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未知的黑暗
“他们突然变得危险,就像平和的天气突然风暴大作。”
——这段残篇出自一则泰勒拿寓言,后该寓言最终衍生出一则更为人所知的当代寓言。我相信文中提到的可能是虚渡。见《伊克西斯科斯皇帝》第四章。
卡拉丁走出洞穴般的营房,来到清晨纯净的阳光下。身前的地面有一些石英碎屑闪着光亮,仿佛大地着了火,要从内向外地烧尽自己。——这段残篇出自一则泰勒拿寓言,后该寓言最终衍生出一则更为人所知的当代寓言。我相信文中提到的可能是虚渡。见《伊克西斯科斯皇帝》第四章。
二十九人的队伍跟在他身后。他们是奴隶、小偷、逃兵、外乡人,还有几个除了贫穷别无罪恶的人——他们因走投无路加入冲桥队,得到的报酬总比一无所有强,而且他们还被许下承诺,只要能出桥一百次幸存下来,就能晋升为哨兵什么的。在穷人眼里,哨兵的生活不啻是一种奢侈。干站着东张西望就能拿钱?真是疯了。干这种活儿跟发财没两样。
他们不明白,没人能活过一百次。卡拉丁经历了二十四次,已是经验最丰富的冲桥手之一——当然,死的那些不算。
第四冲桥队跟在他身后,最后一个死硬派也在昨天被他说通,那个瘦瘦的男子名叫比西格。卡拉丁更希望是欢笑、食物和最终引起共鸣的人性发挥了效用,但真正起效的可能是石头和泰夫特的怒视及私底下的威胁。
卡拉丁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终究需要这些人心悦诚服,但眼下,仅仅服从也可以接受。
他带领众人完成晨练,这些动作都是他当兵第一天学来的。先伸展四肢,然后跳跃。木匠们穿着褐色的工作裤、披着绿色或棕褐色的斗篷从堆木场经过,见了这番景象不禁又摇头又好笑。营区的起始点是一个不长的高地,士兵们站在上头看戏,边看边笑。盖兹在不远处的营房边旁观,两手抄在胸口,独眼迸出不满的视线。
卡拉丁擦擦额头,与盖兹四目相接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对众人训话。早餐前还有时间,可以练练拖桥行进。
***
盖兹始终没有习惯用一只眼看东西。这能习惯吗?他宁可缺一只手、断一条腿,也不愿瞎一只眼。他总忍不住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视野的死角,他看不见,可别人能看见。那里潜伏着什么呢?能榨取他灵魂的灵体?就像一只啮咬酒袋的边角、让一整囊酒漏光的老鼠?同伴都说他命大。“那一下子本该要了你的命。”好吧,至少死了不必和这种黑暗为伍。一只眼永远闭着,再闭上另一只,黑暗就能将他吞噬。
盖兹往左边瞄瞄,黑暗往边上退了退。高高瘦瘦的拉马利尔靠着根柱子站在那儿,他并不魁梧,但也不瘦弱。方形的胡须、方形的躯体,浑身上下都是直线,锐利如刀。
拉马利尔招手示意盖兹过去,他不情不愿地走上前,从兜里掏出润石递去。那是颗黄玉马克。交出去的滋味不好受,破财的滋味向来令他讨厌。
“怎么这么少,你该给两颗。”拉马利尔一边责难,一边举起润石,对着阳光检验光泽。
“现在只有这么多,有钱拿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没多嘴你就该谢天谢地了。”拉马利尔靠着柱子,懒洋洋地说。这根柱子是堆木场边界的标记之一。
盖兹气得咬牙切齿。他最恨被人敲诈,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叫他被飓风吃了才好。被发狂的飓风吃了才好!
