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预言
我靠坐在树边,厌倦了逃避感情的纷扰。理性告诉我,阿岚有十足的理由蓄意将我遗忘,但另一股声音却更强烈地质疑他。心好痛。若有人在阿岚被捕前问我,是否信任他,我一定表示全心信赖,绝无丝毫怀疑。
然而总有个负面的声音啃噬着我,说我配不上阿岚,失去他只是迟早的事。我向来认为阿岚完美得不尽真实,我好希望自己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而阿岚主动离弃我,更令人不堪。我怎会如此错估他?我太天真了,我不会是第一个心碎的女孩,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竟然会相信他所说的爱。
在拜访斐特之前,我可以告诉自己,阿岚的失忆是罗克什造成的,不能怪他,他其实还爱我。现在我才明白阿岚是刻意遗忘我,顺水推舟地将我抛开了。
将错误一笔勾消一定很棒吧。挑错女孩了吗?没关系,只要连根拔除,那些讨厌的回忆便不会再干扰你了。若能卖这种药,必能大发利市,毕竟很多人都干过儍事,交过不堪的对象啊。彻底地遗忘吧,擦掉记忆!买一送一!逾期不售!
自伤自怜了一个小时后,我拖着步子回到小屋,进门时,所有谈话声戛然而止,两兄弟看着我,斐特则忙着磨香料。
阿岚起身朝我踏前一步,我木然地看着他,阿岚便止住脚了。
「所以你没什么能帮我们的了?」我问斐特。
斐特歪着头静静对我说:「很抱歉,这事斐特帮不了。」
「好吧。」我告诉季山,「我想现在就离开。」
他点点头,动手打包行李。
「卡西,」阿岚伸出手,发现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又抽回手,「这事我们得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摇摇头,拉起斐特的手,「谢谢你的盛情与所做的一切。」
斐特站起身来抱抱我。「别担心,卡西儿,莫忘了水与大地会彼此相融。」
「我没忘,只是这回我比较像月亮,不像水。」
斐特搭住我的肩说:「卡西儿是水,月亮会把潮水带走。」
「好吧。」我回抱他,向他保证说:「谢谢你这么乐观,我不会有事的,别替我担心。再见了。」
斐特表示:「等将来心情好点,再来看我呀,卡西儿。」
「但愿如此,我会想你的,很抱歉突然离开,不过我等不及想破解魔咒,完成任务。」我抓起背包朝门口走。
季山立即拾起自己的家当赶上来。
「卡西。」季山喊道。
「我们能不能安静走一段路?我不想说话。」
他盯住我,最后表示:「好吧。」
我仅走踏数步,白虎已跟到身边,用头顶住我的手了。我拒绝看他,紧抓住背袋的带子,故意走到季山的另一侧。季山看看绷着脸的我,再看看白虎。虎儿退到我们后头,不久便落在我的视线之外了。
我稍稍放松,不吃不歇地默默走到力竭为止。待圣巾搭好帐篷后,我躺到睡袋上,略过晚餐,让两兄弟自己去张罗。他们没来吵我,令我既庆幸又失望,接着便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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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时天仍黑着,这是我数天来首次检查手机,卡当先生没来过电。时间是凌晨四点,我已了无睡意,便将头探到帐外。火堆快灭了,阿岚和季山都不在附近,我添入两根薪柴,等火势重燃后,为自己点了杯热巧克力,看着火焰慢慢啜饮。
「做噩梦了吗?」
我迅速回身,阿岚倚在树边,只见得到白衬衫,脸部却被阴影掩住了。
「没有。」我再次凝望火焰,「我只是睡饱了。」
他踏入火光中,坐到对面的粗木上,摇曳的火焰让他古铜色的皮肤泛出柔光。我克制着不去看,没事长那么帅干嘛?阿岚用一对蓝眼瞅我。
我吹着热可可,死也不肯看他。「季山呢?」
