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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井许愿的人 7 旅途终点的真面目

毫无疑问,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上一章是谁写的吧?

如果还猜不出,那我只能说,还有谁没轮到呢?

假如魔法这趟列车打算好好梳理一下公路和旁边的小径,让剩下的乘客搭上来,它应该是时候想到我了吧?不是吗?

至于是谁在旁边的小径突然冲出来搭上这列车的,我们都知道,那就是迪基·黎巴让,他参与了上一次的愿望。黛博拉已经很努力了,但她从来就没法保守一个秘密。

依我看,黛博拉的冒险对迪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从那时候起,他就改变了很多。你可能会说,这是因为他从汉尼拔这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问题。劳拉还说,跟水井交朋友也帮他变好了,他也不再像只独行狼一样狂妄自大,对魔法那么嗤之以鼻了。

不过我们还没告诉他,我们都知道了。我是指,他向魔法妥协的事。他依然在公众场合嘲笑魔法,而我们什么也没说。他也依然穿着那件难看的夹克和那双靴子,大摇大摆地走路。有时候,他连续一个礼拜每天下午都来找我们玩,然后又突然消失很久很久,好像我们在他那年轻的生命里没有任何意义一样。

我想,这应该是他保护自己尊严的方式吧。我们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有时候我们真的忍不住要笑。

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妒忌迪基·黎巴让的。

只是我也承认,当我知道魔法居然欢迎他加入冒险的行列,而我却还没份的时候,确实有点不开心。我意识到,水井可能是在告诉我,即使我常常作为大家的领导,但我跟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尽管如此,公平还是有的吧,不是吗?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推进,10月份那明朗的蓝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11月份光秃秃的树木和灰色的雨。我开始担心,魔法是不是彻底把我给忘了。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也在悄然发生。随着魔法被我们遗忘得越来越远,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没魔力。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生活中发生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可以靠能力和深思熟虑来完成,跟水井或什么夏甲·格莱斯都无关。这可真是令人沮丧。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去年夏天,我们至少还见到了一个幽灵。虽然,后来我们也没法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幽灵。

我期盼着魔法什么时候能想起我,用一种真正充满魔力的方式,一次性解决我头脑里的问题,同时也是其他人的疑问。然后,它就可以永远保持安静了。

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后,我自己偷偷溜进院子,把这个想法告诉水井。

至于它有没有听到,那就让读者自己来判断吧。

那天之后的星期六,天气变得又冷又晴朗。我记不起来是谁建议大家一起出去骑单车。大家都觉得这种天气很适合骑单车,于是,我们吃完午饭就出发了。

黛博拉一反常态,没有跟来。因为迪基·黎巴让过来找她,他们俩忙着写他们那趟冒险的章节。

我们朝北边前进,因为北边往往充满更多冒险。前往南边的话,你只会看到社会文明和太阳。而北边则意味着山峰、松林、市郊的边缘以及真正的乡村,还能找到河流的源头。

以前我们就追溯过那条河的源头。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还是去年夏天,当时我们找到了遗失已久的继承人。

从那以后,我们又追溯了很多次。现在,我们都知道这条河是从水库里歪歪扭扭流淌出来的。水库就像一个无比巨大、无比湛蓝的湖。我们曾经讨论过住在水库旁边的人该多么抓狂啊,每天看着这么好的湖,却不能跳进去游泳,以免污染自来水。

不过这一天,我们骑车经过遗失已久的继承人的房子,越过水库,一直骑到陌生的乡下。

“真好。”奇普嗅着高山的空气,快活地说。我们周围全是开阔的原生态风景,到处都是桦树和月桂树。周围时不时地冒出一两座房子,在北边成片的树林里显得很突兀。

骑着骑着,我们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道路出现了分岔,中间竖着一块指示牌。指示牌上的箭头指向两边,一边写着“秃头山”,另外一边则写着“旅途的终点”。

一块孤独的指示牌,带着一种对前路陌生的承诺,总是显得很神秘,也很浪漫。这让我想到《绿野仙踪》里面,奥兹国里那一块块孤独的路牌,它们把一个个幸运的读者带到了多么美妙的地方啊!

