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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预言与练习

  我以前也做过同样的噩梦,梦里一片漆黑,我焦急地寻着什么。我进入一个房间,发现阿岚被绑在祭坛上,一名穿紫袍的男子站在他身旁,那人就是罗克什。他举刀刺入阿岚的心脏,我扑向罗克什,想夺下刀子,但为时已晚,阿岚就要死了。

  阿岚对我低语:「卡西,快跑!快离开这儿!我是为了妳才这样做!」

  但我没法跑,没法救他,只能瘫软在地,没有阿岚,我的生命毫无意义可言。

  接着梦境一转,梦里依然昏暗,老虎阿岚坐在笼子里,背上满是血淋淋的伤痕。

  我跪下来,「阿岚,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他化成人抚着我的脸,「不行,卡西,我没法离开,我若离开,他会去抓妳,我不能让他逮住妳。妳不能待在这儿,求妳快走。」

  他很快吻我一下,「快走!」他将我推开,然后便消失了。

  我不断绕圈呼唤,「阿岚?阿岚!」

  我在迷雾中看到一个身影,那是阿岚,他看来健壮且毫发无伤,正开怀大笑地跟某个人谈话。

  我搭住他的手臂,「阿岚?」

  阿岚没听见,我站在他面前挥手,他却看不见我。阿岚笑着揽住一名漂亮女孩的肩膀,我揪着他的衣领摇晃,他毫无知觉。

  「阿岚!」

  他带着女孩离开了,还把我推到一旁,彷佛我只是个没用的障碍物。我哭了起来。

  屋外的鸟鸣将我唤醒,刚才虽然睡得沉,却没有休息过后的感觉。我整夜梦见阿岚,他受到拘禁,无论梦到何种场景,他总是将我赶开,不是想保护我,就是想摆脱我。

  五个星期,我们只在一起短暂而幸福的五周,就算把那段纯约会,其他时间避不见面的时间算进去,我们在奥瑞冈也只待了两个月。对恋人而言,实在太短促了。不知为什么,我似乎总会失去心爱的人。没有他,我怎能独活?

  然而……他在这儿,我的父母也在,我可以感觉他们近在咫尺,有时几乎伸手可触。我对阿岚的感觉亦然……但更为强烈。我遇到好多离奇的事:我有一条可当饰品的宠物蛇;我差点被吸血河童活吞;我有一位泰半时间是老虎的男友;而且我的手掌还可以发出雷击。

  阿岚被捕的事扰得我凡事都提不起劲,甚至无心练习雷心掌。我还会有什么遭遇?我不愿多想,因为无论我做何想象,现实总是更糟。

  我穿好衣服下楼帮卡当先生,他正忙着在计算机上工作。

  「啊,卡西小姐,早,妳如果准备好了,我有几幅地图想请妳帮忙看一下。」

  「当然。」

  他拿出一大幅印度地图,递上一张纸,纸上写着杜尔迦第二份预言的译文。黑虎用毛绒绒的大头撞我腿,我弯身拍拍他。我很高兴季山也来了,却又忍不住希望坐在身边的是白虎。

  「早啊,季山,吃过早饭啦?如果卡当先生这边材料齐全的话,待会儿我再帮你烤饼干。」

  他轻吼一声,坐到我们脚边。我拿起预言看了一遍。

  ∮

  首当求得杜尔迦的赐礼

  重新得其祝福。

  从诸神之地开始寻觅

  在诺伊的蓝冰河山底。

  让宏海上师在你眼上施抹油膏;

