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飓光志第一卷:王者之路(全三册)> 24 地图殿

24 地图殿

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写给你的事实。
国王的地图殿是美学和功能性的完美结合。这栋塑魂术造就的石质拱顶建筑空间宽敞、四壁光洁,与岩石地表天衣无缝地衔接在一起。建筑外形类似泰勒拿的长条面包,屋顶开着硕大的天窗,阳光直落,照亮一株株精心栽培、美轮美奂的页岩皮木。
达力拿从一株页岩皮木旁经过,皮木呈现出粉色、亮绿和蓝色的光芒,斑驳如树皮。这种带硬皮的坚固植物没有真正的茎秆或叶子,只有波浪形的卷须,就像色彩斑斓的青丝。除此以外,页岩皮木看起来更像石头而非植物。但学者声称这一定是植物,因为它会生长,而且向往光明。
人类也曾如此,他想,曾经是。
轩亲王罗伊翁站在一张地图前,双手交握于背后,为数众多的随从聚在厅堂另一边。罗伊翁个子高挑、皮肤白皙,留着一脸精心打理过的黑须。他的上半身较为瘦削,和大部分人一样,穿着前襟敞开的短外套,露出底下的衬衣。红色的衬衣颈部向外鼓起,顶得比外套领子还高。
太不成体统了。达力拿心想。这种打扮确实很时髦,但达力拿只希望当下的时尚不至于如此……率性。
“光明贵人达力拿,”罗伊翁道,“我不太明白此次会谈的意义。”
“跟我来,光明贵人罗伊翁。”达力拿侧了侧头。
对方叹口气,但还是随达力拿穿过一株株植物和一幅幅地图排成的走道。罗伊翁的随从跟在后面,包括一名酒侍和一名盾侍。
每幅地图都有数颗宝石照明,外框是打磨得平滑如镜的精钢。地图画在一整张没有接缝的羊皮纸上,大得离谱,显然出自塑魂者之手。他们来到地图殿的中央附近,主地图就在那儿,镶在画框里,固定在墙壁上,极为巨大、详细,呈现出破碎平原已探明区域的全貌。固定式桥梁标为红色,阿勒斯卡阵地附近的高地上注有蓝色对铭,标明控制该高地的轩亲王。地图越往东,细节就越少,繁复的线条越来越稀疏,最终渐渐消失。
中央是双方的胶着区域,深渊恶魔在那些高地化蛹的次数也最多。来到阿勒斯卡一侧、即固定桥梁所在区域化蛹的深渊恶魔极少,就算真出现了,也是来捕猎,而非化蛹的。
但控制这些周边高地依旧意义重大,因为轩亲王之间达成了协议,未经允许,不得假道其他同僚的高地。也就是说,周边高地所有权决定了通往平原中部的路线,也决定了高地上的岗哨和固定式桥梁的所有。这些高地是轩亲王之间交易的筹码。
主地图一侧还附有一张羊皮纸,列出了每一位轩亲王的名号及迄今为止所赢得的琼心石数量。这种做法非常具有阿勒斯卡色彩——把领先者和落后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此作为激励手段。
罗伊翁的视线马上落在他自己的名字上。他是所有轩亲王中获得琼心石最少的一个。
达力拿举手扫过主地图的羊皮纸。中部的高地都有命名或编号,以便识别。其中一片靠近仆族智者方控制区域的大高地最为显眼,这块高地大得不同寻常,名日“塔地”,形状怪异,深渊恶魔似乎特别中意这里,经常在此化蛹。
看着这块高地,达力拿陷入沉思。高地大小决定了可部署的兵力规模。仆族智者通常会向塔地派遣重兵,阿勒斯卡军曾攻击二十七次,无一得手,达力拿本人也曾两次铩羽而归。
那里离仆族智者太近了,他们总能先到一步,严阵以待,高地的斜坡使他们居高临下,占据绝佳的地利。但如果我们能组织起充足的兵力,将他们包围起来……那就能围歼一支仆族智者的大军,也许足以令他们丧失在平原上作战的能力。
这个想法值得考虑。但在付诸行动之前,达力拿需要盟友。他把手指往西面一滑,在撒迪亚斯的营地上叩了叩:“轩亲王撒迪亚斯最近势头很猛,他从其他轩亲王手中买下不少高地,总能轻松地率先抵达战场。”
“是,”罗伊翁蹙眉道,“不用看地图也知道,达力拿。”
“看看我们的作战范围,”达力拿说,“战争持续了六年,却还没有人见过破碎平原的中央是什么样子。”
“这向来不是重点。我们把他们困在平原上,形成包围,断绝粮草,逼迫他们主动出击。这不正是你的计划吗?”
