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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迈克尔教堂

  在我看来,克莱尔的论据都站不住脚。她对艾伦不是自杀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她论证的方式却让人感到困惑。“我知道,他在做任何蠢事之前,都会先给我打电话。”从此处,她开始论证。这是她的主要理由。虽然结尾的时候,她又给出了一个理由。“你真的相信他在写完一本小说后还没见到它出版就自杀吗?”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观点,我们一一来看。

  他一直都是一个记仇的人。当克莱尔要求给她所做的工作支付报酬时,他们的关系闹僵了。不管她怎么认为,我不相信他们俩真的有她说的那么亲近。比如,虽然他告诉她,他要离开梅丽莎;但显而易见,她对他和詹姆斯·泰勒的关系一无所知——她是从报纸上得知的。也许,当艾伦“出柜”后,他将过去的生活一并抛之脑后,就像扔掉一件衣服,而不幸的是,克莱尔也包含在内。如果他没有准备好和她分享他的性取向,又为什么会和她分享自杀的消息?

  她还犯了一个错误,她认为他从塔上跳下来是他原本计划好的。“他永远都不会,不事先提醒我就丢下我一个人。”但事情未必是这样。他也可能只是一觉醒来就决心赴死。他也许压根忘了他有本书要出版。不管怎样,在它出版前,他可能也已经病死了。这对他也就无所谓了?

  她的叙述在另一些方面却很有趣。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艾伦把多少私生活巧妙地穿插进了《喜鹊谋杀案》里。在他被诊断出癌症之前,他是否知道这将会是他的最后一部小说?“我们扮演海盗、寻宝者、士兵、间谍……”罗伯特·布莱基斯顿对阿提库斯·庞德说,可他谈论的也是艾伦的童年。艾伦喜欢代码——罗伯特会在卧室的墙壁上敲自编的摩斯代码,还有异位字谜和藏头诗。罗伯森变成奥斯本。克拉丽莎·派伊解开了《每日邮报》上填字游戏的异位字谜。艾伦是不是也在他的书里隐藏了某个秘密——一个别人的秘密?它传递了什么信息?如果他知道一些可怕到足以让自己死于非命的秘密,他又为什么要故弄玄虚?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或者,那个秘密会不会实际上是藏在最后几章中?有人因此偷走了它们,同时杀害了艾伦?这样还算说得通,虽然这会引出一个问题: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是谁读过这些内容?

  距离晚餐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我决定步行前往城堡旅馆。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天已经黑了,弗瑞林姆有一种荒凉之感,商店大门紧掩,街道上空空荡荡。经过教堂时,我看到有东西在移动,一个人影在墓碑间穿梭,是牧师。我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堂里,大门在他身后砰然合上。我一时冲动,决定跟过去看看。我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在路过艾伦的墓碑前时,想到艾伦现在就躺在新挖好的墓穴里,我就禁不住背脊发凉。最初与他见面,我就感觉他沉默而冰冷;如今深埋地下,他恐怕永远都会如此。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教堂。教堂内部空间开阔,有些杂乱无章,不时袭来阵阵冷风,几个世纪的建筑风格杂糅在一起。也许它也不乐意变成现在这样:十四世纪流行的拱门,十六世纪风靡的木质天花板,十八世纪常见的祭坛——那么,二十一世纪赋予了圣迈克尔教堂什么呢?答案是:无神论和冷漠。罗伯森站在几排长椅后方,离门口很近。他跪在地上,有那么一刹那,我以为他在祈祷。接着,我看见他正在修理一台老旧的散热器,给它放气。他转动钥匙,随着空气涌入管道,散热器传来一阵咔嗒咔嗒的响声,接着咝咝地吐出一股浊气。当我走近时,他突然转过头来,似乎对我有印象,他踉踉跄跄地站稳脚步。“晚上好,夫人……”

  “苏珊·赖兰,”我提醒他,“小姐。我就是那个向你问起艾伦的人。”

  “今天有很多人都向我问起艾伦。”

  “我问的是,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他想起来了,目光开始躲闪。“你想知道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你知道他把你写进他的新书里了吗?”

  我的话让他很意外。他伸出一只手,摸着肉突突的下巴:“你这话什么意思?”

  “书里有一位牧师,和你很像。他的名字甚至和你的名字都很相似。”

  “他有提到教堂吗?”

  “圣迈克尔教堂?没有。”

  “嗯,那好吧。”我等他的下文,“艾伦就是这样,对我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他觉得那样很幽默——如果你能说它是幽默的话。”

  “你不太喜欢他。”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赖兰小姐?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他在三叶草图书公司的编辑。”

  “我知道了。我恐怕要说,我从未读过他的任何一部小说。我一直对侦探小说不感兴趣。我更喜欢看非虚构作品。”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艾伦·康威的?”

  他不想回答,但他看得出来我不打算罢手。“其实,我们一起上过学。”

  “你在乔利府邸上过学?”

  “是的。几年前我来到弗瑞林姆,从一群教众里看见了他,我很惊讶——他不经常到教堂来。我们两个一样大。”

  “还有呢?”一阵沉默。“你说他霸道。他欺负过你吗?”

  罗伯森叹了口气。“我不确定今天这样一个日子是否适合谈论这些事。但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当时的情形很特殊,因为他爸爸是学校的校长。这给了他一定的权力。他可以说一些话……做一些事……而且知道我们都不敢告他的状。”

  “比如呢?”

  “唉,我想你也可以说它们是恶作剧。我相信他是这么认为的。但恶作剧有时候也很伤人、很恶毒。就说我吧,可以肯定的是,他给我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尽管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了。”

  “他做了什么?”罗伯森还是不愿意讲,于是我向他施压,“罗伯森先生,这件事非常重要。我相信艾伦的死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如果你能私下里告诉我与他有关的任何事,都对我非常有帮助。”

  “就是一个恶作剧,赖兰小姐。仅此而已。”他在等我离开,但我没有,他补充了一句,“他拍照片……”

  “照片?”

  “吓人的照片。”

  说话的人不是牧师。那句话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教堂的音响效果就是如此,很适合不速之客的到访。我四下张望,看见之前在旅馆见到的那位姜黄色头发的女人,大概是他的妻子,正大步向我们走来。她的鞋跟踩在石地板上咚咚作响,步伐坚定。她在他身旁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我,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敌意。“汤姆真的不想聊这件事,”她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打扰他。我们今天刚安葬了艾伦·康威,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结束。我们不会再参与到闲言碎语的讨论中。你修好散热器了吗?”她的话锋一转,语气却丝毫不变,连气都没有喘一下。

  “是的,亲爱的。”

  “那我们回家。”

  她挽着他的胳膊,虽然她的个头勉强才到他的肩膀,但他却是在她的主导下才离开了教堂。门在他们身后砰然关上,只留下我一个人暗暗思忖照片上究竟是什么。它是否就是玛丽·布莱基斯顿在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的牧师住宅里的那张餐桌上发现的照片,这会不会就是她丧命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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