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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归

  我倚在他怀里,听着心跳在自己胸口重重撞击。我的心就跟《圣诞夜怪谭》里的鬼精灵一样缩成了一半。当阿岚抚触我时,所有压抑的情感登时倾泄而出,流窜全身,慢慢填满了所有空虚。

  我觉得自己绽放出新的活力。阿岚就像太阳,他所展现的温柔,是赐与生命的活水,让休眠的我悠悠苏醒,展放根枝,摊开厚绿的叶片,并伸出卷须,将我俩缠在一起。

  厨房里的莎拉出声喊着,提醒我两人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存在。「卡西?卡西?是谁呀?」

  我坠回现实,抽开身子。阿岚松开我,从我臂上滑落的手轻扣住我的手指。我张开嘴,却答不出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阿岚发现我的窘境,便出声表示:「是尼森先生和太太吗?」

  麦可和莎拉走到半途,看到阿岚便停下脚步。阿岚露出灿烂的笑容,伸出手说。

  「哈啰,我是卡当先生的孙子,阿岚。」

  他热络地与麦可握手,然后对莎拉伸出手。莎拉看到阿岚的笑容时,脸都红了,紧张得跟小女孩一样。知道自己不是唯一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女性,让我觉得颇为安慰。阿岚能迷倒所有年纪的女人。

  麦可说:「嗯,阿岚,那倒巧了。喂,卡西,那头老虎不是也叫──」

  我冲到前面。「呃,是啊,很巧吧?」我抬头看着阿岚,用拇指抠抠他。

  「阿岚其实是他的绰号,他本名叫亚尔。」

  阿岚的眉毛好笑地揪成一团,「是的,卡西。」他又转头面向麦可和莎拉,「其实是亚洛冈,不过你们可以叫我阿岚,大家都这么喊。」

  这时莎拉已经恢复镇定了,「嗯,阿岚,请进来跟孩子们见个面吧。」

  阿岚再次对莎拉展开笑颜,「太好了。」

  莎拉像小女孩似地差点轻笑起来,还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阿岚弯身拿起刚才放在门边的几个大盒子,我则直接往客厅走。

  麦可去帮阿岚时,莎拉跑到我身边低声问:「卡西,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刚才还以为终于可以见到小里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盯着圣诞树喃喃说:「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男士们进入客厅,阿岚脱下深灰色风衣披到椅子上,他穿着牛仔裤和长袖灰色拉链式的polo衫,衬出坚实的胸臂。

  「谁是小里?」阿岚问。

  我嘴巴都快掉了,「你怎么会──」我立即住嘴,忘记他有对超灵的虎耳,「小里是……嗯……一个我认识的……男生。」

  莎拉抬着眉,但没说什么。

  阿岚紧盯着我,客气地等我坐下,然后才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他一坐下来,小鬼们便缠住他不放。

  「我有礼物要送你们两个,」他对萝贝卡和赛谬说,「你们能一起打开吗?」

  两个小鬼认真地点着头,阿岚哈哈大笑,把一只大盒子推到他们面前。小鬼们兴奋无比地打开盒子,拿出一套苏斯博士的书。一开始我觉得书看起来怪怪的,便拿过一本,结果发现竟然是初版印刷。

  我低声对阿岚说:「你弄到第一版的版本哪!给小孩子的?那些书每本大概值好几千元吧?」

  他帮我把头发塞到耳后,靠过来悄悄说:「我在家里也帮妳弄了一套,别吃醋。」

  我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笑着弯腰拿起下一份礼物。麦可不停地对着窗外偷瞄阿岚的车子。

  「阿岚,我发现你在外头停了一部悍马。」

  阿岚抬头看着麦可,「是啊。」

  「能不能偶尔借我开一下下?我是说,我一直很想试开悍马。」

  阿岚揉着下巴说,「当然可以,不过今天不行,我得把新家搬好。」

  「噢……你会在这边住一阵子吗?」

  「是这样打算没错,至少这学期会住这儿,我已到西奥大注册选修几门课了。」

  「太好了,你会跟卡西一起上学。」

  阿岚笑着说:「是啊,没错,说不定我们会在学校碰面。」

  麦可眉开眼笑地再次把注意力转到车上,莎拉则紧盯着我,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憋了一堆问题。

  他在想什么?住这里?住哪里?跟我一起上学?我该怎么办?他为什么要来?

