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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魔法 3 伤心的银井

第二天一大早,劳拉就蹦蹦跳跳地来到屋外,詹姆斯沉着地跟在她后面。他们看到奇普已经坐在岩石上,正在吃一根冰棒,这回是橘子口味的。

“哈喽,你肯定起得很早。”劳拉说。

“没错,我想应该是,”奇普打了个呵欠,“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起床而已。今天早上天气这么好。”

“噢,真的只是这样吗?”詹姆斯说,“我还以为是你相信昨天的事情,所以迫不及待地要见见那个可爱的小精灵呢。”

“詹姆斯!”劳拉说,“等她来的时候,你可别这样说话。”

“你觉得她会来吗?”奇普说。

“她当然会来。”劳拉坚决地说。

“我可不指望,”詹姆斯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脸过来。”

“别再说了,”劳拉说,“如果你们那么确定没有魔法,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浪费你们的时间?去做其他有用的事啊,砍树,或者去钓鱼啊。”

“噢,我很乐于听取不同的意见,”詹姆斯乐呵呵地说,“不过,这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一会儿回来。”说完,他便迈开步子朝后院跑去。

奇普吃完了冰棒,把棍子插在地里,说:“詹姆斯该感到惊讶,她来了。”

劳拉朝大路的方向看去,莉迪亚正从那里朝他们走来。她走得很慢,这次没有骑那匹黑马。(“这是一个好迹象,”劳拉心想,“这就表明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向我们证明什么。”)

“哈喽。”她喊道。

“哈喽。”莉迪亚边说边走上前来。

“哈喽。”奇普说。

大家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聊什么。

这时,詹姆斯从房子的拐角走过来,自言自语:“真有意思。”

“什么呀?”奇普喊道。

“我昨天用完那台旧割草机后,忘了把它收起来。现在它不在棚屋里,到处都找不着。”

“真有意思,”奇普也附和道,“谁会去偷那样一台生锈的老东西呢?”

詹姆斯低着头朝他们走来。他聚精会神想事情的时候,就会这样。他想得那么投入,差点撞上了一棵伫立在草地中央的枫树苗。他及时停住脚步,奇怪地看着它。

“昨天并没有这棵树啊。”他说。

“别傻了,它肯定一直都在。”劳拉说。

“不对,”詹姆斯是一个观察细致的男孩,“我把整个前院的地图都记在脑海里了,这棵树昨天并不在这里。”

“它肯定在。树并不会自己移动啊!”劳拉刚说完,突然屏住了呼吸,“是魔法!你们不记得了吗?它让看不见的东西现形,让看得见的东西消失!它出现了!”

“真的吗?”莉迪亚听起来很惊讶,甚至有点慌。

“当然,难道你觉得不可能吗?”奇普说。劳拉觉得奇普看莉迪亚的表情很奇怪。

詹姆斯走向莉迪亚,伸出手说:“我向你道歉。”

莉迪亚看着他的手,好像并不想握的样子。然后,她抓起它,又迅速地放下。“没关系。”她咕哝地说,别过头去看其他地方。

“只是我不太明白,”詹姆斯挠着头说,“为什么魔法只拿走那台旧割草机,又给我们一棵枫树呢?我们已经有足够多的枫树了呀!”

“枫树,枫树,这里到处都是!”奇普咯咯笑着引用格林老太太的话,“不管怎样,一棵枫树好过一台割草机吧?割草机就只能是割草机而已,枫树还会长大呢。”

“才不是呢,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劳拉兴奋地说,“这不是真正的魔法,它只是在告诉我们它真的存在。所以我们得作好准备,迎接真正的魔法!”

“你说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来着?”詹姆斯问莉迪亚。

“我不记得了。”莉迪亚看着地面说。

“你不记得了吗?我可忘不了噢!”劳拉说,“它能让看不见的东西现形,也能让看得见的东西消失。”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调重复道,“它能在夜里改变人的样子,使别人认不出来。而且,如果被选中的人在正确的时间烧了它……”她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草地。

黛博拉正从树林边朝他们小跑过来。黛博拉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天刚破晓她就会起床,独自一人开心地玩好几个小时,别人不用担心她去哪里或在做什么。现在她越跑越近,劳拉发出了一声尖叫。

“你的头发!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黛博拉原本那头服帖的黑色鬈发跟猪尾巴一样长,现在被剪短了一圈,成了短发,像那种被称为“大碗”的古典发型。