“看来,你有麻烦了。”拉马利尔说。
起先,盖兹以为他指的是没交足钱,但那个光眼种冲第四冲桥队的营房努努嘴。
盖兹看了看冲桥手,烦躁起来。年轻的冲桥队长一声令下,冲桥手们便开始小跑,从堆木场一头跑向另一头。他已经开始让他们两人一组地跑,这一变化意义良多,能加快他们的速度、培养他们的团队思维。
这小子当真像他说的那样受过军事训练?那他为什么会被贬成冲桥手?这岂非浪费人力?当然,他额头上有一条标记着“危险”的烙印……
“我看不算是麻烦。”盖兹嘟囔着说,“他们动作快了,这是好事。”
“他们自作主张。”
“还算服从命令。”
“恐怕只服从他的命令。”拉马利尔摇摇头,“冲桥手只为一个目的存在,盖兹,那就是保护更珍贵的人力。”
“真的吗?我还以为是扛桥。”
拉马利尔用锐利地瞪了他一眼,凑上前去:“别试探我的耐性,盖兹,也别忘了你的立场。你想当他们的同伴吗?”
盖兹感到一阵钻心的恐惧。拉马利尔在光眼种中地位很低,没有领地,但他毕竟是盖兹的直属上级,是冲桥士官和监管堆木场的光眼种高层之间的中层军官。
盖兹低头看地:“对不起,光明贵人。”
“轩亲王撒迪亚斯总比别人领先一步,”拉马利尔回身靠到柱子上,“他之所以能维持优势,靠的是逼迫我们所有人,每一个背负职责的人。”他朝第四冲桥队的队员点点头,“动作快不是坏事,主动性不是坏事。可那种小子如果有了主动性,往往安不会于现状。冲桥手应该发挥他们一贯的职能,不需要改变。改变会带来麻烦。”
盖兹不知道有没有冲桥手当真明白自己在撒迪亚斯的全盘布置中的地位。如果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如此残酷地对待、为什么被禁止使用盔甲盾牌,也许会径直跳下悬崖。活靶子,他们是活靶子,用来吸引仆族智者,让那些蛮子以为射垮几支冲桥队是桩好买卖。只要不缺人力,这些伤亡对谁都无所谓——除了那些被屠杀的人。
飓风之父,盖兹心想,我讨厌掺和这种事。但他已掺和了太久,也恨过自己太久。“我会想想办法。”他向拉马利尔承诺,“夜里捅刀子、食物中下毒之类。”他的内心很是纠结。那小子的贿赂并不多,但全靠这个,他才有钱交给拉马利尔。
拉马利尔从牙缝里迸出一个“不”字。“你想让他成为真正的威胁吗?有些士兵已经在谈论他。”他一脸阴沉,“我们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他成为殉难的英雄,从而激励冲桥手造反。我不想见到一丁点儿诸如此类的痕迹,不能让轩亲王撒迪亚斯的敌人有任何可乘之机。”拉马利尔看了卡拉丁一眼,他和队员们再次从二人面前跑过,“那个人必须死在战场上,这是他应得的下场。要安排得万无一失。还有,你欠我的钱要赶快付清,否则你就得自己扛桥了。”
他扭头就走,森绿色披风簌簌有声。当兵时,盖兹学到一件事,那就是身份卑微的光眼种最可怕。他们与暗眼种的地位差别不大,因此充满怨恨,然而那些暗眼种又是他们唯一有权管束的对象。这使他们变得危险。与拉马利尔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像火中取栗。你没办法躲过被烧伤的下场,只能希望动作尽量快一些,让伤害尽量小一些。
第四冲桥队在列队跑步。一个月前,盖兹还不相信这种事有可能发生。一群冲桥手,在操练?而卡拉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饭食和会保护他们的空口承诺。
