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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井许愿的人 4 地窖里的教训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一直很讨厌迪基·黎巴让。在我遇到劳拉和詹姆斯,并学会交朋友之前,他就已经是我的死对头了。

在那些日子里,我真是太了解他了,因为我们有好几年都在学校的同一间教室里上课,而且总是留堂,不过原因不同。我总是因为愚蠢的卖弄而惹麻烦,但迪基·黎巴让这种人所能想到的有趣的主意,就是搞破坏。

我们一起读五年级的那一年冬天,他和那些讨人厌的大朋友到处游荡,把每户人家的邮箱都弄倒了。比起其他人家,他们对我家邮箱的攻击似乎更加频繁。可能他讨厌我的程度,跟我讨厌他一样吧。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我躲在一棵树后等他。当他和他的朋友们出现在邮箱附近时,我朝他们泼了一大桶水,然后像往常一样骑着马逃跑了。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战争”就开始了。

然而到了第二年夏天,劳拉和詹姆斯就搬到镇子里来了,我开始认识他们,还有奇普和戈迪,一切都变了。到了秋天开学时,迪基被安排到了六年(1)班B课室,而我也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不过迪基并不笨。虽然他的家庭背景不好,但其实他很聪明。不过我觉得校长科尔法克斯先生觉得威尔逊小姐更能制伏他吧。凡·内斯特太太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只是太温柔了。她认为应该让年轻人自由发挥。

然而,要是让迪基·黎巴让听到一位老师说出这种话,第二天他肯定会掏出一把空气枪。

围绕着学校的话题是,迪基经常在六年(1)班B课室里揍戈迪。詹姆斯时不时就听到这一类风声,很想去让迪基吃药,但戈迪不让他去。我很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男孩子必须靠自己的两只脚站立,即便这两只脚非常笨拙,就跟戈迪一样。

然而除开这一切,我已经渐渐觉得迪基是过去式了,直到发生了苹果事件。

甚至在那之后,如果迪基让我们自个儿待着,我也应该会听从劳拉的建议,不去挑起事端。可他偏不,从那天开始,他就不断惹是生非。

苹果事件的第二天下午,我们正在秘密小屋里开会时,我听见外面有扒拉东西的声音。我就走到门阶去查看,发现是迪基。他正在爬一扇窗户,试图挤进来。他一看到我,立刻跑下山,还朝我扔石头。他这种人的口袋里总是放着石头,随时准备扔别人。那块石头差点就砸到我了。

那一整周,每次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上学前,放学后,或是休息时,他就过来纠缠我,想知道我们的秘密会议究竟在做什么。而且戈迪还跟我透露,迪基在整个六年(1)班B课室里造谣,说我们在秘密小屋里玩纸娃娃。

就是这件事,让我作了那个决定。

这段时间以来,人们渐渐喜欢我了。他们会去想,到底喜欢我什么,甚至会想到我的画。可是,如果说我还在玩纸娃娃,那简直是可恨的诽谤。

第二天,我就专门等着迪基。我想做的事情,就是表现出特别友好的样子,让他的本能把自己引向毁灭。

所以,那天早上,我躲在教学大楼的转角后面。我一看到他那几个可怕的高年级朋友让他从老爷车上下来,就立刻唱道:

迪基·黎巴让,迪基·黎巴让,

戴着他妈妈的老假发!

我之所以唱这种歌,是因为要跟迪基开始聊天,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自己降低到他那个水平。跟其他人做朋友时,你可以表现得很友好,但要跟迪基·黎巴让这类人接触,你只能去讲他们那种语言。

不出所料,他马上大摇大摆地朝我走过来。他穿着那件讨人厌的摩托夹克,说道:

莉迪亚·格林,莉迪亚·格林,

揍了她老祖母的头!

我们就这样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始。

“我听说,你声称我在玩纸娃娃?”

“噢?”他冷笑道,“不是吗?要不然的话,你们在那座旧房子里做什么?我知道了,我敢打赌,肯定是玩过家家。‘噢,戈迪,戈迪,吻一吻我左边的眉毛吧!”说完,他就往后倚靠在一株灌木上,装出虚弱的样子。

“我还没堕落到要玩这个,”我告诉他,“过家家是小孩子玩的。”

“好吧,那你们在干什么?”他说,“要我猜的话,说不定你们什么也没玩。你只是假装很神秘罢了,这样一来,别人就会以为你有多了不起!”