  摊开神圣卷轴。

  传授开悟的智慧与忠告

  他所掌控的幽灵之门。

  通往天堂;保持坚定

  见得中心之石

  它将引你到宇宙核心

  古史中的树王。

  风的圣物,就在世界之树之顶。

  抓住弓与箭,任飞翔。

  聚风乔装

  可避追兵。

  四屋将试炼其心

  鸟、蝙蝠、葫芦与妖精之巢。

  最后务必望向天空

  铁的守护者旋绕而飞。

  印度子民将丰衣暖裘

  崛起于世。

  ❦

  「嗯,」我大声寻思说,「前两句很明显,我们得再跑一趟杜尔迦庙,这点我们已经猜到了。这回我们一定会备齐供品。」

  「是的,我已整理出一份全印度,以及一些附近国家的杜尔迦庙清单了。」

  「季山,麻烦你提醒我戴上钟铃脚环。」

  卡当先生点点头,弯身看笔记。我咬着唇,想到阿岚当初送我脚环的情形,他求我留在身边,我却离开了。

  真是白白浪费了啊,若我不那么固执,我们就能多厮守几个月了。我愿付出一切,但求时光倒流,如今阿岚被捕,说不定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努力摆脱愁绪,集中精神思索杜尔迦的预言。

  「诺伊山?是在喜玛拉雅山脉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诺伊即是诺亚的简称。」

  「你是说诺亚方舟吗?」

  「没错。」

  「呃,诺亚方舟不是停泊在亚拉拉特山吗?」

  「妳记忆力很强嘛,我一开始也那么以为,但亚拉拉特山在当今的土耳其,不在印度,而方舟的所在位置,一直莫衷一是。」

  「好吧,是什么原因让你想到喜玛拉雅?」

  「有两件事让我导出这个假设。首先,我不相信第二份圣物会藏在离印度大陆太远的地方,预言中说,这项礼物能帮助印度人民,所以离太远就没道理了。

  「第二个原因跟诺伊或诺亚的故事有关。圣经并非唯一提到大洪水的地方,事实上,许多文化中都有大水灭世的故事。我研究过所有洪水神话,并做过交叉比对,有希腊的狄卡利翁和比拉(注:Deucalion and Pyrrha,因受神的指示,在山上避开灭世的洪水。),吉尔迦美史诗中的洪水(注:Gilgamesh,幼发拉底河域,巴比伦式的史诗故事。),以及阿兹塔克的大洪水等。所有故事都有个相通处,就是雨水减缓后,人们被引到旱地上。

  「印度有则神话说,摩奴(注:Manu,印度神话中的人类祖先。)救了一条鱼,鱼为了报恩,告诉摩奴就要闹洪水了。摩奴造了一条船,鱼帮忙将他推到山区。众说纷耘的有几个停泊处,不过我排除掉许多没有『蓝冰河』的山区,我觉得最能符合的山就是──」

  「艾佛勒斯山。圣母峰。」

  「是的,若真的照描述那样,整个地球被洪水淹没,那么第一个出现的旱地,应该就是喜玛拉雅山了,因为它『与天相接』,妳可以假设我们要找的第二项圣物与天空有关,预言中也大量提到鸟和其他会飞的动物,还有我们要找的东西称为『风的圣物』。」

  「艾佛勒斯山?你该不会认为季山和我必须──」

  「不,不,攀登艾佛勒斯山这种事只有少数勇将才干得了,我才不敢让妳去试呢。我们要找的是山脚下的一座城市,城中有位智者,我希望妳能帮我列出可能的城市名单,甚至想出我还没考虑到的地方。」

  「听起来你已经都仔细思虑过了。」

  「是啊,不过就像妳之前讲的,多个人帮忙看,还是会有帮助。」

  卡当先生交给我一份城市名单,我在地图上逐一检视。果然没错,他已查遍艾佛勒斯山方圆数百英里内所有城市了,地图上唯一没有打叉的地点在艾佛勒斯山北部,而且是用中文标示的。

