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打手
季山往后退开,仔细看着我说:「好想妳。我那个笨哥哥待妳好不好?」接着他压低声问:「妳有被逼到祭出驱虎喷雾剂吗?」
我哈哈大笑,「阿岚一直待我很好,不过我送了他一份很烂的情人节礼物。」
「啊,他根本不配收到礼物。那他送妳什么?」
我用指头拨了一下耳环,「这个啊,不过对我来说太贵重了。」
季山伸手轻轻碰着一只耳环,原本放浪的「老子想拐跑你的女人,你能拿老子如何」的神情,化成嘴角一抹温柔的笑意。他静静说:「母亲一定会很赞成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令堂的耳环?」我问阿岚,他点点头。「阿岚,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淡淡表示:「万一妳不喜欢,我不想妳有非戴不可的压力。耳环的样式已经有点退流行了。」
「你早该跟我说那是令堂的呀。」我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吻着,「谢谢你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
阿岚紧拥住我,亲吻我的脸。
我听见身后传出夸张的叹息声。「唉呀,我宁可见他发牢骚的沮丧模样。这实在太恶心了。」
阿岚凶他说:「谁叫你不请自来。」
「是你邀我来的啊。」
「是啊,可我没邀你到这儿。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们飞到塞伦,然后我在房子里看到舞会邀请函,我想,既然有派对,我应该也玩一下吧。不过我看所有美眉都被邀走了,所以,也许……我能借一下你的女伴吧。」
季山伸出手,但阿岚挡在我前面威胁道:「死都别想。」
季山卷着袖子说:「随时候教,老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多情王子。」
该出面制止了。我甜着声说:「季山,我们正在约会呀,虽然我非常高兴见到你,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先回家?你也看到了,这不像派对,而是两人的约会,我们不会久待,家里有三明治和一大盘饼干。可以吗?求求你。」
「好,我走就是,不过全是因为看妳的面子。」
阿岚斥道:「我也算是给你面子。」
季山不甘示弱地回呛:「是唷,到时我们再看是谁给谁面子。再见啦,卡西。」
我强烈地感觉到,我那只拉住阿岚的手,是唯一阻拦他不让季山动粗的原因。阿岚看着季山走出视线,但之后似乎就轻松不起来了,我试图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我身上。
「阿岚。」
「他太随便了,也许我不该找他来。」
「你信任他吗?」
「看情形,大部分事情我都能信赖他,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妳。」
「噢,我的事你不必信任他,只要信任我就行了。」
阿岚苦笑道:「凯儿──」
「我是说真的。」我捧住他的脸,让他专心看我。「希望你了解一点,也许叶苏拜选择了他,但我选择的是你,你才是我要的人,不是季山。」
我叹口气:「其实我满替季山难过的,他失去所爱的人。所以我们才更该善用相处的时间,谁知道心爱的人什么时候会离你而去。」
阿岚紧抱我一分钟,然后贴住我的脸缓缓共舞,他知道我指的不是季山。
「我们不会发生那种事,我不会离开妳,别忘了,我是不死之身啊。」
我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妳要说什么,」他逗说:「不过我得击退三个家伙,才能赢取妳的芳心,我不想那样对待自己老弟。」
我扬声大笑,「你太夸张了,泰山先生,你又没真的打退任何人,嗯,小里除外。反正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而且你早知道了。」
「我知道跟妳知道是两回事,我当孤独虎太久啦,该与心爱的女人相守了吧。我绝不让任何人横刀夺爱,尤其是季山。」
我白他一眼,阿岚叹口气,带我转圈。「我会尽量对季山有耐性,不过他很懂得激怒我,有他在,我很难控制自己,我尤其受不了他对妳送秋波。」
「为了我,请你耐心点好吗?」
「为了妳,我两肋插刀都行,可是我就是受不了他对妳眉来眼去。」
