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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防飓所

憎恶势力的残存者必须被处置。这些帕人——他们现在被称呼的名字——即便没有了来自沉沦地狱的主人,仍然继续热切地进行战争。
——三零之二零抽屉,第一绿宝石
 
卡拉丁冲过街道。“等等!”他喊着。“还有一个!”
在他前面,一个留着细小胡须的人正努力要关闭一道厚重的木门。卡拉丁跑到那里的时候,那道门的缝隙还足以让他钻进去。
小胡子对卡拉丁骂了一句,然后用力将门关紧。这道门用黑色矮重树做成。撞在门框上的时候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那个人又将门锁住,向后退去,让三个年轻人放上粗大的门闩。
“你还真不知道轻重,士兵。”小胡子注意到了卡拉丁的城墙卫队肩章。
“抱歉,”卡拉丁一边说,一边递给那个人几枚钱球作为酬谢。“不过飓风还有几分钟才到。”
“对这种新飓风,无论多么小心都不为过。”那个人说。“你应该高兴,这道门在关上的时候卡了一下。”
西儿坐到了铰链上,双脚挂在两边。卡拉丁怀疑这并不是自己的幸运。把人们的鞋子黏到石头上是风灵最常用的技巧。不过卡拉丁理解这个守门人为什么会如此焦急。永飓并不怎么符合学者们的预估。前一场永飓在所有人猜测之前几个小时就到了。幸好永飓的速度比飓风更慢。如果你懂得观察天空,就还有时间能够寻找庇护所。
卡拉丁用手指梳理头发,向这个防飓所的深处走去。这里是那种时髦的避风场地——尽管从技术上来讲,它躲避风暴的一座堡垒,但却是供富人使用的。富人们不仅需要安全,还要求在风暴中也能够享受生活。这座堡垒用厚重的岩石砌成,有一个非常宽敞的公共大厅。当然,这里没有窗户。大厅背后有个酒吧为人们提供酒水饮料,还有几个小包厢环绕大厅。
卡拉丁看到了纱蓝和雅多林坐在大厅侧面的一个包厢里。纱蓝用的是自己的脸,雅多林看上去则像是梅勒朗.卡尔——一个与雅多林身高相仿的高个子秃头男人。卡拉丁迟疑片刻,看着纱蓝正因为雅多林说的一句话而开怀大笑,又用自己的内手戳了雅多林的肩膀。她似乎完全被雅多林迷住了,这对她是一件好事。在这样的时代,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些能够给自己带来光明的东西。但……卡拉丁不禁想起纱蓝偶尔投给自己的那些眼神——在纱蓝有些像是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是一种不同的微笑,那时纱蓝的眼里总是闪动着一种几乎可以算是顽劣的光彩……
你在盯着人家看,卡拉丁提醒自己。他大步向前走去,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在一声叹息中坐到了那间包厢里。他现在没有执勤,可以在城中自由行动。他告诉其他人,他会在风暴中找到庇护所,所以他只需要能及时返回,参加风暴后的傍晚巡逻就好。
“耽误了你不少时间,桥小子。”雅多林说。
“现在还没办法计算时间。”卡拉丁一边说,一边敲击着桌面。他痛恨待在洞穴里,这里太像是监狱了。
在洞穴外,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宣示了永飓的到来。城中大多数人都应该回到了家里,难民们则会进入公共防飓所。
这种收费洞穴则显得相当空旷,被使用的桌子和包厢没有几个。对于客人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他们可以进行私密的谈话,但对这里的业主来说就完全相反了。显然人们现在没有多少钱球可以挥霍。
“艾洛卡在哪里?”卡拉丁问。
“风暴到来的时候,艾洛卡正在完成他倒数的计划,”雅多林说。“今晚他决定向被他选中的浅眸人显示真实身分。事实上……他干得非常漂亮,阿卡,我们至少已经因为他而得到了一些战力。比我希望的要少,但终究还有一些。”
“也许还会多一位灿军骑士?”纱蓝向卡拉丁瞥了一眼。“你发现了什么?”