“你知道得可真多!”我假装愤愤不平地说,“要是我告诉你我们所做的事,你肯定就在原地枯萎了。但是不行,我可不敢说,你那个低能的头脑怎么可能受得了!”

“啊,快点,说吧!”他不去管我尖酸刻薄和盛气凌人的说话方式,语气里只剩下好奇,“要是你告诉我,我就让你向我的幸运兔许愿。”真是的,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哈克贝利·费恩之类的人物呀。

天知道,我根本不想碰他那只讨厌的幸运兔,但我还是做了。虽然我并没有对它许愿,但那种感觉还是很不舒服。我担心这会不会跟真正的魔法有冲突,因为任何跟迪基·黎巴让有关的魔法都有可能跟黑寡妇一样坏。我假装许了个愿,然后就把幸运兔还给他,压低声音,还到处看了看,装得好像很担心被别人听到似的。

“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告诉你,我们在养鬼。这就是我们所做的事。那座房子是闹鬼的。”

“呀!别以为我会信以为真。”

“我才不管你相不相信呢,反正这是真的,我可以对一堆《圣经》发誓!”

我也不全是撒谎,因为有一次我们确实在秘密小屋里跟一个鬼魂说过话。至少我们认为是那么一回事。而且,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手指还在背后交叉着。

迪基看着我,好像很想相信,却又无法全信。

“好吧,那你就自己过来看看,”我说,“今天下午四点过来吧。”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作准备了。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笑了,不是他平时那种冷笑,而是一个真心的笑容。“好吧,我应该会去的。”说完,他突然拍了一下我的后背,“你知道,你也不算那么差劲嘛。”然后他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学校里了。

我感到有点内疚,但我还是一边想着迪基平时有多差劲,一边作我的计划。不过,我决定先不告诉其他人。要是劳拉知道了,她肯定要开始说教。而詹姆斯和奇普对付迪基的方法通常就是用拳头。但我要打得更深,打到他的痛处。

我觉得最好还是召开全体秘密会议,不过,要到最后一刻才说。所以,那天下午上课时,我竖起一根手指。然而当我们到操场会合时,情况变得有点复杂。詹姆斯和奇普要去踢足球,戈迪和黛博拉说好要去探望西尔维亚,而劳拉出于某种原因,竟然参加了女子缝纫俱乐部,今天下午要去开会。我真的快死掉了。

他们全都答应我,做完了那些事情之后就会立刻赶过来。我没有告诉他们还有别人要来。如果魔法想让我单独处理这件事,那就这样吧。但是劳拉有点怀疑。

“你的眼里藏着什么东西,”她说,“你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别忘了我警告过你的话。”

“这一回的魔法冒险轮到我做主,不是吗?”我说,“去你的缝纫俱乐部吧。不过你最好缝快点,免得错过好戏。”然后,我就跳上了校车。从劳拉脸上的表情看来,她简直想跟着我跳上车,但已经太迟了。

我坐车来到红房子前,对水井许下我的愿望,然后就朝树林里的房子走去。我爬上最后一个山坳,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太阳已经落到树丛后面去了,树林里暗暗的、冷冷的。我突然想,要是迪基不按常理出牌怎么办?要是他带着一大帮人先过来,在路上埋伏怎么办?现在每棵树后面都可能藏着敌人。然而当我转过身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最后,我终于打开了秘密小屋的前门,也没有人躲在后面。于是我开始布置迎接迪基的东西。等我做完以后,又对自己感到很满意了。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其他人都不在这里为我庆祝。

我的布置很简单,而这才是它的经典之美。

秘密小屋的前厅地板上有一个方形的洞,那里曾经是放壁炉的地方。那个洞挺大的,也很危险,所以我们为了以防万一,放了一张大柜子在洞口上面。

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把大柜子移开,推到前厅合适的位置,然后用一块小地毯盖住洞口。

