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告白
回到家,我差点喜极而泣。季山将大伙的行李扛进屋内后,旋即不见踪影。卡当先生说要去检查信件,也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决定慢慢冲个热水澡,再洗点衣服。
我穿着睡衣拖鞋晃进洗衣间,扔了一大堆脏衣服。我不确定该怎么清洗仙子衣,便决定把衣服挂在阳台一夜,看看真实世界里到底有没有仙子。接着我在屋里乱晃,想知道大家都在做什么。
卡当先生在图书室里讲电话,我只听到一半内容,他瞄我一眼,拉了张椅子让我坐到他身边。
「好,当然,请尽快与我联络。没错,尽量寄来,我们再联络。」他挂掉电话,转头看我。
我拨着一头湿发问:「刚才是谁?」
「一名本领非常高强的手下,其中一项本事就是渗透大型组织。」
「他要为我们做什么?」
「调查哪些人在孟买最高楼的顶层办公室工作。」
「你该不会打算自己过去吧?罗克什也会一并把你抓了!」
「不会,罗克什泄漏的线索比他从我们身上探到的还多。妳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西装?」
「他的西装?我觉得看起来很普通啊。」
「错了,他的西装是在印度订制的,全印度只有两间公司专做那种高级西服,我已经派人过去查地址了。」
我摇头笑说:「卡当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真的很明察秋毫?」
他笑说:「大概有过一两次。」
「真高兴你是跟我们同一阵营的,太厉害了!我根本没想到去注意他的衣服。那么那位仆人呢?」
「我大概猜到他是哪儿来的了,根据他身上的珠子、发型和刺青,明天就应该能有眉目了。妳何不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休息?」
「我在车里睡很久了,不过吃点东西倒不错,要不要陪我一起吃?」
「好呀。」
我立刻站起来说:「唉呀,我差点忘了!我帮你带了件东西!」
我在楼梯脚找到自己的背包,去厨房拿了两只玻璃杯和两个小盘子摆到卡当先生前面,然后拉开背包拉链。
「不知糕点还能不能吃,但花蜜酒应该还是好的。」
卡当先生好奇无比地靠向前。
我打开西维纳人的餐包,在卡当先生的盘子里摆了几个可口的点心。可惜沾了糖霜的蕾丝饼都碎掉了,不过其他点心仍跟在香格里拉时一样新鲜美味。
卡当先生从不同角度欣赏这些小巧的点心,赞美精致的手工,然后细细品尝洋菇派和精美的覆盆子塔,我跟他解释西维纳人是很爱吃糖食的素食者。我拔开大葫芦的塞子,将金黄色的花蜜酒倒入他杯中。季山走进来,拉了椅子坐到我旁边。
「喂!怎么开西维纳茶会都不邀我呀?」他嘲弄说。
我把自己的盘子推给季山,又去拿了个杯子来。三人笑谈着享受这平静的片刻,一边大啖加了胡桃奶油的南瓜卷、迷你苹果、干酪和洋憩派。我们饮尽每一滴花蜜酒,后来发现黄金果也造得出蜜酒时,简直乐不可支。
唯一能让此时更添欢乐的,就是与阿岚一起分享。我发誓一定要写下我们在香格里拉吃的每种美食,这样等阿岚获救后,就可以用黄金果,再跟他一起品尝了。
那晚我们熬夜到很晚。季山变成老虎睡在我脚边,卡当先生和我读着印度郊区部落的相关书籍。约莫凌晨三点,我翻到第五本书时,看到一张女人的照片,她额上有个刺青。
「卡当先生,你看看这个。」
他坐到我旁边的皮椅上,我把书交给他,让他细看照片里的女人。
「是了,这就是我想的那个部族,拜贾族。」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他们住在哪儿?」
「他们是本地的游牧民族,不与外界来往。他们会狩猎采食,不喜欢耕地,认为耕作会伤害大地之母。据我所知,拜贾族分两个团体:一个在印度中部的中央邦,另一个在东印度的恰克汗邦。我有一本书,对拜贾文化有更深入的描述。」
他浏览几个书架,找到要找的书,然后坐到我身边翻开。
「这本写的是印度的阿迪凡斯,里头应该有拜贾族的进一步数据。」
我弯下身搔着季山的耳朵,「什么是阿迪凡斯?」
「就是印度原住民族的总称,不过并未区分各个部族,有好几种文化族群都被列为阿迪凡斯。这里有伊鲁拉斯族、奥拉安、桑塔斯,还有……」他翻开另一页,「拜贾族。」
