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I-1 以什克
以什克踏波而行，去见几名异乡怪客。他轻声吹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口哨，肩挑扁担，两头各系一个木桶，两脚浸在水里，趿着湖用的拖鞋，下身一条齐膝马裤，没穿上衣，因为努·拉里克不允许！作为一个淳湖畔的好湖民，只要太阳当空照，从不会遮蔽上身。得不到充足的阳光是会生病的。
他吹着口哨，但并非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实际上，努·拉里克赐予的这一天糟糕透顶。以什克的桶里只有五条鱼，其中四条还是最平常、最无趣的品种。湖的潮汐有些异样，仿佛淳湖自己也没什么好心情。太阳、潮汐和坏日子总会来的。
淳湖无边无际，纵横数百里，湖水清澈透净，宛如水晶。从闪烁的湖面到湖底，水位最高也绝不超过六尺，而在大部分地方，温暖、平缓的湖水只没及小腿肚。湖里满是指头大的小鱼、色彩斑斓的飓虫和形如鳗鱼的河灵。
淳湖本身也有生命。有位国王一度将这片湖泊纳入疆土，那个王国名叫瑟拉塔勒，是令使纪元的古王国之一。他们想怎么划分领土都成，但努·拉里克知道，自然的边界比国界重要得多。以什克是淳湖之民，凭潮汐、凭太阳之名，这才是他最重要的身份。
他胸有成竹地踏水而行，但有时，落脚的地方未必安全。暖洋洋的水流没不到膝盖，轻拂着小腿，感觉很舒服。他很少溅起水花，也知道走得慢的妙处，在吃准脚底没有矛鬃草或尖石之前，他不会落上全部的体重。
阿布拉村就在前方，打破了水晶般的湖面构成的完美景象——方圆几里内，再没有这么突兀的地方。那是一堆以水下的石块为根基的建筑，有着穹形屋顶，看起来像是从地表破壳而出的石壳木。
周围还有其他人在走动，步伐同样缓慢。在水里跑起来并不难，但很少有理由这么做。会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令你不得不惊起水花、破坏这份宁静？
想到这儿，以什克摇摇头。只有外乡人才会如此匆忙。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从他身旁经过，拖着一张筏子，上面堆着几堆衣物。以什克冲他点头示意。他叫塔斯皮克，可能是要外出洗衣服。
“嗬，以什克，”那个瘦削的男子说，“打渔收成怎样？”
“糟透了，”他高喊，“玟·马卡克今天给我的打击可不小。你呢？”
“洗衣服时丢了一件衬衣。”塔斯皮克应道，语气还挺欢快。
“啊，世事如此。要见我的外乡人到了吗？”
“没错，在麦布那儿。”
“玟·马卡克赐福，他们别把她家里的东西吃个精光，”以什克边说边走，“也别把成天操心的毛病传染给她。”
“太阳和潮汐赐福！”塔斯皮克爽朗地一笑，随波而去。
麦布的家离村子的中心不远。她宁可住在屋子里，以什克不清楚为什么。大部分时候，他在筏子上过夜，淳湖从不会让你觉得寒冷，只有刮飓风时除外——但也不必躲进屋，努·拉里克自有安排。
每当飓风抵近，淳湖的水位就会降低，露出无数浅坑和洞穴，所以你只需把筏子推到某条岩缝里，贴紧岩壁，就不会受暴风的侵袭。这里的暴风不似东方的那么狂暴，不会卷起巨石、掀翻房屋。噢，他听过一些讲述那种生活的故事。努·拉里克赐福，他永远不必去那种可怕的地方。
况且，那里可能还挺冷。以什克同情那些不得不生活在寒冷地带的人。他们为什么不迁到淳湖来呢？
努·拉里克赐福，他们没来。他一边走向麦布的家，一边心想。如果人人都知道淳湖这地方有多好，肯定都想过来生活，这里会被外乡人挤满，连路都没法走利索！
他拾阶而上，走到屋檐下，将小腿暴露在空气中。屋子的地势很低，被寸许湖水覆盖——淳湖的子民喜欢这样，这才自然。但有时遇上退潮，屋子会变干。
