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永劫回归
因观察浴缸中水位的变化而发现了浮力定律，阿基米德激动不已，他甚至来不及穿衣服，就一路跑到了王宫，急于把他的发现公布于世。从人类的历史上看，像阿基米德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终究还是有人能理解阿基米德的心境，卓越的天赋，崇高的人格，既是天才也是英雄，他是一个完美人类的典范。
陈教授也获得了这样的一种情绪，不过幸运的是他并不是在浴缸中，因此他穿着衣服，还算得体地跑到了所有人面前，大声说道：“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么了？”
“构造论，我找到了能彻底瓦解外星人的方法，这种方法可以瓦解一切！”陈教授说道，“这就是最根本的法则，构造论！一切的基础，一切的根基，唯一的法则！”
实验室内所有人都看着陈教授手舞足蹈的样子，虽然他有些语无伦次，但每个人都仿佛看到了希望，因为陈教授所带来的一种氛围，就好像是地平线上的第一道光一样。
拉尔夫·克莱第一个走到陈教授面前，他说道：“我们也刚刚得出了一些新的理论，你说说看，看和我们的结论有什么不同。”
“全速向外！”江天佐说道。
在绝对平面中，“上帝的办公室”以雷电般的速度向外移动，它的轮廓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并在眨眼之间就将落在外围的陈羽和艾琳娜接住，又装回了“上帝的办公室”内。
“别乱动！”李耀杰大叫了一声，接着，他按住一个键。刹那，平面消失了，他们又回到了三维中。这时他们才发现，那些银色的物质已经距离他们很远，此刻他们待在外太空中。他们并没有急着逃离，而是原地不动，看着那一堆银色的物质再一次聚合，朝着他们袭来。
“截取！”李耀杰说了一声，连看都没看，那团银色的物质瞬间被分离成无数细小的颗粒。然而在这一刻，他们最关心的不是外面那一团试图消灭他们的银色物质，而是他们终于脱离了那个绝对二维的平面世界。现在，他们看见周围的物体，包括自己在内全都变成了立体状，他们竟然感到不适应。眼前的立体物体在他们看来仍像是一条条线，他们甚至不习惯抓握，而是瞄准了方向去触碰。
在二维界过了多长时间，他们根本不知道，仿佛时间在二维界也有它的变化，或者说在二维界可能并没有时间，总之他们感知不到。江天佐这时第一个回过神儿来，他打通了虫洞，一瞬间逃离了这个宇宙。
海底基地中，一群科学家开始欢呼雀跃，他们高兴并不仅仅是因为获得了能打退外星人的武器，而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的飞速进步，他们可以代表整个人类的最高文明水平。对于科学的探索，他们在短时间内迈出了好几大步，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当集中了人类精英的智慧时，一切都会变得可能。
江天佐、陈羽、艾琳娜和李耀杰四个人回来了，他们都已经精疲力竭。经过在二维里的一路奔逃，他们的身体多少有些不适，但好在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江天佐将“上帝的办公室”内截取的一小部分银色的物质交给了科学家团队，并将他们这一路的所闻所见大致说了一遍。
“拉普达的那几个人呢？”陈羽问道。
“还没回来。”陈教授说道，“可能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你说你们找到了能彻底让物质消失的方法？”艾琳娜问道，“说说看。”
“我先给你们看一个实验。”陈教授说道。
几个人虽然身体疲乏，但见陈教授兴致勃勃，还是跟着去了一间大实验室。这间实验室当中有一个大型的机械手臂，一共有八根手指，形成一个包围圈。陈教授说道：“你们随便从身上拿个你们不需要的东西给我。”
几个人都互相看了看，李耀杰率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递给了陈教授。陈教授接过硬币，笑道：“你确定这一块钱没什么用吗？”
李耀杰翻了个白眼。
陈教授说道：“现在就请你们观看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术表演。”他说着，走到了中央的一个台子上面，将硬币放了上去。接着，他按了一下台子下方的一个按钮，这枚硬币便被一股无形的力推到了半空中，缓慢地来回翻滚着，但并没有移出它所在的方位。接着，陈教授打开了机械手臂，说道：“看清楚。”
机械手臂完全张开，陈教授只按了一个键，就看见这枚硬币在半空中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它的速度，转眼间，它消失了。