卡当先生找到他要的段落,用手指顺着纸页画着,一边简短地读出重点。
「拜贾族采烧垦的火耕方式,以刺青闻名,食物依所居的丛林而定,使用古医术及巫术。制作竹器。啊!我们要找的正是这个,卡西小姐。拜贾族的男性蓄长发,编成发辫或髻。抓住阿岚的那名男子符合上述的描述,不过比较奇怪的是,拜贾人绝不会离开族人,去帮罗克什这种人做事。」
「即使罗克什付他高薪?」
「钱不重要,他们的生活形态以部族为重心,没有理由离开自己的族人,这违反他们的文化。拜贾族是非常单纯率真的民族,不太可能与罗克什这种阶级的人为伍,不过此事值得一查。我明天会开始研究拜贾族,现在该休息了,卡西小姐,这点我很坚持,时间很晚了,我们两个都需要清晰的思路。」
我点点头,把书归回架子上。卡当先生按了按我的肩说。
「别害怕,最后一切都会没事的,我有预感。我们已有长足的进展了,纪伯伦说:『悲伤越深刻,对欢乐的包容就越大。』我知道妳承受极大的痛苦,但我也觉得妳的生命将享有许多欢乐,卡西小姐。」
我笑了笑,「谢谢你。」我抱住卡当先生,贴着他的衬衫说:「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你也去睡吧。」
我们道过晚安,卡当先生便回自己房间了。我走上梯子,老虎季山跟在我后头,随我一起进房。他站在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边,等我放他出去。当我拉开门时,我跪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
「谢谢你陪我。」
季山跳到双人摇椅上,一下子便睡着了。我爬上床,紧紧抱住白虎娃娃,希望用对阿岚的思念,填满我空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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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早上十一点左右醒来。卡当先生正在讲电话,我才坐到他对面,他便挂断电话。
「我们运气很好,好像有突破了,卡西小姐。我在调查拜贾族时,发现中央邦的那支部族并无异样,但东印度的那支好像失踪了。」
「失踪了?什么意思?」
「拜贾部落附近常会有些小村庄,偶尔跟他们来往,两方聚会常是为了砍伐引起的争议或其他争执。这个部族最近好像迁移了,还没被人找到。拜贾族是游牧民族,到处搬迁实属正常,但这次是他们离开最久,都没跟当地人联系的一次。
「由于法律规定,拜贾族现在已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由搬迁了。我今天会做进一步研究,并找人做该区的卫星摄影,找到那支拜贾族目前的所在。
「如果此事值得进一步关注,我会通知妳和季山。你们两位过去几周受过太多苦难了,我希望你们今天能好好休息。在我找到更多数据前,你们实在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去游个泳、看场电影或出去吃饭,真的好好休息一下。」
「你确定没什么我能做的吗?阿岚在受苦,我实在很难真正放松。」
「担心他也不能让他少吃点苦头,他会希望妳休息的。我们会很快找到他,卡西小姐。别忘了,我带领士兵作战无数,深知铁打的汉子也需要休息,包括妳在内。抽空放松有益战士的心理健康,快走吧,晚上前,我都不想再见到妳或季山了。」
我笑着对他行举手礼说:「是,将军,我会把您的军令传给季山。」
他也举手回礼说:「快去办。」
我哈哈大笑着跑去找季山。
我在道场找到正在练武的季山,便坐到楼梯底看了一会儿。季山使了一套繁复的翻跳动作,若非有老虎的神力,根本不可能做到。接着他落在两呎外,对我露着调皮的笑容。
我大笑说:「你知道吗,你若跟阿岚去参加奥林匹克大赛,一定能赢得好几面金牌。体操、田径、摔角,随便哪一项都行,你们两个会拿到好几百万的奖金呢。」
「我又不需要几百万。」
「会有漂亮女生追着你们跑哦。」