「我爱你,我会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不过他在这儿时,拜托你们别打架行吗?不许恶斗,别忘了,你需要他在这儿。」
「好吧,不过他要是继续对妳传情,休想我饶他。」
一会儿后我轻声说:「你刚没回话……说你也爱我。」
「卡西,『我如指北星般永恒,屹立不摇,宇宙无人能及』。」
「西泽后来死了,你知道吧。」
「我还希望妳不知道。」
「莎士比亚的作品我全看了。」
「好吧,我爱妳,世上没有什么比妳更重要,只要能在妳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妳要我做什么,就是我至高的目标。这不是诗,而是我的肺腑之言。这样可以吗?」
我挑着半边嘴角,笑道:「应该可以了。」
我们没待太久,因为虽然我又逗又吻,加之情话绵绵,但阿岚的心情已经走调了。他陪我跳舞,心思却在别处,当我表示想回家时,他也没有抗议。
车子开上车道时,我发现家里灯是亮的。我们进屋前,阿岚轻柔地拥吻我。
他的额头贴住我的,「我计划中的浪漫约会,结尾可不是这样的。」
「你还有一个小时。」我咧嘴一笑,环住他的颈子说:「你有什么打算?」
他轻声笑了,「其实我本来打算且战且走的,可是季山在,就没办法了。」
阿岚又吻住我,接着我们听到有人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什么。阿岚抽开身,低声哼了句印语,然后皱着眉头打开门。
季山正在看电视,一边大口吃着零嘴,茶几上摆了六大袋各种不同的脆饼、爆米花、饼干、洋芋片和其他美食,每包都嗑掉大半。
「太恶心,」季山埋怨说,「你们难道不能在舞会上吻完再回来,非让我听到不可吗?」
阿岚碎念着帮我脱下外套,我上楼前,他表示等他把季山安顿好,很快会跟上来。「安顿」两个字听起来好像有点不祥,但我还是点点头,暗祷他们能兄友弟恭。
我刚刚把睡衣套到头上,便听到阿岚在楼下高吼:「你把我所有的奶油花生饼……都嗑光了?」
我摇摇头。一山住二虎,注定要天下大乱。
由于没听见季山的响应,我决定让兄弟俩自己解决。我小心地把红宝石耳环放进发带箱里保存,一边想着阿岚和季山的母亲。我卸好妆,取下发上的珠宝簪,让鬈发垂到背上。
我发现阿岚靠坐在我床头边休息。他的礼服外套扔在椅上,解开的领带挂在脖子上。
我爬到他膝上,亲吻他的脸,阿岚环住我抱紧,但眼睛一直闭着。
「我会努力跟季山相处,卡西,可是真的会非常非常困难。」
「我知道,他要睡哪儿?」
「睡我床上,在隔壁屋子。」
「那你要睡哪儿?」
阿岚张开眼,「这里啊,跟妳睡,就像往常一样。」
「嗯,阿岚,你不觉得季山会以为……你知道,以为我们在一起吗?」
「别担心,他知道我们没有。」
「阿岚,你是不是脸红了?」我大笑。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会谈这个。」
「你真的是古人耶,白马王子,这种话题很重要的。」
「如果我还没准备好谈这个呢?」
「真的吗?三百五十年都过了,你却还没准备好要谈这些?」
他嘀咕说:「别误会我,凯儿,我很想谈那个话题,可是我们还没准备好,至少得等魔咒破解再说。」
我张大嘴,「你的意思是说,除非我们再被杀不死的猴群和妖魔追杀三遍,否则就不能在一起吗?那可能要花好几年!」
「我由衷希望不会拖那么久。不过,是的,我要说的正是这个。」
「而且你绝对说到做到是吗?」
「没错。」
「很好!所以我将变成一个跟两只老虎住在一起的老处女!」
「妳不会变成老处女。」
「等你决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是了。」
「卡西,妳是说,妳现在已经准备那么做了吗?」
「也许还没有,可是一年后呢?两年后呢?这样我会疯掉。」
「我也很难熬啊,凯儿,卡当先生也认为那样风险太高了。他的后代特别长寿,卡当觉得是护身符的关系。那次谈话很尴尬,但卡当告诉我们兄弟,最好不要……不要冒不必要的险。我们并不清楚护身符或魔咒的效应,在我们完全恢复人形之前,我绝不能让妳冒任何风险。」
我苦不堪言地说:「卡当先生又没害死他老婆,阿岚。」
「没错,但他也没变成老虎。」
「你怕我们会生出小猫吗?」我开玩笑说。
「这种事不许乱开玩笑。」阿岚铁着脸。
「那你怕什么?你需要去上课吗?」我实在忍不住,老妈的毒舌基因在作祟。
「不是啦!」他惊惶失措地说。我哈哈大笑。「卡西!妳没正视这档事。」
