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黑豹
泰山和洛德被关押在乌拉宫殿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房间很小,唯一的窗户上钉满木条,将窗户封死。房门厚重结实,外面也闩着许多厚实的木条。
卫兵将门关紧闩牢,离开了。泰山走到窗边,向外望去。月亮已高挂夜空,刚刚布满天空的薄云也已消散无影。
柔和的夜色下,泰山看见一个四面都是高墙的庭院,就在窗户的正下方。高墙的影子那里有什么东西,看不清楚,但是泰山嗅到了气味,他知道那是什么。他抓住窗户上的木条,试了试它们钉得有多牢固,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洛德。
“如果你之前问我,”他说,“我会告诉你我不是迦济人,这样你现在就不会身陷囹圄了。”
洛德摇了摇头。“这只不过是为了杀我而找的借口,”他说道,“乌拉一直在等待一个杀我的机会,他怕我。与迦济相比,这里的男人地位高一点。我们获准携带武器,参加战斗。因为乌拉知道我们跑不掉,要逃出去,必须要从迦济穿行。在迦济,我们要么为奴,要么丧命。
“乌拉听到风声,说我们中的一些男人联合起来想要逃跑,我们计划刺杀乌拉,然后偷走那颗据说是乌拉魔力之源的巨翡翠。马弗卡对这颗翡翠的渴求胜过世界上任何其他东西,我们寄希望于用它来买通迦济人,给我们放行。
“乌拉认定我是这个阴谋的始作俑者,所以他想除掉我。当然,他想杀我,易如反掌,但他是个狡诈奇诡的老恶魔,他想方设法隐藏起他的疑心,不让我们知道。这样一来,他希望将所有参与阴谋的人一网打尽,再用这样或那样的托词把我们一个一个杀掉。”
“他的计划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泰山问道。
“即使在这片阴郁罪恶的土地上也时有爱情发生。”洛德答道,“还有欲望,一直存在。乌拉身边的一个女人和我们中的一个真心相爱了。乌拉向她吐露了太多事情——所有的事情。他本应该对女色的诱惑不为所动,但他并非如此。“现在一切都搞砸了。其他人会感到害怕,只能坐等死亡。”
“你是英国人,是吗?”泰山问道。
洛德点点头。“是的,”他说,“我曾是英国人,天知道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我来这里已有二十年了——这里和迦济。起初是迦济人抓了我,然后在祖力的一次袭击中,祖力人俘虏了我。”
“我以为乌拉把他抓获的所有迦济人都杀了,”泰山说道,“他打算杀了我,因为他认为我是迦济人,至少以我来这里之后听说的事情来猜测,他应该会这样做。”
“没错,如今俘获的所有迦济人都会被杀掉,因为我们已经拥有足够多的男人,但是从前男人不够。我们只有能力养活少量的人口。虽然大量的猎物使得肉食充足,但是水果和蔬菜却十分稀缺。而实际情况是,为了维持白人人种的数量,我们繁育出太多的人——事实上,过多了。大部分的婴儿都被弄死了。而女人们的肤色也相当白皙了,这就是她们不停繁育的目的,天知道这经历了多少代人。所以现在不怎么再需要另外的白人血统了。如今,黑人新生儿很罕见了,当然,偶尔也会出现肤色返祖的现象。”
“她们为什么想变成白人?”泰山问道。
“只有天知道。她们与世隔绝,将来也会如此。这样做的初衷已经失传——已与那些始作俑者一起归入黄土。除非乌拉和马弗卡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洗白。据说他们是这里的始祖——长生不老。当然这不是真的。
“根据这二十年来我听到的各色传闻,我推测他们来自哥伦比亚,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带着那枚很可能是他们偷来的巨翡翠来到这里。迦济那颗巨钻孔法勒是怎么落到他们手上的,我不得而知。很有可能是,他们把那个带着这颗巨钻想要从迦济离开的人谋害了。
“毫无疑问,他们拥有神秘离奇而可怕的魔力,而且他们深信这魔力源自迦济的巨钻和祖力的巨翡翠,这说明我的推测很可能是真的。所以,无论马弗卡还是乌拉,只要失去了宝石,他们的魔力就会消失。但是杀死他们是让魔力消失更保险稳妥的办法。为了万无一失,我们打算去杀死乌拉。但是现在,对我而言,愿望破灭了。我会被送去喂狮子,你会受尽折磨而死。”
“为什么我们的死法不同?”泰山问道。
“把我喂给狮子吃,可供乌拉娱乐消遣,但是他不会拿你去冒这个险。这些狮子会把你撕成碎片,从头到脚。乌拉想得到你的脑子,我很肯定。”
“他为什么想要我的脑子?”