“对,可我从未想过会耗这么久。我最近在想,也许到改变战术的时候了。”
“为什么?现在的战术效果不错。几乎每周都有两三场战斗。不过,恕我冒昧,你近来很少在战场上一马当先,振奋军心。”他朝名单上的某处点点头,那是达力拿的名字。
他的名字旁有不少划痕,代表赢得琼心石的数量,但新添的少之又少。
“有人说,‘黑荆棘’的荆刺已断。”罗伊翁道。他措辞谨慎,不想直接触怒达力拿,但比从前放肆。达力拿被困在营房里时的情形业已传开了。
达力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罗伊翁,我们不能一直把这场战争当作游戏。”
“一切战争都是游戏,最伟大的游戏。败者失去性命,胜者获得真正的财富!这就是男人生存的意义。战斗、杀戮、胜利。”他在援引造日王的名言,那是在迦维拉尔之前一位将各轩亲王统一起来的阿勒斯卡国王,也是迦维拉尔一度极为崇敬的人物。
“也许,”达力拿道,“可这有什么意义?我们为争夺碎瑛刃而战,再用这些碎瑛刃夺取更多的碎瑛刃。一场无止境的循环,反反复复,我们追逐自己的尾巴,只为了能追得更快。”
“我们战斗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战士,准备去夺回天上的家园,夺回人类的乐土。”
“训练士兵未必要靠战争,战争也不必如此盲目。这种做法并非天经地义,过去,我们的战争是有意义的。”
罗伊翁眉毛一挑。“你的言行快要让我相信谣言了,达力拿,他们说你失去了战斗的热情,失去了战斗的意愿。”他又看了达力拿一眼,“有人说,你该把轩亲王的位置让给你儿子了。”
“一派胡言。”达力拿断然否认。
“那是——”
“他们说我失去了热情和意愿,这是胡说八道。”达力拿斩钉截铁地说,再次抬手按住地图,指尖在柔滑的羊皮纸上划过,“对臣民、对我的侄儿,还有这场战争的未来,我都十分在意,罗伊翁,十分在意。所以我建议从现在起采取积极的战略。”
“好吧,我想那值得一听。”
把他们团结起来……
“我想和你联手发动一次高地攻击。”达力拿说。
“什么?”
“我想和你协同作战,互相配合,同时发动攻击。”
“这么做的理由呢?”
“我们可以提高胜算,有更大机会赢得琼心石。”
“如果部队数量能决定胜算,”罗伊翁道,“那我多带一些自己的部队就行了。高地普遍狭小,无法展开兵力,机动性比单纯的数量重要。”
他说得在理。在高地上,人多不一定代表优势。狭小的空间,必须急行军赶赴战场的需要,使战争发生了显著变化。可动用的部队数量取决于高地大小和轩亲王个人的军事理念。
“合作不仅能发动更多部队,”达力拿说,“每位轩亲王的军队也有自己的强项。我以重步兵出名,你的弓箭手是最好的,撒迪亚斯的冲桥队最快。通过合作,我们能尝试新战术。为尽快赶到高地,我们争先恐后、行动仓促,丧失了施展战术的空间。或许我们能包围高地,让仆族智者先到,做好完全准备再攻击,而非迫不得已地强攻。”
罗伊翁有些动摇。达力拿和麾下将领们就联合攻击的可行性仔细商讨了好些天,纸面上确有明显的优势,但除非有人愿意和他一试,不然他们永远也无法确定。
他似乎确实在考虑:“琼心石归谁所有?”
“我们平分。”达力拿说。
“抢到一把碎瑛刃呢?”
“显然,谁赢下就归谁。”
“那很可能就是你的了。”罗伊翁拧眉道,“你和你的儿子有碎瑛刃。”
关于碎瑛甲和碎瑛刃,这是个很大的问题——除非你有自己的神兵,否则很难赢得两者中的任何一件。实际上,只有一件也往往不够。撒迪亚斯曾在战场上遇到仆族智者的碎瑛武士,他总是被迫撤退,不然很可能会送死。
“我相信一定能安排一种更公平的分配方式。”达力拿终于开口。如果能赢得碎瑛武器,他原本希望交给雷纳林。
“我也深信不疑。”罗伊翁的语气充满怀疑。
达力拿深吸一口气,他需要拿出更大的魄力:“我把它们交给你,如何?”
“什么?”
“我们联手攻击高地,如果我赢下碎瑛刃或碎瑛甲,第一套归你,但我会留下第二套。”
罗伊翁眯起眼:“你真的会这么做?”