他翩然一笑:「我只需要一名漂亮女生对我好,可惜她偏偏没兴趣。妳怎么会到这儿?想健身吗?」
「不是。你想不想游泳,卡当先生命令我们今天一定要放松。」
他抓起毛巾擦着头脸,「游泳?也许能让我凉快下来。」他从毛巾底下望着,「除非妳要穿比基尼。」
我啐道:「休想,我不是爱穿比基尼的女孩。」
他夸张地重重叹道:「太可惜啦。好吧,我们池边见。」
我上楼换上红色连身泳装,套上袍子,走到外边阳台。
季山已换好泳裤,正在架水上排球的网子。我把袍子扔到躺椅上,用脚测试水温,这时突然背上一凉。
「喂!你干嘛?」
「别动,妳需要防晒膏,妳皮肤这么白,会晒伤的。」
季山快手快脚地拿乳液在我背上脖子涂抹,然后正要帮我擦手时,被我阻止了。
「这边我自己来就好,谢了。」我伸手拿过罐子,挤了一坨铜板大小的乳液,揉到自己腿及臂上。乳液闻起来有椰香。
季山咧嘴笑着瞄我的腿,然后挤挤眼说:「您请慢用。」
等他拿从储物柜里拿出球和两条毛巾时,我已经擦好了。
季山问:「要不要打排球?」
「你会赢我。」
「我到深的那边池子,这样速度就会变慢。」
「好吧,我们试试。」
他挨近一步,「等一下。」
「怎么了?」
他顽皮地笑道:「有个地方没擦到。」
「哪里?」
「这里。」
他在我鼻子上抹了一些防晒膏,自己乐得眉开眼笑。
我笑着捶他说:「你很烦欸!」我抬手想把乳液抹匀。
「让我来吧。」他说。
我垂下手,让他轻轻将乳液擦到我鼻子脸颊上。一开始那抚触十分客气,但季山的心情随即一变,拉近两人的距离,仔细盯住我的脸。我深吸口气,转身便跑。
我几个大步跃入深池里,溅得他满身水花,把四周也喷湿了。
季山放声大笑,跟着跃进池子。我尖叫着钻到水底,游到球网另一边。等我把头钻出水面时,却看不到季山。有只手抓住我的脚踝,把我往水底拖,等我咳着浮出水面,把头发从眼上拨开时,季山已跳到我身边,顺势把头发甩到后边了。我作势推他,他却哈哈大笑。
我当然推他不动,只好对他泼水,结果两人便打起水仗。我根本不是对手,不久便落在下风。季山似乎从不会累,我的小水花实在不敌他的连发浪,只好大喊暂停。
季山得意地停战,然后双臂一撑,跳出池子,抓起排球。我们开始玩球,我开心地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一个有点赢面的游戏了。
等我杀出第三球,又赢分时,季山问:「妳是在哪儿学的?挺厉害嘛!」
「我以前从没在水里玩过,不过我高中时很会打排球,还差点参加校队,不过那年我父母去世了,第二年我就没兴趣打了,不过这还是我最喜欢的运动。我的篮球打得也不差,可惜不够高,算不上厉害。你们兄弟打球吗?」
「我们没什么时间打球,我们有箭术、摔角,及类似双骰游戏的比赛,但没有球赛。」
「虽然你在深水池,而且从没打过排球,但我还是很难赢你。」
季山从空中接过球,潜入水里,浮起时,整个人仅隔着网子。他抬起球网潜下去,我的脚勉强够到池底,只有脸能露在水面。我们的头部等高,季山还在三英尺外,我瞇着眼,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招。季山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露出邪笑,我抬手准备再迎接一场水仗。
说时迟那时快,季山已欺近我身边,他环腰将我拉近,赖皮地笑说:「我能说什么呢?我是非常好强的。」说完,他吻住了我。
我身子一僵,两人的唇都被水濡湿了,还泛着强烈的氯气味。一开始季山死硬不动,吻起来跟池边的冰瓷砖没有两样。接着他揽紧我的腰,爱抚我裸露的背部,微微的斜过头。
原本了无情趣的嘴对嘴,突然变成了男性霸气的热吻,与阿岚的大相径庭。季山的唇温暖了我的,他逗弄着我,让人愉悦到忘记、自己并不想吻他,而忍不住响应着。我不再推开他了,反倒抓住他壮硕的臂膀。季山的皮肤被阳光晒得温暖而光滑。
他热烈地回应,单手搂住我的腰,将我紧抱在胸口,另一手滑过我的裸背,捧住我的头。在那一瞬间,我放任自己享受他的拥抱。接着我想起了一切,心中一悲,季山的吻不再令我狂喜了。