「我当然有,只是我若谈到令人紧张的事,就会用幽默和嘲讽的方式去响应。说真的,阿岚,我现在面对你都已快按捺不住了,你还谈什么很多年后。」我叹道:「你真的认为会有危险吗?」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魔咒会对我们有何影响,但我不想让妳担风险,所以我们这件就先搁着……至少暂时别谈好吗?」
我咕哝说:「好吧,不过你得知道,我……我在你身边经常心猿意马。」
「嗯。」他吻着我的颈子。
「你这样根本是在帮倒忙嘛,」我叹说,「将来大概要拚命冲冷水澡了。」
阿岚在我喉头上喃喃蹭道:「我也一样。妳在其他男友身边也会心猿意马吗?」
「什么男友?」
「杰森或小里啊?」
「我只把杰森当朋友,小里则是潜力股。嗯……好舒服。他们都是很有意思、我想多了解的人,但都不是男友,我又不爱他们,他们也没让我有那种感觉。」我轻吟道:「不像这样。」
他沿着我下巴的弧线滑吻,「他们之前呢?」
「也没有别人了,你是我所有的……第一次。」
阿岚抬起头露出醉人的笑容,「听妳这么说,我真喜不自胜。」他将我的长发拨到肩后,吻蹭我的颈弯,「顺便告诉妳,凯儿,妳也是我所有的第一次。」
我身子一颤,轻轻叹息,阿岚柔情万种地吻着我,将我揽在胸口。
我拨弄他衬衣上的扣子,低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妈妈去世前,才跟我谈过这件事。她和爸爸希望我能跟他们一样,等婚后再做。」
「对我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在我们那个时代,在我的国家,滥交是不存在的。」
「噢,」我逗他说,「所以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很随便啰?」
「没有,我绝无侮谩之心。」他斜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我的表情,「妳呢?」
「我也是。」
「那很好。」他伸手抓住我的被子将我包住。
「阿岚?」
「嗯?」
「如果我说,我愿意等铲……你知道嘛。」
他的俊脸绽出一朵笑,「等到……什么?」
我紧张地咬着唇,「等到……你知道的嘛。」
他的笑意更深了,「这是在求婚吗?妳想要卡当先生的电话号码,问他赞不赞成吗?」
我轻哼一声,「你想得美,罗密欧!不过说真的,阿岚,如果我想等,你会……不高兴吗?」
他捧住我的脸,定定望着我说:「我会永远等妳,卡西。」
我叹道:「你总是讲出得体的话来。」
我正享受着这番温存时,突然想到一件事,整个人坐了起来。「等等!你所有的第一次,呃?不尽然吧?卡当先生有一次跟我提到,他闯进汉比的皇后浴池,说那是年轻人成长的必经历程。你难道没跟着他去汉比绕几次吗?」
阿岚一愣,「呃,就技术上来说──」
我笑了,嘲弄地挑着眉说:「说什么呀,阿岚?我亲爱的?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技术上而言,是的,卡当、季山和我闯进去过。但我们只到前门,而且女眷们都就寝了,所以我们什么也没见着。」
我戳他胸口,「你说的是实话吗,大情圣?」
「我说的是铁打的实话。」
「如果我明天去问季山,他会证实你的说法吗?」
「当然会。」阿岚低声咕哝,「如果他没有,看我不扁烂他的大脸。」
「我听到啰,你最好告诉我实话,阿岚,而且你绝不能揍扁季山的脸。」
「我只是在唬妳,凯儿,我保证不会。自从妳第一次在马戏团笼子边为我读书后,我就再也没正眼瞧过别人了。妳是鸡群里的仙鹤呀。」
「嘴巴真甜,但我觉得你最好再去跟季山套一下词。」
他对我大皱眉头,不理会我的说法。「季山吃掉我的饼干,本来就该打。」
「我明天再帮你烤,这事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我一直笑到阿岚用吻封住我的嘴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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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岚扫到第三份蛋卷,季山正在嗑第四份时,阿岚宣布说想再开始练武。季山拍手说等不及想撂倒阿岚。
兄弟俩租了一小间练习室,以阻外人,同时便于训练我。他们没教我任何花俏招式,倒是教了我一些制敌的基本方法。三人一致认为我最好学些防御动作,因为罗克什很可能会出现,而且谁也料不准下回寻宝会遇见什么。大伙拉了几分钟筋骨,然后阿岚以季山为示范对象,开始授课。