“我以荣誉保证,罗伊翁。”
“好吧,没人会怀疑你的荣誉,可你不该怪罪别人的谨慎吧?”
“谨慎?”
“我是轩亲王,达力拿。”罗伊翁道,“不错,我的公国是全阿勒斯卡最小的,但我仍然是个独立的亲王,我不会依附于更大的势力。”
你早就是某个大拼图中的一块了,达力拿沮丧地想,当你向迦维拉尔宣誓效忠时,一切就已发生。但罗伊翁和其他轩亲王并不乐意践行诺言。“我们王国的潜力远不止如此,罗伊翁。”
“也许吧,但我满足于拥有的一切。不管怎样,你提出了一份有趣的提议,我会加以考虑。”
“很好。”达力拿道。直觉告诉他罗伊翁不会答应,此人疑心太重。轩亲王之间的信赖少之又少,就算不涉及碎瑛刃和宝石也很难合作。
“你今晚会出席宴会吗?”罗伊翁问。
“为何这么问?”达力拿叹了口气,问道。
“哦,读风者称今晚会有一场飓风,你知道——”
“我会到场。”达力拿冷冷地说。
“当然,”罗伊翁轻笑两声,“你没理由不去。”他向达力拿笑笑,告辞离去,随从也尾随而去。
达力拿叹了口气,转身研究主地图,思索这场会谈的内容和对话背后的深意。他俯视地图上的平原,伫立良久,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一块块高地犹如彼此紧邻的岛屿,又像是一大块彩绘玻璃中的嵌片。他又产生了那种不只一次产生过的感觉,仿佛能找出高地布局的规律。要是能见到更多的高地样本,也许真的可以。如果深渊的排布确有规律可循,意味着什么?
人人都执迷于外表,执迷于证明自我,只有他例外。为了强大而追求强大?难道真的只有他看透这一切的无稽和无谓?没有目的,强大又有什么好处?
阿勒斯卡曾是光明的所在。他心想,迦维拉尔的书上如此宣称,启示向我如此昭示。在很久以前,在令使们离去以前,诺哈东是阿勒斯卡之王。
达力拿觉得那个秘密仿佛近在眼前——让迦维拉尔在死前数月如此激动的秘密。只要再深入一点,他就能明白一切,看清人生的规律和轨迹,最终大彻大悟。
但他过去六年来一直如此,拼命探寻、摸索,只为再深入一点。可他越是深入,答案仿佛就越遥远。
***
阿多林跨进地图殿。父亲还在里头,孤身一人。两名深蓝卫士在远处护驾。罗伊翁已不见踪迹。
阿多林慢慢靠近。父亲又带着最近时常出现的那种魂不守舍的神情。就算没发作时,他的心也不完全在那儿。父亲不是过去那个人了。
“父亲?”阿多林走到他身前。
“嗯,阿多林。”
“和罗伊翁谈得怎样?”阿多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欢快一些。
“令人失望。看来我的交际能力远远不如以前打仗的本事。”
“和平不会带来任何财富或荣耀。”
“人人都这么说,但我们曾经拥有和平,而且过得很不错,可能更好些。”
“离开宁静园后,人类就没有和平。”阿多林立即反驳,“‘在柔刹,人生意味着抗争。’这是《论辩集》中的原话。”
达力拿扭头吃惊地看着阿多林:“你?对我引经据典?”
阿多林耸耸肩,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玛拉莎对宗教很痴迷,所以今天早些时候,我听了不少——”
“等等,”达力拿说,“玛拉莎?那是谁?”
“光明贵人塞维克斯的女儿。”
“那个叫嘉娜拉的女孩怎么了?”
阿多林苦着脸,回想起那次要命的散步。好几件精美的礼物也不能修复裂痕。现在,就算阿多林不再和别的姑娘往来,她的态度也比以前冷淡多了。“我们的交往出现了一些波折。玛拉莎似乎是更好的选择。”他赶紧转移话题,“我猜罗伊翁近期不会和我们联手出击。”
达力拿摇摇头:“他担心我在图谋他的领地。也许先找最弱小的轩亲王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宁可缩成一团静观其变,保住已有的东西,也不想冒险大干一场。”
达力拿怔怔地看着地图,眼神又迷离起来。“迦维拉尔的梦想是统一阿勒斯卡王国。尽管他不认同,可我以为他的梦想已经实现。和这些人的交道打得越多,我越明白迦维拉尔是对的。我们没有成功。我们打败了这些人,但从未能团结起他们。”
“那你还打算去找其他人吗?”
“是的。只要有一个人点头同意,我们就能开始。接下来你觉得该找谁?”
