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落入圈套
在所有的猫科动物里,豹子的凶狠无可比拟,狡猾异乎寻常,进攻迅猛凶残。泰山对此了如指掌,已准备应对这一切。在黑豹和乌拉之间他权衡了自己取胜的可能性后,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样一来也许能够将这两害都除掉。他究竟是多谋善断,还是自寻死路,几秒后便知分晓。
狂暴的黑豹迅猛地向泰山扑去,无声地发起进攻,没有发出怒吼惊扰这一片死寂的夜晚。一轮清朗宁静的月亮俯视着整个祖力村,院墙外也看不出任何死亡的预兆。
洛德眼睁睁地看着这瞬间即将发生的悲剧,对泰山白白送死的愚蠢行为感到不屑。而与此同时,另一扇窗户后面,一双深凹有神的双眼也注视着这一切——站在房间窗口看着的正是乌拉,灼灼双目下是那扭曲的双唇。
泰山双手握紧硬木条,然后从身体右侧向上挥舞木条,在空中划出一道大大的圆弧,把木条举过头顶。他精准把握时机,以鹰拿雁捉的速度出击,使出全身肌肉的力量孤注一掷,正好击中黑豹,毫厘不差。
这头猛兽扑向前的利爪和露出的尖牙还未触碰到猎物,扁平的脑袋就被木棍全力击中了。只听见木棍断裂和头骨碎裂的声音,然后“砰”的一声,黑豹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洛德急促地喘息着,尽管亲眼所见,刚才的一幕仍然难以置信。窗后的乌拉眼里突然充满惊恐——惊恐与诡诈的神色,紧盯着他一无所知的囚犯,想看看后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泰山抬脚踩在被他棒杀的猛兽的尸体上,抬头望向月亮。他并没有像雄猿获胜后那样发出吼叫——能划破夜晚宁静、警告敌人的吼声。他只是这样站了片刻,然后向乌拉房间敞开的窗户走去,而窗后的那双眼睛见状便退避到房间内部的阴暗处。
泰山走到窗口停了下来,用耳朵和鼻子搜寻了一片漆黑的房间。他听到轻微的“沙沙”声,像是穿着凉鞋的脚在地上蹭来蹭去的声音,还有微弱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关门声。他的鼻子确凿无疑地嗅到了乌拉的气息。
泰山一只手撑在窗台上,轻手轻脚地纵身跳入房内。他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一只手拿着断裂的硬木棍。一点声音都没有,哪怕连呼吸这样最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如果房内有第二个人在,他的耳朵一定会捕捉到。所以,他推断乌拉已经看见他了,他刚刚听见的微弱声响便是这个巫师离开房间的声音。现在,乌拉一定提高了双倍的警惕。
泰山记得洛德说过,乌拉的套房共有三个房间,而且还毗邻正殿。他会逃到哪个房间呢?是去搬救兵了吗?很有可能,但是泰山并没有听见有人前来的声响。
朦胧的月光依稀照入房间,但是对泰山锐利的双眼来说,这就足够了,他已适应了房内幽暗的光线。他悄然无声地向房间里面走去,不一会儿,他看见自己前面和右边的墙上各有一扇房门。他推测,右侧的房门一定连着正殿。他朝正前方的那扇门走去,摸到了门闩。
他悄悄地把门拉开,半躲在门后,以免遭到出其不意的袭击。房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聚精会神地侧耳旁听,但一无所获。他的嗅觉告诉他乌拉刚来过这里,但是双耳很肯定地告诉他乌拉已经离开了,很可能去了最里面的那间房。
他走进这个房间,一心想要寻找另一间也是最后的那间房。他知道乌拉来过这里,也知道在下一扇门后一定会找到巫师。他觉得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感觉像是布在地上的绳索。立刻,他起了疑心——野兽在觉察到陷阱时的那种疑心。
他开始朝先前的那间房撤退——但为时已晚。地上的绳子突然将他团团捆住,绳子用力一拉,将他绊倒。这时,他感到身上的绳索正在收紧。他奋力挣扎,想要挣脱,但却被绳网牢牢缠住。
这时,里屋的门开了,一些光透出来。乌拉手里拿着一盏篝灯,站在门口。他那苍白如僵尸的脸因狂笑而扭曲变形。泰山瞥了一眼里屋,心想倘若没有那些悬吊在屋梁上的一排排恐怖人头,那里看上去很像中世纪魔法师的实验室。
那间里屋点着好几盏篝灯,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放着祖力的巨翡翠,释放着诡异而邪恶的光芒,似乎使整个房间都笼罩在神秘的不祥之中。
“你的死期提前了,而且会死得更惨!自寻死路!”乌拉尖声说道。
泰山没有回应,他正在仔细观察困住自己的绳网。这是张用生牛皮制成的结实绳网,网口可以从地面拉升,并通过一根绳索收紧。这根绳索从屋顶横梁的下方穿过,然后穿过天花板附近的一个小洞延伸到里屋,乌拉就在那里等着猎物自投罗网。泰山明白他所在的这个房间完全用于设置机关埋伏,以防巫师乌拉被刺杀,为之提供最后一道保命符。