  阿岚将一个大礼盒推过去给莎拉和麦可,「这是给二位的。」

  麦可帮莎拉打开,拿出一台全新的红色搅拌器,还有各种想得到的配件,莎拉若用这玩意做出冰雕,我也不会太讶异。她开始兴奋地谈着所有能做的有机无麦食品了。

  阿岚拿起另一个较小的盒子递给我说:「这是卡当先生送的。」

  我打开来,看到几部皮装英文版的印度《摩诃波罗多》、中国的《三国演义》,和日本的《源氏物语》,还包含一封祝我圣诞快乐的短信。

  我摸著书皮封面,要自己记得稍后打电话向卡当先生道谢。

  阿岚递给我另一份礼物,「这是季山送的。」

  莎拉从搅拌机上抬起头问:「谁是季山?」

  阿岚答道:「季山是舍弟。」

  莎拉狠狠瞪我一眼,我怯怯地耸肩回应。我从没跟莎拉提过阿岚或季山,她八成在想,我怎会忘记跟她提起阿岚这号人物。我也很怀疑自己的口风为什么会这么紧。

  我打开盒子,看到一只Tiffany的小珠宝盒,里头是条细细的白金项链和一张字迹恭整的卡片。

  □

  嗨,凯儿,

  很想妳。

  快回来吧。

  我觉得妳会喜欢在我的护身符旁,加戴点较有女人味的东西。

  盒子里还有另一项礼物,需要时可用。

  季山

  ❦

  我把项链放到一旁,在盒里找到一个用棉纸包好的筒状物,摊开后,一个冰凉的金属罐子滚进我掌心里。那是一个防身喷雾器,季山在上面贴了一张老虎的照片,而且在老虎脸上画了圈和一道斜线,用大大的黑字写着「老虎莫近」。

  我咯咯笑了起来,阿岚把喷雾器拿过去,看了之后皱皱眉,把它扔回盒子里,然后拿起另一个盒子。

  「这是我送的。」

  我一听,立即止住笑,很快地瞄了一下麦可和莎拉的表情。麦可对我的紧张似乎毫无所觉,莎拉则不同了,她正仔细地打量我。我闭了一下眼,暗祷盒子里的礼物不会引来一堆我非回答不可的问题。

  我拆开沉厚的包装纸,将手探入盒内,摸到一个光滑的木件。孩子们帮我将盒子拆掉,我则紧握住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只手雕的珠宝盒。

  阿岚靠向我说:「打开吧。」

  我紧张地用手抚着盒盖,把木盒放到大腿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里面有很多铺着绒布的小抽屉,每个小抽屉里都放了一条卷好的发带。

  「每一层都可以拿下来,妳瞧。」

  他拿起最上层与第二层,盒子共有五层,每层约有四十条丝带。

  「每条丝带都不一样,没有两款颜色是相同的,而且每一条都来自世界上各个不同的国家。」

  我张目结舌地说:「阿岚……我──」

  我抬起头,麦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大概觉得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吧。莎拉则用全新的眼神看着阿岚,原有的疑虑与忧心已一扫而空。

  她带着欣赏的笑容说:「阿岚,你似乎很了解卡西,她的确很喜欢发带。」

  突然,莎拉用力清着喉咙站了起来,说他们要去跑步,并请我们帮忙看小孩。两人帮我们泡了热腾腾的热巧克力后,便遁回楼上换慢跑服了。他们虽然常运动,但圣诞节通常会休息一下。莎拉是想让阿岚和我独处吗?我不确定该感谢她,或求她留下来。