“不是我剪的,”黛博拉高兴地说,“是魔法,我被改变啦。”

“这样做还真客气,”詹姆斯说,“我觉得啊,这个魔法真是太业余了。好吧,我们已经认不出你了,你看起来真可怕。”

“我喜欢它。”黛博拉边说边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到院子另一头的苹果树下开始另一个属于她自己的神秘游戏。

奇普又咯咯咯地笑了。

詹姆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间,一切似乎在他的脑海中豁然开朗。“嗯哼,”他冷冷地说着,走到枫树苗那儿去查看,“我猜得没错,这里的土是新挖的。魔法用不着这样做吧?”他朝奇普走回去,“让我看看你的手。”

奇普僵住了,好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笑。他把手伸出来,虽然干净,但有点可疑,好像刚被擦过。

劳拉是最后一个意识到詹姆斯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的人:“噢,你的意思是,这不是真的?”

莉迪亚从她身边挤过去,两眼冒火地盯着奇普,好像要揍他一顿似的。“难道,”她的声音听起来颤抖着,“你今天早上起这么早,花了这么多时间,把割草机藏起来,把那棵树种下去,再把那个小女孩的头发剪掉,就是为了捉弄我吗?”

“不,才不是那样呢,真是的,”奇普说,“我只是不想让这个游戏停下来。”

“这个游戏?”劳拉哀叹道,“难道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游戏吗?”

“我发现那株植物不叫爬行的兔毒草,”奇普继续说,“世界上并没有那种东西。我感到很失落,便想,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圆场。我只能想到那棵树和其他的事情。这一切未必很好,但是如果我不出手的话,你会做什么?当兑现的时间逼近的时候,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莉迪亚说,“我希望到时会发生某种事情。我觉得,只要我虔诚地许愿,它应该能成真。”

“你看了许愿井里的纸团,然后把小猫留在那里,对吧?”詹姆斯说。

“当然是我做的啦,”莉迪亚生气地说,“整件事情都是我引起的,我真抱歉。我要回家了,再见。”

“等等!”劳拉转身对詹姆斯说,“你别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她那样做并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想跟我们交朋友,对吧?”她看着莉迪亚。

“哈!别以为我会那么温柔。”

“你会,你就是这样。”

“好吧,没错,”莉迪亚看着其他地方,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但是没用。我交不到朋友。我永远也交不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已经做到了呀。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劳拉威胁地看着詹姆斯。

“当然,我并没有生谁的气,”詹姆斯温和地说,“我只是想弄清事实而已。”他朝莉迪亚走过去,“刚才我已经道过一次歉了,这回是真的。现在我们都了解对方最差劲的一面了,我们可以从这些摩擦里重新开始互相认识。”

莉迪亚看着远处的东西,还在犹豫。最后,她放松下来,说:“好吧。”

“你肯定很懊悔把小猫们送走,”劳拉说,“如果你要的话,可以把白猫马金带回去。”

“我很抱歉把黛博拉的头发给剪了,”奇普说,“我还以为会变得更好看呢。不过她还蛮喜欢的。”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眨了眨眼睛。

“我可不知道妈妈会怎么看,”劳拉说,“不过,我觉得这一切都很圆满地结束啦。”

她环顾四周,看着其他人,每个人都在笑。突然间,这些愉快的光一下子又黯淡下来。现在,她已经把糟糕的气氛调整好了,也抚平了每个人原本恼怒的心情,她终于有时间来想一想自己的失望了。

“只是,我对魔法的事情感到有点失落,”她说,“我们本可以拥有这些,还有那些!”

莉迪亚的手抓住她的胳膊,说:“看!”

劳拉朝莉迪亚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路上来了一个奇怪的幻影。

一匹年迈的老马拉着一辆古老的马车,那辆马车是轻便马车(或者跟诗歌里的名字一样,一辆“单匹马的轻便马车”)。坐在马车里的是一位女士,很难判断她的年龄。她的脸上有皱纹,但非常漂亮。她那旧式的连衣裙边又长又宽,像流水一样翻涌;裙子上那柠檬黄和猩红色的图案又很年轻亮丽,一点儿也不俗艳。她那白色的头发高高地绾在头上,还戴着一顶宽大的草帽,草帽上面插着几朵人造罂粟花。马车的车顶已经不在了(詹姆斯心想,也许是岁月使它凋零了吧)。那位女士还拿着一把花式阳伞,以免太阳晒到她的皮肤。

