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人 间
“爸爸，你什么时候把妈妈接过来？”
陈苗苗的话是错的，但是却让坐在房间里的陈羽顷刻间坐立难安。他看着斜上方那个方形窗口，看着外面不时游过的鱼，他没有办法说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的话是错的。
原本他们在拉普达讨论过关于人类的命运，他们那时就好像是天神一样，他们可以决定大部分人类的未来，他们是唯一可以对抗那些外星势力的人类，他们是超人，已经凌驾于众生之上，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一句话，让陈羽瞬间回到人间，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苗苗，你说你爸爸很早就死了，但后来他又回来和你们住了好几天，那你觉得我是你爸爸吗？”
陈苗苗连想都没想，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陈羽摸了摸她的头，他知道，曾经见过这家人的陈羽就在拉普达，而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们，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和自己的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呢？也许有一点区别，但最本质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变化。平行宇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无限的，江天佐被“上帝的办公室”切断了时间线，变成了两个人，所以分化出了两个宇宙，那么此前的无限平行宇宙，想来也是因为某些原因，才将原本浑然一体的宇宙切分开来，彼此大致相同，但又在细微处有一些差别。而自己的女儿和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原本也应该是合一的，但被分开了，如此说来，这个女孩儿也可以算作自己的女儿。
“爸爸，你什么时候把妈妈接过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陈苗苗又问道。
陈羽一把搂住陈苗苗，说道：“我答应你，会把你妈妈接过来，我保证，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爸爸，你不跟我和妈妈一起回去吗？”
陈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属于EIPU5，但是他面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儿时，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还是点了点头。
X1的人还在部署战局，陈羽将在拉普达的会议内容已经悉数告诉江天佐。而这里的科学家拿到陈羽带来的陈教授他们的研究成果后，更是如火如荼地钻研着，试图抵达构造的最本质。而在这段时间里，陈羽决定去一趟EIPU5，把赵璐带回来，莉迪亚决定陪着他一同前往。
“你们不能被他们发现。”江天佐只对他们说了这么一句话。
翌日中午，他们乘坐飞船来到了EIPU5的中国南桐城。
“陈苗苗说他们在枫湖。”莉迪亚说道，“你知道枫湖在哪儿吗？”
“平行宇宙大体相似，在我们那里也有枫湖，所以大体位置应该是一样的。”陈羽说道。
他们来到了枫湖附近，莉迪亚看了看周围，湖面上有一群野鸭游过，湖中的小岛上还站着好几只鸬鹚。
“说实话，我陪你过来也是为了散散心，之前做人类学家实在太费脑子了。”
陈羽听了，不由得一笑，说道：“之前在拉普达开的那次会，那才叫费脑子，我感觉我们这帮人一会儿是超人，一会儿又变成普通人，一会儿要决定人类的命运，一会儿连自己的家人都放不下。”
“咱们现在还处于狮子的阶段[狮子的阶段：指尼采哲学中的精神三变（骆驼、狮子、婴儿）中的第二阶段，指自己决定，不受他人摆布，敢于破坏传统规则。
]，慢慢来，早晚会升级的。”莉迪亚说道，“你说你们讨论问题，居然还讨论到如果把这帮外星人解决后，人类自己会不会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说实话，大部分的人未必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甚至可能都不会领情，管那么多干什么？”
“一个艾琳娜，一个陈教授，都是属于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最终还是得用氢弹来解决问题。”陈羽说道，“都没有说用死光武器，其实用死光武器定点打击，反而更有效率，还会减少不必要的污染。”
“其实就是因为未知，我们搞不清楚那些从猎户座来的外星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所以我们只能用目前威力最大的武器，争取一次性成功，不留后患。”莉迪亚说道，“其实，这个问题讨论起来会很复杂，这牵涉到心理学的问题、博弈论的问题和人的本性的问题。”
“人的本性简单来说，就是和理性与逻辑相悖的一种原始怪力。”陈羽说道，“不说这些了，就快到了，苗苗说的方位大概就在前面。”
两个人来到陈苗苗所说的方位，莉迪亚拿出手机，简单地探测了一下，就发现在一处草丛中有条地下通道。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非常隐蔽的入口，打开后，慢慢走了进去。
里面虽然有光线，却很是昏暗，让人感到窒息和压抑，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恶臭，陈羽很难想象赵璐就一直躲在这里面。他每往下走一步，就觉得头晕目眩，莉迪亚也皱着眉头，她甚至后悔跟着陈羽一起进来了。两个人终于来到下方的大厅，他们看见的是几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陈羽顿时慌了，连忙大叫道：“赵璐，你在这里吗？赵璐！”
陈羽一边喊，一边不顾周围的肮脏与恶臭，直接伸手去将那些尸体翻开，有一些面目已经腐烂，但他还是能辨别出他们都不是赵璐。他知道这不是感情，而是凭着自己对EIPU7的赵璐的了解。所有平行宇宙都是分裂出来的宇宙，所有平行宇宙中的人也都是被分裂出来的人，彼此之间连基因几乎都是一样的，所以所有平行宇宙中的赵璐除了一些细微的差别，本质上完全是一样的。
