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会 议
X1,海底。
这里的科学家团队已经开始通过陈羽写出来的公式进行全面研发,但是他们也只能到达中层而已,即之前潜行者研究的那个层面,难以超越。
一天晚上,陈羽躺在卧室里,透过一尺见方的玻璃窗口,看着外面夜幕之下的海洋。海洋里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在黑暗中星光璀璨,有很多会发光的海洋生物在夜间异常活跃,它们或者是鱼,或者是虾,或者是某种软体动物。总之他根本不想去分辨那些究竟是什么海洋生物,只是看着那些忽闪忽闪的光在海底来回游动,比起林中的萤火虫,更具一种奇幻色彩。
江天佐已经将战略大致部署好了,但他此刻却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艾琳娜这时走了进来,她知道陈羽这会儿还没有睡。
“你怎么还不去睡?”陈羽问道。
在黑暗中,艾琳娜款款走来,坐在陈羽的床边,说道:“我知道你看见她了。”
“我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但她妈妈并没有跟来,这让我很担心,无论是哪里的,我都会担心。”陈羽说道。
“她妈妈也是为了等你去找她,谁知道呢,阴差阳错的。”艾琳娜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了,你没听她说吗,有个王腾叔叔在陪着她妈妈。”
陈羽坐起身来,显得有些焦躁,听到这件事后,更是心乱如麻,他说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王腾叔叔?”
艾琳娜笑了起来,说道:“你担心什么呢,你怕他们会相爱吗?”
在黑暗中,她只听见陈羽说道:“那个赵璐很显然不是我老婆,我老婆已经被‘虫草菌’感染了,而且后来也被我们被迫杀死了。那个赵璐要是爱上那个王腾,我也管不着。”
“但你还是感觉到自己对那个赵璐,可能是你从没有见过的赵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是吗?”
“没错,我觉得这其中还是有量子纠缠的原理在作怪。”陈羽说道。
“你太理性了,连感情都试图用科学去分析。”
“这两者本身就有关系,难道我非要不顾科学,说一堆逻辑混乱的文艺腔,这才叫有感情吗?”陈羽说道,“你们德国人应该喜欢这样的严谨。”
艾琳娜冷笑了一声,说道:“其实你应该能猜到,这对母女不是来自EIPU1,就是来自EIPU5。”
陈羽点点头,说道:“明天我去问问江天佐。”
“你不必想这么多,而且她这么小,一定不会参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所以你就放心吧。”艾琳娜说道。
“江天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他是在布局吗?”陈羽问道。
“我听说是的。”艾琳娜说道,“我觉得我们接下来得抽时间回拉普达一趟,去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
“明天或是后天吧。”
艾琳娜点点头。
第二天,陈羽没有去找陈苗苗,因为这种错乱的感觉让他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只能去看一些非常明确的东西,于是他来到了实验室,去看那些科学家的研发。
这里的科学家几乎都认识陈羽,因此见陈羽来到这里,也都并不惊讶。只是有一个英国人,陈羽和他是第一次见面,陈羽看见他第一眼时,也觉得有些眼生,但是又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个英国人是个中年人,有一种老派英国人的气质,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陈羽一眼。陈羽有些好奇,就走到了这个英国人面前,看到他正在调试一台仪器。在一个大的圆形玻璃罩子里有两个金属柱状物,两个端点之间隔着大约三十厘米,其中有一股振动波在传递,虽然振动波是无形的,但能看见两个金属柱状物顶端出现了一种类似于熔化的状态,原本尖锐的顶端不知不觉变成了钝角。
“你就是陈羽?”这个英国人回过头用英语问了一句。
陈羽抬起头,看着这个英国人,礼貌地说道:“我之前在这里并没有见过你,请问你是?”
“拉尔夫·克莱。”
陈羽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来在“上帝的办公室”里,自己的意志曾经进过那段历史,模糊中见过拉尔夫·克莱。但是这个拉尔夫·克莱是X1的人,或许各个宇宙中的拉尔夫·克莱都应该对赫尔墨斯振动原理有一定的研究。
“你好!”陈羽主动伸出手,微笑地看着这个曾经见过的拉尔夫·克莱。拉尔夫·克莱起初愣了一下,接着也礼貌地伸出手,与他握了握手。
陈羽说道:“江天佐什么时候回来?”
“你是说史密斯·里夫斯?他可能下午回来,他去了南极。”克莱说道。
“南极?他去南极做什么?”
“布局。”克莱说道,“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提供了这些重要的资料,否则我们现在可能还没什么进展。”
陈羽笑了笑,说道:“那可不一定。”
克莱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玻璃罩里的仪器,说道:“这本《构造论》也帮了我们很多,对于层级构造以及重叠原理。”
“我刚才看你好像能用一种能量把罩子里的金属顶端给熔化掉一部分。”陈羽说道。
“对,主要就在于坍塌和隔绝。对于隔绝,我们目前掌握得很少,但已经有了一些理论,现在我们还无法具体给出定性,我们称之为‘基础力’或者‘第一作用力’。如果能隔绝,那么就能取消一个物体的存在。”克莱说道,“但这股力是我们目前已知的最隐蔽、最深层的一种作用力,是第一作用力形成的‘构造场’,我们得通过希格斯粒子才能介入。但我们的介入目前来看还不稳定,如果可以稳定操作的话,那么我们就能掌握‘第一作用力’,从而控制‘构造场’。”
陈羽点点头,说道:“看来能量守恒定律也要被我们打破了。”
克莱说道:“所有的定律都在等着我们去打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羽说道:“如果你见到江天佐,麻烦告诉他,我在找他。”
“好的,没问题。”
晚上,陈羽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来。”
江天佐走了进来,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刚从南极回来,身体还没有适应过来。
“听说你找我?”