“一个从其他世界来的访客!”劳拉吸了一大口气。

“看起来好像是。”奇普睁着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位女士吁的一声,把马车停在红房子的前面。她朝他们笑了笑,说:“早上好,孩子们。”

“早上好。”詹姆斯、奇普和劳拉说。

莉迪亚却走上前去。

“你之所以过来,是因为我们许愿让你来吗?”她这么问很唐突,但是她真的想知道。

“噢,这样呀,”女士说,“究竟是不是呢?这真是个问题。当然啦,我已经很久没驾车到山谷这边来了。我想应该有三年了吧,或者两年?不,我觉得应该是三年。而今天早上,似乎有某种东西告诉我,是时候了,要勇敢地出发,再看看这个世界。不过,究竟是因为你的愿望呢,还是因为这大好的夏天,或是其他东西,我就很难说得清了。不过,你为什么说是你许愿让我来的?”

“我们正在玩一个游戏,”奇普说,“一种许愿游戏。”

“我们许愿,要一个从其他世界来的访客。”劳拉说。

“其他世界?”有那么一会儿,这位女士的目光好像穿过了他们,落在很遥远的地方,“对,一点儿也没错。我不敢说那个世界是不是更好,但肯定很不一样。那里更慢,更有魅力,我喜欢这么想。”

“那是什么时代?”詹姆斯又要弄清事实了,“那是在哪里?”

“怎么这么问呢?就在这里呀,”女士说,“就在这个山谷里,当我还小的时候,我们可能只是乡下人,却拥有很愉快的时光!”

“那你现在还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吗?”詹姆斯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失落。

“当然啦,”女士说,“爸爸经常对我说,‘伊莎贝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卖掉这座老房子’,我从来没卖过。我就住在河对岸的小山上,在那口古老的银井旁边。”

“一口银井!”詹姆斯和劳拉异口同声地说。

“呀!”詹姆斯说,“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当然有啦,”奇普说,“要不然你以为这条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对,没错,”詹姆斯说,“我没有想到这个,因为路标把这几个字都写到一块儿了,‘银井街’。”

“写得那么马虎、潦草,”女士说,“在我的那个年代,这种情况是不允许出现的。”

“只是我觉得那口古井已经被人遗弃了,坍塌了,”奇普说,“我想它已经玩儿完了吧。”

女士抿了抿嘴唇,说:“它当然没有被我遗弃。它现在也许不能用,而且有些地方有点塌陷,但我可不会用‘玩儿完’来形容它。在它的全盛时期,还有许多孩子在里面玩过呢。”“请原谅我这么冒昧。”她最后说。

“你是它的主人吗?”莉迪亚说,“我们能去它里面玩吗?”

“当然,它是属于我的,”女士说,“爸爸总是对我说,‘伊莎贝拉,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忠于水井王国,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它会恢复本来面目的’。所以,我真的很相信。至于你们要玩耍,随时都可以来。今天下午就过来喝茶吧,我会做拿手的银色蛋糕给你们吃。”

“不危险吗?”劳拉说,“我是指,到井里去玩。”

“呀!”女士说,“那你来告诉我这么做有什么危险!”

这时,一辆坐满青少年的敞篷车从大路上飕飕作响地开下来,飞快地拐弯。那匹老马吓得直往后退,眼睛骨碌碌地转。女士轻柔地安慰它,使它平息下来。

“哼!”女士说,“别跟我提危险!我们知道该如何继续保持尊严。”她叹了口气,“我相信今年的世界我已经看够了。另外,如果我要做银色蛋糕的话,就得现在回家。我很期待你们的光临,”——她非常正式地鞠了一个躬——“今天下午三点半。”

“我们会去的。”莉迪亚说。

女士娴熟地拉动缰绳,让马车掉头。她的眼睛扫过房子的前院,说:“我看到你们有一口许愿井。”

“对,不过它许不了愿。我们以为它会,但其实不行。”劳拉说。

“别这么快下结论,”女士说,“水井们总是出乎你的意料。祝你们今天愉快。”她吁吁吁地唤着马,它便往来时的路走回去,灵敏得令人吃惊。

“哇!”等女士和马一走远,劳拉便叫了起来。

“这是魔法做的吗?”莉迪亚说。

“怎么可能?”奇普说,“她又不是魔神鬼怪,只是一个人而已。”

“那也不意味着不是魔法呀,”劳拉说,“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不是吗?她自己这么说的。肯定是魔法让她来的,不是吗?她自己说是某种东西让她来的。”

大家都朝詹姆斯看过去,他现在已然是个小领导了。

“不管是不是魔法,”詹姆斯说,“我们都得到了一次冒险,而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一口银井耶,哇!”