“她不在这里！”陈羽说道。
“那她会去哪儿？这就奇怪了，难道那个王腾把她带去了其他地方？”莉迪亚随口说道。
“王腾……”陈羽说到这里，感觉真是一片混乱，“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先四处看看吧。”
莉迪亚在四处看了看，这里风平浪静，看起来并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打斗。他们此前一直待在海底，现在在枫湖边走走，觉得甚是神清气爽。
“说实话，你之前就见过那个小女孩儿了，为什么到现在才愿意帮她找回母亲？”莉迪亚问道。
“说起来有些复杂，说到底还是和量子纠缠有关。”陈羽说道。
“要是真找到赵璐，你要怎么跟她说？”
“就实话实说，虽然看起来乱七八糟，但也没办法，平行宇宙或许本来就不应该互相打通，甚至要是没有平行宇宙那该多好，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陈羽说道。
在前方不远处，几棵大树下，有一个开在公园内的超市，两个人都不约而同走进了这家超市。
“很显然，这里的东西都被人差不多拿光了，看来之前的确有人住在这附近，靠超市里的这些食品为生。”莉迪亚说道。
陈羽蹲下身来，看着原本用来摆放面包的架子几乎都空了，说道：“莉迪亚，用你的手机来检测一下上面的指纹。”
莉迪亚拿出手机，打开检测指纹的软件，在塑料架子上来回地扫着，终于，在架子旁边的一个扶手上，找到了一些残缺不全的指纹。虽然莉迪亚无法查出这些指纹究竟是谁的，但她手机里的这个软件却能检测出指纹残留的时间，有一枚指纹显示的时间约为两百零三个小时十分钟。
“差不多八天半的时间，也就是说，在八天之前，这里还有人来过，而且一定是幸存者，因为如果是狼蛛或是红火蚁，他们是不会来这个超市里拿东西吃。”陈羽说道。
“你觉得这些指纹中有没有赵璐和王腾的指纹？”莉迪亚眯起了眼睛，看着陈羽。
陈羽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我不能完全确定，但一定是幸存者。刚才在地下没有找到赵璐，我想她很可能还活着，我希望是这样！”
“八天时间，如果他们还活着，他们又会去哪儿？”
陈羽想了一会儿，他看着这间已经被翻得七零八落的超市，随手拿了一根棒棒糖，剥开包装纸，放进了嘴里。
“你要是饿了，也随便吃点儿。”陈羽说道。
莉迪亚皱了皱眉头，说道：“若真是饿了，吃棒棒糖又有什么用？”说着，她走到放巧克力的架子上，拿了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却发现里面的巧克力已经化了，她有些恼火地扔在地上。
陈羽笑了起来，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估计都已经过了保质期，所以你也就别指望能吃到巧克力了。”
“看你这样，你也不着急找赵璐了。”莉迪亚说道。
“不是，而是我在想他们可能会去哪儿，我们这样盲目寻找也不是办法，而且这里也不一定就安全。”陈羽吃完那根棒棒糖，扔到了一边。
两个人离开了超市。
“你想到什么了？”莉迪亚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陈羽没有说话，依旧凝眉沉思，莉迪亚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问一句。两个人只管一路向前，莉迪亚也不问陈羽要去哪儿。
他们走了一小段路，仍旧在枫湖边，两个人时而注视着周围，就好像是森林里的鹿一样，几乎一切的动静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先不急找人，我想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一会儿。”陈羽说道。
“好啊。”
两个人来到湖边的一个亭子里，莉迪亚看着湖面上飞过的鸬鹚，不由得有些出神。陈羽坐在她对面时不时就回头望一望。
“我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去。”陈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莉迪亚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找赵璐吗？我们肯定不能半途折返啊。”
陈羽笑了笑，说道：“肯定不会半途折返，肯定不会。”
陈羽的腔调有些古怪，莉迪亚皱起眉头盯着他，感觉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事，但又不能对自己说出来。陈羽的脸上一直挂着有些古怪的笑容，表情却非常平静地看着前方的一汪湖水，看不出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莉迪亚越来越觉得周围有一股氛围让她感到惴惴不安。
“我喜欢这种氛围。”陈羽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莉迪亚吃了一惊，因为她刚觉得这个氛围让她有些不安。她看着陈羽，右手不知不觉伸进了口袋里，握住了枪柄。
“对了，你口袋里的手枪子弹还够吗？”陈羽问道。
话音刚落，莉迪亚便掏出枪，用枪口对准了陈羽的额头，她警觉地盯着他，就像狩猎者的眼神一般，陈羽不慌不忙地说道：“看来咱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莉迪亚问道。
陈羽依旧从容不迫，他似乎算准了莉迪亚不会开枪：“看来我不应该感情用事。”
莉迪亚皱起眉头，低声问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在想因为那个小女孩儿的一句话，我们就来到这里，到底值不值得。”
“你一开始可没有怀疑，你现在后悔了？”
陈羽诡异一笑，莉迪亚心中一慌，问道：“你到底是谁？”
“怎么？你觉得我不是陈羽？”陈羽反问道。
“这我可说不准！”莉迪亚瞪大了眼睛，盯着陈羽。陈羽抬眼瞟了一眼她，低声说道：“该出现了。”
莉迪亚听了，莫名一怔，又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陈羽这时给了莉迪亚一个眼神，莉迪亚立马不再说话。陈羽突然一个大步跃上前去，莉迪亚毫无防备，陈羽身子右斜而入，左手向上托住枪管，右手斜上削去，将莉迪亚手中的枪瞬间打落，紧接着他又向前一步，一把掐住了莉迪亚的脖子，眼神凶狠，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