米诺鱼在他的脚趾旁穿梭，这是常见的品种，毫无价值。麦布站在屋里，架起一口锅准备煮鱼汤。她朝以什克点点头。这个身材壮实的女子追求以什克好几年了，一直试图用高明的厨艺引诱他就范。也许有一天，他会让她得逞的。
等他的外乡人坐在屋子一隅的桌旁，这是他们唯一会选的桌子——略高于地板，还有脚踏，方便外来客不沾湿脚趾。努·拉里克在上，这些笨蛋！他觉得这很可笑。走到屋里，躲避阳光，穿着上衣，拒绝太阳的温暖，两脚离开水流。难怪他们的想法如此奇怪。
他放下水桶，冲麦布点点头。
她回望一眼：“收成不错？”
“糟透了。”
“好吧，以什克，今天的汤免费，算是补偿一下玟·马卡克对你的诅咒。”
“衷心感谢。”他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她笑了，这下他多了一笔债，如果亏欠得够多，他就必须娶她。
“桶里有一尾寇格鱼，是给你的。”他说，“今早抓到的。”
她坚实的脸庞显出犹豫的神情。寇格鱼能带来极大的好运。吃下一条，一个月之内，关节痛就会痊愈；有时还能让你读懂云的形状，从中预知朋友何时来访。麦布很想要一条，因为努·拉里克让她的手指发疼。可一条寇格鱼抵得上两周的鱼汤，会让她变成亏欠的一方。
“玟·马卡克眷顾你，”她走到水桶旁查看，显得有些懊恼，“还真有一条。我怎么才抓得到你，好男人？”
“我是渔民，麦布，”他啧啧有声地啜吸了一口汤汁——碗的形状很便于喝汤，“你知道，抓渔民很难。”他暗自一笑，向那些外乡人走去。她则将寇格鱼捞了出来。
来客共有三人，其中两个是深色皮肤的马卡巴基人，但称得上是他见过最奇怪的马卡巴基人。有一人四肢粗壮——大部分马卡巴基人都体态轻盈、骨骼精巧——头上寸发不留。另一人更高些，一头黑色短发，肌肉精实、肩膀宽大。根据他们的气质，以什克在心里把两人叫做“不高兴”和“牛脾气”。
第三人肤色较浅，像是阿勒斯卡人，但看起来也不太正常。两眼形状不对，口音绝非阿勒斯卡的。他说的瑟莱语比另两人更糟，通常都不出声，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以什克给他起了个“心事多”的绰号。
不知他那条横贯头皮的伤疤怎么来的。以什克心想。淳湖之外的世道非常凶险。到处都是战争，尤其在东方。
“你来晚了，旅者。”高高大大、不苟言笑的牛脾气说。他有军人的体魄和气场，但三人都没携带兵器。
以什克一蹙眉，翻身落座，不情不愿地把脚抽离水域，“今天不是瓦里日吗？”
“是今天没错，”不高兴说，“可我们约好在正午见面，明白吗？”说话最多的就是他。
“也没差多久。”以什克说。这是真心话，谁会在意时辰？外乡人，总是那么风风火火。
不高兴摇摇头。此时，麦布端来几碗汤。村里没有客栈，她家是最像客栈的地方。她给以什克留了一杯上好的甜酒，还递上一块柔软的餐巾，想尽快填补那条鱼所带来的亏欠。
“很好，”不高兴说，“让我们听听你的报告，朋友。”
“这个月，我去过拉里斯村、纳米尔村、阿尔巴斯特村和墨林村，”以什克喝了口汤，续道，“没人见过你们要找的人。”
“你的问法没错？”牛脾气说，“你能肯定？”
“我当然能肯定，”以什克说，“这事我都干了好几年了。”
“是五个月，”牛脾气纠正道，“而且一无所获。”
以什克耸耸肩，“你希望我编故事吗？玟·马卡克倒是乐意我这么做。”
“不，不要编故事，朋友，”不高兴说，“我们只要真相。”
“好了，我已经给你们真相了。”
“凭你们的神努·拉里克之名起誓？”
“住嘴！”以什克说，“别念出他的名字，你们傻了吗？”
不高兴皱眉道：“可他是你们的神，对吗？难道他的名字太神圣？不能说出口？”
外乡人蠢透了。努·拉里克当然是他们的神，可你要一直假装他不是。必须瞒过玟·马卡克——努·拉里克坏心眼的弟弟，让他以为大家崇拜的是他，否则他会嫉妒。这种事只能在神圣的密室里说出口，否则不安全。
“我以玟·马卡克之名起誓，”以什克装模作样地说，“我尽心尽力地找过，确实没人见过你们提到的外乡人——一头白发、能言善道、箭头般的脸。玟·马卡克在上，如有虚言，请您降下诅咒。”