下午三点零五分,詹姆斯、奇普、劳拉和莉迪亚便迫不及待地从红房子出发了。出发前,他们讨论了一下该穿什么衣服去冒险。劳拉想盛装打扮一下,因为这是一个茶会,但其他人都不赞成。

“到井里玩,就该穿玩耍的衣服。”詹姆斯说。劳拉也觉得有道理,但她还是戴了一束蓝色的飞燕草,以示对茶会的尊重。小狗爱丽丝这回没有陪他们一起去,它正在其他地方跟兔子约会呢。

他们刚往大路迈出一步,詹姆斯便问:“去河边该走哪条路呀?我根本不知道附近还有一条河。”

“那跟两位当地向导走吧。”奇普说。他与莉迪亚这两个老居民在前面带路。

四个孩子一直沿着这条路前进,沿途经过一些房屋,一个赛马训练场,一个普通的商店,还有一个由旧客栈改成的茶馆。过了茶馆,就看到前面有一座桥。

他们在桥上停住脚步往下看,下面大部分是岩石,一条小溪在这些岩石中间蜿蜒流淌。

“这就叫河吗?”詹姆斯说。

“等春汛一来,”奇普说,“它就变成一条河了。”

这时,三只野鸭子飞过水面,好像赶过来证明这真的是一条河似的。

过了桥以后,大路就分成了两条。主干道还是一直向前,另外还有一条小一点的路往左边去,弯弯曲曲地爬上山。一个带箭头的路标上整整齐齐地写着:通往王国。

“肯定就是这里,”劳拉说,“她说过‘水井王国’。”

刚开始,路面还算稍微铺过。走着走着,铺砌好的路面就突然中断了,只剩下两道车辙,中间长满了草。坡度很陡峭,大家走得呼哧呼哧的。尤其是奇普,他虽然不胖,却有点圆滚滚的。最后,他们来到一片平地,平地的尽头有一座小房子,旁边的信箱上写着“伊莎贝拉·金小姐”,这些字跟路口那块牌子上的字一样整洁。

詹姆斯、莉迪亚和奇普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倒在小小的草坪上,只有劳拉站在那里观察房子。所有需要花钱处理的地方都没有修整,而能够靠双手打理的地方都很干净。房子的外墙已经剥落了,但走道上刚打扫过。门庭那棵大榆树已经枯死了,但小小的草坪被割得整整齐齐,连边缘也被修剪过。

劳拉还以为伊莎贝拉·金小姐会在门廊上迎接他们,但那里并没有她的身影。也许她正在准备茶吧。

詹姆斯在草坪上躺了一会儿之后,便一跃而起,像往常做运动一样交换着两只脚,笔直地往上踢。“闲晃够了,”他说,“我已经平复呼吸了,咱们进去吧。”说完,他便爬上门廊的楼梯。由于他是大伙儿的领导,其他人也都跟了上去。

伊莎贝拉·金小姐迟迟才来回应他们的敲门,而且当她出现时,看起来很奇怪,跟上午见面时很不一样。她依然穿着那条柠檬黄和猩红色的连衣裙,不过那顶罂粟花帽子已经摘了下来。她把高高绾在头上的头发放了下来,脸色很苍白,双手紧张地颤抖着。(“我觉得啊,”奇普后来说,“她肯定哭过。”)

“噢,亲爱的,”她说,“我真抱歉,爸爸也经常说,殷勤好客是一个有教养的女人的基本职责!如今我很少有访客,你们可能会觉得我应该准备好迎接你们才对,然而时间在我脑海里过得太快了!事实上,今天的邮件带来了一个让我很沮丧的消息。”

“听你这么说,我很难过。”劳拉说。

“并不是我把你们要来的事给忘了,”金小姐马上说,“在那封信送来之前,我已经把银色蛋糕烤好并冷冻起来了。只是现在,我恐怕很难振作起来参加一个茶话会。我想你们可以去看看水井,走的时候把蛋糕带回家。”

“能不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詹姆斯说,“说不定我们帮得上忙。”

“噢,我可不打算让你们帮忙,”金小姐说,“虽然你心地非常好,但我最好还是别让自己的烦恼成为别人的负担。”

“但我们想知道啊,”莉迪亚说,“除非你觉得我们多事了。”

“噢,一点儿也不,”金小姐说,“你们都是很善解人意的孩子。而且我怎么这样,让你们都站在门口,要是爸爸还在的话,他该怎么说呀?进来,进来!”