“你让他捉摸不定。我能看出这一点,而他认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有个聪明的大脑,所以他想得到它。”
“但是用来做什么呢?”泰山又问道。
“吃。”
“哦,明白了,”泰山说道,“他认为如果一个人的某个器官很发达,食用那部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补养自己相同的器官。对我而言,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战士吃掉英勇的敌人的心脏来增强自己的勇气,或是吃掉一个健步如飞者的脚掌来加快自己的步速,或是吃掉一个灵工巧匠的手掌。”
“愚昧荒唐的想法。”洛德说道。
“我不知道,”泰山坦承,“我一辈子都生活在非洲,我明白有许多事情不能仅仅因为我不理解就否认它们。但是有一件事情,我猜有可能。”
“什么?”
“乌拉不会吃我的脑子,只要你愿意逃跑,也不会被送入狮口。”
“逃跑!”洛德讥笑了一声,“绝无可能。”
“是有可能逃不走,”泰山承认,“我只是说我猜有可能,并没说我们一定能做到。”
“怎么逃跑?”洛德问道,“看看那扇门,再看看被木条钉死的窗户,还有你知道楼下有什么?”
“黑豹。”泰山回答他。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头黑豹?”洛德疑惑地问。
“黑豹的气味很浓烈,”泰山答道,“我一进这房间就闻到了,走到窗边时,我知道它就在下面的院子里——一头雄性黑豹。”
洛德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说得没错。”
泰山走到窗边,仔细观察窗户上的木条和木条四周的窗框。
“蠢透了。”他说。
“什么蠢透了?”洛德问道。
“设计这个的人。看着。”他抓住靠近窗台的两根木条,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后猛然一拉。木头裂开,整个窗框从底座上被拽了下来。然后他把钉着木条的窗框放在房间的地上。
洛德吹了声口哨,欢呼道:“老兄!你真是力大如牛。但是你别忘了那头黑豹,而且刚才的动静很可能会招来卫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泰山鼓励道。他又拿起窗框,片刻工夫,就将它扯得四分五裂,一根根木条从槽孔里脱落下来。泰山捡起两根,将其中一根交到洛德手中,“这些可以是不错的武器。”
他们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但是没有卫兵前来。显然,受到惊扰的只有那头黑豹,它正咆哮着。他们走到窗前,见它正站在院子的中央,抬头望着他们。它是头毛发乌黑发亮的庞然大物。
泰山转过身,对洛德说:“如果我们离开祖力,你能够逃脱吗?”他问道,“还是说,乌拉拥有与马弗卡一样的魔力,能操控远处的俘虏?”
“问题就在这里,”洛德承认,“这就是为什么在我们的计划中一定要杀了他的原因。”
“他在祖力的声望怎么样?他们对他都忠心耿耿吗?”
“他凭可怕的法力服众。他们害怕他,且对他恨之入骨。”
“女人们也如此?”
“是的,所有人。”
“如果他死了,这里会怎样?”泰山问道。
“沦为囚犯和奴隶的黑人男子与白人男子会和女人们结成联盟,拼了命地逃出去。前者定会归心似箭。那些与世隔绝的祖力女人,听说过太多外面世界的故事,所以她们也一定想离开这里。她们曾听白人们说过,卖掉那枚巨翡翠的钱能让她们变得十分富有。尽管对钱没什么概念,她们从白人那里学到的东西足以让她们明白这笔钱能让她们拥有心中向往的一切——尤其是更多的男人。在这里,七到十二个祖力女人分享一位白人男子,因为像我们这样的白人数量太少了。所以,每一个祖力女人最大的野心就是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丈夫。”
“那么,她们为何不杀了乌拉呢?”
“乌拉的魔力让她们魂飞魄散。她们不仅不会自己动手除掉乌拉,还会保护其性命不受危害。但是一旦他死了,情况就不同了。”
泰山问道:“他在哪里睡觉?”