按道理,眼前的这块路牌也不例外。

“我们要走哪条路?”戈迪问。

我想走秃头山,因为它听起来很粗犷、很原始,仿佛在那里能遇到最后一个莫西干人昂卡斯一样。但女孩子们对旅途的终点比较感兴趣,也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选择住在这条路上。

“你们有见过这么虚弱无力的事情吗?”莉迪亚说,“就好像一个人作好了充足的准备,在这里安顿下来,而且再也不会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也许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旧农舍,里面住着一对厌倦世事的年迈夫妇。”劳拉也表示赞同。

“眼角带泪、心含微笑地等候生命的日落。”奇普笑着说。

说话间,我们已经推着单车走了一小段路。这时,我们拐了一个弯,看到一座房子,应该就是旅途的终点了吧。我们全都停下来,看着这里。

我们看到的不是农舍。

之前我们也见过许多壮观的高楼大厦,但那些跟继承人的房子或威瑟斯彭太太家又不同。继承人的房子很现代,全都是玻璃和粉红色石灰;而威瑟斯彭太太的房子则有很多柱子、凉亭和土耳其式的门廊。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座房子样式很简单,但不夸张地说,它应该是一座城堡。

它有尖塔、城垛和桥墩,外围还有一条护城河,水里好像有天鹅在游来游去。不过等我们走近一看,原来只是普通的鹅而已。城堡上还有高高的塔楼窗户,下面带着阳台。莉迪亚说,这一切看起来就跟沃特·斯克特书里的画面一样。

“也像童话故事书里的画!”劳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听到劳拉这句话,我突然想起我对水井许下的愿望,希望魔法以一种充满魔力的方式出现。

就在我刚想到愿望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塔楼的窗户走出来,站在相连的阳台上。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穿着蓝色的裙子,一头金发随风飘扬,勾勒出一张令人羡慕的脸庞。她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这简直就是童话故事!安妮妹妹,安妮妹妹,你看到了什么?”劳拉出神地自言自语。

阳台上的女孩正在看的就是我们。她扬起百合般雪白的胳膊,声音随风飘过来。

“你,在那儿!男孩!”她这么说。

我们一共有三个男孩子。戈迪、奇普和我全都往前一站,然后又停下来互相看了看。

“不,是你,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说。

没错,我确实比奇普高,也不像戈迪那样露着牙齿。可是,只有自大的笨蛋才会回应她那种话。我发誓,我一寸也没动,是别人把我推上前的。

我踉踉跄跄地在前面站好,抬起头来看着阳台上的女孩,感觉自己的脸红了。我知道水井不仅回应了我的愿望,它还准备做更多的事。

在此之前,女孩子对我而言,只是人类而已,有时还很难以理解。虽然劳拉和莉迪亚不算太难看,但她们对我而言也一样。

在那一刻之前,我还无法理解故事和电影里那些为爱而发的叫喊,也无法理解诗歌里对爱的歌颂。

可是现在,当我看着阳台上这个金发女孩,一些新的变化出现了。我的头脑突然间一片空白,整颗心都很柔软、很温暖,就像融化了的冰淇淋一样。我知道,我再也不是那个漫不经心的小男孩了,再也不会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开怀大笑了。我知道水井正在把我带往小溪和小河的交界处,我变成了一个男人。

我哑口无言。

“哈喽,”我喘着气,“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对,”金发女孩说,“没错,来帮我从这里下去,我被锁在里面了。”

“被锁在城堡里的公主!”劳拉激动万分地喊道,“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一次冒险!是不是一个邪恶的怪物把你囚禁起来的?他是不是打你了,然后用面包和水喂你?”

“你怎么知道的?就是这样,”金发女孩说,“他就是这样对待我的!”然后她握着双手,直勾勾地看着我说,“救救我吧,英勇的骑士!骑着你那高贵的战马,在邪恶的怪物回来之前,带我走吧!”