所以,当那个人在朦胧昏暗的黄昏里推开门时,就会一脚踩在那块东西上面,掉进那个地方。

不过我还是先在底下铺了很多旧的沙发靠垫,因为我不希望任何人摔断骨头,即便是那个人。

我的计划是把迪基困在壁炉底下的洞里,制造各种鬼叫声吓唬他,直到他失魂落魄。等其他人来了以后,我们就告诉他平时他有多讨人厌,干了多少坏事,但不让他出来,直到他哀求、忏悔,答应我们改过自新。我觉得这样做比用拳头解决好多了,而且效果持续得更久。

这就是我的计划。

可是,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为某个人准备了一个恶作剧,然后就走开了,留下那个陷阱,后来你自己忘记了陷阱,走过那道门,结果所有的水都泼到你自己身上,连桶都扣在了头上?这种事情有没有发生过那么一两次?

而你绝对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一个六年(1)班A课室的优等生身上吧?好吧,它确实发生了。

刚开始我想到楼上的窗户去盯着迪基,那里的视野比较好。然后我对房前的松树形状来了兴趣,觉得应该把它们画下来。结果我画得太投入,没听到迪基穿过树林的声音,直到他快到门口才看到。于是我就在黑暗里跑到楼下去,匆匆忙忙避开那个大柜子,结果一脚踩中了那块小地毯。

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吧?

壁炉底下的沙发靠垫起了作用,我发现自己还没死。但我掉下去之后,坐在了脚上,我想伸直,膝盖却像被上千把刀刺过一样痛。不过我还能摇晃脚指头,所以我想,骨头应该还没断,只是肯定拉伤,或是扭伤了。

我想起了劳拉的忠告,也知道魔法又在故技重演,又要给我上道德课。这时,我听见迪基·黎巴让从前门台阶走上来。

他犹犹豫豫的。我当然看不到他犹豫,只是感受到了。我听见前门被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现在该我作出选择了:究竟要不要接受这堂道德课?“当心点,”我把声音压低,弄得跟鬼叫似的,“迪基·黎巴让,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听见迪基喘了一大口气。然后,他肯定又振作起来,燃起了超人般的勇气。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这个张开大口的洞。

我等着,直到他探出头来,我做了一个最难看的鬼脸,还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我的膝盖那么疼,可要做到这些一点儿难度也没有。但我当时还不知道壁炉下面以前是一个地窖,我的脸上手上全盖满了煤灰,黑得跟妖怪似的。这起了很大作用。

迪基看了一眼,吓得大喊了一声。我听到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房子,从台阶上跳了下去。这时,我听见外面有其他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迪基老弟?”第一个声音说,“跟那些假模假样的好学生玩耍吗?”

“你从我们身边跑掉干嘛,迪基老弟?”第二个声音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一直跟着你吗?”

我认得这两个声音,是迪基那两个可怕的高年级朋友。但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友好。我开始推测,也许当他们单独跟迪基在一块儿,而又没别的人可欺负的时候,他们就会欺负迪基。

“这里闹鬼了,地窖里有一个鬼。”我听见迪基气喘吁吁地说。

“你当我们是什么呀,迪基老弟?”第一个高年级学生说,“你以为我们会相信那种东西吗?”

“你是想摆脱我们吗,迪基老弟?”另外一个人说,“你不想带我们去见见你那些高尚的朋友吗?”

“好吧,你们自己去看。”迪基说。

这一回,脚步声变得很沉重,不一会儿,就有三张脸出现在洞口。“当心啊。”我又开始鬼里鬼气地说话。但是,也许是我的膝盖真的太疼了,使我的声音变高,露出了破绽。

“那不是鬼。”第一个高年级男生说。

“那是一个女孩。”第二个人说。

“是那个疯狂的莉迪亚·格林。”第一个人说。

“呃,真的是莉迪亚·格林。”迪基说。

“可怜的迪基老弟,居然被一个女孩子吓到了。”第二个高年级男生嘲笑道。

“啊,我才没有,我早就知道了。”迪基还徒劳地掩饰。

然而第一个(也是最坏的那个)高年级男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顺便提一下,他叫史丁克,就连他的朋友也觉得他是臭鬼吧。“好呀,”他说,“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她带到任何我们要她去的地方,对吧?”