“他有时会染发，”不高兴说，“还会易容。”
“我问过了，用了你们告诉我的名字。”以什克说，“没人见过他。我倒是想，也许我能抓一条鱼来，帮你们找到他。”以什克摸摸乱糟糟的胡渣，“我敢打赌，一条又短又壮的考特鱼能办到，不过得花上些时间才能抓到。”
三人看着他。“你看，这儿的鱼很了不起。”牛脾气说。
“怪力乱神，”不高兴答道，“你老吃这套，瓦奥。”
瓦奥并非他的真名，以什克能肯定他们用了假名，所以才要给他们起绰号。如果他们报上假名，他也用假名来回敬。
“你觉得呢，提摩？”牛脾气气鼓鼓地高声问，“我们不能全凭自己的想法——”
“两位。”心事多发话了。他向还在喝汤的以什克点点头，三人换用另一种语言，继续争论。
以什克三心两意地听着，试图搞明白那是什么语言。他的外语水平一直不怎么样。学那些作甚？对抓鱼或卖鱼有啥好处？
他的确帮他们找过那名男子，跑了很多路，去了淳湖周边很多地方。这是他不想被麦布抓到的理由之一。结了婚，他就得安定下来，这可不利于抓鱼，至少不利于抓到稀罕的品种。
他没兴趣打听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个名叫须空的人，不管那是谁。外乡人总在寻找一些他们无法得到的东西。以什克往椅背上一靠，伸出脚趾撩水，这感觉好极了。终于，他们吵完了，给了他进一步指示，递上一袋润石，起身踏入水中。
和大部分外乡人一样，他们穿厚底长靴，靴帮一直没到膝盖。他们走向门口，一路溅起片片水花。以什克跟在后面，向麦布挥手告别，顺便提起水桶。过会儿他还要回来吃晚饭。
也许该让她抓到我。他想着，走回阳光之下，不觉松了口气，努·拉里克知道，我越来越老了，过得轻松一点兴许不坏。
他的外乡朋友踏进淳湖，一路水花四溅。不高兴落在最后，似乎很不高兴，“流浪者，你躲哪儿去了？这真是桩蠢差事。”接着，他改用自己的语言说，“Alavanta kamaloo kayana。”
然后他跟在同伴身后，一步一个水花地走了。
“嗯，‘蠢’是说得没错。”以什克暗自发笑，掉转方向，去查看捕鱼陷阱里有没有收获。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他吹着口哨，但并非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实际上，努·拉里克赐予的这一天糟糕透顶。以什克的桶里只有五条鱼，其中四条还是最平常、最无趣的品种。湖的潮汐有些异样，仿佛淳湖自己也没什么好心情。太阳、潮汐和坏日子总会来的。
淳湖无边无际，纵横数百里，湖水清澈透净，宛如水晶。从闪烁的湖面到湖底，水位最高也绝不超过六尺，而在大部分地方，温暖、平缓的湖水只没及小腿肚。湖里满是指头大的小鱼、色彩斑斓的飓虫和形如鳗鱼的河灵。
淳湖本身也有生命。有位国王一度将这片湖泊纳入疆土，那个王国名叫瑟拉塔勒，是令使纪元的古王国之一。他们想怎么划分领土都成，但努·拉里克知道，自然的边界比国界重要得多。以什克是淳湖之民，凭潮汐、凭太阳之名，这才是他最重要的身份。
他胸有成竹地踏水而行，但有时，落脚的地方未必安全。暖洋洋的水流没不到膝盖，轻拂着小腿，感觉很舒服。他很少溅起水花，也知道走得慢的妙处，在吃准脚底没有矛鬃草或尖石之前，他不会落上全部的体重。
阿布拉村就在前方，打破了水晶般的湖面构成的完美景象——方圆几里内，再没有这么突兀的地方。那是一堆以水下的石块为根基的建筑，有着穹形屋顶，看起来像是从地表破壳而出的石壳木。
周围还有其他人在走动，步伐同样缓慢。在水里跑起来并不难，但很少有理由这么做。会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令你不得不惊起水花、破坏这份宁静？