「去打猎了,他现在没什么机会打猎,想去尽情享受一下。」
我怨道:「休想我帮他拔刺猬的刺,万一被扎,他得自己去想办法。」我又喝一口热飮,「你干嘛不跟他去?」
「因为我得看护着妳。」
「你真的不必费心,我是大人了,想去打猎就去吧。你应该去的,你还是太瘦了。」
「幸好妳还有在关心,我好怕妳把我全忘了。」
我抬眼看着他,气到开骂,「把你全忘了?我?忘记你?我……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讨人厌!」
「很好,妳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我放下杯子站起来,「你喜欢那样是吗?喜欢看我为情所苦,好嘲弄我是吧!」
他也站起来,「我没有嘲弄妳,卡西。」
我挥手说:「尽管笑吧,你夺走了我所有珍爱的事物!将我的心捏碎了扔给猴群耍弄。我错不该信任你!白痴才相信你真的爱我,在乎我,以为我们彼此相属。你只是……只是一颗方枕。我最近才知道,原来我喜欢的是圆枕。」
阿岚笑出声来,惹得我更加怒不可遏。
「我是方枕?此话怎讲?」
「意思就是我们不该在一起。我早该料到你会伤透我的心,你说的那些话,写的那些诗──对你根本毫无意义。等我们回家后,我就把你写的每首诗都还给你。」
阿岚一僵,「这话什么意思?」
「那些诗都无所谓了,干脆扔进火里,至少烧了还能给我一点温暖。」
「我不信妳会这样做。」
「等着看啊。」
我回帐篷,抓起日记快速翻到〈无价的珍珠〉那首诗,冲到火堆边撕下纸页,然后盯着它。
「卡西。」两人四目交接,「不要。」
「有差别吗?写这首诗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骗子。」
「妳错了,我现在不记得妳,并不表示以前的爱是虚情假意。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故意忘记妳,这实在说不通,但我跟妳保证,我并没有死,我还活着,而且就站在这里。」
我摇头否定他的说辞:「对我来说,你已经死了。」我将纸一抛,望着它在空中旋转,纸角着火时,泪水也流下了我的面颊。
阿岚迅如疾雷地从火堆中抢回纸页,握拳将纸角的火捶熄。他喘息粗重,显然十分激动,阿岚手上的烧伤随即愈合,我只能无言地望着诗页的焦痕。
「妳一向如此执拗冥顽吗?」
「你是在骂我笨?」
「没错,只是措词比较委婉!」
「委婉就不必了。忘了吧!」
「我已经忘了!这点还不明显嘛!为什么妳看不清眼前的状况?」
「眼前是什么状况?一个变成老虎的王子?一个痛恨我,以致故意用魔咒将我从记忆中消除的男人?一个无法忍受与我同处几分钟,碰都不想碰我的男子?那就是我该认清的状况吗?如果是的话,我已经看得够清楚了!」
「错了,妳没看清楚的是这个,儍女孩!」
他抱起我激情狂野地吻住,一对热唇几乎化在我唇上。我尚不及反应,阿岚已抽身弯腰,颤抖着手扶着树干重重喘息了。
我交迭着手臂看他慢慢复原,「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如果妳得用问的,显然我还没表达清楚。」
「好吧,你吻了我,那又如何?这又不表示什么。」
「那表示了一切。」
「怎么说?」
他深吸口气靠在树上,「那表示我开始爱上妳了,如果我现在有这种感觉,以前的感情只会更强烈。」
「若是真的,那你就别拦着自己呀。」
「我办不到。我根本不知道触发点是什么,我原本希望吻了妳之后,能触动记忆,但显然无效。」
「所以……什么?你以为吻了母蛙,母蛙就会变成公主?我很不想泼你冷水,可惜你只能得到你所看到的。」
「妳到底要怎样才会相信我不在乎外貌?」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我们以前早就吵过了,虽然你不记得。不过就你目前的记忆而言,你大概还记得你说过妮莉曼很美吧。」
「没错,我的确说过,那又如何?我说她美,就表示妳不漂亮吗?」