  木盒仍放在我腿上,我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条发带,目送他们挥手从门口跑了出去。

  阿岚伸手摸着我的手问:「妳不喜欢吗?」

  我看着他湛蓝的眼睛,哑声说:「这是我收过最棒的礼物。」

  他开心的笑了,抬起我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阿岚转头问小鬼们,「想不想听故事?」

  萝贝卡和赛谬挑了一本书,然后爬到阿岚腿上。阿岚双手各自抱着一名孩子。

  他用生动的语调说:「我是山姆,山姆我是,你喜欢绿蛋加火腿吗?」

  他唯一念不出来的是「anywhere」(到处)这个字,但小朋友帮忙纠正读音,之后每次就都念对了,真是令人甘拜下风,我只能说卡当先生调教有方。

  阿岚请赛谬帮他捧书,然后用空下的手将我拉近。阿岚将我抱在身边,让我把头靠到他肩上,并用手指上下抚着我的臂膀。

  当麦可和莎拉回来时,我吓得跳了起来,像鞋子着火似地慌张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我紧张地瞄着阿岚,发现他竟然笑嘻嘻地望着我。麦可和莎拉谢过我们后,帮我把东西搬回我车上。阿岚跟他们道别后,便到外头等我。

  莎拉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我以后解释清楚。接着她关上门,留下站在十二月寒天中的我们。我们终于独处了。

  阿岚摘下一只手套,用温暖的指尖摸我的脸。

  「回家吧,凯儿,先别问我问题,这地方不适合,我们待会儿会有很多时间,我会到那边跟妳会合。」

  「可是──」

  「待会儿再说,小公主。」阿岚戴上手套走回悍马。

  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我将车调过头,从照后镜看着悍马,直到车子开上支道,再也看不见为止。

  成千上万个问题在我脑中撞击,开车回山上的途中,我将问题一一想过。山路还有点冰滑,我只好把这些磨人的问题抛到一边,专心开车。

  等我绕过弯道看到家门时,发现有些不同。我愣了一分钟,才意会到差别在哪儿:隔壁房子的窗上装了窗帘,有人搬进来了。

  我把车停进车库,走到隔壁敲门,但没人回应。我扭动门把,发现门并没上锁,且屋中家具陈设几乎与我的一致,只是颜色更沉稳阳刚。等当我看到摆在皮沙发上的旧曼陀林时,所有猜疑都得到验证了。新住户是阿岚。

  我走过厨房,发现食品室和冰箱是空的,同时看到后门的下半部改装成一大片活板。

  这……可防不了窃贼,外人很轻易就可爬进来。不过我猜小偷要是想偷这里的东西,一定会吓一跳。

  我匆匆回到自己家,关上门。我连楼上都没查看,或检查他那八成挂满名牌衣服的衣橱便回家了。错不了,阿岚就是我的新邻居。

  事实上,我才刚脱掉鞋子外套,便听到悍马开上车道的声音了。我从窗口看着他。阿岚车开得很好,游刃有余地开着硕大的悍马,在可能刮伤拷漆的枝枒间穿行。他把悍马停进另一间车库,然后我听到他踩着冰冻的走道,往我家前门走来。

  我打开前门径自走回客厅,坐到躺椅上蜷起腿,把手迭在胸口。我知道肢体语言专家会说这是标准的防御姿势,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听到他关门,脱下外套挂到走廊衣橱里,绕过转角,走进客厅。他看了我一会儿,用手拨了拨头发,坐到我对面。阿岚的头发比在印度时长,丝黑的发束落在额前,他懊恼地把头发拨回去。阿岚比我印象中更壮更黑,他一定比以前吃得更好。

