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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返回印度

  我被嗡嗡低吟的引擎声吵醒,头部隐隐作痛,嘴巴里有怪味,我知道出事了,脑袋却混沌不清。我想醒来,却感知有种新的恐惧在等待我,因此便任性地像懦夫一样地赖在寤寐里。我需要抓住某种可以依赖的支杖,才有面对未来的勇气。

  我躺在床上,感觉柔软的被单,我迟疑地伸出手,一颗毛绒绒的头便立即贴到指上。阿岚,他在这儿。他就是我从黑暗中醒来,踏入光明的驱力。

  我张开眼,「阿岚?我在哪里?」我全身无一处不疼。

  一张秀丽的面孔俯望着我。「卡西?妳觉得怎么样?」

  「妮莉曼?噢,我们在飞机上啊。」

  她将冰凉的湿布敷到我额上,我喃喃说:「我们逃出来啦,我好高兴。」

  我抚着虎儿的头,妮莉曼瞄了我身边的虎儿一眼,然后点点头,「我去帮妳倒点水,卡西。」

  妮莉曼走了,我又闭上眼,把手放到胀痛不已的额头上。

  我低声说:「我好怕你逃不了,现在应该都没关系了,我们运气真好,我们再也别分开了,我宁可跟你一起被捉,也不要与你分离。」

  我将手指插入他的绒毛里,妮莉曼端着水回来了,她扶我坐起,我喝了一大口水后,拿湿毛巾擦拭眼脸。

  「来……我帮妳拿了点阿司匹林。」妮莉曼说。

  我满怀感激吞下药片,试图再次张开眼睛。我看到妮莉曼满面愁容,便笑道:「谢谢,我已经觉得好多了,至少我们大伙都逃出来了,那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我看着虎儿。不,不!我开始大口喘气,肺部却像锁住似的。「季山?」我哑声哀求,「他在哪里?别告诉我,我们没救出他!阿岚?」我大喊,「阿岚?你在这儿吗?阿岚?阿岚?」

  黑虎只是静静地用悲伤的金色眼眸望着我。我抓住妮莉曼的手。

  「妮莉曼,妳告诉我!他在这儿吗?」

  她噙着泪水摇头,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我知道自己也在哭。

  我绝望地紧抓住她的手说:「不行!我们必须折回去!叫他们把飞机调头,我们不能把他留在那儿!不行!」

  妮莉曼没回应,我转头对着黑虎说。

  「季山!这样不对!他绝不会抛下你。他们会折磨他,会杀掉他的!我们一定得想办法!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季山化成人坐到我床侧。他对妮莉曼点点头,妮莉曼便留下我们两个走开了。

  季山拉着我的手,静静说道:「卡西,我们没有选择,他若不留在后头,我们两个便逃不出来。」

  我拚命摇头否认,「不是的!我们本来可以等他的。」

  「不,我们没办法。他们也用麻醉枪射我,我只中一枪,便差点上不了飞机了,而我的复原能力算奇快的了。阿岚至少中了六枪,没想到他竟还能站着。他英勇抗敌,为我们争取逃走的时间。」

  我泪水婆姿地抓住他的手,「他是不是……?」我哭问道:「他们是不是杀掉他了?」

  「应该没有,他们除了电击棒和麻醉枪外,并无其他武器,显然上面指示要活捉我们。」

  「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季山,我们得设法救阿岚。」

  「我们会的,卡当先生已经在找他了,不过并不容易。卡当找罗克什找了几百年,那家伙一直藏得很好。有件事倒对我们有利,阿岚身上没有护身符,所以罗克什也许会愿意交换;拿护身符去换阿岚。」