那怎么够呢?冲桥手的人生毫无希望。盖兹不能让自己成为其中一员,这完全无法接受。大贵人卡拉丁必须死。可如果没了卡拉丁的球币,盖兹就很难喂饱拉马利尔的胃口,最终还是会沦落为冲桥手。风操的诅咒之地!他心想,这就像是选择让深渊恶魔用哪一条爪子拍死你。
盖兹继续旁观卡拉丁的队伍。那片黑暗依旧笼罩着他,就像挠不到的痒处、就像不消停的尖叫。一份永远无法摆脱的、刺激神经的麻木。
恐怕连死后也无法摆脱。
***
“起桥!”与第四冲桥队一同跑步行进的卡拉丁一声高呼。他们脚步不停,将桥举过头顶。这么跑更难,手臂要伸直,不能把桥放在肩上。他感到手臂承受着极大的负担。“放!”他一声令下。
前排队员撤出桥下,往两侧跑去,其余人迅速放低桥身。桥以一种别扭的姿态撞上地面,与岩石摩擦。他们各就各位,模拟把桥推过深渊的动作。卡拉丁也在桥侧出力。
我们得在真正的深渊旁练习。众人完成这次模拟训练后,他心想,真不知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盖兹答应。
众人望着卡拉丁,精疲力竭但兴致高昂。他朝大伙儿笑笑。在亚马兰军中当了几个月的小队长,他学到一点,那就是该表扬时必须表扬,而且表扬应该发自内心。
“放桥环节还需改进。”卡拉丁说,“但总体上,我很吃惊,才两星期,你们已经像是练了几个月的队伍了。我为大家高兴,也为大家骄傲。喝点水,歇一歇。我们再练个两三把,然后去干活。”
今天的活儿又是采石,但没什么可抱怨的。他已说服大伙儿,告诉他们扛石头能增强力量,还挑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帮忙收集陀灵草。靠这些药草,他勉强能为伤员维持额外的食物供给,并囤积一些医疗用品。
两星期,对于冲桥手的生活而言,这算是轻松的两星期。只有两次出桥任务,其中一次还到得太晚,仆族智者已带着琼心石撤走,这对冲桥手可是好事。
另一次也不算太遭,只添了两名死者:阿马克和库尔夫;还有两名伤者:纳姆和皮特。跟其他冲桥队比起来,这点伤亡不算什么,但卡拉丁依旧觉得太多了。他勉力保持乐观的神态,走到水桶旁,从一名队员手里接过水舀。
第四冲桥队会被自己的伤员拖垮。健全的人只有三十个,伤员却有五个,他们得不到薪饷,得靠陀灵草的收入养活。算上死者,从他开始试图保护这支队伍至今,伤亡率已达三成。放在亚马兰的军队,这种伤亡率可是灾难性的。
那时,卡拉丁的生活由训练和行军组成,偶有激烈的战斗。在这里,残酷无情的战斗每隔几天就要上演,每次战斗都可能将一支军队生生打残。
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卡拉丁一边想,一边把微温的水灌进嘴,又舀了一杓洒在头顶。他无法长期承受一周两人的伤亡。可长官不管他们的死活,他又能怎么办?
他勉强克制住将水舀摔进桶里发泄郁闷的冲动,而是递给斯卡,还挤出一个振奋人心的微笑。这是欺骗,但很重要。
盖兹在另一座冲桥队营房的阴影下旁观。茜尔半透明的身影——现在的形状就如同一团随风飘荡的陀灵草的绒球——在冲桥士官身边晃来晃去。最后,她挪到卡拉丁身旁,落在他肩头,恢复少女的形态。
“他在打什么算盘。”她说。
“他没有插手,”卡拉丁说,“甚至没阻止我们夜里炖汤喝。”
“他刚和那个光眼种说过话。”
“拉马利尔?”