  「卡当先生,这是什么城?」我指着图上的点问。

  「那是拉萨,在西藏,不在印度。」

  「说不定上师住在喜玛拉雅的另一侧,但我们要找的东西仍藏在印度。」

  卡当先生愣了一下,然后冲去拿一本西藏的书,「等一下……诸神之地。」他翻开书寻找附录,快速翻着纸页,喃喃自语道:「宏海上师……幽灵之门……是了……没错!」

  他重重阖上书,用力抱了我一下,两眼炯炯发光,「没错没错!妳办到了,卡西小姐!」

  「我做了什么了?」

  「拉萨就是在『诺伊山底』的城市!拉萨的意思就是『诸神之城』啊!」

  「那么那位要告诉我们讯息的上人呢?」

  「那正是最精彩的部分!宏海上师说不定是其中一名喇嘛,搞不好就正是达赖喇嘛!」

  「什么?但拉萨跟海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呃,预言本身并不一定指实质的海,也许意味着他的智慧深如大海,也许是他的影响力如海洋般宏远。」

  「好吧,所以我们去拉萨求见达赖喇嘛。」我抚着黑虎的肩膀,「听起来好像满简单的,是吧,季山?」

  他轻吼一声,抬着头。

  卡当先生嘀咕说,「那倒会是个问题。」

  「你跟现任达赖喇嘛该不会有交情吧?像阿岚的爷爷一样?」

  「没有,而且现任达赖喇嘛并不在西藏,他被放逐后住在印度,预言明确地指示我们必须去『诺伊山底』的城市,从那边展开寻宝。这边提到,宏海上师将在你们眼上涂油膏,摊开神圣的卷轴,传授智慧,并可能带引你们去幽灵之门。」

  「那是什么?」

  「日本寺庙的入口都有鸟居,据说是人间与神域的界门,当人们通过鸟居,便能得到净化,准备展开在神界的心灵之旅。」

  「西藏有任何类似的幽灵之门吗?」

  「倒没有我熟知的,说不定预言里有别的意思。」

  「好吧,那这个中心之石呢?」

  「啊,我倒知道中心石是什么。我想应该是指你得寻找一颗圆锥形的石头,这种石头代表宇宙核心或中心点,地中海区有几颗中心石,最知名的一颗收在希腊古都特尔斐的神谕处。有些学者指出,石头的开口会冒出烟雾,预言家若站在烟雾上吸入烟气,便会看到幻象。

  「这应该是人类与诸神沟通的一种方式,据说当你拿着石头,便能看到未来。泰国有一颗中心石,耶路撒冷的圣墓教堂有一颗,还有一颗是犹太教堂圆顶岩石寺里的基石。」

  「中心石长什么样子?」

  「状似立蛋,顶端有洞,外环刻以环带。」

  「所以我们得找到这颗圆锥形的石头,嗅入它的烟气或捧住它,然后石头就会让我们知道如何找到世界之树吗?」

  「没错。」

  「那世界之树又是怎么回事?」

  「世界之树在许多文化与神话中是非常普遍的主题,印度有棵许愿树叫『生命树』,能满足人民的需求。当人们充满智慧与善良时,树就茁壮茂盛,但人性丕变时,树便凋萎。

  「我在研究黄金果时,发现记录中提到,南印的卡玛席寺有棵非常特别的芒果树,能结出四种芒果,后世相信那代表四个种姓阶级。挪威神话里,有棵叫『宇宙树』的世界之树。斯拉夫及芬兰神话里,以橡树代表神界之树。印度教文化中,则是一棵称为『世界树』的无花果树,你也可以将它视作生命之树。韩国、中美洲、蒙古、立陶宛、西伯利亚、匈牙利、希腊……都有这样的树,妳懂了吧。」