  「很好,如果能让阿岚回来,给他护身符又何妨。」

  「等时机到了,我们再来担心这点,卡西。目前妳应该好好休养,我们再几小时就到印度了。」

  「我睡那么久了?」

  「妳被击中两次,昏了约十五个小时。」

  「他们有没有追到飞机上?」

  「他们本打算这么做,不过幸好飞机已准备起飞了。我们的命说不定是阿岚救的。」

  想到阿岚被敌人围攻,我们却逃之夭夭,我就泪流不止。季山靠过来抱住我,揉着我的背。

  「对不起,卡西,我真希望被抓的人是我,不是阿岚。我真希望我有足够的力气,将你们两人一起扛离险地。」

  我的泪水落在他的衬衫上,「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你在,我们两个就都被抓了。」

  我坐起来吸吸鼻子,用袖子擦眼。

  季山低头看着我汪汪的泪眼说:「卡西,我答应妳一定竭尽所能去救阿岚,他还活着,我可以感觉得到。我们会想出办法的,我们一定能打败罗克什。」

  希望我也能跟季山一样有信心救出阿岚。我点点头,握紧他的手,喃喃说自己不会有事。季山问我要不要吃东西,我虽然胃部打结,但还是点头。季山起身去找妮莉曼,表情看来轻松不少。

  不知季山说的是对是错?阿岚还活着吗?自从在马戏团第一次见到阿岚,我们之间便一直有种奇异的牵系。最初暧昧不明,渐而日益强烈,当我回到奥瑞冈时,那牵引有如橡皮筋似地绷紧着。

  扯动着我,试图将我拉回他身边。在过去两人相处的几个月里,那联系变得愈发坚实紧密,如钢铁般牢固,我们成为彼此的一部分。阿岚虽然不在了,但牵系仍在,依然强烈清晰。我知道阿岚还活着,我的心仍与他相连,那赐给了我希望。我信誓要不计代价找到他。

  妮莉曼请我吃点东西。她摆好晚餐和柠檬水,我慢慢啜飮,一边想着如何搭救阿岚。季山已变回黑虎躺在我脚边,用一对黄金眼悲伤地看着我,我弯身拍拍他的头,安慰他说我不会有事。

  飞机着陆时,我还是想不出拯救阿岚的办法,但我知道,我绝不会再让自己毫无防备了。下次再发生类似这样的事,我一定会还击。现在既知自己体内拥有……拥有发射光电的能量,我一定好好练习。我也会要求季山继续教我武术,甚至使用兵器。说不定季山变成老虎时,卡当先生也能帮忙训练,只要本姑娘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再容人抓走我的爱。

  ❦

  卡当先生在私人机场迎接我们。他紧抱住我说:「卡西小姐,我好想妳。」

  「我也是。」我的眼睛被泪刺痛,却强忍着噙住。

  「走吧,我们送妳回家,我们有很多事情得讨论。」

  到家后,季山帮我把袋子拿上楼,让我跟卡当先生在孔雀室里独处。

  他那张美丽的桃花心木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平时整洁有序的桌上覆满纸张,我拿起几张纸,细看他字体恭整的笔记。「你破解出第二道预言了吗?」

  「快了。事实上,幸好有妳,我才能有这种进度。有个令我困惑不解的地标,结果竟是在喜玛拉雅,我一直在寻找某座山,却不知其实要找的应是一片山脉。多亏妳那份跟喜玛拉雅及气候模式相关的报告,才让我转念看到新的可能,最后有所发现。」

  「很高兴能帮上忙。」我放下纸张轻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要如何找到阿岚?」

  「我们会找到他的,卡西小姐,请别担心。说不定他有机会自己脱逃,打电话给我们呢。」

  我心生一念,「如果他被抓到,还能变回人吗?」

  「我不知道,以前他没办法,但现在你们已经破解一部分魔咒了,情况也许不一样。」

  我挺起肩,「卡当先生,我希望你能训练我,教我兵器和武术。你教过他们两兄弟,现在我希望你也能指导我。」

  他寻思地看了我一分钟,「好吧,卡西小姐。想练出成果,得讲求纪律并长时苦练,别奢望能做到阿岚和季山的程度,因为他们练武练了一辈子,加上老虎的特质,两人格外强大。」

  「没关系,我已有心理准备了。我打算请季山继续教我,如果我跟着你们二位练习,可以学得快些。」

  他点点头,「也许这样最好,妳不但能学到新技巧,也让妳有事做。我还是得把大部分心力放在研究上,不过我会每天挪出时间训练妳。我还可以出作业,让妳单独练习,或与季山切磋。」

  「谢谢你。我也想加入你的研究,我可以帮忙做笔记,反正多一个人不碍事。」

  「我们今天就开始。」

  我点点头。他指着一张皮椅,两人坐了下来。

  「好,谈谈妳发掘的这股新能量吧。季山跟我解释过了,但我想听妳怎么说。」

  「当时我急欲保护阿岚,狂怒到似乎看到周身腾起一团红雾。阿岚中了好几支飞镖,连站都站不稳。我知道他撑不久,便挡到他前面,面对攻击者。我心急如焚,因为有好多人朝我们奔来。我觉得体内有把火在烧。」