“我觉得可以,”第二个人说,他叫作斯莫克,香烟就是他生命当中的血液,“现在我们可以对她做什么?”

“让我们好好想想,”史丁克说,“她还拿苹果砸过我呢。从来没有人在对我做出那种事以后,还能逃跑。”

“我们可以把烧得通红滚烫的硬币扔下去。”斯莫克建议道。

“或是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连同她在内。”史丁克说。

“你们不会真的这么做吧,会吗?”迪基·黎巴让好像很害怕他们真的这么做。

我知道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做。但他们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足以看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而这时有点胆怯的我却说错了话。

“你们最好让我自己待着,”我说,“我的朋友们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

“是吗?”史丁克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等他们进门之后,再好好教训他们。”

我真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因为,假如是詹姆斯和奇普先到,他们俩还能自保,即便是劳拉和戈迪也比较有劲,但假如是黛博拉先来,那该怎么办?

“听着,”我说,“你们不能那样做,他们其中一个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你怎么不早说?”史丁克说,“一个小女孩,哈?”

“一个小小的丘比特女孩。”斯莫克说。

“说不定还是一个有钱的小女孩。”史丁克说。

“被细心呵护着长大的。”斯莫克附和道。

“你们说我们把她绑架了换赎金怎么样?”史丁克说。

这回轮到我说话了:“你们不会真的这么做吧?会吗?”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伙伴出现了。

“我不想参与这件事。”迪基·黎巴让出人意料地这么说。

“你不想?”史丁克温和地笑着,却显得很狰狞。

“不,我不想,”迪基说,“对一个小女孩下手,未免也太卑鄙了吧?我是不喜欢莉迪亚·格林,而且她还给我设了一个肮脏的陷阱,但这是我的事。你们干嘛不滚出这里,让她自个儿待着?”

那两个高年级男生一边一个,站在迪基两边。他们的笑容越灿烂,眼里的含义就越深。

“听着,迪基老弟,”史丁克说,“我们只是让你尾随我们,严格来说,就当看一场笑话,懂吗?但我们可不想你这么下命令,懂吗?”

“我可不在乎这些,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伤害任何小女孩。”迪基说。“懂吗?”他又加了一句。

他们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

“斯莫克,”史丁克说,“我们得治一治迪基老弟了。”

“史丁克,”斯莫克说,“你说得对,他这种害虫会把整件事搞砸的。”

然后,这三个脑袋就突然间不见了,只传来扭打的声音。我听见史丁克说:“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些老师的小乖乖,那就留在这里跟他们好好相处吧。”

然后他跟他朋友就把迪基·黎巴让抬起来,扔进壁炉的洞里,砸在我身上。我看见他也掉下来了,大为振作。然后,我听见那两个人把大柜子推过来,盖在洞口上。周围一下子全暗了下来。

迪基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我觉得他应该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吧。至少我是受到打击了。

“你的脚碰到我眼睛了。”我说。

他立刻把脚拿开:“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我早知道的话,就不会用一根十英尺长的杆子老去碰你的眼睛了。”

我很难过他会这么想。天知道,我以前也总是这样看待他。不过今天,他站在那两个暴徒面前,表现出了很不同的一面。

所以,我说:“谢谢你为我们说话。”

他哼了一声:“别想太多,又不是为了你。我只是跟他们划清界限而已。”

“我很抱歉,跟你开这个玩笑。”我说。但他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这真是一个肮脏的玩笑。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噢,是谁开始的?是谁老是来纠缠我们?是谁朝谁扔石头?”这些话有点语无伦次,但反正都是事实。

“啊,我只是很好奇你们究竟在做什么。我现在很抱歉,我接近了你们这座老房子。”

“如果你是想跟我们交朋友,为什么从来不开口呢?”没想到像迪基·黎巴让这样的人也会感到被别人排斥,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新发现。我一直以为像迪基这样的人是很喜欢置身事外的,这样他们就可以嘲笑别人了。不过我现在觉得,说不定他们只是没有别的选择。

“算了吧,”他马上说,“我们现在没时间聊天,我们得去看看那个小女孩。给我搭只脚。”