“怎么回事？”李耀杰问道。
“你们是不是都认为宇宙中的能量守恒定律，或是质量守恒定律是不变的？现在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们，不是！这个定律被打破了，这并不是让物质从一个宇宙转移到另一个宇宙，而是让它彻底消失。在这之前，我们就一直在研究赫尔墨斯振动原理，当我们两边的科学家团队将所研究的成果合并起来后，我们又花了一段时间，最终探测到了组成万物最基本的构造场，并分析了其属性。这是比量子力学更为微观的东西，也是万物存在的基础，我们称之为‘第一作用力’。我们不能改变这股力，但是能阻隔。这种力形成构造场，从而构造万物，使万物存在。这股力本身就来自万物，我们自身也有，到处都是。这股力连接最基本的物质，并使之形成各种形态，空气、水、光、土地、岩石、植物、动物。你们能理解吗？我们这么说吧，一个自然形成的物体，比如一块呈椭圆形的石头，它之所以会成为一块石头，是因为粒子当中产生了这股第一作用力，构造出了石头的形态。因为万物都对这颗石头产生第一作用力，假设我们撤销其中一小部分的作用力，那么这块石头的形态就会发生改变，甚至性质上也会发生变化，如果我们阻隔所有的作用力，那么这块石头就消失了。因为当我们看见一个物体，本身应该具备一种类似于最精微的视角，就是能看见万物都是一堆飘浮不定的粒子组成的，而粒子的产生和组成方式，都受到这股第一作用力的影响，而这些粒子本身又会产生这股力去影响其他的粒子，粒子与粒子互相发出作用力，相互影响，最终形成了一些基本的形态，然后组合成了一些宏观的东西，我们肉眼能看见的东西。也就是说，万物的第一要素是存在，存在的本源就是第一作用力，之后就是存在的方式，这就取决于第一作用力交互作用所形成的构造场，它决定了万物的属性，然后才是我们熟知的经典物理学，决定万物的形态。”陈教授简明地介绍道，“简单来说，构造论的三大定律：第一，第一作用力使万物存在；第二，第一作用力连接万物；第三，第一作用力透过万物自身的属性决定其他万物的属性。反之，消失原理是这样的：一个物体与其他万物之间的第一作用力被隔绝，那么这个物体将消失，这里面有一个质量大小的问题，被隔绝者，必然是质量较小的物体。”
几个人虽然此前都读过《构造论》，但变成科学理论，他们仍感到惊奇，陈羽问道：“也就是说，是万物彼此决定了万物的形态，也决定了万物的存在？”
陈教授点点头，说道：“是这样。”
“你们怎么算出来的？”
“之前我们的研究其实已经逼近了，之后当我和我的科学家团队来到这里，和这里的科学家们一起讨论的时候，终于把金字塔的塔尖给搭建了出来。我们算出了数学模型，然后就开始在原来的设备上不断改进，最终创造出这个能让一个物体彻底消失的机械手臂。”陈教授说道，“这个手臂原本是用来发送振动波，使组成物体的粒子坍塌，但这一次不是坍塌，而是让物体彻底消失。当然，对于外星人设置的跨宇宙网络，我们同样可以瓦解，使其彻底消失。”
几个人听着陈教授讲述着研究成果，感觉就像天方夜谭一般，但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陈羽说道：“陈教授，我们带来了一小部分外星人的东西，是一种银色的物质，这种物质可以吞噬其他物体。”
陈教授说道：“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些包裹住整个地球的银色的膜？”
“对，你能研究出来它是什么吗？”
陈教授笑了起来，说道：“不需要研究，我可以让它直接消失，因为我们掌握了万物的本源，对付那些外星人也就容易多了。听说你们还解决了那个二维人，这很重要！”
“陈教授，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必须要和你说！”李耀杰瞪着陈教授，严肃地说道。
陈教授一怔，几个人都回头好奇地看着李耀杰，只见他渐渐露出戏谑的笑容，说道：“你把我的一块钱弄没了，我要你赔！”
几个人现在信心百倍，因为这一批科学家终于发挥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潜能，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卓越的天才，前无古人。因为这个发明，使他们已经够到了上帝的高度。
江天佐打开储藏箱，将那一团物质放在实验室中，陈教授操控机械手臂，原本想逃离的那团银色的物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在了中央。接着，机械手臂伸出八根手指，那团银色的物质开始旋转，且速度越来越快，所有人都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穷凶极恶、能吞噬一切的这团银色物质，此刻变得孱弱无力，可怜巴巴。当它进行最后的挣扎时，旋转依旧没有停止，在这一刻，它消失了，彻底不存在了。