我当然知道事实不可能是这样。在康涅狄格州不可能有什么邪恶的怪物。不过,我不是许过愿望,希望能让冒险充满真正的魔法吗?水井肯定很重视我的愿望,对吧?说不定,这个邪恶的怪物是一个现代版本的。

“好呀。”我说。

可是,我对城堡查看了一番之后,却有点无从下手。玫瑰缠绕在塔楼的石壁上,显得特别浪漫。可它们的茎看起来十分脆弱,没法让人爬上去,况且还那么多刺。至于女孩的头发,虽然很多,也很金黄,但没有长发公主那么长。

“等等,”我说,“让我想想办法。”

“谷仓里有一架梯子,”女孩子有点不耐烦地说,“快点!”

我立刻朝谷仓跑去。奇普和戈迪也跟着跑,我想,他们应该也被她的话推动了吧。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们来帮忙,因为那架梯子真的好大好沉。我们一起把它弄出来,靠在城墙上。他们在下面扶好,让我爬上去。

一路上,那些又长又细的玫瑰藤茎不停地点头,十分活泼,它们的刺也跟我预料的一样尖锐无比。不过,我还是安全地爬到了阳台,虽然受了点伤。

显然,要营救一位城堡里的公主,最恰当的方式就是把她背下去。但这位特别的公主似乎并不愿意被我背。

“我可以自己爬下去呀,笨蛋,”她说,“我先下去,你在这里固定梯子。”

这种情况真尴尬。我悬在半空中,缩到一边,让那位美丽的女孩从我身边过去。我在想,童话故事里的人怎么能把这种情况处理得那么优雅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根刺钩到了我的屁股,把我的牛仔裤撕了一个大洞。

而这位美丽的女孩身手却很敏捷。两秒钟之后,她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到地面上了。我从半道上跳了下去,在她身边着陆。

现在我们站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这么高大,足足高我一个头。不过这并没有减弱她的美丽,反而让我更谦卑,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奴隶。

况且,拿破仑不也是一个矮小的男人嘛!

“好啦,”女孩把精致的服装上的灰尘拍掉,说,“现在,我得进城去,要快点!”

“我猜,应该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吧?”劳拉高兴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对呀,”女孩说,“完全正确。我得赶在那伙国际间谍回来之前,把重要的资料交给警察。”

她好像中途换了另一个故事情节,不过我并不太关心这个。我想,可能当时我根本没有认真去思考任何事情。我只想把自己的心放在她的脚下,而我手头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任她差遣。

不过,当时我所能提供的,只有我那高贵的“战马”,换言之,就是我的单车啦。

“跳上来。”我说。她跳上我的车把,我们便朝城里的方向骑去。

然而任何事情都逃不过眼尖耳灵的莉迪亚。她踩着脚踏板跟上来,跟我们并肩。“我记得你之前说的是怪物,”她怀疑地说,“而现在你却说是间谍。究竟是哪个?”

“都是,”女孩说,“我称他们为怪物,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但事实上他们是一群卑鄙的间谍。快点!”

最后那句话是对我说的。我更加卖力地踩着单车。然而戈迪却一鼓作气地跟上,来到我们旁边,十分好奇地盯着这个金发女孩。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说。

“我从来没见过你。”女孩这么说,还露出不想再见到他的样子。

“不,你见过,”戈迪继续穷追不舍,“我想起来了,是在舞蹈学校。你在大女孩的唯美团队里。你跳的是《天鹅之死》。你的名字是穆里尔·布雷顿维舍。”

“噢,那个啊,”女孩说,“他们是那样叫我,不过那不是我的名字。我是被收养的。”

“被间谍收养的吗?”莉迪亚一脸狐疑地说。

“没错,”女孩说,“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们就把我偷走了。”

“我想,应该是从你那正直的王国里偷的吧?”劳拉也加快车速,加入我们。

“没错,”女孩说,“这就是那份重要资料里的内容。我要向国王声讨他们。快点!”