  两人默默对望了一会儿。

  我终于说道:「原来……你是我的新邻居。」

  「是的。」他轻叹,「我再也没办法离开妳了。」

  「我没有想到你会离开我。」

  「是妳要求我的,我只是尊重妳的意愿而已,我想给妳时间思考,把事情想清楚……聆听自己的心声。」

  我的确有充裕的时间思索,可惜剪不清理还乱。自从离开印度后,我的脑袋就一团浆糊。自奇稀金达,在阿岚的身边醒来后,我就一直未能聆听自己的心声,关闭心扉数月之久。

  「噢,所以,你的感情还是……没有改变吗?」

  「我的感情比以往更浓烈了。」

  他用蓝眼打量我,拨着头发靠向前说:「卡西,妳不在的每一天都是折磨,我都快被逼疯了,若非卡当先生要我一刻不得清闲地忙着,我隔周就搭机飞过来了。我每天耐着性子听他教导,可是我变成人的时间只有六小时,变成虎时,我不停地踱步,卧室里的地毯都被我磨出一条通道了。卡当先生差点祭出来复枪和镇剂剂,但我就是静不下来,烦躁得像一头没有……没有伴侣的野兽。」

  我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

  「我告诉季山,我得接受训练,恢复以前的战斗技能。我们不停地变换形体对打,演练兵器、虎爪、利齿及徒手搏击。跟季山格斗,大概是唯一能让我保持冷静的办法了。每晚我浑身是血,筋疲力尽地瘫在地毯上,可是却……依然感觉妳的存在。」

  「妳虽在世界彼端,我却时常在妳的香气中醒来。我想妳想到心痛,凯儿。无论季山如何痛击我,都无法消减失去妳的痛苦。我常梦见妳,伸手摸妳,却总也摸不着。季山一直告诉我说这都是为了将来好,在来奥瑞冈之前,我还有很多事要学习。季山也许说得对,但我根本不想听。」

  「你若那么想跟我在一起,又为什么……不打电话来?」

  「我很想啊。妳每周打电话给卡当先生,听到妳的声音真是一种折磨。每次我都等在一旁,希望妳会要求跟我说话,可是妳从不开口。我不想逼妳,希望尊重妳的意愿,我希望;是妳自己的决定。」

  真讽刺啊,我好几次想跟他说话,却都提不起勇气。

  「你听我们讲电话?」

  「是的,我有绝佳的听力,记得吧?」

  「没错。那……那你为什么改变心意?现在为何跑来了?」

  阿岚苦笑道:「都是季山的杰作。有天我们在练武,他跟平时一样占上风,那时我根本还不是他的对手。那时我倒希望他痛殴我,因为有助我解愁,结果季山突然收手,转着身子上下打量着我。我站在原地等他再度攻来。他扬起拳头,使出所有力气赏了我一记老拳。

  「我连挡都不挡地站在那儿结实挨拳,接着季山又全力痛击我的腹部,我又毫不在乎地站到他面前。季山怒吼一声,对我破口大骂。」

  「他说什么?」

  「说了很多,大部分还是别说吧,反正重点就是,我得振作起来,我若真的那么难过……何不想点办法,做点什么?」

  「噢。」

  「他嘲弄我说,堂堂穆珠拉因帝国的王子、人民的保护者、搏击冠军、帝国的继承人,竟然为一个小女生一蹶不振。他说没有什么比一只怯懦地舔拭自己伤口的老虎更可悲的东西。

  「我根本不在乎季山说什么,直到他说父王母后一定会觉得很丢脸,生了一个孬种儿子时,我才有所惊觉。于是我痛下决心。」

  「决定跑来这里?」

  「是的。我决定待在妳身边,即使妳只希望维持友谊,但这样总比待在没有妳的印度快乐。」

  阿岚站起来跪在我脚边拉着我的手,「我决定找到妳,让自己臣服于妳的脚下,求妳悲怜我。说真的,无论妳选择什么,我都愿意接受。卡西,只请妳别要求我再离开妳,因为……我办不到。」