我推开他,轻轻抽身。季山的手仍环在我腰上,他勾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静静审视我的表情。我眼中噙泪,泪珠从脸颊上滑落,滴在他手背上。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想过会有这种反应。」
季山极其不舍地放开我。我游开去,坐到池边台阶上。
「我从没说过我是接吻高手,如果你是指那个的话。」
「我不是在谈接吻的事。」
「那你指的是什么?」
季山没说话。
我张开手指放到水面,让水泼在掌上。我没敢看季山,只是低声问:「我有给你任何期待的理由吗?」
季山叹口气,可怜兮兮地把头发往后拨。「没有,可是──」
「可是什么?」
我抬起头,真是失算。
季山看起来好可怜,一副绝望又满怀期望,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模样。他似乎很愤怒、挫折、沮丧。孤绝的黄金眼中充满渴求,同时闪动出坚毅的光芒。
「可是……我实在忍不住要想,也许阿岚被抓是有理由的,也许是命运弄人,也许妳根本应该与我在一起。」
我厉声驳道:「阿岚被抓的唯一理由,是因为他挺身救了我们,难道你就是这样报答阿岚的吗?」
我的话重重刺伤了季山。要怪他很容易,但我更气的是自己对他的反应。与季山接吻令我觉得罪孽深重,我的指责也是针对自己,我怎能忘情的响应他?太不应该了。
季山游到池边,把头靠在池壁上。「妳认为我不在乎是吗?妳以为我对老哥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有。我真希望被抓的人是我,那样你们就可以彼此拥有,而我也可以罪有应得了。」
「季山!」
「我是说真的。妳知道,我没有一天不痛悔自己过去的作为,憎恨自己的感情吗?」
我皱着眉。
「妳以为我希望爱上妳吗?我用尽所有的力量远离妳!我给他机会,让他能跟妳在一起!可是我心里不免要问,也许呢?也许妳注定不该跟阿岚在一起,说不定妳正是我祈愿的答案,而不是阿岚的!」
他从泳池另一端望着我,即使从远处,我还是看得出他的难过。
「季山,我──」
「在妳回话之前,我可先警告妳,我不希望妳的怜悯。如果妳想说妳不喜欢与我接吻,或只把我当朋友,那就什么都别讲。」
「我并不打算说那些。」
「很好,那妳是承认妳的确喜欢?我们之间真的有情愫?妳喜欢我啰?」
「你需要我承认吗?」
他两手往胸口一迭,「是的,我需要。」
我挥手说,「好吧!我承认我喜欢,我们之间的确有什么。是的!我被你吸引,刚才的吻很棒,棒到让我把阿岚抛开了五秒钟。你高兴了吗?」
「高兴了。」
「我可不高兴。」
「看得出来。」季山从池子对面向我走来,「所以我只得到五秒钟,嗯?」
「老实说,也许超过三十秒吧。」
他嘀咕着,手仍迭在胸前,但此时已露出十分自得的儍笑了。
我郁郁地叹口气,「季山,我──」
他打断我说:「记得我们逃出香格里拉的妖精之屋吗?」
「记得。」
「妳说妳逃出来,是因为想到阿岚。」
我点点头。
「我逃出来,是因为想到妳。妳占据我的心思后,女妖的魔咒便消失了。妳不觉得那颇具意义吗?也许表示我们注定要在一起?事实上,凯儿,我已喜欢妳很久了,自从第一次见到妳,我就无法将妳逐出脑海。」
我流泪低声说:「很抱歉事情会这样,很抱歉让你承受这一切,尤其让你为我受这么多的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季山,你是个很好的人,太好了,如果今天情况不同,也许我还在那儿吻着你。」
我将脸埋在手中,季山跃入水里向我游来,我听到他站了起来,便抬头看着他。他铜色的身躯淌着水,俊美极了,任何能拥有这种男人的女孩,都会觉得幸福。
季山伸出手,「那就过来吻我呀。」
我摇头悲叹,「我不……不能。我只知道自己爱着他,我虽然也想跟你在一起,却非我所能为。我无法丢下他不管,请你别要求我这么做。」
我离开池子,用毛巾包住身体。我听见溅水声,感觉季山也擦干了身体向我逼近。
他将我转过去面对他,逼我直视他的眼睛。「妳必须明白,这跟我们兄弟间的竞争无关,也没有任何不可告人之处,我不是随便玩玩的。」他用拇指抚着我的脸颊,捧着我的脸说:「我爱妳,卡西。」
他又站近一步。