陈羽说道:“我想回一趟拉普达,把这边的情况和他们说一下。”
江天佐听了,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吸了吸鼻子,显然他有些不舒服。
“你没事吧?”
“我也希望没事,”江天佐说道,“我昨天去了南极,今天就从南极赶了回来,可能有点儿感冒了。”
陈羽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个我就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我刚才和你说的,你怎么看?最好明天我就回一趟拉普达。”
“照理来说,这是完全可以的,但是你要知道,如果希望人类能打赢这场仗,或许需要我们对拉普达那边保密,让他们不知道我们这里。”江天佐说道。
“为什么?难道你是怕他们知道还有这里在做战前准备后,他们就会松懈吗?”
江天佐笑了起来,说道:“这倒不是,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他们的,他们毕竟人数不是很多,这样一种侥幸心理和惰性,对他们来说要想克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
“因为这场战争很可能得靠我们来打,他们或许会临阵倒戈。”江天佐说道。
陈羽听了,有些不解,问道:“这怎么可能呢?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人类,敌人都是那些怪物,这有什么好临阵倒戈的?”
“要知道,思想的一致性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他们的思想受到某种影响,那么你觉得他们还会积极配合我们吗?如果你回去了,你的思想也受到了影响,那又该如何?”江天佐说道。
“思想?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陈羽问道。
“我的确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江天佐说道,“但我是属于很积极地要准备作战的那一类人,我只怕他们会动摇。”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更得去看一看了。”陈羽说道,“如果有一些事情能让人思想动摇,那么这些事情一定是有价值的,而且我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江天佐笑了笑,他又想了想,转而说道:“也对,回去一趟也好,最起码把这场战争的目的搞清楚,毕竟你们都不是那些没头没脑就往前冲的小卒子。”
“你又同意让我回去了?你不怕我也临阵倒戈吗?”陈羽笑着问道。
江天佐说道:“说实话,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事情根本不是简单的二元对立,有些是悖论,有些属于二律背反,还有些是多种原因纠缠在一起,很难理清。我觉得人应该经常从自己原有的体系里跳出来,就好像刚才当我劝你不要回去的时候,我就已经跳出来了,我能看见我在对你说这些话,我也能听见我对你说的话,你能理解吗?”
“当然,这是一个能让自己更加理智客观的好方法,我有时候也会用。”陈羽说道。
“所以当我看见我刚才和你说的这番话的时候,我就开始反思我对你说的话,或许我也不一定就是对的。”江天佐说道,“所以后来我又觉得你或许应该回去一趟。”
陈羽点点头,说道:“但你不怕矛盾吗?”
“一个经不起矛盾的真理,又怎么站得住脚?”江天佐说道,“我应该提出一种观点,然后用另一种观点来反驳,无论是科学还是哲学,尤其是分析哲学,都要有这样一种精神,所以你就回去一趟吧。”
“艾琳娜也会和我一起回去。”
“把肖恩、李耀杰都带上,毕竟你们都是从那边过来的。”江天佐说道。
“这边能直接把我们送到拉普达飞船上吗?”陈羽问道。
“我建议最好等莉迪亚和普拉萨德两个人回来,他们的人类学报告应该也调查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可以拿来一起讨论。”江天佐说道,“等我稍后联系他们,让他们回来。”
“好。”
第二天早晨,阴云密布,陈羽独自一人站在孤岛上,冷风迎面而来。他心里一直在想着江天佐昨天晚上对他说过的话,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总觉得背后有某些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呼之欲出。陈羽知道,即使江天佐一直都在备战,但他也并没有完全肯定自己的行为。
单一的逻辑总是清晰的,可世界上的逻辑交缠在一起,就让人难以理清。面对这个世界,陈羽发现人类对于自然界的分类,从马尔克斯所说的世界上很多事物还没有名字,提到的时候尚需用手指指点点,到“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出自《淮南子·本经训》,唐代著名文艺理论家张彦远解释说:那是因为有了汉字之后,“造化不能藏其密,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到后来物归其类,再到今天进入了微观的量子世界。即便人类将自然界如此细分,但其中的逻辑依旧是混沌的,而且事物彼此之间无法隔绝,如《构造论》中的提出的构造和重叠的原理一样。即便是面对陈苗苗,陈羽都觉得自己的感情不时会陷入混乱,因为这个陈苗苗绝对不是他的女儿,但是平行宇宙之间的量子纠缠,让他难以撇清这层关系。而对陈苗苗来说,眼前的自己就是她的父亲,她在用一种最简单直观的方法判断事物,这反而让陈羽难以应对。陈羽跳出了自己的体系,对比陈苗苗,他知道自己是属于要将千万条逻辑线理清楚的人,而陈苗苗则代表一种混沌一体的直觉,这简直就是二律背反。
中午时分,莉迪亚和普拉萨德就回来了,就连江天佐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们回来得这么顺利。可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两个人这一趟回来得太早,即便不说是什么人类学的田野报告,就算是一般的观察,这个时间也太短了一点儿,恐怕一切并非如眼前所看见的那般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