「第一课,如果攻击者朝妳冲过来,曲膝等他欺近,然后抓住他手臂绕到背后,用双臂锁住他咽喉。他若个头很大,就把手抬到喉头上抵住下巴。」
季山朝阿岚冲过来从背后攻击,接着轮到我了。阿岚向我奔来,我抓住他的手臂跳到他背上,迅速用双臂扣住他颈子,不过跳下来之前,顺势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很好,第二课,如果对方武功比妳高强,别跟他硬干,让他无法攻击就成了。攻他的腹部或胯下,尽全力出拳或踢踹。」
季山再次出手,使出复杂的攻击术,我看出一招曲膝朝脸部跳踢的动作,以及一记回旋踢,但他还做了许多我前所未见的繁复招式。阿岚不断后退,避开季山的攻击,最后终于逮到破绽,对准季山的腹部祭出重拳。季山立即站起来再次攻向阿岚,这回攻势更加凌厉,阿岚被摔在地上,朝上挥拳,就在快打到季山之前,又嘎然停止。
「若要选的话,选攻胯下效果较佳。第三课,攻击柔弱的部位,也就是眼、喉、耳、太阳穴和鼻子。眼睛部分──像这样用两指去挖。耳朵──双手以全力火速往两耳重击。其他部分都用手刀去剁。」
阿岚为我一一示范,然后要求我在他身上重做一遍,为了求真,他要我真的伤他,但我就是办不到。
季山低吼一声站起来推开阿岚,「她这样永远学不会,她得有真正被攻击的感觉才行。」
「不行,你太粗鲁了,会伤到她。」
「那你认为他们会怎样对她?」
我止住阿岚,「季山说得对,没关系,让他试吧。」
阿岚勉强同意,径自站到墙边。
我紧张地背对季山,站着等他攻击,他欺到我身后,揪住我的手臂将我扭过来,然后把手绕到我喉头上掐住我。我听到一声怒吼,接着季山就被扔到远处墙上了。阿岚站在我前面,温柔地抚着我喉上的红指印。
他喝斥季山说:「我就说你太粗鲁嘛!她的脖子要瘀血了!」
「粗鲁才逼真,她得做好准备。」
「阿岚,我没事,让季山再试一遍,我得做好准备,受到攻击时思路才能清楚。也许有一天你会需要我救你。」
他轻抚我的颈窝,一脸犹豫地看着我,最后终于点头,再次退开。
季山跑到另一边大喊说:「别多想,只管回应就好。」
我转身等待攻击,季山十分安静,我聆听他的脚步,却无觉。剎时间,他已从我后面将我紧紧抱住往后拖了。季山力大无穷,我几至断气地奋力挣扎扭动,踩他的脚,但毫无作用。
我情急之下重重吸气,抬头去撞他的下巴,我的头撞得又痛又重,但季山松了手,我趁隙溜到地上突然站起来,用肩头撞他胯下,并使劲吃奶的力痛击他的腹部。
季山卧地翻滚,阿岚爆出一串长笑,在他老弟背上重重一拍,然后走回我身边。「这可是你自找的!别多想,只管回应。天哪!真希望我手上有相机!」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我办到了,可是我真的不认为自己能应付一个以上的敌人。如果我无法保护自己,又何能奢言保护阿岚?「季山不会有事吧?」
「他没事,给他一点时间就好。」
我的小胜战令阿岚雀跃不已,季山苦着脸站起来,「干得漂亮,卡西,我若是普通人,至少要倒地二十分钟。」
我觉得有点头昏,「呃,两位,我们今天收工了好吗?我的头好晕,得吃点阿司匹林,别忘了,我不像你们复原这么快。」
阿岚冷静下来,摸摸我的头,发现头上肿了一大块。他坚持抱我回车上,虽然本人能走能跳。回到家后,阿岚把我放到沙发上,在季山肚子上赏了一记老拳,以示不满,然后进厨房拿冰袋帮我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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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周的练习,我信心渐增,受攻击时能保持冷静了。季山和阿岚也开始轮番在附近夜巡,确保无人溜进来袭击我们。
我在季山的黑色GMC卡车前座下塞了一个紧急背包,装着我的衣物和其他紧急用品。我把拼布被、旅行文件、红宝石耳环和芳宁洛放进袋子里,阿岚和季山在里头装满各国纸币,并另外为他们自己准备一袋衣服。他们把卡车停到离干道一英里外的地方,以树枝将车掩住。
我身上总戴着护身符和阿岚送的手錬,不过我很担心我的发带盒。万一我们得火速离城,我可不希望丢损盒子。阿岚建议干脆打包寄给卡当先生,请他保管,于是我们把发带盒和其他几项极珍贵的个人物品一起寄到印度。