我试了试,但我的脚踝根本没法承受我的重量,更别提他的了。

“没用,”过了一会儿,他说,“即便我够得到,也挪不开那个柜子,从这里不行。我没有使力的点。让我看看你的脚。”

到了这一会儿,我们已经适应了黑暗。天花板上有一个小小的缝,虽然没法挤过去,但有一些微弱的光透了下来,足以让迪基好好看看我的脚踝。

“哟。”他一看,便这么说。然而,他竟然撕下他的衬衣下摆,用它来包扎。他包完之后,脚踝虽然还很疼,但我能站起身来了,甚至还能一跛一跛地走路。

外面的声音也能从那个小缝传下来,而现在,我听见了熟悉的沙沙声和小孩子聊天时高亢的声音,他们正越走越近。我知道,那正是我所担忧的。戈迪和黛博拉最先来到了秘密小屋。

“小心点!离这里远点!”我拼命喊,但已经太迟了。

从上面传来那两个高年级坏男生胜利的声音,戈迪和黛博拉被吓了一跳的喊声,和他们惊慌失措的声音。紧接着,还传来一声击打的声音,和一阵挣扎的声音。

然后,周围就安静下来。

迪基和我互相看了看。我们当然知道那两个高年级男生不是真正的绑匪,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但黛博拉还那么小,她不懂呀,会觉得很恐怖的。

“我得从这里出去。”迪基自言自语。

他在黑暗的走道里跑来跑去,四处探察,撞倒了不少东西,我呢,则一瘸一拐地在后面跟着。这座房子的地窖有一道门,斜斜的,小孩子会非常喜欢滑下来的那种。不过迪基试了试,门打不开。

“有人在后面堆了些石头。”他说。

我为眼前的报应感到很羞耻,因为石头正是我堆的,这也是给迪基设陷阱的一部分,我真是太愚蠢了。但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他。

不过,迪基找到了伸入地窖的那截烟囱,上面有一个洞,应该是以前烧壁炉时散烟用的。我们站在那里看着它。

“你是想?”我问。

“我觉得应该可以。”他说。

“扫烟囱的人就是这么干的,”我说,“就像《水孩子》里面的汤姆一样。”

“谁?”他说。但他并不想听我的回答。他脱下一只摩托靴,拿它敲烟囱的砖。他一向很爱惜这双摩托靴的,然而现在,这只靴子被搞得又脏又烂。有一两块砖脱落了,但是这样敲很慢。

“该死的魔法,”我说,“至少把石灰给松一松呀!”

“你说什么,魔法?”迪基问。于是,我就利用他干活的时间,给他讲许愿井的事。但他一点儿也不相信。

“我敢打赌,什么魔法!这魔法就跟你告诉我的鬼一样,都是假的!”

有些人真好玩。迪基相信他的幸运兔、黑猫、不从梯子下经过,却对真正的魔法完全不接受。不过我没时间说服他。因为就在这时,烟囱的洞口已经大到足以爬进去了。于是我就帮忙把他推进去。那个洞口可真挤,他的肩膀最难通过。

他伸直胳膊,试着在烟道里找个洞攀住,而我则在旁边推他的脚。就这样,他一点一点地爬了上去。

“怎么样?”我喊道。

“我就快到了。”他说,还抱怨爬这一路把他好几磅体重给刮掉了。然后他又喊说自己已经到了客厅壁炉和烟囱交接的地方,那里变得更宽敞了。“只是上面有东西挡住了。”他说。再然后我就听不到他任何声音了。

不过,我倒是听到了其他的声音,它立刻让我的血液沸腾起来。从头上的客厅里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和鬼鬼祟祟的交谈声。

“噗嘶——”那个声音说,“有人在那里吗?”

“没有,什么人也没有,”第二个声音说,“我们该把赎金的字条放在哪里呀?”

就在这时,迪基的脚肯定是打滑了,因为一大堆煤灰从烟囱里落到我身上。肯定还有一些煤灰落到了客厅的壁炉里,因为我听见那个叫斯莫克的男生喊了起来:“呀!有鬼!”

但史丁克不为所动,他肯定是由坚硬的材料做成的。

“那才不是鬼呢,”他说,“是有人在烟囱里。肯定是那个迪基小鬼。要是被他逃跑了,这件事就毁了。我说,我们爬到屋顶上,等他出现时抓住他怎么样?”