想到这儿，以什克摇摇头。只有外乡人才会如此匆忙。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从他身旁经过，拖着一张筏子，上面堆着几堆衣物。以什克冲他点头示意。他叫塔斯皮克，可能是要外出洗衣服。
“嗬，以什克，”那个瘦削的男子说，“打渔收成怎样？”
“糟透了，”他高喊，“玟·马卡克今天给我的打击可不小。你呢？”
“洗衣服时丢了一件衬衣。”塔斯皮克应道，语气还挺欢快。
“啊，世事如此。要见我的外乡人到了吗？”
“没错，在麦布那儿。”
“玟·马卡克赐福，他们别把她家里的东西吃个精光，”以什克边说边走，“也别把成天操心的毛病传染给她。”
“太阳和潮汐赐福！”塔斯皮克爽朗地一笑，随波而去。
麦布的家离村子的中心不远。她宁可住在屋子里，以什克不清楚为什么。大部分时候，他在筏子上过夜，淳湖从不会让你觉得寒冷，只有刮飓风时除外——但也不必躲进屋，努·拉里克自有安排。
每当飓风抵近，淳湖的水位就会降低，露出无数浅坑和洞穴，所以你只需把筏子推到某条岩缝里，贴紧岩壁，就不会受暴风的侵袭。这里的暴风不似东方的那么狂暴，不会卷起巨石、掀翻房屋。噢，他听过一些讲述那种生活的故事。努·拉里克赐福，他永远不必去那种可怕的地方。
况且，那里可能还挺冷。以什克同情那些不得不生活在寒冷地带的人。他们为什么不迁到淳湖来呢？
努·拉里克赐福，他们没来。他一边走向麦布的家，一边心想。如果人人都知道淳湖这地方有多好，肯定都想过来生活，这里会被外乡人挤满，连路都没法走利索！
他拾阶而上，走到屋檐下，将小腿暴露在空气中。屋子的地势很低，被寸许湖水覆盖——淳湖的子民喜欢这样，这才自然。但有时遇上退潮，屋子会变干。
米诺鱼在他的脚趾旁穿梭，这是常见的品种，毫无价值。麦布站在屋里，架起一口锅准备煮鱼汤。她朝以什克点点头。这个身材壮实的女子追求以什克好几年了，一直试图用高明的厨艺引诱他就范。也许有一天，他会让她得逞的。
等他的外乡人坐在屋子一隅的桌旁，这是他们唯一会选的桌子——略高于地板，还有脚踏，方便外来客不沾湿脚趾。努·拉里克在上，这些笨蛋！他觉得这很可笑。走到屋里，躲避阳光，穿着上衣，拒绝太阳的温暖，两脚离开水流。难怪他们的想法如此奇怪。
他放下水桶，冲麦布点点头。
她回望一眼：“收成不错？”
“糟透了。”
“好吧，以什克，今天的汤免费，算是补偿一下玟·马卡克对你的诅咒。”
“衷心感谢。”他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她笑了，这下他多了一笔债，如果亏欠得够多，他就必须娶她。
“桶里有一尾寇格鱼，是给你的。”他说，“今早抓到的。”
她坚实的脸庞显出犹豫的神情。寇格鱼能带来极大的好运。吃下一条，一个月之内，关节痛就会痊愈；有时还能让你读懂云的形状，从中预知朋友何时来访。麦布很想要一条，因为努·拉里克让她的手指发疼。可一条寇格鱼抵得上两周的鱼汤，会让她变成亏欠的一方。
“玟·马卡克眷顾你，”她走到水桶旁查看，显得有些懊恼，“还真有一条。我怎么才抓得到你，好男人？”
“我是渔民，麦布，”他啧啧有声地啜吸了一口汤汁——碗的形状很便于喝汤，“你知道，抓渔民很难。”他暗自一笑，向那些外乡人走去。她则将寇格鱼捞了出来。
来客共有三人，其中两个是深色皮肤的马卡巴基人，但称得上是他见过最奇怪的马卡巴基人。有一人四肢粗壮——大部分马卡巴基人都体态轻盈、骨骼精巧——头上寸发不留。另一人更高些，一头黑色短发，肌肉精实、肩膀宽大。根据他们的气质，以什克在心里把两人叫做“不高兴”和“牛脾气”。
第三人肤色较浅，像是阿勒斯卡人，但看起来也不太正常。两眼形状不对，口音绝非阿勒斯卡的。他说的瑟莱语比另两人更糟，通常都不出声，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以什克给他起了个“心事多”的绰号。
不知他那条横贯头皮的伤疤怎么来的。以什克心想。淳湖之外的世道非常凶险。到处都是战争，尤其在东方。