我推住他温暖的胸膛说:「假如你真的爱我,就别再吻我。」我定定等他回答,极力自持。我好想逃回自己房间,但我们需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季山重重呼吸,垂着眼,脸上千情万绪,接着他抬眼看着我,勉强表示:「我无法保证永远不再吻妳,但我答应,在还没确定妳和阿岚已经结束前,绝不碰妳。」
我正想抗议,季山却继续说。
他轻抚我的脸,「我不是那种会隐藏感情的人,凯儿。我不会坐在房里空想、写情诗,我不是爱做梦的人。我是个讲求行动的战士,我得尽全力自制,才不与阿岚相争。有事得解决,我便动手,心中有感,便做出因应。阿岚能得到梦中情人,凭什么我就不能?这种事发生两次了,对我来说并不公平。」
我搭住他的臂,「你说得没错,是不公平,过去几周你被迫与我日夜相守,并不公平。要求你压抑感情,是不公平。明知你爱我,却要你把我当朋友,也不公平。但事实是,我需要你,需要你的协助,也需要你支持,尤其需要你的友情。没有你,我在香格里拉连一天都活不了,没有你,我也救不了阿岚。这样要求很不公平,但我还是得求你,拜托你,我需要你放我走。」
他望着房子,思忖片刻,然后又看看我。季山摸着我的湿发,极其无奈地表示:「好吧,我退开就是,但我不是为他而做,更不是为了我自己。我都是为了妳,妳千万别忘记。」
我默默点头,目送他走回阳台。我的膝盖一软,重重跌坐在池边的椅子上。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待在自己房里读拜贾族的资料。我心神不宁地重复看着一些片段,心里混乱极了,好像有人要求我做一个生死攸关的选择。无论我选择哪个,都得为另一人的死亡负责。这不是在选择幸福;而是在选择痛苦。我要让哪一人痛苦?
我不希望让他们任何一方难过,这与我的幸福无关。跟小里或杰森分手是不一样的,因为阿岚需要我,他爱我,但季山也一样。我找不到两全其美的选择和答案。我推开书,拿起阿岚的一首诗作及一本印英字典。那是他在我离开印度后写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翻译,但非常值回票价。
∮
我还活着吗?
❖
我能呼吸
感觉
品尝
但空气却润不进肺里
感官粗钝
五味索然
❖
我还活着吗?
❖
我能看
能听
能感知
但世界黑白无彩
声响飘忽遥远
感知混沌不明
❖
当妳与我同在
空气盈满了我的生活
填之以欢愉
幸福
我充满了生命!
❖
世界饱含色彩与声响
五味丰浓
一切都如此芳香柔软
我感知妳的暖意
知道自己是谁,明白自己要什么
❖
我要的是妳啊。
❖
阿岚
❦
一大颗泪珠滴落纸面,我立即将纸挪开。季山字字恳切,我对两人的关系也颇困惑,但有件事却不容否认──我爱阿岚,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假如阿岚在此陪着我,季山根本不会是问题。
有阿岚相陪时,我也会很清楚自己是谁,自己要什么。虽然我们断了音讯,看到他的诗,我还是激动不已,想着他朗读诗文,坐在桌边写诗的模样。
我需要的答案就在这里──在我的心里。思及季山时,我觉得彷徨,激情与罪恶掺杂。想到阿岚时,心中则一片坦然,觉得自由而无限幸福。我爱季山,但我与阿岚两情相悦。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并不重要,反正都已经发生了。
就像季山说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现在已超过与阿岚的了,两人渐走渐近一点也不奇怪,但我的心握在阿岚手里,我的心因阿岚的爱而跳动。
我决心对季山和颜相待,因为我太清楚心碎的感觉了。卡当先生说得对:季山也需要我,我必须对他坚定立场,让他明白我只当他是朋友,我可以为他两肋插刀,但就是无法当他的情人。
我觉得好过多了,看了阿岚的诗,我的心情得到沉淀,阿岚道出了我的心声。我把诗夹到日记本里,下楼准备跟季山和卡当先生吃晚餐。
季山看我对他微笑,忍不住挑眉,然后回头继续吃饭。我不理他,径自拿起叉子。
「鱼看起来很棒,卡当先生,谢谢你。」
他挥手表示没什么,然后往前倾道:「很高兴妳来了,卡西小姐。我有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