现在，他们这极少数的人类，可以用接近上帝的力量来对付那些外星人，但是毕竟他们人数很少，必须还要考虑发动战争时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意外。并且，拉普达飞船到现在还没有返航，胡克先生他们还被困在EIPU7，必须得想办法把他们都救出来。
陈羽躺在**，开始思索构造论的哲学理论变成了科学现实这件事。他开始思考这个世界，他突然发现原来此前很多思想上的难题并不是解决了，而是消失了，因为构造论将二者的界限完全取消。我们可以控制万物，反过来万物也在控制我们，我们决定了万物的存在与存在的形态，万物也同时决定了我们的。同时也没有了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因为这股作用力并非由一头传递到另一头，它像是桥梁，谁能说桥的方向究竟是前还是后？它连接了，也就取消了主动与被动的差别。同时，他也突然想到了，康德的二律背反也可以用构造论的方式来一一取消，虽然一时之间还无法全部取消，但似乎已经找到了破解的方法，例如宇宙万物的构造是否有自由意志参与塑造。现在可以说，构造场也构造了人的自由意志，自由意志同时参与塑造宇宙万物，自由意志成了自然法则的一部分。从自身来看，它可自由；从自然来看，它已被构造，但又被人自身操控着，而人的自身亦由外界构造，而外界之构造，也由人自身所产生的第一作用力参与其中，因此到了这一步，便模糊了边界，从而破解了这一对二律背反。因为在这群科学家的研究中发现了这股第一作用力形成的构造场，因为没有了先后，没有了主次，也就没有了时间，就好像一座桥，两个人同时从两头朝着对面出发，谁能说出先后？这就是构造场，也因此模糊了边界，从而取消了矛盾，否定了问题本身。
第二天，所有人都养足了精神，他们必须要考虑下面的事了。在会议室里，几个人讨论起如何对付外星人的方案。
“老问题，我们即便掌握了这个技术，现在的问题是，整个人类都被他们包围，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如果说整个地球上的人类是一个系统的话，这些外星人的目的就是通过一种外力优化这个系统。”陈羽说道，“如果是这样，就像我们上次开会所说的，一个正在全面优化的系统，一旦被中断，那么人类世界很可能会发生前所未有的混乱，我不需要在这里举一大堆历史学家的理论和实例，你们都知道的。”
“可是人类如何面对自由意志的缺失？人类应该是自由的。”艾琳娜仍旧坚持自己原先的观点，即便她有过动摇。
陈羽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思考，说道：“我们现在是讨论问题，我下面说的话，希望你们不要感性来看，而是要用理性来分析。我认为人类是否有自由意志这个二律背反，已经被构造论给模糊了界限，最终取消了悖论，否定了问题本身。”
艾琳娜听懂了陈羽所说的意思，但她还是不愿意接受。陈教授说道：“我们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即便是这个二律背反被模糊了，但是我们要确定，人类应该与原有的自然环境相互作用，还是与这个突然从遥远外星而来的外星人相互作用；第二，如果我们要解救人类，如何解决后续问题，也就是极有可能爆发的各个平行宇宙中的人类的第三次世界大战。”
“第一个问题，我认为人类不应该与这些外星人发生直接的作用力，即便他们在遥远的猎户座上的某颗行星上，依旧与我们发生着基础作用力，或是叫作第一作用力，但《构造论》里说到了层级构造的问题，基础的作用力可以，但不能越级，他们来到地球，对人类产生的作用力已经远远超过第一作用力这个层面了。”艾琳娜说道。
“没错，艾琳娜这一点说得很对。”李耀杰说道，“说到底，我无法认同让外星人来优化人类这个事实，但这样的话就必须要把第二个问题解决。”
“说实话，这个问题无解，如果我们坚持要让人类获得自由，那么就必须要承认一点，人类自身的缺陷，或者说大部分人的缺陷，可能会导致很大的混乱，甚至有可能会比外星人带来的影响更大，所以现在其实是一个选择，要让人类在和平中大幅度进步，就必须舍弃自由，承认外星人的干预。或者让人类获得自由，赶走外星人，那么就必须面对未来极有可能发生的混乱。”江天佐说道，“我们现在的科技，可以暂时保证我们不会被外星人控制，我们可以凌驾于大部分人之上，但我们仍旧是人类，我们与大部分的人仍然存在着巨大的联系，我们接下来就是要面对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