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强力意志
在EIPU1，南桐城枫湖边的一条街上，陈羽和王腾已经在那里度过了一夜，他们只感觉口干舌燥，腹中空空。但他们还尚有体力支持一段时间，他们得在这段时间里逃离这个罩子。
白天，大太阳就照在他们的头顶，王腾时不时便去擦脸上的汗，愈发显得烦躁不安。而陈羽却盘起腿，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这样既可以节省体力，还能让自己静下心来，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你想出来什么了吗？”王腾问道。
“我已经将我们的境况发送了出去。”陈羽说道。
“哼！说了半天，还是得靠别人来救我们。”王腾说道，“你之前的那一番推理看来也没什么用，只希望那些来救我们的人不要中了敌人的埋伏。”
“不会有人来。”陈羽说道。
“什么？”王腾没明白他究竟在搞什么，陈羽又闭上了眼睛，王腾叹了口气，坐到了一边。
这时，那天将他们引到这里的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她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浅笑。王腾一看见她，眼中几乎就要喷出怒火，厉声喝道：“你来做什么？给我滚！”
“我来看看你们啊。”女人说道，“你们饿不饿？渴不渴？”
“废话！”王腾怒道。
“你们只要说出时空安全局的总部在哪儿，我们自然就会放了你们。”女人说道，“你们还想扛到什么时候？”
“你要是没有别的话可说，就给我滚！”王腾斥道。
女人冷笑了一声，说道：“很好，反正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看你们一次，我也很想看看一个人面对饥渴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王腾怒视着这个女人，女人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直坐在地上，眼睛都没有睁开的陈羽，她没有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陈羽依旧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仿佛刚才的这番纷争与他毫无关系一般。他还在静心思考着，王腾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这样的状态很古怪，就像之前他们两个人在一栋烂尾楼的天台上，陈羽为了思考一个问题，站在天台的边缘，背对着外面一样。王腾看着眼前的怪人，无奈地摇摇头，坐在一边，不再去管他。
在“上帝的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等着陈羽，他的意识已经进入了那个被删改之前的时空中。当那段历史被打开后，陈羽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上帝，他的意志无处不在，他能感知到这个时空中的一切细微的变化。可是，当他有了这样一种无所不知的感觉后，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因此，他决定还是从上帝的状态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他需要的是感知某些具体的东西，而不是所有的事物。
当他的意志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他开始渐渐地从上帝变成了一个人，虽然他并没有身体，只是一团飘浮在空中的没有形体的意志。虽然他已经回到了人的意志，但仍旧凌驾于万物之上。
他找到了一个时间点，在那里找到了“上帝的办公室”，他的意志也由此进入了更高的领域，但意志似乎能超越一切，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叔本华的哲学。他需要感知其中的一些东西，一些已经被删除的东西，他需要把这些东西全部记下来。然后，他开启了一个虫洞，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中，在这段被删除的历史里，他拓宽了知识的领域，因为他知道了当一个宇宙发生变化，其他的宇宙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他看见了一段难以置信的历史，他看见潜行者组织竟然使得这些怪物没有办法对付人类，这些怪物因为潜行者组织一直藏在EIPU10里，并没有对其他的宇宙发起任何进攻。
他找到了潜行者组织克制这些怪物的方法，他看见潜行者组织里的人利用最神秘的赫尔墨斯振动原理，将那些怪物的各种武器尽数破坏，甚至还能破坏那些怪物设置的网络，从而使得那些怪物根本无法对付人类，更不敢轻易越出EIPU10一步。
接下来，他的意志开始去做两件事：第一，他要找到有关赫尔墨斯振动原理的手稿，然而他只能利用自己的记忆记住所看到的那些。他很容易就在“上帝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关于赫尔墨斯振动原理的文件，但这些文件并不储存在计算机中，而是在那些潜行者主要头目的大脑中，他进入了拉尔夫·克莱的意识里，又进入了江天佐的意识里。当他游走于不同人的意识里的时候，他强大的意志就遁于无形。但这些原本极为抽象的意识、记忆，在陈羽的感知里就变得格外具体，这种具体并非是某些场景，也不是一行行的文字，而是一个个难以形容的图形，这些图形仿佛能说明宇宙万物的一切奥秘，最重要的是陈羽以绝对的意志来感知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在这些清晰的奥秘中，蕴藏着极其复杂奥妙的原理，他必须得一次性全都记下来，并且还要转化成一种具体的文字和可视化图案，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困难的考验。