  「嗯,懂了,所以我们要找一棵特别的树,至少知道是什么类型的树吧?」

  「不知道。所有故事都用当地常见的树做为例子,但大部分神话都提到是棵巨树,枝上有鸟儿栖息。预言里的试炼似乎都契合巨树的主题。」

  「了解,反正我们不能乱吃树上的果子就对了。」

  卡当先生大笑说:「并不是所有神话都提到果子,不过妳说得极对。大部分神话都谈到试炼,甚至提到树下盘着巨蟒,树叶连缀了人间与天堂,树根则伸入冥界。」

  「至于这些试炼……你想会不会有河童之类,想吃掉我的恐怖玩意儿?」

  卡当先生神情一敛,「我真的希望不会有,卡西小姐。事实上,天堂一词令我宽心不少,但愿这些测试是偏心灵,而非体能的。」

  「希望如此。我只要注意那个『铁的守护者』就好了。预言说,我们得爬到顶端寻宝,并通过四项试炼。不知那句『印度子民将丰衣暖裘』究竟何意,是指衣服吗?」

  「可能是权贵的象征吧。」

  「预言好像多半都被你破解了,至少尽可能译出来了。看来下一步得回杜尔迦庙了,你觉得没有阿岚也行得通吗?」

  「试试无妨,妳说杜尔迦在接受你们的奉献之前,阿岚必须化成老虎,是吗?」

  「是的,她还特别点出我跟阿岚的关系。」

  「那么最好还是带着虎儿陪妳去,我们就让季山替代阿岚,当然了,得要你愿意。季山?」

  黑虎轻吼一声,猜想是同意了。我低头拍拍他的头说:「但愿杜尔迦喜欢黑色。」

  「我会暗中打几通电话,看能否安排与西藏当局见面,甚至跟印度的达赖喇嘛会面。」

  「你觉得有用吗?对方会同意见我们吗?」

  「不晓得。」

  「我们是不是该等阿岚?应该先找到他,然后再去寻找下一份圣物?」

  「卡西小姐,我不认为阿岚会希望我们等他。老实说,我一直还没查出他的下落,我希望等妳找到第二个圣物时──」

  「我们三人又会同时出现幻象。」

  「没错。」

  「那样我们就有可能知道罗克什在哪里,进而找到阿岚了。」

  「是的。我知道机会也许不大,但却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好吧,我去就是。」

  季山低吼着变回人形,「我陪妳。」

  「季山,你不必觉得有义务陪我。」

  他骂道:「我当然有义务,阿岚把妳托付给我,我非去不可,我可不是懦夫。」

  我握住他的手,「季山,我从没当你是懦夫。谢谢你,有你陪着,我会觉得安全很多。」

  他紧绷的表情一松,说道:「很好,就这么一言为定。想不想练几个小时武术?」

  「这主意不赖。」

  卡当先生挥手赶我们走,「我下午再跟妳练习,卡西小姐,也许午饭后吧。」

  「好的,我们稍后见。」

  换好衣服后,我在道场跟季山会合。他教我如何把个头比自己大的人摔出去。我拿他演练数次,接着季山又要我拉筋、练体力,等他终于认为训练完成后,摸摸我的下巴,说他很以我为荣。

  我正打算上楼跟卡当先生吃午餐时,季山跑到我背后,把我扛到肩上;三步并两步地往上冲,我捶他的背,惹得他哈哈大笑。

  「妳若对攻击者这么不设防,就得承担苦果了。」他把我放到卡当先生对面椅子上,径自取午餐吃。

  我浑身又累又酸,「我今天已经没力气再上剑道课了,卡当先生,季山今早已把我榨干了。」

  「没关系,卡西小姐,我们可以试试不同的练习。我们来练习妳的雷心掌吧。」

  我苦着一张脸说:「万一那只是凑巧呢?也许只出现一次。」

  他表示:「说不定妳一直有这股能量,只是从来没有使用的动机罢了。」

  「好吧,我会试试看,但愿不会电到你。」

  「真的,麻烦妳小心一点。」

  ❦

  吃完午饭,众人来到户外。之前我从没来到屋外,院子的台阶下是一片丛林环伺,足球场大小的空地。卡当先生已在不同的距离摆好一捆捆的干草,上面贴着射箭比赛时的靶面。

  「我想先试试定置标靶,成功的话,再试移动式标靶。妳说当时妳很气愤,想保护阿岚,感觉腹部有团火,直窜到手心,是吗?我要妳回忆一下当时的感受。」

  我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阿岚前面,护住举步维艰的他,让怒气在心中升腾,并想象捕捉他的人正朝我迫近。有股电光轻刺的我的腹部,我集中心意,努力扩张那股电能。

