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薇波带领我们小心飞向迷宫。距离拉近之后，我看见了不同区块制造之后，拼凑起来而形成的线条。它并没有完全被尘云包围，不像真正的星魔迷宫，因此训练的体验会变得更单调。这根本无法像影片那样，引起真正的恐惧与忧虑。
“指挥部说要留意拦截机，”薇波告诉我们：“星魔有战机会攻击靠近的人?”
“不是战机，”布蕾德用她严肃的语气说：“星魔会控制我们称为‘余烬’的大石块，那种东西会试图拦截并跟接近的飞艇相撞。”
“好的。”薇波说：“我问过了，指挥部向我保证，这不会像我们第一次测试时那么危险。看来在部门里有人够聪明，想到要是在训练新兵之前把他们杀光，这样很快就会没有新兵了。”
我笑了。薇波越说话，语气就变得越健谈——而且也没那么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就放心了。”我说。
“这个嘛，我还是会保持谨慎，”她回答：“自从人类战争结束之后，星盟就不太常执行这种训练了。现在，我们先回到队形吧。”
我按照指令往前推进，在我们的队伍前方就位。遗憾的是其他人不像我，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战斗队形的经验。莫利穆尔停得太后面，赫修试图跟上我，而薇波提醒说他的飞艇应该维持在中心位置。至于布蕾德……
呃，布蕾德飞得太前面，远离了我们的队形。可恶。虽然他们全都是有能力的飞行员，但我们还不是一支真正的飞行队，我们没有一起战斗的经历。卡柏可是花了好几个星期，才让天防飞行队的笨蛋们牢牢记住飞行队的运作。他没先让我们战斗或甚至使用火炮，而是要我们不断演练到出自本能，知道如何以团队的方式做出机队操作。
这在战况居于劣势时救了我们的命十几次。在这里，敌军一冲向我们——由无人机加上岩石外壳伪装成会飞的小行星——队伍就瓦解了。薇波什么话都还没说，布蕾德就直接冲进去发动攻击。莫利穆尔开始发射火炮，可是……呃，击中处差得太远了，让我还必须稍微离开队形以防被波及。而且老实说，我调整的幅度也不够，因为这艘新的飞艇反应不像M-Bot那么灵敏，而且我也不习惯操作方式。
薇波忙着跟我们说话，结果忘了她身为狙击手的任务是要在敌军飞艇分心时开火。在我们之中唯一没让自己丢脸的人是赫修，他的飞艇精准执行了指令要的操作。那位小狐狸诗人平常的表现或许是有些戏剧性，但他的人员显然训练有素。他击落了四架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的行动模式，有别于我们在狄崔特斯对付的无人机。驾驶收到的指令一定是不要躲避，四处飞行并试图冲撞我们。这很合理，毕竟他们是要模仿由星魔操纵的石块。不过有一点令我很高兴：有一架无人机在差点撞上莫利穆尔之前就停止行动，改由无线电呼叫说莫利穆尔已经死了。这表示星盟或许真的学会了不在训练期间使用真枪实弹。
我们重新整队再试一遍，而这次布蕾德又立刻跟余烬交战了。莫利穆尔显然认为应该以布蕾德为榜样，奋力冲进了战场，又差点被一架接近的无人机撞毁。这架敌机来不及拉开距离，不过我勉强使用光矛把它拉走——结果莫利穆尔报答我的方式是惊慌失措，在慌乱之中朝我开火。赫修感觉到同伴陷入麻烦，于是冲上前开始往四面八方射击。
薇波打开私人频道跟我通话。“哇塞，”她轻声说：“他们好像……失误了。”
“失误了?简直是一团糟。这支飞行队太需要基本练习了。”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下指令吧。”
“你才是队长。”
“而我要让你当我的助理队长，”薇波说：“你会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呢?我很好奇。”
好极了。我又没有领导的经验。可是……看着其他人战斗让我皱起了脸。在我们毁掉自己之前，得有人阻止这一切。
“你们这些笨蛋以为在干什么!”我在全体频道上大喊。“那真是我见过最丢脸的战斗方式!布蕾德，你的指令是清出射击路径，不是去引来一大票敌人!莫利穆尔，回来这里!别学到坏习惯去追随不遵守命令的人。还有赫修，你飞得很好，可是你的火力控制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小孩。所有人都脱离并撤退。”
接着，我暂时将度量衡号加入我们的频道。“飞行指挥部，”我说：“十五号飞行队需要执行一些练习，并且学习互相配合。召回无人机，重新设定它们的攻击路线。在我说我们准备好了之前，先别让它们过来。”
“不好意思?”有个声音问。“呃……你们应该要试着飞进其中一条接近航路——”
“除非我确定我的队伍可以编队飞行，否则我才不会让他们靠近你们的训练机器!”我大喊：“而现在，我很肯定他们会把自己的臀部误认为接近航路，最后猛冲进去到我们得使用洞穴探勘设备才能把他们救出来!”