泰山只猜对了一半,因为在这之前所有的俘虏都曾受乌拉的蛊惑来到密室,结果落入圈套,孤立无援,被乌拉轻而易举地谋害了性命。今晚,这个房间有了新用途。
成功地诱使这个陌生人中计后,自命不凡的乌拉沾沾自喜起来,眼中的恐惧和愤怒也消退了,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泰山。
“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他说,“我会让你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好好审审你。你可能会感到饥饿口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已没必要再吃什么了。但是,你会看着我享用美食,看着我喝水,你可以好好想象一下各种慢慢被折磨至死的情形。我保证会让你体验一种前所未有的死法,受尽折磨慢慢死去,为我那头被你杀死的宠物报仇——它是这世上唯一让我真心喜爱的小家伙。杀死我的宠物就够你死好几回了,试图要我的性命或偷窃翡翠也可以让你多死不知道多少回。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在乎。不管你有什么企图,我都会让你如我所愿,死得很惨。
“同时,我也会让你知道乌拉对敌人也会慈悲为怀。你该庆幸我并不残暴,还心胸豁达。我会让你免受不必要的痛苦,不会让你看见可怕的或让你疑神疑鬼的东西,免得折磨你的心志。仔细看着。”
说完,他走进隔壁房间,忙着点燃火盆里的木炭。过了好一会儿,火才烧旺。生好火,他拿起一根带有木柄的尖头金属长棍,把尖头一端插进滚烫的木炭中,然后再次将注意力转到泰山身上。
“我房间墙上悬挂着的人头——我的私人用具,如果要折磨你至死就必须准备好这些。这些人头会让你非常害怕,给你增加不必要的痛苦,所以我打算烫瞎你的眼睛,这样你就看不见了。”
然而,泰山还是默不作声,他平静的目光仍停留在这个面目狰狞的老巫师身上,还有那昭示巫师所有恶行的诡谲的房间,全都笼罩在巨翡翠邪恶的光芒之下。虽然泰山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很肯定自己和洛德都不会死,他们也许能逃走。他试探了一下生牛皮绳网是否结实,绳子松动了些,但是没断。
乌拉见状大笑起来。“别白费力气了,就是一头雄象都不可能弄断它。”他说道。他歪着那颗丑陋至极的脑袋,盯着俘虏。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他恼羞成怒地发出一声咆哮,因为泰山毫无惧色。乌拉一边看向那根金属棍,一边喃喃自语。那棍子被炙得滚烫,尖头也已烧得通红。
“再看这世界最后一眼吧,我的客人,”乌拉发出“咯咯”的刺耳笑声,“再过一会儿,你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将金属棍从火炭中抽出来,一步步逼近泰山。
生牛皮网的绳索紧紧地缠住泰山,束缚住他的双臂;虽然尚能移动双臂,但既无法快速移动也伸不远,很难让自己躲开金属棍那烧得通红的尖头。
乌拉走到他面前,把烧红的长棍举到泰山的眼旁,然后突然向其中一只刺去。泰山用手避开了,灼热的长棍未能刺中预定目标,烫伤的只是一只手。乌拉一次又一次地向泰山的眼睛捅去,但泰山都成功躲开了,烫伤的唯有双手和两条前臂。
屡试屡败的乌拉气得直发抖,他尖叫、咒骂、上蹿下跳,大发雷霆。然后,突然之间,他控制住怒气平静下来,拿着金属棍走回到火盆旁,又把它插进了火炭中。他去到房间的另一边,因为不对着房门,超出了泰山的视线范围。他只离开了一小会儿,返回时手里多了一根绳子。
他向泰山走去,又发出“咯咯”的笑声。“这一次金属棍会更烫,”他说,“而且这次会不偏不倚刺中你的双眼。”
他将绳子系在囚住泰山的绳网上,打了个活结,拉紧,然后围着泰山走了几圈,将泰山的双手和胳膊用绳子一圈圈地捆紧,直到泰山无法动弹,再不能保护自己。
他走回到火盆旁,抽出金属棍,烧得滚烫的棍子在房间里神秘绿光的映衬下,发出诡异的红色火光。乌拉拿着棍子,一步一步慢慢地踱向这只待宰的羔羊,似乎想让眼睁睁看着自己大难临头的泰山经受更长时间的痛苦。但是泰山仍未露惧色,他知道自己现在孤立无助,只能坦然无惧地等待着这不可避免的下场。
乌拉突然间又勃然大怒。“你假装你不害怕,”他尖叫,“但是我会让你尖叫着乞求我大发慈悲。右眼先来!”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将棍子通红的尖头举到泰山眼前。
这时,泰山听见他身后的门开了。只见乌拉缩回手去,面露愠色。紧接着,一个男人从泰山身边跃过,手里拿着一根粗重的木棒,是洛德。
乌拉转身逃进隔壁的房间,可是洛德追上了他,木棒斜击在他头部。乌拉转过身,想用那根烧红的棒子自卫。他尖叫着求饶呼救,但是洛德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救兵前来。