“我不能肯定。”阿多林说,“但眼下,我觉得有件事应该让你知道,撒迪亚斯派人过来,要求入营许可,他想找那次狩猎中给陛下照管坐骑的马夫问话。”
“凭他的新职位,他有权提出这些要求。”
“父亲,”阿多林靠近一步,小声说,“我觉得他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达力拿看着他。
“我明白你信任他,”阿多林加快语速,“我现在也明白你信任他的理由。可是请听我说,通过这招棋,他现在拥有了能置我们于不利之地的绝佳机会。国王的疑心病重得离谱,居然开始怀疑你我——我知道你肯定看得出来。撒迪亚斯只需找出一些子虚乌有的‘证据’,把我们和暗杀联系起来,就能借艾尔霍卡之手对付我们。”
“我们得承受这个风险。”
阿多林蹙眉道:“可——”
“我相信撒迪亚斯,孩子,”达力拿说,“何况,就算不信他,我们也不能禁止他出入,或妨碍他的调查。如果这样做,我们不仅会成为国王眼中的罪人,还会损害国王的权威。”他摇摇头:“如果我希望其他轩亲王接受我担任战争领导者,我就必须心甘情愿承认撒迪亚斯作为轩督王的权威。我不能一边要求自己得到古老传统所赋予的权力,一边又反对撒迪亚斯拥有同样的权力。”
“确实,”阿多林承认,“但我们还是可以有所准备。别说你一点儿也不担心。”
达力拿有些犹豫:“也许吧,撒迪亚斯确实咄咄逼人。但我知道该怎么做。‘坚强起来,行事荣誉,荣誉会助你达成目标。’那就是我得到的建议。”
“从哪儿来的?”
达力拿看着他,阿多林明白了,答案显而易见。
“这么说,我们要把家族的未来赌在这些幻影上。”阿多林冷冷地说。
“我没那么说。”达力拿答道,“如果撒迪亚斯确实针对我们,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把我们整垮,但我也不会率先出手。”
“就因为你看到的那些,”阿多林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父亲,关于那些幻象,你说你会听我的意见。那好,请现在听一听。”
“这地方不合适。”
“你总有借口,”阿多林道,“我提过五次了,每次都被你打发走!”
“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你会说什么,”达力拿道,“也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
“或许是因为你不愿面对真相。”
“够了,阿多林。”
“不,不,我没说完!我们被每座军营里的每一个人嘲笑,我们的威望和名誉一天不如一天,你却拒绝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阿多林,我不允许我的儿子这样对我说话。”
“但其他人这么说你倒忍得下?为什么,父亲?那些人出言中伤时,你听之任之;雷纳林和我稍微提一提,你就觉得不像话,马上迎头斥责!人人都能满嘴谎言,我却不能说出真相?你的儿子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
达力拿哑口无言,仿佛被一巴掌重重扇在脸上。
“父亲,您需要帮助。”阿多林接着讲,他隐隐意识到自己越了界,嗓门也太大,但还是滔滔不绝,“我们不能再回避!你不能再用越来越荒谬的解释为自己的错误开脱!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变老,头脑在某个时候也会不再灵光。
“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许是你对迦维拉尔的死怀有负罪感。那本书、法典、那些幻象——也许都是你寻求解脱和救赎的表现。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你现在的生活是自欺欺人,假装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没发生。我不会一言不发、看着你把整个家族拖下水,除非我先下诅咒之地!”
他最后的一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吼声在宏大的殿堂内回荡,阿多林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有生以来,他从未以这种方式和父亲说话。
“你以为我没想过?”达力拿语气平静、眼神坚毅,“你反复提到的那些想法,我都仔细考虑过。”
“也许你可以再想想。”
“我必须相信自己。那些幻象在向我展示一些重要的东西,我没法证明,也没法解释,但我知道那是真的。”
“你当然会那么想,”阿多林抓狂地说,“这难道还不明显吗?你肯定会有那种感觉,人类很擅长发现他们希望看到的东西!看看国王,他能从每道影子里找到杀手,一条磨坏的肚带成了一场要取他性命的险恶阴谋。”
达力拿再次陷入沉默。
“有时,最简单的答案就是正确答案,父亲!”阿多林说,“国王的鞍带只是正常磨损。而你……你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我很抱歉。”
他俩的表情都凝固了。阿多林没有避开视线,也不愿避开视线。
达力拿终于转过头去:“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希望你——”
“阿多林,走吧。”
阿多林咬紧牙关,但还是转身离去。这些话非说不可。他一边告诉自己,一边走向殿外。
但这不能使他心中的苦涩减去分毫,因为这些话必须出自他口中。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