  我怎么可能不为所动?阿岚的话穿透我脆弱的心防,我原打算架起一道刺网,但刺尖却柔如软糖,阿岚轻易地便穿越防线了。他将额头抵在我手上,而我那软糖般的心便融化了。

  我将手绕在他的脖子上,揽住他,在他耳边轻语:「印度王子无需跪求任何事的。好吧,你就留下来吧。」

  他叹口气地紧抱住我。

  我苦笑道:「我可不希望动物保护组织的人,跑来控诉我虐待老虎。」

  阿岚轻声笑着,「妳在这儿等一下。」说完便从两屋相接的门走出去,然后拿了一个绑着红丝带的盒子进来。

  黑色的盒子又长又薄,打开来是一条手炼,细细的链子上有个椭圆形的白金色坠盒,里面放了两张照片:王子阿岚,以及老虎阿岚。

  我笑说:「你早料到我也会想念虎儿啦?」

  阿岚将盒子扣到我手腕上叹道:「是的,虽然我有点嫉妒他,不过他跟妳相处的时间比我还多。」

  「嗯,不过没以前多了。我想念他。」

  阿岚苦着脸说:「相信我,往后几周妳会常看到他。」

  他温暖的手指抚着我的臂膀,令我脉搏加速。他将我的手举到视线高度,检视着坠子,然后在我手腕内侧吻了一下。

  阿岚露出调皮的眼神说:「所以妳喜欢吗?」

  「喜欢,谢谢你,不过……」我垮着脸说:「我什么都没送你。」

  他将我拉过去搂住腰说:「妳送了我最棒的礼物,妳把今天赐给了我,还有什么礼物能比这更好。」

  我笑着逗他说:「那么我的包装技巧显然很差劲啰。」

  「嗯,妳说得没错,我最好把妳好好地包装一下。」

  阿岚拿起躺椅背上奶奶的拼布被,把我包得跟木乃伊一样,我又踢又叫地被阿岚一把抱起来放到腿上。

  「我们来读点书吧,凯儿,我想再听一出莎士比亚的剧本,我试过自己读,但有些字念不出来。」

  我在被子里大声清着喉咙,「抓我的这位大爷,您没看到我的手都被包住了吗?」

  阿岚弯身用鼻子磨我的耳朵,身子突然一僵。「有人来了。」

  门铃响起,阿岚跳起身,让我站起来,我眼睛还来不及眨,他就已经帮我脱掉被子了。我呆愣在原地,尴尬到满脸通红。

  我低声啐道:「你的老虎耳怎么不灵了?」

  他冲我咧嘴一笑:「有事让我分心了,凯儿,这事不能怪我。妳在等人吗?」

  我突然想到:「是小里!」

  「什么小里?」

  我皱着脸说:「我……我们有约会。」

  阿岚眼神一暗,静静重述道:「妳有约会?」

  「是的……」我迟疑地说。

  我的思想在两名男子之间摆荡。阿岚回来了,那表示什么?现在我该怎么办?

  门铃再度响起,我知道至少不能把小里丢在门口不管。

  我转头对阿岚解释说:「我得去开门了。请留下来,冰箱里有晚餐吃的三明治,我待会儿就回来,请耐着性子,还有千万……千万……别生气。」

  阿岚把手迭在胸前,瞇起眼睛说:「如果妳希望我那么做,我会的。」

  我松口气说:「谢谢你,我会尽快回来。」

  我穿上鞋,拿起帮小里买的一套DVD。阿岚紧抿着嘴,帮我穿上新的白外套,然后晃进厨房,双手迭胸,挑着眉靠在流理台边。我虚弱地对他露出哀求的笑容,然后走向前门。

  为小里准备了礼物,阿岚却没份,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我不愿再多想了。我拉开门,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嗨,小里。」