这个英国人两手握住木棒,将金属棍从乌拉手里击落,同时打断了乌拉的手腕;然后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再次挥起木棒,重重地击打在那个丑陋怪异的脑袋上,乌拉头骨碎裂,倒在地上死去。
洛德转向泰山。“好险。”他说。
“是的,侥幸脱险。你救了我,我不会忘记。”
“我看见你杀死了黑豹,”洛德继续说道,“天哪!太不可思议了!然后我在那里等着。我只是不知道能做点什么。过了一会儿,我开始担心,我知道乌拉是个多么狡诈的老恶魔,所以我跟了过来,幸好我来了。”
这个英国人一边说,一边拿出小刀帮泰山割断绳索和网。然后两个人仔细地查看了里屋,发现里屋的角落里有一个火炉,一张长条桌上放着几个蒸馏瓶和玻璃试管,几个架子上存放着许多玻璃瓶和小药瓶,这里就像一个研究神秘学、黑魔法、巫术的小型图书馆。椅子前面的小壁龛里放着一颗水晶球。但是,整间房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颗巨翡翠,使房内其他的物品相形失色。
洛德像丢了魂似的欣赏着那颗翡翠,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它价值200万英镑,”他说,“现在它是我们的了!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可能再过上好几个小时,也许好几天,才会有人发现乌拉死了,巨翡翠不见了。那时候他们已经不可能追上我们了。”
“你忘记了你在这里的朋友们。”泰山提醒他。
“如果换作他们,现在也会和我做一样的决定,”洛德争辩,“他们会获得自由。我们已经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巨翡翠理应归我们所有。”
“你还忘了迦济,你怎么穿过迦济离开?”
洛德做了个气愤的手势:“总有办法的。但你说得没错——有一支强大的人马,我们才能逃离。”
“即便如此,你能否逃离马弗卡的魔爪也是个问题,”泰山说道,“我见识过他的魔力。相比之下,乌拉并不算什么。”
“好吧,那怎么办?”
“我先走,想办法解决掉马弗卡。”泰山说道。
“好!我随你一起去。”
泰山摇摇头:“我必须只身前往。马弗卡的神秘法力太强大,哪怕在很远的地方他也能对人进行控制,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的魔力对我无效,却能控制你,所以我必须一个人去。如果你与我随行,他会算到我身边有另一个人,并通过这个人了解我的计划,他的魔力深不可测。”
说完,泰山拿起那颗巨翡翠,从墙上的窗幔上扯下一块布将它包裹起来。
洛德眯起双眼,惊讶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要带这颗翡翠一起走,好让我有机会拜见马弗卡。”
洛德发出一阵短促而难听的大笑。“你觉得你能带着它离开?”他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傻瓜吗?”
泰山清楚人的贪婪之心,这也是他那么喜欢野兽的原因之一。“如果你试图妨碍我,”他说,“我会认为你就是傻瓜——你亲眼见过我是如何轻而易举地解决黑豹的。”
“你一个人独吞200万英镑做什么?或许是300万——只有上帝知道它的真实价值。其实这些钱足够我们两个人分。”
“我一分钱都不想要,”泰山答道,“我拥有我所需要的一切财富。我要用这颗宝石让我的朋友脱离马弗卡的魔爪。事成后,我才不在乎这颗宝石会怎样。”
他在布包上绑上两根绳子,将巨翡翠捆紧。一根绳子绕在他头上,另一根系在腰间,布包贴紧他的身体。他拿起洛德先前放在桌上的小刀,插入自己的刀鞘,然后找了一根长绳,绕成圈挂在肩膀上。
洛德气愤地看着泰山,他想起黑豹的死,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这个陌生人带走巨翡翠。
“我现在就出发,”泰山说道,“你暂且等一天,然后和那些想要离开这里的人一起过来。无论我成功与否,你们可能都得靠自己奋力离开迦济,但是如果除掉马弗卡这个障碍,你们逃脱的机会就更大。如果我成功了,离开之前,我会把巨翡翠藏在靠近马法河河口的内巴里河岸。我会在大约三周后返回,那时我会把巨翡翠交还给祖力人。”
“还给祖力人!”洛德惊叫,“那我得到什么好处了呢?这颗巨翡翠属于我,你想从我这里骗走它。我救了你的命,难道你就这样待我?”
泰山耸了耸肩说:“这与我无关。谁得到这颗宝石,我不在乎。你告诉过我,你们酝酿着搞到它,卖它的钱可以让所有祖力人实现去文明社会生活的愿望。我并不知道你打算背叛你的同伴们。”
洛德不敢看泰山,他面红耳赤地答道:“我保证她们会得到应得的,但是我想支配这颗巨翡翠。她们对生意一窍不通,一个月之内就会被骗光所有。”
“那么,三周后内巴里河岸见。”泰山边说边转身离开了。
泰山从最外面那间房的窗台跳了出去,穿过黑豹尸体所在的院子。与此同时,洛德打开连接正殿的房门,十万火急地奔向卫兵室,心里焦急地盘算着一个计划,因为他认为泰山企图偷走巨翡翠,并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