但是，他毕竟也曾是潜行者组织里的人，因此他理解起来也会相对容易一些。再者，他读了《构造论》后，其中关于一种本源的作用力对构造层级的影响，让他理解起赫尔墨斯振动原理也就更为轻松了一些。他开始记忆这些数学公式，将最基本的原理几乎都记了下来。接着，他抽离出自己的意志，开始回想他记下来的赫尔墨斯振动原理，他能回忆出百分之八十，能记住基本的原理，至于许多复杂的计算，他就只能记住一个大概了。
第二，他需要验证之前的一个想法。他回到了过去，他的意志比起在“上帝的办公室”里也更加自由。当他回到过去，看见了一些场景，最终证明了他之前的那个大胆的猜想。
他抽离出自己的意志，让自己再一次回到高空中，俯瞰着下方。他决定在离开的时候，改变一个现状。他的意志能看见时间的走廊，他将这段被遗弃的历史中的一个人从A点重置到了B点，与此同时，过去的历史也发生了变化，过去发生的变化，正好能与这个人此刻在B点的这个事实连接起来。这一瞬间的变化颠覆了所有人对时间的认知，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认为过去决定着现在的走向，而现在的一切事情的发生并不会改变过去。陈羽证明了一件事，即现在的改变同样会改变过去。然而我们每个人都是无法改变现在的，也就无从改变过去，因为过去已经决定了我们现在的一切走向，这听起来虽然有些像宿命论，但这是最精密的混沌理论。然而现在的改变并不是不会发生，但这个改变的力量来自我们所处的世界之外，超越一切维度。陈羽此刻作为意志的本体，他超越了一切维度，所以他能真正地改变现在，从而改变过去。
这一次意志的旅行，与他之前所预想的完全不同，当他决定回来的时候，他的意志一瞬间又集中在了一点，穿行于无边无际的深渊中，直到他渐渐感觉到身体的存在。
“怎么样？”莉迪亚说道，“你记住了吗？”
刚醒过来的陈羽神色迷离，他像是喝醉了一般，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当看见眼前的莉迪亚的时候，他大声说道：“快拿纸笔！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忘了！”
艾琳娜立刻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摞纸和一支钢笔，陈羽毫不犹豫地先将他所记下来的关于赫尔墨斯振动原理的内容尽可能地写了出来，以免时间越长，遗忘得越多。
“是赫尔墨斯振动原理？”莉迪亚问道。
“我们之前就用过，杀死了一座城市里所有的生物，为什么还要写出来？”李耀杰问道。
“是啊，‘上帝的办公室’就可以直接启动这种武器。”肖恩说道。
“你们都别急，让他先写出来。”莉迪亚说道。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上帝的办公室’里没有直接保存这些资料？”肖恩问道。
“这说起来很复杂，与第一次对抗潜行者组织有关。当潜行者组织覆灭后，一切时空线都被重置了，虽然‘上帝的办公室’可以跳脱于四维时空之外，但那些潜行者其实并未保存相关手稿，那些资料都被他们记在了脑中，好在这段历史被保存了下来，陈羽也有办法感知得到。”莉迪亚说道。
“这么容易就能感知到？”肖恩还是有些怀疑。
“是意志，强力意志。”莉迪亚说道。
“这算是科学还是哲学？”肖恩追问道。
“科学和哲学很多时候必须要分开来谈，但有些时候也不必强调类别。”莉迪亚说道，“当那段历史已经不复存在的时候，保存下来的就只是虚影，陈羽的意志相对于那一团虚影而言就如同神一样。”
普拉萨德走到陈羽身边，他静静地看着陈羽在奋笔疾书之下写出的内容，有很多甚至不是数字或是文字，而是谁都没有见过的一些符号，但陈羽就这么写了出来。此刻的陈羽就像是进入了一种非常特殊的状态之中，在这种状态里，似乎他的身体虽然依旧处在世界之中，但他的精神却悬浮在世界之外，聆听着更高的启示。而这种启示在普拉萨德看来应该是具有节奏感、绵密的，有起伏，有跳跃，在一个巨大的框架中能够形成一种高度精密的节奏，如果用一种语言来形容，便有些类似巴赫的赋格。因此陈羽写得虽然很快，看起来有些癫狂，但却丝毫不乱，在快速中偶尔会稍稍慢下来。
李耀杰拍了拍普拉萨德的肩膀，把他叫到了一边，说道：“即使我们掌握了某种可以对付那些怪物的手段，但一时半会儿我们也发明不出来，到时候还是会被困死在这里，而且我们现在剩下的能量也不多了。”
普拉萨德看了一眼陈羽，回过头对李耀杰说道：“你先不要着急，等他写完，我们未必没有希望。”
李耀杰耸了耸肩膀，说道：“不过我想这间‘上帝的办公室’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困住，否则这个‘上帝’也未免太弱了一点儿。”
“耶和华本身就是个区域性的小神，但后来犹太人不断赋予他神性，让他甚至能将那些远在天边的神祇击溃。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强力意志的不断增强，才会出现这么强大的排他性。”普拉萨德说道。
李耀杰笑了起来，说道：“尼采是不会喜欢你这个解释的。”
“只要我的这种解释能让我们最终获胜就可以了。”普拉萨德说道，“我感觉陈羽快要写完了。”
两个人这时又回过头去看陈羽，他的确有一种即将要写完的迹象。过了大约两分钟，他丢掉了钢笔，站起身来。
“我写出来了！”陈羽仍旧非常激动地说道。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看着陈羽写出来的东西，但他们一时也看不懂其中的一些符号和标记，可陈羽似乎都明白。
“你写出来多少？”莉迪亚问道。
“百分之八十五。”陈羽说道。
莉迪亚点点头，说道：“这已经很好了，我们终于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除了陈羽，他们都不明白莉迪亚为什么要这么说。
“哦，还有，我们从来就没有回到过所谓的八千年前。”陈羽说道。
众人听了都极为愕然。
两天过去了，陈羽和王腾两个人都已经极为虚弱，饥饿让他们浑身无力，加之没有水分的摄入，让他们几近崩溃。陈羽靠在罩子的内壁上，脸色发白，皮肤干枯，王腾坐在他对面，也是如此。但是陈羽的心底却仍然保持着希望，虽然他一直都没有说。王腾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他们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