  「那是什么感觉?」

  「感觉上……体内像突然窜出一股力量,就像热水器里的点火器忽然点着了。我腹部一紧,彷佛想将热能推到胸膛,我的心口灼热,血液像在血管里沸腾,能量自手臂翻滚而下,传到掌心时,斐特以前画的手绘又出现,然后放出红光。我可以听见像电击的噼啪声,接着能量一涌,便从我身上射出,闪电般地从手上激飞出去,将其中一个家伙举到空中,摔到树干上。」

  「这股能量出现好几次吗?」

  「是啊,我撂倒好几个人,后来中了麻醉枪,能量便消弱不见了。」

  「那电能有没有杀死他们,或只是将他们击昏而已?」

  「但愿只是将他们击昏而已,老实说,我们没逗留太久,所以不知结果如何。我想第一个被我摔到树上的人大概受重伤了吧,我真的豁出去了。」

  「我很好奇,妳平时、在无危险之时,能否做出同样的事。也许我们可以练习,看能不能加大能量范围,一次涵盖一人以上,并看看妳能维持多久的发射时间。」

  「我也很想练习控制能量的强度,我并不想杀人。」我补充说。

  「当然。」

  「你觉得能量是哪里来的?」

  「我倒有一套……理论。」

  「真的吗?请告诉我。」

  「印度有一则古老传说,提到天神梵天、毗湿奴和湿婆在面对魔王马希沙苏时,因无法打败他,只好结合众人之力,聚成一道光,接着女神杜尔迦便从那道光芒中出现了。杜尔迦是为击败魔王而生的。」

  「因为杜尔迦是由光造生的,所以你觉得我体内才会有光能?」

  「没错。另外还有几个资料指出,杜尔迦戴了一条能发出闪电般光芒的项链,也许那股能量藏匿在妳体内。」

  「这实在……我真的不知该对此事做何感想。」

  「我想妳一定觉得不知所措吧。」

  「那倒是。」

  我顿了一会儿,绞着自己的手说。

  「卡当先生,我……我很担心阿岚,没有他,我大概办不到。」

  卡当先生不避讳地问:「你们两个和好啦?」

  「是啊,他……我……我们……呃,简单说吧,我爱他。」

  卡当先生微笑道:「妳知道他也爱妳,对不对?妳不在的那几个月,他除了妳,什么都不想。」

  我忍不住笑了,「所以他很难过啰?」

  卡当先生笑说:「惨到不行,在他离开之前,季山和我简直没有一刻安宁。」

  「卡当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有个印度女生对阿岚很感兴趣,希望她父母能媒合他们。阿岚告诉我说,跟外国人交往,在印度被视为离经叛道。」

  「噢,的确是这样没错,即使现在,大家还是遵循这项传统。妳会在意吗?」

  「一点吧,我不希望阿岚被自己的同胞排斥。」

  「他有表示过这项担心吗?」

  「他倒没说。阿岚好像不在意,说他已做出选择了。」

  卡当先生抚着自己的短须,「卡西小姐,阿岚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赞同,如果他选择跟妳在一起,没有人会反对的。」

  「也许不会当他的面,但说不定……他还没考虑到会有文化差异。」

  「阿岚知道所有可能的文化差异,别忘了,他是王子,受过严格的政治礼仪训练。」

  「如果跟我在一起,会让他日子更辛苦呢?」

  卡当先生轻斥道:「卡西小姐,我可以保证,跟妳在一起,是他漫长的一生中,唯一平静的时候。在遇到妳之前,他的日子岂是坎坷二字了得。我敢说,别人的认可,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跟我说过,他父母来自不同的文化。当时他们为什么能获许成婚?」

  「嗯,那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得从阿岚和季山的爷爷说起。」

  「我想多了解他们家族的故事。」

  卡当先生靠回皮躺椅上,用指头顶住自己的下巴。「阿岚的爷爷叫特拉克,是位大军阀,特拉克晚年时厌倦诸国相争,只想过平静日子。这位国强军盛的国王邀请其他一些势弱的小国军阀参加一个会议。