她点点头。
“拉马利尔是他的上级。”卡拉丁一边说,一边走向第四冲桥队营房下的荫蔽处。他往墙上一靠,看着聚在水桶边的队员们。他们现在会彼此交谈、说笑,夜里会一起出去喝酒。飓风之父啊,他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为手下外出喝酒而高兴。
“我不喜欢他们的表情。”茜尔在卡拉丁肩头一屁股坐下,“阴阴的,就像雷云。我发现得太晚了,所以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可我不喜欢他们谈话的方式,尤其是那个拉马利尔。”
卡拉丁缓缓点头。
“你也信不过他?”茜尔问。
“他是光眼种。”那就足够了。
“那我们——”
“我们按兵不动。”卡拉丁说,“我不能先下手,除非他们有所行动。如果把精力都耗费在担心他们可能做出什么上,我没法解决眼下面临的问题。”
他没把真正的担忧说出口。如果盖兹或拉马利尔打算杀掉卡拉丁,他无力阻止。不错,除非临阵不前,冲桥手很少因其他罪行被处死。可就算在亚马兰军这种相对“诚信”的军队里,也少不了关于莫须有指控和捏造证据的传言。而在撒迪亚斯这片军纪废弛、无法无天的营地里,如果卡拉丁这种带着危险字样的奴隶受到语焉不详的指控,管事的连眼皮子都不会动一下。他们会在飓风来临时把他丢在屋外,宣称飓风之父会裁定他的命运,甚至不用弄脏自己的手。
卡拉丁站直身子,走向堆木场的木匠铺。那些工匠和学徒正忙着切割矛杆、桥件、桩柱或家具所用的木件。
卡拉丁走过时,木匠冲他点点头。他们熟悉了他,也习惯了他古怪的要求,譬如长度够四个人抬的原木,用于练习扛着木头步调一致地奔跑。卡拉丁找到一架木桥的半成品,材料是他用过的那块木板。
卡拉丁单膝跪地,检查木料的成色。他右边有群人,忙着用一把大锯子把一根原木锯成一片片薄薄的圆板,可能是用来做椅子的坐板。
他伸手抚摸光滑的木面。所有移动式木桥都采用一种称为玛卡木的木材制成,这种木头的色泽为深褐色,纹理几不可见,既牢固又轻便。整个桥体磨得光可鉴人,散发出锯屑和麝香般的气味。
“卡拉丁?”茜尔凌空走了几步,踏上木板,“你好像有心事。”
“真是讽刺,你看这些木桥的做工多好。”他说,“军队里的木匠反倒比负责打仗的士兵专业许多。”
“这不稀奇。”她说,“木匠一心想做出坚固耐用的木桥。而士兵,我听见他们聊天时说,他们只想杀上高地,抢几块琼心石,然后回营。这对他们来说就像游戏。”
“说得好。你越来越善于观察人类了。”
她嘟嘟嘴:“我觉得更像是回忆起了以前就知道的事情。”
“你很快就会完全不像个灵体。你会变成一个半透明的小哲学家。我们得把你送到虔诚院去,让你一生思考深邃而重大的命题。”
“是呢,”她说,“比如说,有什么好办法能让那些虔诚者无意中喝下某种药剂,让嘴唇变得煞蓝。”她调皮地笑笑。
卡拉丁也报以微笑,但手指依旧在木头上不停摩挲。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冲桥手不能携带盾牌?没人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们用玛卡木来做桥,因为这种木头的强度足以支撑重骑兵冲锋。”他说,“我们可以利用这点。他们不肯提供盾牌,可我们肩上已经扛着一面。”
“如果你们这么做,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卡拉丁起身道:“我不知道,但没有其他选择。”
这种尝试有风险,巨大的风险。可他想了许多天,也想不出任何安全的点子。
***
“我们可以握这里。”卡拉丁指给石头、泰夫特、斯卡和莫阿什看。他们站在一座翻转过来、桥底朝天的桥边。桥底结构复杂,共分八排,每排有三个扛位,最多可容纳二十四人。此外,两侧还有十六个把手,一边八个,所以桥侧能站十六人。如果人员齐整,就有四十人并肩前进。桥底的每个扛位都有凹陷,以容纳冲桥手的脑袋,还有两块弧形木板用来搁肩,以及两根作为把手的木杆。冲桥手都垫肩衬,个头较矮的人垫得厚一些,以填补身高差距。盖兹通常按身高来分配新队员。
当然,这一原则不适用于第四冲桥队。他们只能分到盖兹挑剩下的。
卡拉丁指着几条木杆和支柱道:“我们可以握住这里,把桥扛在右边,略带倾斜,笔直前进。让高个子站外侧,矮个子站里侧。”
“那有什么好处?”石头蹙眉道。
卡拉丁瞧了瞧盖兹,他正在不远处旁观,近得让人不舒服。最好还是别把真实想法说出口。何况,还不知这方法管不管用,他不想让众人期望太高。
“我只想试一试,”他说,“如果偶尔换换姿势、交替使用不同的肌肉,也许能轻松些。”茜尔站在桥的一头,面露不悦之色。每当卡拉丁隐瞒真相,她总会露出这副表情。
“让大伙集合。”卡拉丁向石头、泰夫特、斯卡和莫阿什挥挥手。他已任命这四人担任小队长。冲桥队中一般没这个职务,但士兵分成六到八人的小组行动最有效。
士兵?卡拉丁心想,我现在把他们看作士兵了吗?