最后那句话又是对我说的,我踩得更快了。但我可是带着两个人在骑单车,而且坐在车把上的她也不轻。还有,我们从红房子出发,穿过整个小镇,来到旅途的终点,已经骑了很长一段路,我的膝盖都有点疼了。不过,我还是比戈迪壮一点,也比奇普更加训练有素,所以我们一直骑在他们前面。

然而强悍的莉迪亚和劳拉却一直紧咬着不放,我听见她们开始议论这件事。

“你真的相信她是一位公主吗?我可不信,”莉迪亚说,“你觉得她真的是一个非常漂亮、楚楚可怜的美人吗?我可不觉得。”

“她看起来年龄有点大。”劳拉承认道。

“依我看,不止十五岁了。”莉迪亚说。

金发女孩跟我一样听得清清楚楚的,她表示不悦了。

“我们非得跟这些小苍蝇一起浪费时间吗?”她小声地说。

我本应该维护我的朋友,但我没有。我被她那蔚蓝色的眼眸迷住了。

于是我“叛变”了:“稍等,我很快就甩掉他们。抓紧啦。”

因为我有了一个主意。

我们前面就是山谷路,那里有个地方正在修洞,而工人们周末匆匆忙忙地干完活之后,就把路封锁起来,还停着一些卡车,堆着一些木板和锯木架。我们从红房子出发经过这里的时候,得从单车上下来,绕过这里。

但我记得在两个锯木架中间有一个地方,沿着洞边还有一段没被破坏的人行道,宽度足够让自行车轮子通过。

不出所料,当那段封锁的路逐渐出现在前方时,就跟我想象中一样。我不知道其他人的车技是否能抓住这个机会,但我非常肯定,自己能做到。

“现在——”我说。

“呀!”伴随着一声尖叫,金发女孩闭上了眼睛。

我们闪电般穿过了那个地方,连一块木板也没碰到。

我回过头来,正好看到其他人缓缓地停住,从单车上下来。他们推车走过那段路之后,就很难再追上我们了。

现在,这条宽阔的公路上,只剩下我和那位漂亮的少女了。

“好了。”我说。

然而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了。我暗暗自问,在这种情况下。兰斯洛特伯爵会怎么做,达尔达尼央又会怎么做,但还是无济于事。

书里都讲骑士们和火枪手们营救了漂亮的少女,却从来没说明兰斯洛特在回家的路上都跟伊莱恩说了些什么,也没讲达尔达尼央对德温特说了些什么。

也许,带着一位美丽的女士坐在马鞍上(或者车把上),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回家,就已经足够了吧。

我试着说服自己就是这样。

然而在回镇子的最后那段长长的上坡路上,这些想法占据了我的脑海,一直挥之不去。我的双脚累坏了,而那个金发女孩只会不停地说:“快点!”

到了山顶,我打算往右拐。

“你要去哪里?”她说。

“市政厅啊,”听到她这么问,我有点意外,“你不是要把资料给警察吗?”

“等等,最好先侦察一下,我们可能被跟踪了。拐到另一条路去。”

于是我们就往左拐,来到了主干道。

在榆树街的路口,她说:“再拐进这里。”于是我就摇晃着车身,慢慢地骑在这条林荫道上,避开其他车辆。金发女孩鬼鬼祟祟地看来看去,就像一个逃跑的女英雄似的。

我们的镇子一到星期六下午,街上通常就挤满了人。因为是周末,大家都出来买东西,还会跟每个人打招呼。我真不明白那个金发女孩在人群里怎么辨别潜伏起来的叛逆间谍,但很明显,她就是能办到。

因为她突然说:“我想得没错,我们的确被跟踪了。快点,在这里停下来。别管单车了,来吧,我们可以在人群里把自己藏起来。”