我听到前门砰的一声打开,然后从屋檐上传来脚步声。我想从烟道里喊住迪基,但我知道他听不到。他的耳朵现在离我太远了。

知道要发生可怕的事情,却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什么事也做不了,这真是太折磨人了。更可恶的是这些可怕的事情一开始全是由我造成的。而我所能做的却只是一瘸一拐地走回天花板的缝儿那里,站在下面听。我一边听,脑子里一边哀求水井帮帮忙,忘了我许下的那个戏弄迪基的愿望吧。

要是水井觉得对我的教训已经足够就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抱怨它了。又或者,说不定这个秘密小屋里还残存着一点魔法,而它能帮上忙。

我想,也许正是房子听到了我的心声吧。

因为紧接着,我就听见史丁克的声音:“我看到他的头了。不,不是他的头,是其他东西塞住了烟道,不过我已经紧紧抓住它了。”

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以及从屋顶上摔下去的声音。然后,又传来其他人跟着滚下去的声音,以及更多喊叫声和脚步声。现在我好像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但后来迪基说我不可能听得到。詹姆斯还用拉丁文说我这是马后炮,而这是一种常见的现象。其实只是詹姆斯在卖弄自己的拉丁文罢了。

我所知道的就是,我在黑暗里等了很久,仿佛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最后,我终于听到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有人把大柜子移开。是迪基,他还哈哈大笑着。他告诉我外面发生的事情时,我知道,是房子里的魔法回应了我的祈祷。

他笑的是当他终于出现在屋顶时,竟然看到史丁克和斯莫克正跑下山,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跳来跳去的,还自己打自己。在他们头上和周围,有一群大黄蜂,正追着他们叮。

塞住烟囱的东西正是大黄蜂的老家,而史丁克把它整个儿拽了出来。如果不是房子回应了我的祈祷,刚好在那个时候施了魔法的话,我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然而我说服不了迪基,他认为那只是大黄蜂的天性而已。

迪基身上有一些零星的叮痕,是他爬过烟囱时,被一些留在家里的大黄蜂叮到的。但除此之外,他没受什么伤,安全地从狭窄的地方和煤灰里出来了。他给我递了一把椅子下来,让我站上去,帮我爬出地窖,回到地板上来。远远地,还能听到史丁克和斯莫克的呼喊,不久,这些呼喊就随风消失了。

“终于摆脱了。”迪基说。

“我还以为你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呢。”我说。

“没那么喜欢,”他说,“他们也不是很喜欢我。他们主要是想有人在旁边言听计从地跟着。刚开始我还觉得挺好的,能围绕在一群大家伙身边,后来似乎就变成了一种习惯。而现在,我觉得这种习惯应该已经被打破了吧。”

他第一次对我笑,有点傻傻的,我也回了他一个笑脸。然后我们都想到了黛博拉,便不再笑了,开始找她。

起初,我们听到一些咯咯咯的声响,然后就找到了可怜的戈迪。他被塞住嘴巴,绑在一棵树上。虽然他有很多肉,但他脸上的乌青还是证实了他的精神实在可嘉,而且他这股精神还在,因为当我们替他松绑以后,他以为迪基也是绑匪的同谋,立刻就举起拳头要揍他。

迪基用一只手挡住他,他的胳膊像风车一样毫发无损地转了一圈。然后我就跟他解释,好让他相信。等他刚冷静一点,劳拉、詹姆斯和奇普正好一起呼哧呼哧地爬上了山坡。男孩子们以为迪基揍了戈迪,全都跳起来围住他。而我只好一瘸一拐地在他们中间周旋调停,直到大家冷静下来后,我又把事情重新解释了一遍。

劳拉得知我是如何筹备我的计划时,便来了一句:“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而等她听到黛博拉的遭遇时,她那正直的怒火立刻燃烧起来。

“要是我的妹妹出了什么事,”她告诉我,“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我比之前更加内疚了,但这时,迪基开口了:“我觉得他们不可能真的伤害她。而且他们也不会把她带得很远,因为根本没时间。”

于是,我们五个人就开始搜索整片树林,寻找那个无助的受害者。

迪基最先听到一阵低声细语,便朝我们打信号,我们全都赶了过去,一起找到了她。那两个运气不好的绑匪绑住了她的手脚,把她留在一棵空心树里。而她在里面似乎很开心,正自言自语地玩着自己发明的神秘游戏。

“我是一只松鼠宝宝,”她说,“松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喂我吃坚果。”

我们松开她的绳子,一边问她问题,一边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看看有没有断了骨头。而她却扭来扭去,怕痒地咯咯直笑。

“那些坏男生对你做了什么?”劳拉说,“他们吓到你了吗?”