气氛很难保持松缓,因为大伙都觉得大难临头。现在季山晚上会跟我们一起看电影了,他总是把所有爆米花扫光,令阿岚十分不快。晚上我们多半待在家里,由我煮饭。阿岚食量已算大的了,季山更轻轻松松地吃掉阿岚的两倍份量。超市送货员看到咱家每周的食物量,大概以为我们是开民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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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某个周六,我提议去提拉姆克及海边。本应晴和温暖的天气,很可能说变就变,但奥瑞冈的海滩即使在雨中也很美。听到我答应带他们去吃奶油花生巧克力冰淇淋,阿岚立即表示赞成。
大伙把做夹心饼的材料和更换的衣物放到悍马后面,我驱车到林肯市,然后右转上一〇一号高速公路,沿奥瑞冈海岸行驶。沿途风光旖旎,我稍稍打开车窗,双虎抬起鼻子闻着海洋的气息,我把车子开进提拉姆克干酪厂的访客中心,停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
「我在里面跟你们会合。」
我套上薄夹克,气象预报虽说是暖天,但天色阴灰,仅有少许阳光偶尔穿透灰云。起风了,但也许晚上才会下雨吧。我走进店里逛着各种展示的干酪。
阿岚过来握住我的手,他穿了水蓝色的连帽运动衫,肩上饰着龙的图案。
我抬手描着龙纹:「在哪儿买的?」
他耸耸肩说:「网络上,我已经变成网络买家达人了。」
「嗯,我很喜欢。」
他扬起眉问:「真的吗?」
「真的呀。」我叹口气,「嗯……我看最好别让你接近冰淇淋柜。」
他很受伤地问:「为什么不让我接近冰淇淋柜?」
「因为你已经火辣到可以融化冰淇淋了,季山看到一定会哀嚎。卖冰淇淋的女生已经被你迷住了。」
「哼,也许妳没注意到,柜台后那个男生一看到我走过来,就变得很哀怨呢。」
「骗人。」
「没有……我没骗妳。」
我瞄了收款机后的男生,他正在看我们。「也许他只是想确定我们没有胡乱试吃。」
「我不这么认为,卡西。」
我们走到冰淇淋柜,闻着香气四溢,刚烤好的冰淇淋筒。季山一口气点了三球冰淇淋,有蓝莓干酪、橘子巧克力和沙士口味。
「这组合很怪的,季山。」
季山拿着巨大的冰淇淋筒对我咧嘴笑着,然后咬了一大口沙士冰淇淋。接下来换阿岚了,他似乎有点无所适从。
「我不知该怎么选。」
「想吃哪些?」
「奶油花生巧克力和蜜桃鲜乳口味。」
「你喜欢奶油花生巧克力,应该不难选啊。」
「噢,是没错。」他靠过来低声说,「可是我更爱蜜桃鲜乳啊。」
他轻吻我的脸,然后点了两球蜜桃鲜乳。
我点了两球,奶油花生巧克力垫底,上面放了我最爱的岩浆冰淇淋,并答应阿岚把一半让给他吃,最后再加点一大块奶油花生巧克力软糖后才结账。
从那边到海滩开车很快,由于天气阴凉,海滩空荡荡地,只有我们三个人、海鸥和凛冽的海涛。
冰寒的灰蓝色海水碎成白浪,扑在淡灰色的沙上,泼溅着巨大的黑岩。这就是西北部的海:优美、冰冷而灰暗,与南加州或佛罗里达的海域各成一格。远方海面有鱼船缓缓飘离。
阿岚摊开一大片毯子,开始动手生火,不久已生好一堆熊熊烈火,随我一起坐在毯子上。我们吃着东西,笑谈各种武术:空手道、武术、忍术、剑道、合气道、少林武术、泰拳、跆拳道和自由空手拳。
阿岚和季山辩论何种情况下该用什么招式,最后两人终于不再讨论。阿岚邀我跟他沿着海滩散步,我们踢掉鞋子,携手一路走到半英里外的黑岩边,任冰冷的海水打在光溜溜的脚上。
「妳喜欢海吗?」阿岚问。
「我喜欢看海或在海上航行,可是我很怕海泳,涉涉水还好,但仅此而已。」
「为什么?妳不是很爱跟海有关的故事吗?」
「是啊,有几本跟海相关的书都很棒──《鲁宾逊漂流记》、《海底两万里》、《金银岛》和《白鲸记》。」
「那妳为什么怕海?」
「就为了一个东西。鲨鱼。」
「鲨鱼?」
「是啊,我非跟你介绍《大白鲨》不可。」我叹口气,「我知道统计上,大部分在海滩游泳的人都不会被鲨鱼吃掉,但一想到我在水里什么都看不见,就觉得惊慌。」
「可是游泳池就没问题吗?」
「是啊,我很爱游泳,可是我看过太多有关鲨鱼的电视节目了,根本不敢下海。」
「也许妳对潜水的感觉会不一样吧。」
「也许,但我怀疑。」
「哪天我倒想试试。」
「请便。」
「妳知道吗,就统计上来说……妳被老虎吃掉的机率比较高。」
他试图抓我的手,可是我已经大笑着跳开了,「老虎若抓不到我,就没事啦。」
我开始全速狂奔,阿岚高笑追着我跑过沙滩,想抓住我的脚踝。
他让我逃了一会儿,不过我知道他随时都能追上来。最后阿岚一把抱起我扛到肩上。
我笑道:「走了啦,虎兄,水涨得越来越高了,我们把季山一个人晾太久了。」