她已经从车上跳下来,站在电影院售票处的队伍里。

那里正在上映一部热情的爱情片,叫《品牌灵魂》,主角叫穆斯·哈德托。要在平时,别人休想拉我进去看这种电影。

不过,黑暗拥挤的电影院倒是一个不错的藏身地,虽然有点贵,但我可以跟这位美丽的少女非常浪漫地在黑暗里独处。

于是我不顾一切地把单车抛在路边,把手伸进口袋里使劲翻找,终于凑了两张电影票的钱,还欠了售票处的阿姨三美分。她虽然有点上年纪,但真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

我们正要走进大门,我回过头来,看到劳拉、莉迪亚、戈迪和奇普疯狂地踩着单车脚踏板,齐刷刷地在电影院门口急刹车,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们正往里走。

我本想说,看到这个情景,我感到很愧疚。但其实我并没有愧疚,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金发女孩。

我也没发现任何间谍。

我跟着美丽的少女穿过大门,把票递给检票员。来到里面的大厅。我眨了眨眼,适应了突然暗下来的光线,正打算跟我的伴侣说点轻快的话。

然而,出于其他原因,我又眨了眨眼。

有人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一个高高瘦瘦、胸部扁平、留着鸭尾式发型的少年突然从暗处冒出来,用他那又热又湿的手抓住金发女孩的手。我之所以知道那是一只又热又湿的手,是因为我认识这个男孩。他叫哈罗德·帝林哈斯特,是我很看不上的一个人。

“穆里尔,宝贝!你终于来了!”他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来吗?”金发女孩这么说。此刻,她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爸爸把我锁在家里了,但我告诉过你,我一定会想办法出来的。这个小男孩帮了我。”她继续肆无忌惮地说着这些伤人的话。

“怎么回事?你!”我恍然大悟,却只说出了这句话。

“太谢谢你了。”女孩继续厚着脸皮说。然后,她就挽着哈罗德·帝林哈斯特的胳膊,一起走下过道,手牵手坐在前排。我之所以知道他们手牵着手,是因为我跟着他们。真相实在令人很震惊,我一下子懵了,只知道跟着他们走。

然后我突然醒悟过来,赶紧走到过道后面,生怕被他们发现,以为我很在乎。

我犹豫不决地站在电影院后面,残酷的真相慢慢浮现出来。一切都只是一个陷阱、一场幻觉。那个金发女孩根本就不是公主,也不是被人收养的,她只不过是穆里尔·布雷顿维舍。而且也根本没有任何间谍。她撒了这个谎,就是为了骗我带她到电影院来跟哈罗德·帝林哈斯特相会。

我站在那里,面对这个令我感到羞辱的真相。这下我终于明白,《冰雪女王》里面,当凯伊的心被冰雪贯穿时,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看到了穆里尔·布雷顿维舍的卑鄙,她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只会玩弄男人,然后像丢果皮一样把他们甩开。我知道穆里尔是这样,其他女生也是这样。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女生了。

不仅如此,这件事还让我花了1.77美元,还欠售票阿姨三美分呢。

不仅如此,穆里尔·布雷顿维舍还把我叫作“小男孩”。

我真想从过道走到她的座位,把我的钱要回来。可那样做的话,又显得自己很低下。

我也不敢走出去,因为劳拉、奇普、戈迪和莉迪亚还在等着,想知道整件事。一想到要告诉他们真相,以及他们可能会问的问题,我就感到很羞愧。

我站在那里,看着屏幕上穆斯·哈德托那一米高的脸庞正俯向崔莉恩·欧托尔那一米高的脸,在她的耳边说着甜言蜜语。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全都涌上心头,让我难以承受,我差点都忘了自己是个男人。

然而我又重新振作起来,往下走到休息室。那里摆着一台泡泡糖机,还有弹珠台。

我当然没有钱了,但还是试着拉了拉所有把手,希望有一个还没用完的硬币等着我。我甚至还到付费电话那里,按了按退钱键,看看有没有收获。但什么也没有。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跟我过不去。而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去思考魔法这么安排的原因。

我觉得,它已经让我变成了一个男人。它让我知道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快乐,同时也让我感受了悲伤。我知道成熟总是意味着各种打击,然而我也听说过那些早熟的人的情况。魔法似乎正在让我早熟。我是指,在精神方面。