赫修在频道上轻声窃笑。
“呃……”飞行指挥部说：“我想……我想我们可以照你的话做?”
其他人开始飞回来，无人机也离开了。不过布蕾德还是继续飞向星魔迷宫，于是我对她打开私人频道。“布蕾德，我是认真的。薇波让我当她的副手，而我要给你指令。你最好给我回到队伍，要不然我会剥掉你的皮。听说有人愿意付一大笔钱，把人类的皮挂在自家墙上。”
布蕾德没显现出不情愿的样子，但直接脱离了航线并转向往我们推进。
所以……刚才那些话真是从我嘴里说出的吗?我往后靠着椅背，心脏扑通跳动，好像刚跑完了一场比赛。我并不是刻意要说那些话的，一切就这么……顺其自然发生了。
可恶。要是卡柏现在可以听见我说的话，一定会笑掉大牙。在其他人回来集合的时候，薇波从私人频道呼叫我。
“做得好，”她说：“不过对这支队伍或许有点太凶狠了。你是从哪里学会那样说话的?”
“我……呃，在家乡时遇过一位很有趣的飞行教官。”
“和缓一点吧，”薇波建议。“不过我同意你——应该在战斗之前多做点训练。把他们组织起来吧。”
“你真的要把苦差事交给我，对吧?”我说。
“好的指挥官会知道何时要指派好的训练教官。你以前待过军队，很明显懂得这些。”
我叹了口气，但她说得对，而且这也是我自找的。飞行队集合后，我开始说明卡柏以前在我们开始于真空中练习时，针对太空战斗所改造的一项队形练习。薇波安静地加入阵线，后来我也很快就让他们以还算有组织的方式飞行了。虽然我不喜欢负责带头，但是这些练习我几乎闭着眼睛就能做到，因此可以看着大家练习并直接给予指点。
他们很快就掌握了感觉，而且还比天防飞行队快得多了。这个团队有很好的飞行直觉，大多数人只是没有受过正式的战斗训练而已。
薇波习惯单独行事，我在大家进行队形转换练习，以扰乱来袭敌军时这么想着。
莫利穆尔很胆怯，但是愿意学习。赫修习惯让人跟随他，而且常常讶异我们有时竟然无法出于本能知道他想做什么。他需要多练习沟通。
布蕾德是最糟的。虽然她是最厉害的飞行员，可是她会一直想要往前冲。太急躁了。
“你必须跟大家待在一起，”我呼叫她说：“别一直想往前冲。”
“我是人类，”布蕾德厉声说：“我们有攻击性。面对现实吧。”
“不久前你才说你不跟人类相处的，”我说：“所以你不了解他们的习惯。你不能打着‘我不像他们’的名号，同时又把身为人类的本质当成借口。”
“我试过忍住，”布蕾德说：“可是在内心深处我知道事实，我一定会失控。计划任何事都是没希望的。”
“那都是过去式了，”我说：“我开始训练时也让人觉得没希望。我太常失控了，你可以参考我耍脾气的次数。”
“真的吗?”布蕾德问。
“真的。有一天我真的攻击了我的队长。可是我学会了，你也行的。”
她安静下来，不过在下一次练习时，她似乎有更努力尝试控制自己。随着时间过去，我们休息在驾驶舱里吃午餐时，我发现莫利穆尔最令我刮目相看。从各方面来看，莫利穆尔的飞行能力相当杰出，而且对学习极度热心。没错，莫利穆尔的瞄准能力很差，不过卡柏总是说他宁愿要飞行能力强的学生。这种人可以活得够久，才有机会学习战斗。
大家吃完午餐回到队形时，我飞到了莫利穆尔旁边。“嘿，”我说：“接下来我们练习时，尽量观察情况跟维持好队形。你一直会偏向外侧。”
“对不起，我会做好一点的。对了……还有，我很抱歉之前差点射中你。”
“那次吗?那没什么啦。至少你不是故意想要杀我——这样就够了。”
莫利穆尔轻笑着，不过我听得出对方很紧张。我记得自己在卡柏前几堂训练课程时的情况——担心会做错事而被淘汰，对我的能力越来越缺乏信心，无法达成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的事而受挫。
“别担心，”我说：“你做得很好，特别是你在这方面还是新手呢。”
“正如我提过的，我的左父母年轻时是无人机驾驶，”莫利穆尔说：“幸好我获得了一些那种经验。”
“你真的会从你双亲那里得到能力?”