  能量如火浆般地爆发开来,贯穿我的身体,然后从手上激射而出。粗实的白光从我掌心射向第一个标靶,一举中的。靶面像炸弹似地爆开了,仅剩下几根冒烟的飘草,在空中亦跟着烧成了飞灰。整个标靶只剩下地上一坨黑痕,细细的黑烟向上飘卷,化入空中缓缓散去。

  卡当先生抚着胡子赞道:「好厉害的武器啊。」

  「是啊,但我可不想对人发射。对付人时,威力好像没那么大。」

  「我们先别担心这个,先练习一下距离,试试第二及第三个标靶。」

  我接连炸掉两个目标,且威力丝毫未减。

  「季山,你能不能帮忙再多设几个靶?这回搬远点,并排在一起。」

  季山走到空地上,卡当先生解释说:「我希望妳能扩大射击范围,涵盖所有三个标耙。想象较大的东西,如大象或犀牛,而妳得整个把它轰掉。」

  「好,我试试看。」

  我专注地看着空地彼端的标靶,等待季山离开。我对着太阳瞇起眼,射出一记电光,结果只击中最左边的靶子。

  「没关系,卡西小姐,再试一次。」

  这回我凝神维续掌力,并抬手画弧,让电光击中每个标靶。

  「嗯,很有意思,现在我们知道妳可以维持能量了。」卡当先生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示意季山再把标靶摆好。

  「再试一遍,这次专心加大范围。将眼睛闭起来,想象有把中国扇,妳抓着扇沿,顺手一甩,将扇子整面摊到面前,让电光像扇叶一样地散出去。」

  「好,不过请站到我后方好吗?」

  他点点头,稍微挪退。我伸出手,让火力传到臂上,然后想象自己抓着火的边缘,抬掌瞄准靶子。这回厚实的白光射出速度较慢,发射时,我像扇子般地摊开手指,用意念让能量扩散出去。结果奏效了……且远远超过我所想象。我不但射毁靶子,连空地两侧的树也遭了殃。季山趴在地上,才幸免于难。

  我大声喊:「对不起!」

  他挥挥手表示没事。

  卡当先生要季山回来,他说:「非常好,再多做点练习,应该就能控制自如了。明天我们来练习强弱的控制,看能不能减轻掌力的强度,让它制敌,却不至于……呃──」

  「歼灭敌人吗?」

  卡当先生扬声大笑:「是啦,反正就是要练习控制。我有信心,妳一定能掌控自如的,卡西小姐。」

  「希望你的信心没白费。」

  「接下来几天,我希望妳跟季山多做这项练习,专心瞄准目标,扩大攻击范围。明天我会陪妳练习控制强弱。」

  「好的,谢谢。」

  ❦

  几星期的时间转眼即逝,不知不觉,一个半月忽焉已过。我在网络上修完这学期的课。老师们听到卡当先生的解释,都非常兴奋,卡当先生告诉他们说,他找到一件稀有文物,需要我帮忙分类,并答应老师们要我写一份关于这份文物的报告。

  我等不及想知道要写什么。期未考结束了,考试让我致力于阿岚以外的事。卡当先生也帮阿岚编了请假借口,说他家里有紧急状况,得回印度。系主任似乎很能体谅,表示愿意尽力帮忙。

  等课业都告一段落后,我在清早帮卡当先生整理笔记,然后跟季山练武至中午,下午则操练兵器。季山教我如何保养武器,在面对不同类型的搏斗时,该如何选用。他还教我徒手搏击,和几种打倒强大对手的方式。

  傍晚我则跟着卡当先生练习雷心掌。现在我已能控制强度了,所以不会毁掉标耙,我可以像射箭般地在靶心上射出一个黑洞,或同时将所有标靶射倒。毁灭或是击倒,选择的对象及数量,我都能控制。