没错,他们并不战斗,但他们就是士兵。如果你觉得一群人“只不过”是冲桥手,那就太看扁他们了。不带盾牌、笔直冲向敌人的弓箭手,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就算被迫也一样。
他扭头一看,发觉莫阿什没和其他三人一同离开。这个马脸男长着一对墨绿色的眼睛,褐发中夹杂着点点黑丝。
“哪里不对劲,士兵?”卡拉丁问。
最后一个词令莫阿什吃惊地眨眨眼,但他和其他人都已习惯了卡拉丁各种不守常规的做法:“你为什么选我当小队长?”
“因为你是反对我领导的人当中坚持得最久的,而且也最直言不讳。”
“你让我当小队长,就因为我拒不服从你?”
“我让你当小队长,是因为你的才能打动了我。还有,你不会轻易改变立场,意志相当坚定,这些我都用得上。”
莫阿什摸摸下巴和下巴上的短须:“那好吧。不过,我和泰夫特以及那个吃角族人不一样,我可不觉得你是什么全能之主的恩赐。我信不过你。”
“那你为什么服从我?”
莫阿什与他四目相会,耸耸肩:“大概是好奇心作祟。”说罢,他转身去召集队员。
***
究竟吹的什么邪风……盖兹楞楞地看着第四冲桥队从身旁奔过,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要把桥扛在身侧?这么一来,他们得以非常古怪的姿势前进,排成三列而非五列,别扭地握着桥底的支撑物,桥面冲右。他几乎没见过比这更怪的事情。他们没法全都找到合适的位置,桥把手也不是为这种姿势设计的。
盖兹挠挠头,看着他们从身前经过,接着举起手,叫住跑过他身边的卡拉丁。大贵人让队伍继续前进,快步跑向盖兹,顺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什么事?”
“这算什么?”盖兹抬手一指。
“冲桥队。扛着一座……我想……没错,是一座木桥。”
“我问的不是这个,”盖兹咆哮道,“我要你解释。”
“把桥扛过头顶跑容易疲劳,”卡拉丁说。他个子很高,足以俯视盖兹。风操的,我可不会被吓到!“这么做是为了利用身体各处的肌肉,就像左右肩膀交替着扛麻袋。”
盖兹猛地别过头去。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盖兹?”卡拉丁询问。
“大贵人,你瞧,”盖兹回过头,“把桥举过头也许是很累人,可你们这种扛法是犯傻没商量。这样太容易互相绊倒了,而且把手也很不好使。你的队员连能站的位置都找不到。”
“没错,”卡拉丁用更和蔼的语气说,“但很多时候,只有半数冲桥手能在冲桥结束时活下来。用这种方法,至少能换换姿势,就算人少也能把桥扛回来。”
盖兹心念一动。只有半数冲桥手……
如果他们在真刀真枪地冲锋时这么扛桥,速度准快不了,会变成活靶。那将是一场灾难,至少对第四冲桥队而言。
盖兹笑了:“这也不错。”
卡拉丁一脸惊讶。“什么?”
“主动性,创造性。没错,继续练习,我很想看看你在实战中用这种方式冲向高地。”
卡拉丁把眼眯成一条线:“当真?”
“当真。”盖兹说。
“好,也许我们会试试的。”
盖兹笑着看卡拉丁走开。一场灾难,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现在,他只需另找一个应付拉马利尔敲诈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