「重点在于你说话的方式,『可惜我当时爱的不是妮莉曼……她好漂亮。』言下之意就是本人不美。难道你一点都不懂女人吗?绝不能在女人面前称赞别的女人美丽。」
「我又没在妳面前说,是妳偷听到的。」
「重点还是一样啊。」
「好!我就实话实说吧,若有半点虚言,就咒我没饭吃!妳很漂亮。」
「很抱歉,这位大哥,火车已经开走了,而且你没有车票。」
他气到猛搔头发,「我到底要怎么讲才能补救这件事?」
「只怕救不了了。」我扠着腰说:「我只是不懂,你若真爱我,为何选择忘掉我?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你并不爱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妳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对季山说的,你说无法想象自己会爱上我这种人。明白了吧?连你都知道我们并不相配,你是天鹅,我是蛤蟆,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从你被救出来后,就是那么想的。」
阿岚苦笑道:「相信我,我不是天鹅,妳也绝非蛤蟆,我说那些话时几乎不了解妳,而且妳根本误解了我的话!」
「哪里误解?」
「我……我的意思是……我当时说的是……听我说!妳跟我当时想象的那个人不一样。」
「我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不是,我当时避着妳,不了解妳,我──」
我撕下另一张纸。
「卡西!」阿岚冲上来抢日记,却因靠近我而忍不住呻吟。「别闹了!不许再烧了!」
我用力扯着日记,「这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他把日记扯过去,「妳不能再用我刚回来时说的话批判我!我重创未愈,脑子不清不楚,等后来有时间了解妳后,我就……我喜欢妳!」他大声喊道,「非常喜欢妳,我知道以前为何会爱上妳了,虽然妳真的很难搞!」
我扯回日记:「你非常喜欢我……喜欢我!哼,喜欢对我来说还不够。」
他再次争夺日记:「卡西,妳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不肯放手:「我要以前的阿岚!」
他身子一僵,低声说:「我不知道该跟妳说什么,以前的阿岚也许再也回不来了,而……这个新的阿岚并不想失去妳。」他愠郁地握住我的手腕拉近说:「何况,妳说过,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不可能了。」我又扯了一下,阿岚松手,我趁势退开几步。
他颓手握拳,沉声警告说:「那就让它变成可能。」
「你期望太多了。」
「不,期望太多的是妳。」他踏近一步,「妳不讲理,妳得给我时间啊,卡西。」
我抬头与他对望,「斐特没点明是你自己的选择之前,我已给过你太多时间了。」
「『没有耐性的人何其可悲!伤痛如何能够痊愈?』」
「这回莎士比亚也救不了你了,超人先生,你的时间用完了。」
他皱眉说:「也许我应该去读《驯悍记》!」
「很好,我来为你上第一课:『我不高兴便有话直说;门在那儿呢,先生;要走请便。』」
「我不需要上课,我已经知道结局了,男主角赢了。『妳以为几句难听的话就能伤害我的耳朵吗?』」阿岚勾指要我过去,「『过来吻我吧,西泽琳。』」
我瞇起眼,「你改词了,我不会像西泽琳那么容易讨好。」
阿岚脸色一绷,生气地挥手说:「罢了,算妳赢,妳若坚持把诗全还给我,那就还吧,可是别烧掉。」
「好!如果你答应接下来的行程都不来烦我,我就不烧。」
「行!顺便告诉妳,我还以为妳温柔心慈、感情丰富!结果妳跟刺猬没两样,任何接近妳的男人,都会被扎到满脸刺!」
「没错!女生需要一些防护,免得被男人当午餐吃掉,尤其那些猛虎般想找麻烦的男人。」
阿岚睨眼抓起我的手,轻扣住我手腕吻了一下,我看得出来他在忍住疼痛。