“就在他宝座正后方的房间里,”洛德答道,“干吗?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会是——”
“我去杀了他。这是唯一的出路。”
洛德连连摇头:“做梦吧,老兄,他像上帝一样强大,并无所不知。况且,你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我的一个朋友被囚禁在迦济。有了祖力人的帮助,我能将他和其他囚犯一同解救出来。因为我不确定我是否能靠一己之力成功,马弗卡难以近身,他比乌拉更多疑,更小心谨慎。”
“可是,也只有双手绑在身后的人才能靠近乌拉。”洛德提醒他。
“除了从宝座所在的正殿,还有其他方法进入他的房间吗?”
“有倒是有,但是你不可能进得去。乌拉的房间有一扇窗户,窗户下面就是黑豹守护的那个院子。那头黑豹监视着囚徒,同时也保护乌拉的安全。你得穿过院子才能到达那个窗口。”
“从窗口走不是万全之策,”泰山沉思道,“要弄断窗子上的木条,会发出太多声响,必会吵醒乌拉。”
“他的窗户上没有木条。”
“可是院子里那头黑豹怎么办?它怎么会如此顺从,不去咬死乌拉?”
“那是因为乌拉控制黑豹的法力比对人的还要强大,他能操控黑豹的一举一动。”
“你确定他的窗户没有木条?”泰山问道。
“千真万确!而且他的窗户一直敞开着,方便他在受到袭击时从窗户召唤黑豹。”
“太好了!我就从窗户进去。”
“你忘了考虑黑豹。”
“我没忘。告诉我一些乌拉的生活习惯。他身边有什么人?几点起床?在哪里用早餐?最早什么时候进入正殿?”
“他睡觉的时候身旁从来没有人。据我们所知,没有任何人曾经去过他的卧室,除了他自己。正殿正后方的那个房间靠近地面处有一个小洞,他的早餐是从那里递进去的。他在日出不久之后起床,随即吃早饭。他住的是一个有三个房间的套房,他在房里做些什么只有鬼知道了。有时候,他会在房间单独召见女战士。这些女战士从不说她们在那里见到了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她们总是怕得魂不附体。用完早餐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会来到正殿。这时候许多祖力人已聚集在此恭候。乌拉在此断案判决,处理日常事务。日常事务包括派遣狩猎队和突袭队,向下人传达进行种植、培育或收获庄稼的旨意。另外,下人也会向乌拉汇报各种情况和诉状。之后,他会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直待到晚饭前,再回到正殿用晚餐。这就是他的一天,除了一些不可预见的事情发生,比如审问一名突然带到的俘虏,像你。”
“好!”泰山大喊一声,“一切都很配合我的计划。”
“除了那头黑豹。”洛德说。
“也许你说得没错,”泰山承认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迈步到窗边。黑豹已经平静下来,躺回到院墙的阴影里。泰山专注地听了一会儿,然后转向洛德说,“它睡着了。”接着一条腿跨过窗台。
“你不是要下去吧?!”洛德惊叫。
“没错。这是去乌拉房间的唯一通道,而且那头黑豹正睡着。”
“它睡不了多久。”
“我没指望它会睡很久。只要我跳到下面的时候,它还睡着就行了。”
“你这是自寻死路,”洛德说,“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或许,我们等着瞧吧。”泰山将另一条腿也跨过窗台,然后转过身伏在窗台上。他的右手拿着一根从窗框上拆下来的沉重木条。他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行移动,之后,一只手扒住窗台悬吊在窗外。
洛德看着他,吓得喘不过气,看到扒在窗台上的手指一点点向下滑去,他向外看去。泰山已径直跳落在院子里,然后风驰电掣般地转过身朝向黑豹,但是那头野兽一动不动,仍在熟睡。
泰山轻手轻脚地向黑豹靠近,像和风一般寂静无声。走到一半的时候,那头猛兽忽然醒了。在它回过神之前,泰山一跃而起,向它扑去。
站在上面的窗口处,洛德屏住呼吸。他不得不钦佩这个与他同囚一室的家伙的勇猛,虽然他觉得这人太鲁莽草率。就在这时,黑豹冲向泰山,发起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