他把我扛回毯子边放下来。
我拿出棉花糖来烤。阿岚跟季山挑战赛跑,从毯子这边跑到岩石边再回来。
「来吧,季山,先回来的人就赢。」
「我可以赢到什么?」
我建议说:「可以吃第一份烤夹心饼。」
季山摇摇头,「可以让卡西吻一下如何?」
阿岚脸上飘着乌云。
我说:「呃,季山,这点子不太好。」
季山坚持说:「没问题的,卡西,这样他才会拚命,除非他自认会输。」
阿岚吼道:「我才不会输。」
季山戳着阿岚的胸膛,「你最强的时候,连我的尾巴都追不上。」
「好,我们就来比一比。」
「两位,我觉得最好不──」
「走!」
两人登时飞奔而去,变成沙上的两团迷雾。我忘了手里的棉花糖,站着看他们奔跑,季山疾如闪电,阿岚也不甘示弱地紧追在后。两人在岩石边折回时,紧跟在季山后的阿岚化为虎形,领先季山两呎,并保持领先。回到半途时,季山伸手扯住阿岚运动衫上的蓝帽兜,把阿岚推到沙地上。
阿岚扭身跌倒,但迅速站起来前冲,作势报仇。他的脚步移动得更快了,在身后几度踢起一团沙雾,阿岚迎头赶上季山,最后季山以一呎险胜。
阿岚气到跳脚,季山则哈哈大笑地把阿岚推到一旁,上前领赏。
我踮起脚尖,在季山脸颊上小啄一下,阿岚似乎才息怒,开始放松下来。他拾起一块石头扔向大海。
阿岚嘴里咕哝说:「你作弊,所以才赢。」
季山说:「我赢是因为我懂战略,与作弊无关。你得不择手段地求胜,说到这儿,刚才那个算哪门子奖赏?」
季山抓住我的手肘将我转过去,夸张地重重一吻,虽然演出大于实质,但阿岚已经快抓狂了。
「放──开──她。」
等季山让我站好后,我退开一步,阿岚当即一头撞向季山腹部,把他推到地上,硬生生截断他的笑声。两人在沙子里扭打,互相鬼吼了十分钟,我决定不理他们。这对兄弟似乎很喜欢靠打架摔跤来消磨时间。
等两人终于歇手后,大伙一起吃烤夹心饼。我帮阿岚拨开额上的头发说:「你明知道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故意要激怒你而已。」
「噢,他意思可大了,我告诉过妳,假如他继续对妳眉来眼去,神仙也救不了他。嘿,这烤三明治很好吃,嗯,其实可以加点──」
「奶油花生吗?」我们不约而同地说。
阿岚用黏呼呼的嘴吻遍我整张脸,我笑着把他从我腿上推开,然后跳了起来。阿岚也跳起来追我,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杰森。
「嘿,杰森,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通知妳一声,昨天有两个家伙来学校打听妳,说他们是法律事务所的代表,有些关于妳爸妈遗嘱的事要找妳。」
「了解了。他们长什么样子?」
「个子很高,穿着很名贵的西装,看起来不像坏人,不过我什么都没说,觉得最好先通知妳一下。」
「好的,谢谢你告诉我,杰森,幸好你没跟他们透露任何事。」
「妳是不是惹上麻烦了,卡西?一切都还好吗?」
「一切都很好,请别担心。」
「好吧,再见。」
「拜了。」
我关掉电话,看着阿岚,他回望着我,两人心里都明白。罗克什找到我了。我听到季山在低声说话,回头看见他在讲电话,对方应该是跟卡当先生。
二人立即开始收拾,海滩上的气氛抖然丕变,原本的温暖安全,登时降到冰点。天空似乎预示着噩运,我在突来的寒风中哆嗦起来。
阿岚和季山都认为,如果杰森没露任何口风,表示他们应该还没找到我们的住处。我们决定开车回去收拾一些善后,然后离开奥瑞冈。
我在途中打电话给莎拉和麦可,告诉他们我要立刻回印度。「卡当先生找到重大发现,需要我的帮忙。阿岚会陪我一起去,我一到印度就会打电话回来。」
我也打了电话跟珍妮弗说一声。她一直暗示说,我若想跟阿岚私奔,老实告诉她即可。最后珍妮弗终于相信我的说法,并表示会转告给小里。我故意不提要去哪里或要离开多久,将所有细节含糊带过。
挂完电话后,阿岚保证说我的家人会很安全,卡当先生已为莎拉、麦可和孩子们安排一场惊喜的假期了。他们会去夏威夷玩三周,一切全包,唯一条件是,他们得立刻动身才行,因为他们赢得了最爱的慢跑鞋公司的大奖。
开车回家途中,我不断瞄着后视镜,以为会有开着黑轿车的黑衣人追上来,拿枪对着我们扫射。我已经吓到七魂去掉三魄了。我曾面对妖魔和不死的猴群,但面对活跳跳的现代匪徒,感觉完全是两码事。我可以自我催眠,妖魔都不是真的;因此它们的追杀并非真正的威胁,但有血有肉的人想要掳我、折磨或杀害我,感觉岂只是阴毒而已。
回家后,我把车开进车库,然后等在车子里,让两兄弟检查房子。十分钟后阿岚回来了,他把手指放在唇上,悄悄帮我打开车门。阿岚已经换上了黑衣、厚靴和黑夹克。