  「特拉克宣布,众人若同意签署反侵略公约,缩减军队,便赏予每人一部分他的土地。众人同意了,因为合约将带给每人极大的财富与土地。国王带着军队返乡时,举国欢腾,准备盛宴大肆庆祝。印度将当天视为节日。」

  「后来呢?」

  「约莫一个月后,签署合约的其中一名国王煽动其他人趁隙进攻,夺权统治印度。他们打算先攻克特拉克祖先的领地,再轻松地一一拿下所有其他小国。

  「他们背信展开猛烈的战事,围攻特拉克的城市。国王的许多兵将已解甲归田,领受多年征战所得的赏地了。由于军力减半,特拉克根本无力击退联军,幸好特拉克成功地送出求援的信差。」

  「他们上哪儿搬救兵?」

  「中国。」

  「中国?」

  「是的,尤其是西藏。当年印度与中国边界划分不若今日严谨,两国间贸易频仍,特拉克与当时的达赖喇嘛关系甚笃。」

  「等一下,你说他去跟达赖喇嘛借兵?达赖喇嘛不是宗教领袖吗?」

  「是的。达赖喇嘛是当时及现在的宗教领袖,西藏的宗教与军权密不可分,尤以受蒙古军觊觎之后为甚。几世纪前,成吉思汗曾入侵西藏,但因朝贡甚厚,大致不与侵扰。然而成吉思汗死后,其孙阔端觊觎西藏的富饶,便一举拿下西藏。」

  妮莉曼为我们送来了柠檬水,卡当先生谢过她后继续说道:「西藏被侵三百年后,俺答汗建立僧院,邀请佛僧前来传教。佛教信仰广为流传,到了一六〇〇年代初期,几乎所有蒙古人都信奉佛教。达赖喇嘛派遣负责指挥蒙古军的成吉思汗后裔拔都汗,前去协助阿岚的爷爷。」

  我喝着柠檬水问:「后来呢?他们赢了吗?」

  「赢了。蒙古大军与特拉克国王的人马连手后,大败那些土军阀。特拉克和拔都汗年龄相同,二人成为好友,特拉克为示感激,送上珠宝黄金让拔都汗带回西藏,拔都汗则将他的小女儿许配给特拉克的儿子。阿岚的父亲罗札朗当时年方十岁,而他母亲才刚出生。」

  「所以阿岚的母亲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吗?」

  「我没研究过他们的宗谱,不过应该是吧。」

  我震惊地坐回椅子上,「他母亲叫什么名字?」

  「黛丝琴。」

  「她长什么模样?」

  「跟阿岚很像,有同样的蓝眼,头发黑长,容貌绝丽。媒妁之约到时,拔都汗亲自送女儿过来见特拉克,并留下参与婚礼。罗札朗婚前,连看新娘子一眼都不被容许。」

  「他们是举行印度教婚礼还是佛教婚礼?」

  「应该两者兼具吧。标准的印度教婚礼有个订婚仪式,一个赠送珠宝服饰等礼物的飨宴,然后才是婚礼,新郎会赠送新娘一条婚炼,让她往后一生佩戴着。整个过程约为时一周。相较下,佛教婚礼像是私人的庆礼,而非宗教仪式,只邀请少数几人,燃上香烛,在祭坛供上鲜花,没有僧侣或指定的誓语,我猜罗札朗和黛丝琴大概遵行印度的婚礼,但同时也供了佛吧。」

  「他们多久才明白彼此相爱?」

  「这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不过我可以告诉妳,他们对彼此的爱与尊重是独一无二的,我认识他们时,两人已是鹣鲽情深了。罗札朗国王常与妻子咨商国家大事,在当时是非常不寻常的。两人培养儿子开放的胸襟,接纳其他文化与思想。他们是非常善良,又是极具智慧的领袖,令我非常怀念。阿岚可曾提过他们?」

  「他跟我说,你代他照顾两老,直至他们辞世。」

  「没错。」卡当先生眼眶一湿,凝目怀想。「罗札朗国王离开人世时,我抱着黛丝琴,后来黛丝琴阖眼时,我拉着她的手。」他清了清喉咙,「她死前将她最珍贵的财产──两个儿子──托付给我。」