  这股能量非常强大,也非常骇人。有了这股神力,我可以当超级英雄或大坏蛋,但是我什么都不想当,只想帮助阿岚和季山破解魔咒……然后与阿岚相守。

  晚间时刻,我通常读点书或写写日记。家里没有了阿岚,感觉都不一样了。我好希望能看见他站在外头阳台上。我夜夜梦见阿岚,他总是被困陷着,不是绑在枱桌上,就是关在笼子里。每次我想将他拉出来或救他,便遭他阻止,叫我快走。

  一天晚上,我又从噩梦中惊醒,我下了床,抓着拼布被往阳台上走。有个人靠在双人摇椅上,我的心登时揪住。我拉开门踏到阳台上,那人的头跟着动了一下。

  「卡西?妳怎么起来了?」

  我那可怜的心脏又恢复了半静止,「噢,嗨,季山。我做了个噩梦。你在这里干嘛?」

  「我常睡这儿,我喜欢户外,而且看顾妳也比较容易。」

  「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不需要再看着我了。」

  他挪到一边邀我同坐,「我绝不能让妳出半点差错,卡西。之前会出事,全都得怪我。」

  「不。你不可能阻止得了。」

  他把头靠在垫枕上,闭起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我应该更机警才是。阿岚认为我能比他更专注,事实上,也许我比他更不专心,如果我没去美国,状况应该会好很多。」

  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你为什么那样说?」

  季山看着我,金色的眼眸刺穿着我,彷佛在寻找一个尚未提问的答案。他突然调开眼神,咕哝地自语说:「我从来都学不会。」

  我拉起他的手问:「怎么回事?」

  他勉强再次看我,「我们一切的遭遇,全都得怪我。当初我若不去招惹叶苏拜,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她会变成阿岚的公主,不至于死掉,而妳现在也不会遇到危险,我父母亦能过正常日子。只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害身边每个人都跟着吃苦受罪。」

  我拉住他的手轻轻抚慰。季山翻过手,抓住我的手指。

  「季山,你爱她呀,那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爱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叶苏拜也是不计一切后果地想跟你在一起。我敢打赌,即使知道自己会送命,叶苏拜还是会愿意重来一遍。」

  「我倒不敢那么确定,我有很长的时间消化这件事,叶苏拜和我彼此并不了解,我们的幽会非常短促,老实说,我也曾怀疑过她只是罗克什的棋子,我无法确知她是否爱我。我总觉得,如果我能确认那点,一切就算值得了。」

  「她试图救你们兄弟,不是吗?」

  季山点点头。

  「她若不在乎你,绝不会反抗她父亲,而且我觉得她很难抗拒得了你。你跟你哥一样帅气,人又贴心,只要不跟阿岚比较,就更魅力十足。叶苏拜若不爱你,一定是疯了。

  「她若不爱你,根本不可能拒绝得了阿岚,这很合情理吧。还有,我的日子里若是没有阿岚和你,一定会很难过。」我抓紧他的手指,「这些事不是你的错,罪魁祸首是罗克什,不是你。即使叶苏拜没有闯入你的生活,罗克什还是会来抢夺你们的护身符。」

  「我跟魔鬼做了交易,卡西,这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说得对,当你做出错误的选择或决定时,总是得面对后果。不过爱上一个人,并不算是个错误的选择。」