「妳还没见识过我的凶猛,subhaga jadugarni。」我夸张地擦掉他的吻,「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可爱的女巫』。」
「拍马屁没用,乱拍马屁更没用,我已经知道你很会耍嘴皮子了。」
他顽皮地笑了笑,故意盯住我的唇,「耍嘴皮应该还是有用的吧,否则妳的日记就不会写满诗句了。」
「你干嘛不去打猎?」
「好啊,我会让妳先跑。」
我怒目瞪他,「这辈子休想,老兄。」
他将手迭到胸前,冲我咧嘴一笑。
「不准笑,否则我会更生气。」
我撒了谎,阿岚的笑容并不会激怒我,反而让我更思念他。悲意悄悄升起,化去了盛怒。
「你以前从没那样喊过我。」
「什么?Subhaga吗?我对妳有别的昵称吗?」
我顿了一下,慢慢答道:「是的。」
「我怎么喊妳?」他歪着头逗我说:「也许称妳是顽固如牛,急躁讨厌的──」
我气到很想戳他一刀。「够了!」我按住他胸口奋力一推,阿岚却不动如山地讪笑我那可悲的力道,于是我电了他一下。
「哇!好吧,小猫,既然妳对我涨牙舞爪,那我也不客气了。」他将我两手拽到背后死锁,两臂像铁箍般地将我扣在胸前,吻着我的颈子低声说:「我就知道妳等不及想抱我。」
我气到舌头打结,「你……你……不要脸!」
「妳是希望我把妳当点心吃吗?我会好好考虑,当然了,我得先帮妳加点糖才行。」他哈哈笑着又去吻我脖子。
我推开他,气到全身抖颤──至少我觉得是气出来的。我真的很想把电灌进他体内,电到他头发竖直,笑容尽失。这时季山从林子里跑出来了。
「你们在嚷嚷什么?」季山问。
「麻烦你随便编个借口告诉你老哥,说我再也不要跟他说话了。」
,季山笑道:「没问题。她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我还在担心你们两个处得太好哩,我真是想太多了。」
阿岚敛住笑意,皱眉看着他老弟,然后睨眼瞧我。「不跟妳说话也好,至少不必听妳唠叨。」说罢弯身行礼讽刺道:「既然没别的要说了,我就欣然接受妳投降吧。」
「我才没有投降,五马竞技王子,我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指望你听我的!」
「是百马竞技冠军。」
「好吧!冠军王,你何不回吉普车后躺着?」
「走就走!」
我气到快炸了:「很好!别在丛林里走丢了!」
阿岚瞪着我,大步从我身边走过,气到连呼吸都忘了。而我,竟然只想扑上去吻他。
阿岚轻声对怒瞪他的我说:「我很同情季山,还得陪妳走回去。」
「我相信他可以活得很好。」我回呛了一句。
阿岚瞄着季山,冷冷地将他从头打量到尾,「当然,我在吉普车上跟你们会合。」
季山点点头,阿岚却迟疑起来。
我扠起手说:「怎样?在等什么?吻别吗?」
他瞄着我的唇:「请小心许愿哪,mohini stri。」
我慌乱地以为他会接受挑衅,却见他斜着头,露出令人生厌的会意笑容,然后跃过火堆离去了。
季山望着阿岚钻入丛林的缺口,转头搭住我的肩说:
「我从没看妳这么生气过。」
「我还能说什么?他激发了我的潜能。」
季山皱眉道:「好像是吧。」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Mohini stri吗?意思是『诱人的女妖』或『女巫般的女子』。」
我哀吟道:「他借机损我。」
季山不解地看着我,「我不觉得他是在损妳。」
「他就是。还有,我警告你:我没心情再跟老虎抬杠了,你若想跟他去,请自便。」
「卡西,我绝不会丢下妳一个人,而且我也不想跟妳吵架。」
「至少你们有一个是绅士。」我咕哝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拿起皱掉的诗页,心疼地将纸抚平,把扯得乱七八糟的日记放回背包里。
「卡西,不管妳怎么想,阿岚也不会把妳丢下不管,若不是我在这儿,他一定会留下来。」
「是喔,我就算掉下悬崖他也不在乎。你干嘛帮他说话?你不是希望他走开嘛!」
「其实……不完全正确。」