“你来晚了，旅者。”高高大大、不苟言笑的牛脾气说。他有军人的体魄和气场，但三人都没携带兵器。
以什克一蹙眉，翻身落座，不情不愿地把脚抽离水域，“今天不是瓦里日吗？”
“是今天没错，”不高兴说，“可我们约好在正午见面，明白吗？”说话最多的就是他。
“也没差多久。”以什克说。这是真心话，谁会在意时辰？外乡人，总是那么风风火火。
不高兴摇摇头。此时，麦布端来几碗汤。村里没有客栈，她家是最像客栈的地方。她给以什克留了一杯上好的甜酒，还递上一块柔软的餐巾，想尽快填补那条鱼所带来的亏欠。
“很好，”不高兴说，“让我们听听你的报告，朋友。”
“这个月，我去过拉里斯村、纳米尔村、阿尔巴斯特村和墨林村，”以什克喝了口汤，续道，“没人见过你们要找的人。”
“你的问法没错？”牛脾气说，“你能肯定？”
“我当然能肯定，”以什克说，“这事我都干了好几年了。”
“是五个月，”牛脾气纠正道，“而且一无所获。”
以什克耸耸肩，“你希望我编故事吗？玟·马卡克倒是乐意我这么做。”
“不，不要编故事，朋友，”不高兴说，“我们只要真相。”
“好了，我已经给你们真相了。”
“凭你们的神努·拉里克之名起誓？”
“住嘴！”以什克说，“别念出他的名字，你们傻了吗？”
不高兴皱眉道：“可他是你们的神，对吗？难道他的名字太神圣？不能说出口？”
外乡人蠢透了。努·拉里克当然是他们的神，可你要一直假装他不是。必须瞒过玟·马卡克——努·拉里克坏心眼的弟弟，让他以为大家崇拜的是他，否则他会嫉妒。这种事只能在神圣的密室里说出口，否则不安全。
“我以玟·马卡克之名起誓，”以什克装模作样地说，“我尽心尽力地找过，确实没人见过你们提到的外乡人——一头白发、能言善道、箭头般的脸。玟·马卡克在上，如有虚言，请您降下诅咒。”
“他有时会染发，”不高兴说，“还会易容。”
“我问过了，用了你们告诉我的名字。”以什克说，“没人见过他。我倒是想，也许我能抓一条鱼来，帮你们找到他。”以什克摸摸乱糟糟的胡渣，“我敢打赌，一条又短又壮的考特鱼能办到，不过得花上些时间才能抓到。”
三人看着他。“你看，这儿的鱼很了不起。”牛脾气说。
“怪力乱神，”不高兴答道，“你老吃这套，瓦奥。”
瓦奥并非他的真名，以什克能肯定他们用了假名，所以才要给他们起绰号。如果他们报上假名，他也用假名来回敬。
“你觉得呢，提摩？”牛脾气气鼓鼓地高声问，“我们不能全凭自己的想法——”
“两位。”心事多发话了。他向还在喝汤的以什克点点头，三人换用另一种语言，继续争论。
以什克三心两意地听着，试图搞明白那是什么语言。他的外语水平一直不怎么样。学那些作甚？对抓鱼或卖鱼有啥好处？
他的确帮他们找过那名男子，跑了很多路，去了淳湖周边很多地方。这是他不想被麦布抓到的理由之一。结了婚，他就得安定下来，这可不利于抓鱼，至少不利于抓到稀罕的品种。
他没兴趣打听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个名叫须空的人，不管那是谁。外乡人总在寻找一些他们无法得到的东西。以什克往椅背上一靠，伸出脚趾撩水，这感觉好极了。终于，他们吵完了，给了他进一步指示，递上一袋润石，起身踏入水中。
和大部分外乡人一样，他们穿厚底长靴，靴帮一直没到膝盖。他们走向门口，一路溅起片片水花。以什克跟在后面，向麦布挥手告别，顺便提起水桶。过会儿他还要回来吃晚饭。
也许该让她抓到我。他想着，走回阳光之下，不觉松了口气，努·拉里克知道，我越来越老了，过得轻松一点兴许不坏。
他的外乡朋友踏进淳湖，一路水花四溅。不高兴落在最后，似乎很不高兴，“流浪者，你躲哪儿去了？这真是桩蠢差事。”接着，他改用自己的语言说，“Alavanta kamaloo kayana。”
然后他跟在同伴身后，一步一个水花地走了。
“嗯，‘蠢’是说得没错。”以什克暗自发笑，掉转方向，去查看捕鱼陷阱里有没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