  「你所做的,已远超过任何母亲所能要求的了。你真是位好人,你是他们的父亲,阿岚告诉我说,他永远无法报答你的恩德。」

  卡当先生不安地蠕动,「说哪儿的话,这是我自愿的,他不需要报答我。」

  「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你如此超凡啊。」

  卡当先生笑了笑,站起来帮我倒水,也许是藉此转移我对他的注意吧。我改变话题说。

  「阿岚和季山的爸妈知道他们兄弟变成老虎的事吗?」

  「妳知道我是国王的军师,负责指挥军队。阿岚和季山中了魔咒后,试图在夜里以老虎的姿态潜回宫里。他们根本无法潜入宫中见父母,因为罗札朗和黛丝琴身边防卫甚紧,阿岚和季山若是曝光,必遭击杀。即令他们是珍稀的黑白虎,也容不得入宫,因此兄弟俩只好来找我。我在皇宫附近有间小房子,便于随时受召见。」

  「你看到他们时,做了什么?」

  「他们刮着我的屋门,妳可以想象我一开门,看见黑白双虎坐在那儿瞪着我时,心里有多惊骇了吧。我先是拔剑,此乃军人本能,可是他们并没响应。我把剑举在头上准备攻击,他们俩只是坐在那看着我,静静等待。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几分钟过去后,我把门打开往后退,一边举剑备战,他们进到我屋内,便坐到地毯上。

  「我们彼此对视了好几个小时,当军队派人唤我去参加训练时,我只能跟侍从告病假。我在椅子上端坐整天,监视虎儿,他们似乎在等待什么。入夜后,我备了餐饭喂食他们,双虎吃过后卧下睡着了。我整夜没有阖眼地监看他们,我的身体已训练到可以数夜不眠,随时保持警惕了,虽然他们睡得跟猫儿一样香甜。」

  我啜着柠檬水,「后来呢?」

  「到了清晨,就在太阳初升前,事情起了变化。白虎挪动身体,变成了帝岚王子;接着黑虎也变成季山了。阿岚火速说明两人的遭遇,我立即要求进宫拜见他们父母。我解释说,事态紧迫,务请国王皇后撤掉护卫,到舍下走一趟。我花了好大一番工夫说服他们的贴身侍卫,最后还是全凭国王对我的信赖,侍卫才勉强同意。

  「我带着他们回到家里,才打开门,黛丝琴见着双虎便发出尖叫。罗札朗挡到妻子前保护她,并对我大发雷霆。我哀求两人进入屋内,保证老虎绝不伤人。

  「等我终于劝服他们关上门后,两兄弟便站起来化成人形,站到父母跟前。他们只剩很短的时间了,没多久又变回虎形,由我接续把剩下的故事说完。我们五人在小屋里商量整日,信差来报说,罗克什带领大军逼近,已毁掉数个村庄,正朝皇宫攻来。」

  「结果你们决定怎么做?」

  「罗札朗想摧毁罗克什,但遭黛丝琴阻止,她提醒国王,罗克什也许是孩子们唯一的解救之道。他们给了我一份特殊任务:要我带着王子们离开。黛丝琴不忍与儿子分离,我们便安排她同行,借口说皇后想回中国探访。

  「事实上,我们躲到瀑布附近的一间小夏宫,妳就是在那儿找到季山的。罗札朗虽然试尽办法,仍无法逮住罗克什,敌军被击退了一阵子,但罗克什声威日隆,罗札朗则逐渐失势。几年后,失去妻儿的罗札朗已不再眷恋王位,黛丝琴也气丧志馁,儿子们似乎复原无望,而心爱的丈夫又远在一方治国。

  「我捎信给罗札朗,说明黛丝琴饱受折磨,罗札朗只好退位,将国事交给一小群军师。他对人民谎称阿岚与季山已死,并解释皇后为寻求慰藉,已回到中国,他表示自己得暂时离国,接皇后回宫,但罗札朗便再也没回去了。他带走部分财富与最珍奇的宝物,到荒野中与我们会合,好让儿子们保有他们的遗产。」

  我问:「黛丝琴就是死于那时吗?」

  「不是,事实上黛丝琴和罗札朗又活了几年。两人团圆后过得非常幸福,享受与儿子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钟。不久我们发现,阿岚和季山不会变老,我成了他们家族的管家,是他们与外界的媒介。两兄弟在外狩猎,为我们带来食物,黛丝琴负责种菜,我则到城里买货,听取新闻。