“当然，”莫利穆尔说：“双亲的一些知识与能力都会传递给孩子。我猜你们的物种不是那样?”
是不是呢?可恶。其实我不知道，至少我不知道艾拉妮克的物种是怎么样。少了M-Bot悄悄在我耳边提供说明，我很容易就会害自己陷入麻烦。
“总之，我在这方面很幸运，”莫利穆尔继续说：“可是也很不幸。我的左父母具有潜在的攻击性，所以最后我也额外得到了一些那种性格。在我开始活着的前几天，我就因为对其他人口气不好而出名了。”
“在你们的物种中，对人口气不好就是有攻击性?”
“很严重。”莫利穆尔说。
“哇塞。那我绝对不可能出生的，他们一定会马上杀了我。”
“那是一般常有的误解，”莫利穆尔说：“如果我的双亲决定不让我带有这种人格，我是不会被杀的——他们只会用新的方式重组我。你看到的我只是初体，是我这个人的可能性。不过……如果我能出生，我会保有这些记忆，我的性格也会变成真的。”对方停顿了一下。“而我真的希望能够这样。”
我试着想像，会记得被迫要证明自己值得存在的那种世界。难怪这个社会有很多问题。
我们结束了下一波练习，而我很高兴这支团队保持了队形。“真的有效，”我呼叫薇波说：“我想我们或许能够让他们有点作为了。”
“好极了，”薇波说：“那么他们准备好战斗了吗?”
“可恶，不行!”我说：“我们最少还得再这样练习几周才行。他们是很棒的飞行员，所以这不会像是带新兵入门，可是那并不表示我希望他们开始战斗了。”
薇波似乎很干脆地接受了，而且没有抱怨——甚至也没再多问细节。她只是说：“有趣。”
这是什么意思?
“再让他们休息一下吧，”最后她对我说：“然后我们就来尝试一些高速队形。在今天训练结束返回星界之前还有三个钟头，飞行指挥部一直在问我们有没有人愿意进入迷宫，我会告诉他们目前我们还没打算要这么做。”
“好的。”我说，然后放慢飞艇，拿出水壶。
“当然，”她补充说：“除非你想在其他人休息的时候试试看。你跟我可以一起进去。”
我犹豫着，水壶举在嘴边。
“会有帮助的，这样我们能够知道要准备什么，”薇波说：“我曾听说星魔迷宫，可是从来没进去过。”她的飞艇在我旁边盘旋，而看见驾驶舱是空的让我觉得很不安，仿佛那是由幽灵所操纵。
薇波在玩什么把戏?让我负责带大家练习的话，她就能够继续观察我。她有参与活动，但又能保持神秘。现在她又要我跟她一起进入迷宫，这有点像某种测试，是挑战吗?
我往外望向迷宫。每支飞行队都分配到十二面体的其中一面，而飞行员们一直在练习接近和进入。
“我接受，”我决定了，然后收好水壶。“不过先叫飞行指挥部带离那些无人机。我们可以晚点再练习跟它们战斗。”
“没问题。”薇波说：“我们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