「怎么回事?」我默声问。
阿岚悄声答道:「有人进过屋里,两间都是,房里到处是他们的气味,不过东西都在。现在这里没人,妳快上楼换件深色衣服和跑步鞋,然后到楼下跟我们会合。季山正在监视门口,我们从房子后边离开,绕远路去开季山的卡车,然后直接去机场。」
我点点头,快速入内上楼,洗好脸,套上深色牛仔裤、长袖黑毛衣和布鞋,抓起夹克,到楼下与两人会合。季山带头,领着我们溜出我家,进入阿岚的房子。
兄弟俩从我的武术盒里取出家伙。季山把折好的三截棍插到背后腰带里,阿岚在腰带环上塞了一对叉刀,阿岚和我继续跟着季山来到户外,进入林子里。
季山不时停下来闻嗅,检视地面。我们得走一英里路去找卡车,树林里的每个吵闹声和断裂声,都令我惊跳,我不时地回头,以为会遭到攻击。我总觉得背后两片肩胛间怪怪的,彷佛被人盯着。
走了大约五分钟后,季山停下脚,示意大家蹲矮,我们躲到一丛蕨类后面。树林里有人悄悄走动,追循我们,连我都听得见,也就是说,此人离我们极近。季山压低声说:「我们得离开这里,我说『好』时,大家就冲。」经过紧张的几秒钟后,季山悄声喊「好」。
季山带着我们快速深入林内,我已经尽可能轻手轻脚了,但只怕已被身后的追兵听见了。我的脚似乎找不到适合的踏点,奔跑时经常踩断树枝或打滑。我们来到一片空地上,季山身子一僵,哑声喊道:「有埋伏!」
我们折回头,跟踪的人赶上来挡住我们的去路。季山朝他冲去,火速拉近彼此距离,季山在数呎外掏出三截棍,在头上抡动加速,我原以为这兵器不济事,没想到在季山手里,竟被使得快如直升机飞桨。季山猛然朝男子腿上一扫,男子应声倒地,接着季山大步一跃,朝男子背部头上一阵猛敲。他手腕轻轻一弹,棍子便折回手里,顺势插回他的腰带里了。那男的再也没起来过。
阿岚抓住我的手,边跑边将我拖在身后。他在一片杂树林旁停下来,把我推到一棵倒卧的树干后,要我别妄动,然后自己折回去帮季山。他在离季山不远处摆开架势,只见叉刀幌动,一群人被阿岚纯熟的武艺击得落花流水,季山则再次抡动三截棍,两兄弟望着林子里,蓄势等待。
其他爪牙也追上来了,接下来可不是道场里的比划练武,而是硬碰硬的实战。阿岚和季山像一对超级战士,面无表情地迅速果决应战,丝毫不浪费多余的力气。他们默契十足,有如一对舞者,阿岚使叉刀,季山浑动三截棍。两人至少解决掉十几个人,然而还有几十个人继续从林子里冲来。
阿岚用手肘撞击一名打手的颈子,也许把他的气管打断了,男子弯倒时,阿岚从他背上滚过去,翻身踢中下一个家伙的大脸。季山非常凶狠,打断一个家伙的手臂,同时去踢另一人的膝盖。我听见骇人的碎裂声,以及敌人双双倒地时的哀嚎,就像小里播放的武术电影一样,只是这边是真枪实弹的血肉横飞。
等所有人都倒地不起后,两兄弟冲回我身边。
「会有更多人来。」季山冷然说道。
我们拔足狂奔。阿岚将我扛在肩上,我的体重虽害他减速,但他还是跑得比我快。两兄弟全速冲刺无言疾驰,他们知道该踩哪里才不会弄出声来。季山放慢速,开始跑在我们后头侧翼部位,一行人继续这样跑了至少十分钟。我发现我们已经远离追兵了,但我突然听到碰碰乱响,有东西击中我们四周的树林。
阿岚和季山立即加倍速度奔驰,跳到一根倒树后找掩护。「他们在对我们开枪吗?」我低声问。
「不是,」季山压低声说,「总之不是子弹,子弹的声音不一样。」
我们静静坐着。我比他们两个喘得更凶,虽然刚才疾跑的人是他们。三人等着,两兄弟竖耳倾听,我正想发问,阿岚却用手指按住自己嘴唇,要我安静。兄弟俩打手势沟通,我仔细看着,却不解其意。阿岚用手指画圈,季山把三截棍交给阿岚,然后化成黑虎,潜入林子里。
我指指季山离开的地方,阿岚把嘴贴到我耳边,用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说:「他去引开他们。」
阿岚把我放到树凹处,并挪动身体挡住我。
我紧张地坐在那儿,脸紧贴在阿岚胸上,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听见可怕的吼声,阿岚抱住我低声说:「他们追着他去了,现在大概跑半英里远了,我们走。」
他拉着我,再次带我朝掩藏起来的车子走去。我极力蹑足,几分钟后,一团黑影跳到我们面前,是季山,他化回人形了。「他们到处布了眼线,我已经尽量把他们带远了,可是他们好像派了一大群人马来追我们。」
十分钟后,季山停下来嗅着空气,阿岚也一样。一群打手从树上朝我们扑来;其中几人沿绳而降,两名打手紧抓住我,硬将我从阿岚身边拖开,五个人则同时攻向阿岚。他怒声狂吼,化成老虎,对方似乎一点也不讶异。季山早已变成了老虎之身,撕倒几个敌手了。