黛博拉想了想,最后说:“没有,他们挺好的呀。”她还太小,没有判断能力。但劳拉还是给了她一个姐妹式的拥抱,紧得她快要窒息。

“可怜的东西,肯定是吓坏了。”

黛博拉挣脱出来,说:“我很喜欢呀,我是一只松鼠宝宝。”

虽然我把迪基的事都告诉了大家,但男孩子们和劳拉还是对迪基存有戒心,而迪基对他们也很冷淡。不过,他跟黛博拉倒是相处得非常好。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牵着他的手,给他讲松鼠宝宝的事。迪基也是第一次把别人当成照顾的对象。所以他们俩很合拍。

不过在下山时,詹姆斯向我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于是我就等着他,一起走在队伍的后面。

“对这个迪基该怎么办?”他说。

“对他怎么办?”我说。

“嗯,呃,”他看起来有点为难,“我想,他这回的表现比你想象中好很多,但看看他之前又是怎么做的!现在,我们要把他当作伙伴吗?”

“我不知道对你而言是怎么样的,”我告诉他,“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的朋友了。”

“噢,当然,”他继续说下去,“可是这样下去会不会没完没了?你看戈迪,他也变得不错。但是如果我们继续改变这些无可救药的人,让他们加入的话,我们的队伍就会越来越庞大了。”

“你真让我恶心,”我说,“如果好人总是把坏人拒之门外,那么坏人怎能变好呢?”

“那倒也是,”詹姆斯承认道,“但是,唉,看看他的样子!他能不能换一换他那身夹克和那双靴子呀?”

詹姆斯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板。不过,等我们来到红房子时,他的表现就好多了。他走向迪基,伸出手,说:“你今天干得真漂亮。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随时过来找我们玩。”

迪基正忙着朝他那只磨损的靴子吐口水,想把它擦亮。“没关系,”他说,“不用放在心上。”不过他还是跟詹姆斯握了握手,也跟奇普握了手。

戈迪躲到了后面,看起来有点局促不安。他很容易这样。迪基朝他走过去。

“孩子,我想,我有时在学校里对你太粗鲁了,”他说,“你没有不高兴吧?”

“当然,呃,没有!”戈迪像往常一样,露出牙齿,宽宏大量地笑了。

而一向热心肠的劳拉很快就把不快的情绪甩开了,开始给迪基讲许愿井的事,包括魔法呀,秘密会议呀,对井许愿的人的俱乐部呀,还邀请他加入。

其实詹姆斯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因为迪基只是很礼貌地听着,听完以后他就摇摇头。

“我应该不会加入,”他说,“并没有恶意啦,只是对我来说,这听起来很小孩子气。不过,还是很谢谢你们。现在,我最好还是回家去吧。”

他朝大家点了点头,摸了摸黛博拉的下巴,然后朝我眨眨眼睛笑了笑。

“再会了,孩子,”他说,“我会再见到你的。”

然后他拂去摩托夹克上的一点灰尘,就大摇大摆地朝大路走去了。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追着他的背影。突然间,大家好像更喜欢他了,因为他居然拒绝了我们慷慨的馈赠。

“你说得对,”詹姆斯对我说,“他不是一个坏孩子。”

“而且,即使他不加入俱乐部,”劳拉说,“如果我们要进行一个很大、很重要的愿望,我觉得他也会对我们有帮助的。只要我们找他,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没错,他肯定会。”我说。我们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因为后来,我们确实找了他,而他也确实帮了我们。至于那个重要的愿望究竟怎么样,我们又是如何操作的,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那个故事的开头,就交由奇普来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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