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盯着最近的一台泡泡糖机。

就在我万念俱灰,甚至连一点安慰也得不到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不太妙的气味。

一开始我还想不出那是什么。我已经在乡下住太久了,我们在家里都用电做饭,没有煤气,但是城镇里有些地方还用煤气。

我以前住在纽约的时候,家里的火炉旁就挂着一盏长明小灯,里面是煤气,而我知道煤气漏出来是什么气味。现在我想起来了。

我在空气里嗅来嗅去,跟着我的鼻子走,来到地板和外墙交接的地方,这里气味最重。我仿佛还听到一阵嘶嘶声。我没有浪费时间去确认,而是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梯,把这件事告诉了检票员。

一开始他还不相信我,但我不停地跟他讲,直到他起身去休息室查看。然后,我又跑到过道下面去。

既然魔法让我来拯救这位金发女孩,而现在真正的危险也来了,不管她喜不喜欢,我都得把她救出去。

她和哈罗德·帝林哈斯特正陷在座位里,他的手臂环在她的椅子后面。我径直来到他们面前,抓住她的手。

“快走!”我说。

“噢,真是的!”金发女孩说。

“嘿!”哈罗德·帝林哈斯特说。

“嘘!”那些爱看电影的观众生气地说。

但我把她从座位里拉起来(也让她远离了哈罗德·帝林哈斯特那逐渐逼近的魔掌),准备把她拖到出口处的门那儿去。

“放开我!”她说。

“不。”我说。

她往回拉,但我力气更大(虽然个子比较小),还是被我拖着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我们就冲过大门来到外面,闻着榆树街上无害的空气。

“放开我!”金发女孩又说。

“好吧,我现在就放。”说完,我就放开她的手,转身要走。这时,一只更有力的手毫不迟疑地放在我的肩膀上,传来一个声音:“噢,不,你不能走!”

我抬起头,看到了这一生所见过的最生气的胖男子(或者说,是最胖的生气的男子)。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说。

“哈喽,爸爸。”金发女孩说。

我意识到这个胖男子肯定就是布雷顿维舍先生。他看起来并不像怪物,也不像间谍。总之,他看起来只是一位生气的父亲。

“你就是哈罗德·帝林哈斯特吧?”他用一种傲慢的表情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不,我不是。”我说。我才不想做他那种人呢。

“哼!”他没留心听我的话,“我得说,你简直就是穷人的标准模样。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离我女儿远一点儿吗?”

“不,你没有。”可他没有听,而是盯着金发女孩。

“穆里尔·布雷顿维舍,过来我这边,”他说,“居然背着我偷偷跑来跟哈罗德·帝林哈斯特看电影,等我们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说得很明白,而且很有力。然后他又转向我:“至于你,哈罗德·帝林哈斯特,我得好好教训你,居然诱拐我的女儿!”

“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做。”现在,我真后悔看到他的女儿。

“休想抵赖,”这位生气的家长说,“你看看,这就是你犯罪的证据!这块布是不是正好盖住了你裤子上的洞?”他把一块蓝色的牛仔布甩到我的脸上。我最后一次看到这块布时,它正挂在城堡的那些玫瑰刺上。

“它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证据而已,”我说,“我可以解释这件事。”

“你去跟警察解释吧,”布雷顿维舍先生说,“你将去少年法庭解释!”

我的眼角瞄到劳拉、莉迪亚、奇普和戈迪,他们正聚在一旁,睁着圆圆的眼睛听着这一切。

这时,劳拉跳了出来,站在我前面保护我,其他人也跟了过来。他们真好,特别是我刚才那样对他们之后,他们居然还出来维护我。可我真希望他们别这样做,因为这只会增加我内心的愧疚。

“你离我哥哥远点,”劳拉气呼呼地喊道,“他只不过是从你这个怪物的巢穴里把公主救出来而已!”