她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小巧的客厅里,这里堆满了各种古董和小摆设,以至于他们五个人几乎很难挤进来。

“你们知道,”等大家都坐好以后(詹姆斯和奇普摇摇晃晃地在椅子边缘保持平衡,以免碰到那些珍贵的传世古董),她便继续说,“你们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抵押。”

“没错,我们知道,”劳拉说,“我们家最近刚用这种方式买了一套房子。”

“那么你们应该知道,”金小姐说,“这就意味着每个月都要付给银行一笔钱,而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按时付款了。我也试过,但我没有很多钱。以前……”她停了下来,平复一下心情,又继续说,“很多年以前发生过一场灾难,我们家有一大笔钱流失了……你们也可以理解为那笔钱不见了。而所剩不多的钱也被一点点用光了。现在他们写来信说要取消抵押品的赎回权。”

“那是什么意思?”奇普说。

“意思就是,”金小姐说,“他们要把我的家拿走。那我该去哪里?我该怎么办?”

“呀。”奇普说。

“你不能到银行去跟他们谈谈吗?”詹姆斯说。

金小姐抿了抿嘴唇,说:“不行,我做不到。年轻时我就认识海勒姆·邦迪,不过我们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了。他是一个公正的人,但很强硬,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法官是会站在他那边的。”

“肯定是这样!”莉迪亚义愤填膺地说,“我讨厌这些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像法官、银行、商业和钱!”

“我也是,亲爱的,”金小姐笑着说,“一直都是。而你们看看结果怎么样,你可以从我这个例子里吸取一些教训。不过,这件事对你们来说肯定很扫兴,你们真正想要的是到那个可爱的古井里去探险呀!它就在谷仓那边,你们穿过大门就能找到了。请原谅我不能陪你们去了,它会勾起我对那些快乐日子的回忆!”说完,她便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

四个孩子排着队,沉重地从房子里走出来。他们走过庭院,经过谷仓,再穿过那堵旧石墙的大门,便看到了那个水井王国。

你们应该都知道一口荒废的银井是什么样子的吧?而这一口井也差不多,只是可能更小一点。

“不就是地面的一个洞而已嘛!”莉迪亚失望地说,“这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老洞!”

“它看起来跟那些砾石坑一样。”奇普说。

“说不定底下埋着一个沙精灵呢,”劳拉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就像《五个孩子与它的故事》那本书一样,我们可以把它挖出来,向它许愿,别让银行把房子收走。”

“哈!”詹姆斯说,“怎么可能!你和你那些旧魔法呀!你每次都这么肯定会经历一场很棒的冒险,可我们得到了什么?绝望而已!”

其实,水井王国是一口很不错的荒废银井。四个孩子要是在其他时间来这里,肯定会觉得它是一个藏身的理想地点,而且会在里面探险,欢快地尽情玩乐,把全身都弄得脏兮兮的。然而今天,他们实在太挂念金小姐和她的抵押了,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事。就连太阳也藏到了云后面,跟他们的心情一样。

跟往常一样,劳拉第一个振作起来,开始试着鼓舞大家。

“我不管,”她说,“这一切就是充满了魔法!你们也知道,故事里总是有各种任务要去完成,有各种探险要经历!不过,现在并不会有龙啊、公主啊、巫婆啊之类的东西,它会以更加现代的方式伪装起来,何况,是魔法把她送到我们面前的,它也把我们送到她这里来!我从骨子里感觉到是这样!我们是来帮助她的!”

“那我们能怎么做呢?”奇普说。

“我不知道,”劳拉说,“也许这口井还没报废,我们可以戴上手套来挖,把银子找出来还债。”

“我可不认为可以用银矿来还债。”詹姆斯说。

“为什么?”莉迪亚说,“人们现在还经常买银做的刀叉啊!”