  「圣诞快乐,卡西。」小里说,完全不知道我的生命又再度翻盘了。

  跟小里的约会没有照着原订计划走。我们本来打算看场武打片,然后到周奶奶家吃圣诞晚餐。我心情低迷,且心系着阿岚,很难聚焦在小里身上──或任何其他事物。

  「怎么了,卡西?妳好安静。」

  「小里,如果我们不去看电影,提早吃晚餐,你会介意吗?我回家后得打几通电话,祝朋友们圣诞快乐。」

  小里很失望,但跟往常一样地很快恢复笑容。「噢,当然好,没问题。」

  这不算说谎,我的确打算稍晚打电话给卡当先生,但改变原订计划完全没有让我的心情好一点。

  到了周奶奶家,一群玩通宵游戏的男生正杀到半途,我加入他们,却心不在焉地犯了几次严重失误──离谱到连男生们都看不下去了。

  「妳今晚是怎么了,卡西?」阿文问:「以前碰到这种情形,妳是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我对他笑了笑:「不知道耶,大概是圣诞忧郁吧。」

  我输得一败涂地,因此小里拉着我到客厅开礼物。我们俩交换了礼物,并同时打开。

  拆开包装纸后,我们笑了好久都停不下来,原来我们为对方买了一模一样的礼物。我的压力因此宣泄不少。

  「显然我们都喜欢武打片啊。」小里咯咯笑道。

  「对不起,小里,我应该多花点心思的。」

  他还在笑,「没关系,这是好兆头,奶奶一定会说,这在中国文化是好运,表示我们很合。」

  「是啊,」我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是吧。」

  吃完饭后我们重拾战局,我被动地玩着,一边思索小里的话。小里很多事都说对了,我们的确很合,也许比阿岚和我更适合,就像莎拉和麦可一样,他们都是正常人,正常的家庭,但阿岚却……不是那样。他有不死之身,又完美到无可挑剔。

  我能想象与小里共度舒适安定的一生。他会成为一名医生,在郊区开设私人诊所,我们会生两三个小孩,到迪斯尼度假,孩子们都会去练武、踢足球。我们会跟他的祖父母共度假期,邀所有朋友和他们的妻子一起到家里烤肉。

  跟阿岚的生活就比较难以想象了。以外表来说,我们看起来就不相配,根本就属不同等级的。阿崴在奥瑞冈能干什么?找工作吗?他能在履历上写什么?人民的保护者与前印度王子吗?难道我们要在野生动物园区,买间分时的度假公寓,这样周末时,阿岚便能成为园区的主角吗?没有一件是行得通的,可是我再也无法否认自己对阿岚的感情了。

  我那颗不听使唤的心渴求着阿岚,无论我如何劝说自己去爱上小里,却总是被阿岚吸引回去。我喜欢小里,也许将来甚至会爱上他。但我真的不想伤害他,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我该怎么办?

  我又漫不经心地玩了一个小时后,小里开车送我回家。车子开上车道时,天色还早,我寻找窗外熟悉的身影,却什么都没见着。屋子里一片漆黑;小里送我到门口。

  「咦,是我眼花了,还是妳在那边挂了槲寄生?」小里拉着我的手肘问。

  我抬头看着槲寄生,想起自己决定在今晚吻小里,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一切都变了。不是吗?阿岚会如何?我们真的只会当朋友吗?我该不该抛开一切,给阿岚一次机会?或干脆跟小里定下来?我该怎么选择?

  我静默良久,小里耐心地等我回答,最后我终于转身面对他说:「没错,那是槲寄生。」

  我将手放到他脸上,轻吻着他的唇,感觉虽好,却不若预期的激情,但小里似乎已经很开心了。他摸着我的脸微笑了,他的抚触令人感到舒服且安心,却无法与阿岚的相提并论。相较下,小里的吻就像宇宙中的微尘,瀑布里的水珠。

  经历过超凡绝俗后,如何能安于这样的平淡?也许妳只能学着珍藏回忆了。

  我转动锁孔里的钥匙,将门打开。

  小里开心地喊道:「晚安,卡西,星期一见。」

  我目送他开车离去,然后走进屋内,面对等在屋里的印度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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