下已经四顾无人,自己又失了线索。空气之中,只剩下了一股子淡淡的尸臭,还有一丝没有散尽的硫黄味。

正当九剑打算登上山顶,拔高远望之际,忽然间从山中传来了诵经的声音。

唔,确切来说,倒不像是有人在山中诵经,反而像是这一片大山、这一片土地都在微微震颤,低声念诵着经文。

虽然九剑不懂经文,但是听到这经声的感召,他还是本能地虔诚下跪,朝着石山拜了一拜。

“不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九剑背后突兀响起。九剑几乎吓了一跳,略微狼狈地匆忙起身,手也朝着背后的伞柄摸去——

然而身后并没有人。

九剑向后伸去的手渐渐松开了,顺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此时,九剑觉得这经声里面有些不妥的地方,弄得自己颇有些心烦意乱。

莫非是自己的心魔作祟,杀心太重,才被这悠扬的经声扰得坐立不安?

正在九剑思忖之际,一行苗民背着厚重的行李,从山脚下走了上来。

那些人之中有老有少,其中最小一个孩童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年纪,小手被旁人牵着,略有拉扯。不过,他们全部低头登山,步伐稳健,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山上已经有了一个朝廷官服打扮的不速之客——九剑避无可避,只得负手而立,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尽量显示出自己并无恶意。

当然了,这很难。且不说自己的嘴唇早就干裂,肚子也一直咕咕叫着,身上的衣物也是风尘仆仆……

无论怎么看,九剑此时都很像是一个走投无路准备劫道的歹人。哪知那一行苗人对九剑似乎视而不见,与这个背着兵器的大汉擦身而过时,甚至没有人抬头侧目。只有那个孩子,怯生生地偷瞄了一眼九剑。

虽然九剑生得有些面相凶狠,但是说起怎么逗孩子,还是颇有一套的;他不动声色地在自己怀中摸索一番,只找到了一张纸。九剑微微侧身,三下五除二,就在腰间叠出了一只纸鹤,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顺着风脱了手。

纸鹤飘了飘,落在了那个孩子脚边。那孩子急忙弯腰拾了起来,脸上满是惊讶和欣喜,仿佛手中的纸鹤是无价的宝贝一般,嘴里兴奋地说着些什么。

拉着孩子的那个苗人抬起了头,先是看了看小孩捧着的纸鹤,然后才与九剑四目相对。片刻后,那苗人朝着九剑略微点头,似是道谢。九剑急忙转过身,掩盖着脸上的不好意思,还假装受了山风一般咳嗽了几声。

脚步声并没有在九剑身边留太久,那些苗人继续着自己虔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山顶。确信这些人走远后,九剑才回过头来,思量着自己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脚边,已经整齐地摆上了两块干粮和一个装满了泉水的竹筒。

九剑盘膝坐下,摇晃了一下竹筒,听到里面水花溅起的声响,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

这真是受之有愧啊……

九剑一边开始了狼吞虎咽,一边心存感激地抬头看了看那些苗人淳朴的背影。

他们怕是要在这深山中赶远路的,现在竟然如此慷慨,一下子给了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么多口粮……

谁说南疆乃是蛮夷之地?

九剑心中一时感慨,心想等到自己完成了朝廷的使命后,说不定也会主动请缨,来这里镇守边疆吧。

想到这里,九剑心中忽然一紧,随即告诉自己:起这个念头,绝非为了接替奎木狼的差事。

周围诵经的声音仿佛越来越大。霎时间,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了九剑的脑海之中:“捂住耳朵!不要听!”

九剑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左顾右盼却发现周围依旧没人。刚才的声音却似曾相识,语气也是焦急不堪。

奇了怪了。

九剑向远处眺望,无意中看到刚才的那一行苗人已经走到了山顶;此时,除了那个孩子之外,其他人已经围成一圈,仿佛受到了经声感召一般,跪在地上朝着山顶叩拜。叩拜之后,那些苗人竟然如同汉人一样,双掌合十,开始诵经。

经声伴随着山风一起越来越大。一阵阴风刮来,吹跑了那个南苗孩子手中的纸鹤。孩子跌跌撞撞,跑出几步想要去捡——

就在此时,围成了一圈的苗人一个个死命地扣住了自己的喉咙,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九剑一怔,随即从背后抽出兵器迈步而去。

在那几个苗人围成的圈子正中涌出了一股流沙,那流沙像泉水一般蔓延开来。接触了沙子的苗人,身体连同衣物一起逐渐变成了枯石。

过程相当快。九剑飞奔至山顶附近时,这些苗人已经不会再挣扎了。他们定格于最后痛苦的动作,仿佛经历了千年风霜摧残的石雕一般脆弱不堪。随着吹过的山风,这些石像化作了一片散沙。

“人蛊……”九剑咬着牙,一把抱起幸存的南苗孩子,转身朝着山下逃去。幸好,刚才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不断警醒自己;否则,九剑很有可能也会迷了心窍,顺着这经声跑到山顶的位置跪拜了。

这座刚刚平地而起的巨山,此时已经从山顶的位置开始崩坏;不,这般情景,说是融化更为贴切。仿佛这座石山是由沙子铸成,此时正在由内而外缓缓化作一片沙海。只不过,这些沙子与常见的沙漠不同,颜色更猩红些许。用鼻子略微闻一闻,不难分辨出里面夹杂了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九剑深知这些沙子不妙,却一时间也没有对策,只能先护着怀里的孩子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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