“什么?”布雷顿维舍先生说。

“既然你把她关在城堡里,用面包和水喂她,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收养她?”戈迪说。

“我没有呀。”布雷顿维舍先生说。

“他们只不过是要把重要的资料交给警察而已。”奇普说。

“什么资料?”布雷顿维舍先生说。

“这样她才能从你这个国际间谍的手里把合法的王位要回来。”莉迪亚说。

“等一等,”布雷顿维舍先生说,他斜着一只眼看了看他那金发女儿,“穆里尔,你是不是又撒谎了?”

“噢,爸爸,”穆里尔说,“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啦。这些小孩子什么事都相信!”

“噢!”劳拉、莉迪亚、戈迪和奇普异口同声地喊道。我觉得他们可能还想多说点,告诉穆里尔他们是怎么看待她这种卑鄙行为的。只不过就在这时,有件事打断了我们。

整个电影院的人全都从前门涌了出来,情况显得非常紧急。警报器响了起来,人群很激动,全都在街上挤来挤去。警察紧急小队也赶来了,还有志愿消防队。

“发生什么事了?”每个人都在问。

“要刮龙卷风了吧?”有人说。

“是堤坝坍塌吧?”另一人说。

“是炸弹,”第三个声音说,“是国际间谍,我刚刚听到有人说的。”

我看到哈罗德·帝林哈斯特偷偷摸摸地躲在躁动不安的看电影人群里。他的眼睛一瞄到我和布雷顿维舍先生,立刻掉头就跑,消失不见了。他就是个懦夫,跟我预料的一样。我本来可以指认他,向布雷顿维舍先生解释一切,但我什么都没说。

而且我也没法抬起手来指他,因为我们已经被人群给包围了,很不舒服地挤在一起,被周围的人推来推去。有些人想从人群里出去,有些人想进来。

布雷顿维舍先生拉住一个正好经过的警察的袖子,说:“长官,我要举报一个绑架犯。”

“请站到一边去,”警察说,“你得等等,我们要处理这里的煤气泄漏。”说完,他就从人群里挤过去,进入电影院里。

“什么?”布雷顿维舍先生说,“你的意思是,我家穆里尔有生命危险?”

“没错,而这个男孩子救了她。”一个声音说。

检票员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拍了拍我的背。

“你干了件了不起的事,小家伙,”说完,他又转过身去,对站在旁边的人宣布,“就是这个男孩子发出了警告,及时拯救了大家。不过他最先救的是这位绅士的小女孩。我觉得从今天起,他将成为镇子里的英雄!”

“什么?”布雷顿维舍先生又说,“你确定你要站在这里,告诉我哈罗德·帝林哈斯特干了一件这样的事吗?”

我真是受够了,大声地告诉他:“我的名字是,詹姆斯·亚历山大·马丁。”

“住址呢?”一个小个子的男人拿着一本笔记本,突然出现在我的另一个手肘旁边。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城镇报社的记者。

“银井街。”劳拉、莉迪亚、奇普和戈迪骄傲地齐声说。于是,小个子男人就把地址记下了。

“看来误会了。”布雷顿维舍先生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对穆里尔说:“我还以为你要跟那个哈罗德·帝林哈斯特出去呢。别人告诉我,那个男孩的名声不好。不像这个男孩子,詹姆斯·亚历山大·马丁,又正直,长得又好看。以后你随时都可以跟他出去。”

他转过身来伸出手,说:“很高兴认识你,孩子,还救了我家穆里尔,真是感激不尽。以后随时都可以带她来看电影。”

“谢谢。”我这么说,心里却暗暗发誓,即使世界上只剩下穆里尔·布雷顿维舍,我也绝不会带她出门,即便是去参加一只猫的葬礼。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警察和消防队找到了煤气泄漏的地方,原来是隔壁饭店的餐馆。他们很快就解决了问题。