  「几年后阿岚的父亲病了,现在看来,大概是肾脏方面的疾病吧。我们听说罗克什还在打仗,但穆珠拉因人民则持续抗敌。有关皇室传闻广为流传,最后变成了神话。我在马戏团遇见妳时,告诉妳的故事,就是当今流传的版本。

  「最后阿岚要求我配戴他的护身符,当时我们并不明白护身符会对我有何影响,仅知它有神力,且十分重要。阿岚担心万一哪天他被猎人捕获,护身符便永远丢失了。或许是预感吧,因为阿岚不久之后就被抓了。

  「季山循迹追踪阿岚,我探知阿岚被卖给别处的收藏家后,气急败坏地回来。阿岚被捕对他父亲是最后一击,罗札朗不到一周便病逝了。黛丝琴陷入极度绝望中,不再进食,我和季山虽竭尽所能,但她在丈夫走后不到一个月也跟着去世了。

  「母亲死后,季山悲恸不已,经常待在森林里。几个月后,我告诉他说,我应该开始再去寻找阿岚了,季山要我带着钱财珠宝去寻找哥哥,需要什么就尽管拿去。我取走一部分财产,将大部分珍贵的家族遗产留给季山照管,开始寻人之旅。

  「妳已知道,我救不了阿岚。我研究所有找得到的,与老虎及护身符相关的神话故事。多年来我拿他们的钱做投资,钱越滚越多。一开始我从事香料贸易,进而买卖各个公司,最后兄弟俩变成了富豪。

  「我在那几年里结了婚,有了家庭。我离开家人后,便跟踪阿岚到处搬迁,并长时做研究,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寻找罗克什及破解魔咒的方法。罗克什在攻占穆珠拉因王国失败后,神秘地失踪了,从此未再现身,不过我怀疑他跟我一样,都还活着。后来我们找到妳,剩下的故事妳就都知道了。」

  「如果阿岚和季山一起跟父母住在丛林里,为什么两人没和好过?」

  「他们为了父母彼此吞忍,不过会刻意回避同时间变成人。事实上,在妳出现之前,我从没见过他们以人的姿态一起出现过。季山愿意回家跟家人在一起,已经是一大突破了。」

  「嗯,不怪他,阿岚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奇怪了,我觉得他们很尊重彼此,甚至彼此深爱,偏对旧恨无法释然。」

  「妳已经让我们所有人都释怀很多了,卡西小姐。罗札朗一定会很喜欢妳,黛丝琴知道妳让她的儿子复活,必会跪在妳脚边哭谢。妳千万别怀疑自己适不适合这个家族或阿岚。」

  我烦乱的心在胸中敲痛,一想到阿岚便揪心起来,但我很有决心地握紧了拳头。

  「我们要从何开始?先做研究或练剑?」

  「先从体能训练开始,行吗?」

  「没问题。」

  「好吧,把东西收好,半小时后到楼下健身房跟我会合。」

  「好的。还有,卡当先生,回家真好。」

  他对我笑了笑,挤挤眼,然后回自己房间。

  我走上楼,发现之前寄来的所有宝贝都完好无缺。我的发带盒放在浴室里,书籍日记已连同框好的全家福照,一起放到书架上了,而且还插了一瓶新鲜的粉红百合。奶奶的拼布被放在床尾,白虎娃娃摆在一堆紫红色的枕头上。