“我认为它已经贬值了,”詹姆斯说,“我们现在是金本位的年代。”

“那是什么意思?”奇普说。

“我也不太确定,”詹姆斯说,“但反正对银来说是很不利的。金被炒得很火,书里说,一个人被钉在黄金十字架上是不会感到痛苦的。总之我们现在的年代就是这样。但过一段时间,金子可能又会被我们淡化了。”

“那对银来说不就是件好事了吗?”奇普说。“我不这么认为,”詹姆斯说,“我想我们可能会捧其他东西,也许是纸。不,总之,我觉得银已经是过时的东西了。我认为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是去见银行那个人,那个海勒姆·邦迪。”

大家都觉得,这才是恰当的处理方法。

“我都等不及了。”莉迪亚阴冷地说。

不过在去之前,大家也都觉得他们最好还是在老银井这里玩一会儿,看看这里的东西,以免让伊莎贝拉小姐失望。

于是,事情就变得很顺理成章了。一旦他们强迫自己去玩,便会渐渐投入,连太阳也从云后露了出来。奇普滑倒了,还沿井壁滑了一半下去。莉迪亚在一架腐朽的木梯上边数边爬,到了第八十二级时,脚下的木梯突然崩塌,她差点扭到了脖子。劳拉找到一块带白斑的石头,她相信里面有银,但詹姆斯说那可能只是云母石而已。就这样,他们忘怀地尽情玩耍。最后,大家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这才想到伊莎贝拉小姐。

于是,他们便结队走回房子。一个诱人的画面正在门廊等着他们。

一张四人桌已经布置好了,桌上摆着四块切好的蛋糕,分别盛在四个韦奇伍德牌的古老碟子里。另外还有四杯木莓果醋,和一个用红黄绸带扎起来的盒子。

盒子上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给我的四位朋友。”詹姆斯打开信,读了起来:

亲爱的孩子们:

我不愿扫你们的兴,所以,用男孩子的话来说,我

决定‘从这场幸福中退出来’。请你们自便,尽情地吃

喝,另外一半蛋糕在盒子里。

你们衷心的

伊莎贝拉·康斯坦莎·金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听得到叉子和碟子相碰撞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詹姆斯闷闷地说:“一个女人能做出这样的蛋糕,银行应该很自豪地支持她才对。”

“政府应该把这块土地分给她。”奇普也赞成,只是他不太确定这样说是否恰当。

他们把蛋糕和美味的果醋吃得一点不剩,两个女孩踮着脚走到屋里的厨房,安静地把盘子洗干净。屋子里看不到伊莎贝拉小姐。

“可能睡下了吧。”劳拉说。

“睡时还会在前额喷古龙水吧。”莉迪亚点点头说。

劳拉找到一块纸巾(在这座老式屋子里,这么现代的东西还真是少见),用她那支忠心的铅笔在上面写了点东西,留在厨房的桌子上。这张便条是这么说的:

亲爱的金小姐:

蛋糕真是美味极了。别伤心,一切都会在的。

你衷心的

劳拉·拉维尼亚·马丁

写完之后,她和莉迪亚便来到屋外。男孩子们正用脚踢着路边草地上的鹅卵石。

四个孩子走到桥上时,太阳已经从西边沉下去了,大家都觉得现在去见那个邪恶的银行家会显得很傻。

“哦——噢,而且明天是星期六,银行都关门了。”奇普说。

“那又怎样?”詹姆斯说,“我们可以去他家里找他。他肯定住在镇上的某个地方,不是吗?”

“没错,”莉迪亚说,“我们要把他从巢穴里揪出来。”

“海勒姆·邦迪,”奇普说,“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电影里面的守财奴。”

“走着瞧吧,海勒姆·邦迪!”莉迪亚说着,用手挥舞着一把虚拟的剑。

他们就这样原路返回,经过那个普通的商店和四座房子以后,红房子便映入眼帘了。詹姆斯、莉迪亚和奇普跑上前跳过尖桩篱笆,急急忙忙地进屋里看电话簿,找海勒姆·邦迪的电话。只有劳拉在后面徘徊。

她朝许愿井走去。“我不在乎之前那个愿望是不是假的,”她告诉它,“我知道一定有魔法,我能感觉得到。从现在起,我不会再把愿望写出来了,你可以很清楚地听见我说话。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把伊莎贝拉小姐房子的事安排好。我打赌只要你真的努力尝试,一定可以让海勒姆·邦迪先生对她言听计从!所以,拜托,拜托你帮帮我们、帮帮她吧!”

她紧紧地靠在井边听,但水井并没有回答。劳拉想,至少它发出了潺潺的水流声。

“我就当你答应了。”她坚决地告诉它。

然后,她就跑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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