  季山不认同地大笑说:「对我而言却是。」

  「不,同意在你哥哥背后搞鬼才是错的选择,可是最后你还是选择了家人,决定保护阿岚,协助他逃走。」

  「我还是铸成大错,根本不该信任罗克什。」

  我们在摇椅上静静晃了一会儿。

  我低声说:「人都会犯错,这是人类学习的方式。我妈总是说,犯错不是坏事;拒绝记取教训,持续重蹈覆辙,才是坏事。」

  季山弯身把头埋在掌心里,静静说着,彷佛在嘲弄自己,「是啊,妳真以为我学到教训,不会再重蹈历史的教训了。」

  「你现在有重蹈历史的危险吗?」我逗他说,「你是跟罗克什联络上啦?」

  「如果我们再碰面,我绝对毫不迟疑地宰掉他。至于我有没有重蹈历史的危险?有的。」

  「我不认为你会再度背叛你哥哥。」

  「反正不是妳想的那样。」

  我叹道:「季山,我不希望你拿所有空暇时间看顾我,你太执着过去了。你应该享受新生活,去年秋天你在家时,有没有跟任何人约会?有没有出去玩或修课什么的?」

  他别开脸。「我执着的不是过去。」他叹道,「我对修课兴趣不高。」他站起来走到栏杆边靠着,俯望灯火悠然的泳池轻声说:「我唯一感兴趣的女孩……似乎总是属于阿岚。」

  我讶异地望着他的背影。季山转身斜倚着栏杆,谨慎地观望我的反应,表情脆弱而严肃。

  我结巴地问:「你当真的吗?」

  「是的,我是认真的。我这人很直接坦率,这种事我不会乱开玩笑。」

  「可是我不懂,我可以了解叶苏拜的情况,她有着碧眼黑发……可是你怎么会──」

  「凯儿,别再说了。我不是在逗妳,也没耍心机。我考虑很久才决定说的。我知道妳爱他,不可能会接纳我,我从没想过要横刀夺爱。」他苦笑道,「因为我无法接受被人拒绝。」

  他迭着手,「不过,如果阿岚没跟妳在一起,我会尽一切力,让妳留在我身边,将妳争取到手。」

  我坐回椅子上,震惊到不知如何是好。「季山,我──」

  「听我说,卡西,妳……妳带给我平静,抚平我破碎的心,赐给我希望,让我重新活过来。不管妳怎么想,但我觉得妳跟叶苏拜一样美丽……」他别开脸,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季山低斥道:「我这算哪门子男子汉?怎会遇到这种事?两次啊!算我活该,这回阿岚赢了,这很公平。我们两个现在扯平了。」他回头看着我,「请原谅我,我无意拿这种事来增添妳的负担。」

  阿岚不在时,季山就变了个人。他会展露出脆弱的一面,不必再用面对老哥时的傲慢与浮夸来掩饰。我知道他的话是出自真心,深受他由衷的话语影响,而心感怆然。我知道他跟阿岚一样,须从旧创中复原。我决定化解这凝重的气氛。

  我站起身来,轻轻抱住了他。本想稍微抱一下就好,但季山却不放手,彷佛我是他唯一的救赎。我拍拍他的背,抽开身,然后拉着他的手带他坐回椅上。我采取老妈有话直说的态度来应付难题。妈妈总说,支持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他们的朋友,诚实以待。

  我说:「季山,说真的,若是阿岚不在,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跟你约会。」

  季山苦笑说:「凯儿,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吗?反正根本没有意义。」

  「你知道,我从未谢过你打了阿岚一顿,逼他跑来奥瑞冈找我。我永远也不会有勇气回去找他。」

  「别把我讲得跟英雄一样,凯儿。」

  「可是你真的是我的英雄啊。要不是你,我也许不会跟阿岚在一起。」

  「妳倒是提醒我了。其实也许我跟他一样希望妳回来,他若不去找妳,我也会为了自己把妳追回来,说不定现在我们谈的话题就完全不同了。」

  我胡乱想象了一分钟,假若圣诞节来找我的不是阿岚,而是季山,结果会如何。我轻轻捶了他一下。

  「别担心;现在我回来啦,搞不好你只是喜欢上本人的厨艺而已,我的超浓巧克力奶油花生饼可是天下无敌呢。」

  我听到他轻声嘀咕说,「是啊……厨艺。」

  「我们能当朋友吗?」

  「我永远都是妳的朋友。」

  「很好,我同时有了朋友和英雄了。晚安,季山。」

  「晚安,小猫咪。」

  我转向门口,「别担心,你可能只是一时冲动,相信你越了解我,就越觉得我烦,你还没见识过我难搞的一面呢。」

  他挑着眉,什么都没说。

  我虽然表示不需要他看顾,但知道阳台上睡了一头老虎,还是令人放心。睡意向我笼罩,这次我没再做任何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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