  我拉开袋子拉链,取出芳宁洛,向她道歉森林之役没让她参与,下次我们一定更周全备战。我将她放到新书架上一个圆形的丝枕垫上。

  我很快换好武术服,到楼下与卡当先生会面。季山听到我四处奔走,便尾随我下楼。他蜷在健身房角落地垫上,用头枕着爪子,慵懒地看着。

  卡当先生已经到了。他打开墙面,出现各式搜集的刀剑,然后挑起两根竹棍走过来。

  「这叫竹剑,练剑道用的,剑道是日本剑术,在使用钢制的兵器前,先拿这些练习。双手握住往前伸,就像与人握手一样,用后三根手指握住剑柄,拇指与食指放松。」

  我试着遵循他的指示,但还没搞清状况时,卡当先生已开始教授下一步了。

  「前进时,脚跟先着地再踏,后退时,脚掌着地再踏,这样就能一直保持备战状态,不会失去重心。」

  「像这样吗?」

  「没错,非常好,卡西小姐。」

  「现在做刺击。对方攻击时,这条腿扫后到后面,让身体避开,然后举剑护住自己,像这样。如果有人从侧面攻来,就这样闪。」

  非常复杂的招式,我的手已经开始痛了,而且步法也十分难记。

  卡当先生接着说:「以后我们会换成较重的剑,以便锻炼妳的肩臂,不过目前先练习步法。」

  卡当先生让我练了一小时的步法,一边指导要诀。我开始有节奏地移动,来来回回地做着刺击、前进、后退及转动。卡当先生看着我练习,不时纠正动作,出声指示。

  「迎敌之前先拔剑,等开打后才拔剑就太耗时了,还有,脚步一定要踏稳。

  「身体别拉太长!手肘保持弯曲,靠近身躯。

  「要克敌致胜,寻找破绽,见缝插针,大胆融会其他技巧,如妳的雷心掌。

  「闪避胜过硬挡,硬挡消耗体力;闪避则省之。

  「要熟悉自己的剑长,并评估对手的兵器长度,然后保持距离,别让他轻易碰着妳。

  「虽然使用较长的沉剑较为有利,但轻一点的剑杀伤力并不逊色,长剑在战斗时,消耗力气的速度也快。」

  等我练完,早已全身大汗,酸疼不已。我在练习脚步时,一直举着竹剑,竹剑虽轻,但还是让我的肩膀疼得很。

  卡当先生鼓励我每天练一小时步法,并说明天会再继续教我新的。

  季山等我休息够了才变成人,陪我又练了两个钟头的飞踢和扫腿。待我上楼回自己房间时,已呈虚脱状态了。我房里有一份用盖子保温的热饭,但我决定先冲澡。

  等洗净准备上床时,我掀开餐盖,发现有烤鸡和蔬菜,还有卡当先生的字条,邀我明天到图书室帮忙研究。我吃完餐饭,走到阿岚的房间。

  房间跟我第一次进去时变了好多。地上铺着厚毯,梳妆台上放了一堆书,包括几本他提过的初版苏斯博士童书,一本折了角、已十分破烂的印语《罗密欧与朱丽叶》平装本。角落里有架最新型的CD播放器和几片CD,桌上有一部笔电和一些文具。

  我找到阿岚的情人节礼物──那本《基督山恩仇记》,我将书夹到腋下。阿岚一定是把书和我的东西一并寄回来了,知道他这么珍惜这本书,令我宽慰。有份卷起来的羊皮纸上绑着我的旧发带,我解开带子,看到几首阿岚写的诗,但我不懂印语,便把纸张卷起来重新绑好,决定试着翻译出来。

  我打开阿岚的衣橱。上回还空着的衣橱,现在已放满大部分都没穿过的名牌服装了。我找到一件蓝色运动衫,跟他去海滩时穿的很像。衣服散发着他的气息──一如瀑布与檀香。我把衣服挂到臂上。

  回房后,我把羊皮纸放到桌上,然后爬上床。我刚抱着白虎和运动衫钻进被子里,便听到敲门声。

  「我能进来吗,卡西?我是季山。」

  「当然。」

  季山把头探进门内,「我只是想道个晚安。」

  「好吧,晚安。」

  季山猫见我的白虎娃娃,便走进来细看。他露出勾斜的笑容,弹了弹白虎的鼻子。「喂!别动它。」

  「不知他会怎么想。」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他觉得很受宠若惊。」

  季山笑了一会儿,脸色渐沉。「我们会找到他的,凯儿,我保证。」

  我点点头。

  「嗯,晚安了,bilauta。」

  我用手肘撑起自己,「bilauta是什么意思,季山?你从没告诉过我。」

  「意思是『小猫咪』,我觉得我们若是大猫,妳应该就是小猫啦。」

  「嗯,以后在阿岚身边别再这么喊我,他会不高兴。」

  他咧嘴笑说:「要不然妳以为我干嘛那么喊?明早见。」季山熄灯关门。

  那一夜,我梦见阿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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