阿岚后腿蹬立,用爪子击向一人的肩膀,对着他脸部大吼。他一口咬住男人的肩颈将他扑倒,然后把他当成弹跳的肉垫,跃入空中,伸长利爪,撕破两名打手的胸膛。阿岚的耳朵紧贴着头,全身绒毛竖立,下颚鲜血滴淌。他的尾巴像杆子般地抬了又放,阿岚再度腾入空中,落在一名正在攻击季山的打手背上,光凭他的体重,便把攻击者压垮了。
我拚命挣扎,却被对方抓死,动弹不得。季山大声咆哮,其中一名打手的武器前端连着像电击枪之类的东西。黑虎旋身用爪子将武器拍到地上,然后用身体的重量将武器折成两段。
很快地,季山扑到摔倒的男人身上,咬住他肩头,用强壮的下颚将他从地上叨起奋力甩着,直到男人不再动弹。季山拖着垂软的尸体走了数呎,然后一甩头,将男人扔进树丛里。接着季山像熊一样地人立,痛击那些靠上的打手,他咆哮不已,嘴上鲜血淋漓。
阿岚一直想将我夺回去,但总是有人从中阻拦。当阿岚把一个家伙丢到我们脚边时,我趁对方分心之际,使出生平之力,踹中一人胯下,用手肘去撞另一个人的肚子。对方虽然痛到弯身,但仍紧抓住我的手臂,接着他击中我的太阳穴,我眼前登时一花。
我听见阿岚放声怒吼。我不断挣扎,却头昏目眩,男人把我抓在前方,彷佛将我当成诱饵,他粗鲁地抓着我,故意去激怒老虎,我知道他意在让兄弟俩分心,这贱招真管用。阿岚和季山极力想朝我杀出血路,并不时回头看我,结果反惹出更多的追兵。
其他打手纷纷赶到,他们显然去搬救兵了,援手带来了更多武器。其中一人拔枪对阿岚发射,一支飞镖射中他脖子,阿岚一个踉跄。我见到了红,视线剎时间清楚起来,也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我头往后一仰,撞在男人鼻子上,感觉到他的鼻梁断了。男人惨叫一声松开手,我立即跳开朝阿岚奔去。阿岚化成人,又中了一支飞镖,他虽没跌倒,但动作已迟钝许多。我奋力拔下他身上的飞标。
阿岚试图把我推到身后,「卡西!后退!快!」
第三根飞镖射中他的大腿,阿岚又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打手纷纷围住他,阿岚知道我在近处,再次开始奋战,将敌人从我身边赶开。季山怒不可抑,凶狠地逐一制敌,试图挨近我们,但打手前仆后继地涌来,季山连自保都很吃力了,根本无暇兼顾阿岚和我。我想把阿岚身上的敌人赶开,但他们个头好大,又是职业打手,说不定是军人,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只顾着专心对付两名更危险的目标。我只是一头被赶开的烦人小苍蝇罢了。如果我有武器就好了。
我心急如焚,一定能找到办法保护阿岚吧。他解决掉离我们最近的家伙,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我们四周堆满非死即伤的人体,然而敌人来的更多了,多不可数!我看着他们慢慢欺近,紧盯住我身边筋疲力竭的阿岚。
为了阿岚,我奋不顾身地像保护幼子的母熊般站到阿岚前面,决心阻止敌人逼近,或至少转移他们的目标。至少有十几名打手压境,大部分都持了枪,我体内怒火窜烧,非保护心爱的人不可。
那股怒火生出了无以伦比的力量,我面对离自己最近的家伙,杀气腾腾地瞪着他。对方举起武器,我抬手做势阻挡,却觉得全身火烫,一股烈焰从臂上传至手心,发出光芒,再度现出斐特画在我手上的图纹,形成一团红色的火焰。接着一道电光从我手心射向攻击者,将他的身体抬到空中,再重重攒到树上,树被撞得摇晃不已,男子瘫软地跌在树脚下。
我没空追究或细想刚才发生什么事,只是忙着面对一波波涌来的打手。我大发雷霆,怒火焚身,不许任何人伤害我心爱的人。惊讶于我身上的能量,我将敌人一个个击倒。
一根小针击中我的手臂,另一支刺中我肩膀,感觉像蜂螫,不痛,却开始发麻。手心上的火焰晃了几下后熄了,我踉跄地倒卧在阿岚前面。他扫开一名攻击者,阿岚虽然身中数枪,依然奋战不懈。我的视线渐次模糊,开始慢慢阖眼。
阿岚抱起我,我听见他扬声喊道:「季山!接住她!」
「不要。」我神智不清地喃喃说。
他轻吻我一下,接着我感觉一双铁臂抱住我的身体。
阿岚大喊:「快走!快呀!」
我被人抱着迅速穿过树林,但阿岚并没跟上来,他还在敌群中奋战。阿岚再次化成白虎。我听见他愤怒痛苦的吼叫,我迷迷糊糊地知道,阿岚不是因为身体受伤而吼,不是那样的,因为我也感受到他的痛苦了。那撕裂人的心痛,是因为我从他身边被带走了。我无法张眼,只能伸手虚弱地在空中乱抓。
我含糊地哀求道:「阿岚!不要!」然后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