「噢!我懂了,原来错的是我,是我误会大家的意思了。我问你,你到底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他蹙眉说:「妳明明知道答案。」
「很好,现在你的机会来了!吻我。」
季山审慎地打量我后摇头说:「不行。」
「不行?你不想吻吗?」
「我想吻,但我答应过,除非知道妳和阿岚彻底断了,否则绝不吻妳,我不认为妳已对他忘情。」
「哈!我认为我们已经分了。」
「没有,事实上,妳刚才讲了一大堆,就证明了妳还没忘情。」
我尽可能踮高脚尖,跟季山顶着鼻子,「很好,那么你们俩就都不必送我回去了。」
我抓起背包,丢下错愕的季山,大步穿越丛林,气呼呼地走了一阵子,然后才掏出手机,在地图上寻找阿岚的标点。我看到季山的标点在后方远远跟着,他离得够远,让我看不见也听不到,但必要时距离又够近。
在丛林里独行真是获益良多,让我有时间冷静下来。虽然我还在生气,且一路嘟囔,但至少血压渐渐正常了,所以不必担心中风。当我意识到黄金果和圣巾都在我身上,那两个人得饿着肚子或被迫打猎时,便忍不住发出狞笑。事实上,我边走边为自己弄了一大筒冰淇淋,用巧克力布朗尼和溶岩冰淇淋为自己消火。
❦
几个小时后,我看见阿岚靠在树荫下的吉普车边,望着踩过矮丛的我,说不定他十分钟前就听见我的声音了。阿岚看看我后头,诧异我竟然一个人,便生气地化为白虎,走入矮丛间不让我瞧见。
我故意不理他,坐到地上,靠在吉普车边喝了一大口水壶里的无糖柠檬汁。其实我宁可喝水,但我们的水喝光了,黄金果又造不出纯水。
季山从丛林里冒出来,讳莫如深地望着我,然后打开吉普车。阿岚从矮丛里出来,默默跳到后座。我不想坐到阿岚旁边,便选了前座,扭开冷气,挑颗枕头,将椅子往后倾。回家路上,众人静默。
吉普车一停到家门前,我便跳下车重重甩门进屋。
「我们回来了,卡当先生!我要去洗澡了!」我大喊着逃入自己房间。
几小时后,终于感觉又有点人样了。我弄了碗综合水果和鸡肉色拉三明治,跑到孔雀室找卡当先生。
「卡当先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跟绅士在一起──」看到他跟刚洗过澡的阿岚在一起时,我顿时住嘴。
「卡西小姐,请进。」卡当先生对我张开双手说。
我尴尬地踏前一步,拥抱卡当先生,顺便瞪了阿岚一眼。他的湿发后梳,穿着合身的宝蓝色V领衫和名牌直筒斜纹灰长裤。阿岚迭着手,臂肌更加凸显。我凶狠地看着他。
「我先告退了。」阿岚一脸灿然,离开时还故意碰我一下。
「痛死最好。」我低骂道,阿岚扬着轻笑走入厨房。
卡当先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们的互动,「卡西小姐!过来陪我坐,我有东西要给妳看!」
「什么东西?」
「我终于解出第三份预言了,我想听听妳的看法。」卡当先生把译文推过桌面。
我读着俊逸的字迹:
∮
黑色的珍宝
曾是她柔肤上的华光
惜哉横遭掠夺;
沉入深海
藏于渊底;
唯勇者能使其重见天日。
凶残的妖物咬噬螫刺──
万夫难敌。
然三叉戟、卡曼达水壶
与编丝的女士
将指引你们,置
花环于乳海之中。
见得五大洋的龙群,
依罗盘潜游:
红龙的星宿在星界移转;
蓝龙的山会指引方向;
绿龙助尔穿越风浪;
金龙之城在浪涛之下;
白龙开启通往冰光之门。
拉住她的双臂,
善用她的圣物。
以甘露攫取生命的悬丝;
再次归乡。
用珍贵的露珠为印度消暑;
让雨水注满江川溪流。
干涸,的大地和心灵焕然一新,
其他疗能则尚待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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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页滑到我腿上,我惊恐地看着卡当先生喃喃问道:「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