然后,那位记者采访了我。人群里还涌出了我的许多好朋友,另外还有五十个陌生人要跟我握手。报社的摄影师还给我拍了三张不同姿势的照片。

“过去一起拍照呀,穆里尔。”我听见布雷顿维舍先生这么说。漂亮的穆里尔便欣然地走上来。

但我朝其他人使了使眼色,劳拉、奇普、莉迪亚和戈迪全都会了意,过来簇拥在我身边。第二天,照片就登在星期五的《广告报》上,标题是“詹姆斯·马丁和他的朋友们”。照片里只出现了穆里尔的一部分脸和一些金色的长发。

人们络绎不绝地来跟我谈话,还有各种采访和祝贺,就这样持续了好久。直到快接近晚饭时,我们才得以脱身。我们回到红房子,发现消息比我们还早到,许多朋友已经打电话来说过这件事了。我的爸爸、妈妈、黛博拉和迪基·黎巴让(他坚持要留下来)都高兴地等着祝贺我,大家还一起吃了晚饭。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很开心。当你的爸爸跟你握手,说他很为你骄傲,而你的妈妈笑着看着你,眼里突然闪烁泪光时,你没法抑制那种喜上眉梢的感觉。

但我知道,这一切其实都归功于水井。

派对很早就结束了,因为我们几个人踩了一天单车,腿脚都累坏了。我回到房间里,心里充满复杂的情绪。

我这趟冒险证明了魔法真的很好。要不是魔法,一切不会这么巧地发生。

而且水井肯定也响应了我的愿望。因为魔法本来可以简单地安排我发现煤气泄漏,用不着先到布雷顿维舍家那里,绕那么大一个弯。但是因为我要求魔法能充满魔力,于是我就有了一座城堡,一位被俘虏的公主,还穿插了一个间谍的故事。

当然,它们并非真正的魔法,不是什么幽灵或者巫婆,但它们的出现还是有逻辑性的。

我们已经长大了,是时候放下那些孩子气的东西了。

一想到这些,又联想到穆里尔·布雷顿维舍,我的心情立刻沉了下去。人们的祝贺就像尘土一样,索然无味了。

如果我只是其他人的英雄,而爱情却是一个徒劳的梦;如果女人都是阴晴不定的骗子,而穆里尔·布雷顿维舍骗了我,还叫我小男孩,那么,所有的祝福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我睡不着,反复思索着这些,想了很久很久。

然而,乌云背后总有一线光明,才使它显得那么银亮。

第二天是星期一,在学校里,凡·内斯特太太让我站在全班同学的面前,她把电影院里的冒险告诉了大家。课间休息时,许多孩子都来找我,想再听一遍整个故事。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佛罗伦斯·斯奎碧站在人群的一边,有点害羞地往后退。等其他人都从我这里散开,去玩跑羊羊的游戏时,她才走过来。

“我觉得你做得很棒。”她说。

“噢,没什么啦。”我说。

“不,真的很棒。”她说。

“你真的这么觉得?”我说。

“对,没错。”

我们刚搬到乡下时,我就认识佛罗伦斯·斯奎碧了,不过后来再也没怎么想过她。但现在,我突然发现她的眼睛跟穆里尔·布雷顿维舍一样,又大又蓝。而她的头发,虽然不是金黄色,却是一种很好看的棕色。

一个星期前,我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些。但现在我是一个男人了,魔法已经让我发生了变化。

“嗯哼,”我说,“有时间的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电影?”

“好啊,”她说,“我会去的。”

那个星期的星期六下午,我们就去看电影了。而接下来的星期六,我们还准备去。

总而言之,现在你可能会说,我有了一个女朋友。我也不像以前一样有很多时间给水井,给魔法,或者跟奇普、劳拉、莉迪亚、戈迪和迪基·黎巴让一起开秘密会议。

放学后,只要我不用练足球,通常都会陪佛罗伦斯·斯奎碧一起走回家,帮她拿课本。

有时,当我回想以前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时,还会觉得有点回味无穷。那些日子里,我们有愿望,有魔法计划,每个星期六还到处去寻找神秘的冒险。

不过,拥有一个女朋友,也是一种魔法哦。

要是你不相信的话,那我只能说,等你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你就知道了。

你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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