卡拉丁迅速向他们报告了自己的发现:城墙卫队中也许有一件魂师,而且他们肯定就是食物的来源。城墙卫队已经控制了城中的翡翠店铺——他最近才发现这件事。
“亚夙儿……还是一个谜。”卡拉丁总结。“她每天晚上都会去军营巡视,却从不提自己的事。有人看过她的剑砍穿岩石,但那把剑上没有宝石。我认为那可能是一柄荣刃,就像是白衣刺客的武器。”
“哼,”雅多林靠回椅子里。“你知道,这样就能解释很多事情了。”
“今天晚上,进行过傍晚巡逻之后,我的排会和她共进晚餐。”卡拉丁说。“我打算看看能够在那时查到些什么。”
一名年轻女仆前来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雅多林为他们买了酒。他很懂得浅眸饮料。同时,不等卡拉丁开口,他又为卡拉丁叫了一份没有酒精的饮料——卡拉丁稍后还要执勤。让卡拉丁惊讶的是,雅多林又为纱蓝要了一杯紫酒。
女仆离开去拿酒。雅多林向卡多林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剑。”
“我的剑?”卡拉丁向西儿瞥了一眼。西儿正蜷缩在包厢深处,自顾自地哼着歌。她用这种方式忽略掉石墙以外震撼天地的永飓。
“不是那柄剑,”雅多林说。“是你的佩剑。”
卡拉丁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椅子旁的长剑。他差点忘了自己还带着这东西——也许还是把它忘记比较好。佩上这把剑的最初几天里,剑鞘几乎撞到他身边的每一样东西。他将剑带扣解开,把剑放到雅多林面前的桌子上。
“好剑。”王子说。“保养得很好。他们把剑交给你的时候,这把剑就是这样?”
卡拉丁点点头。雅多林抽出剑刃,将长剑举起。
“有一点小。”纱蓝说。
“这是一把单手剑,纱蓝。是步兵的近身武器。更长的剑刃不利于使用。”
“更长的剑刃……就像碎刃?”卡拉丁问。
“嗯,是的,碎刃打破了各种规则。”雅多林将剑略微摆动几下,又收回到鞘内。“我喜欢你们的上帅。”
“这又不是她的武器。”卡拉丁把剑收回。
“你们男孩就这么喜欢比较你们的剑吗?”纱蓝说。“我可是找到了一些东西。”她将一本大书重重地放到桌上。“我的一个线人终于找到了一本荷丝的《秘辛考》。这本书不算旧,但保养得很不好。它记录了魄散的不同个性。”
雅多林掀开书封,向里面看了一眼。“那么……里面有没有关于剑的纪录?”
“噢,闭嘴。”纱蓝开玩笑地拍了一下雅多林的手臂,那样子甚至让卡拉丁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卡拉丁看到他们两个讲话觉得不舒服。卡拉丁喜欢他们两个……只是不要看到他们在一起。他强迫自己看向别的地方,发现有一些浅眸人正在大厅里大口喝酒,仿佛想要借此赶走风暴的声音。卡拉丁竭力不去想那些被迫要挤在憋闷的公共洞穴里的难民。他们只能抱住自己仅有的一点财产,希望那些被迫留在外面的东西能够在风暴中幸存下来。
“这本书里,”纱蓝说。“宣称一共有九个魄散,这和达利纳看到的幻象相符。但也有其他资料说魄散一共有十个。它们可能是非常古老的灵,出现于人类社群和文明之前。
“这本书中说九个魄散在寂灭时代肆虐横行,但并没有在阿哈利艾提安被完全消灭。这本书的作者坚持有一些魄散直到今天还在活跃。根据我们的经验,她的结论明显是有道理的。”
“这座城中就有一个。”雅多林说。
“我认为……”纱蓝说。“我认为这里可能有两个,雅多林。其中一个是斯加阿纳——取秘者。达利纳的幻象也提过她。斯加阿纳的碰触会腐化其他灵——我们已经在这里看到了这种效果。”
“那么另一个呢?”雅多林问。
“阿舍特蔓,”纱蓝轻声说。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刀,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来回划动。“醉溺之心。这本书里对他说得很少,但也的确提到了他是如何导致人们沉迷于享乐。”
“两个魄散,”卡拉丁说。“你确定?”
“以我所知,必然是如此。智臣确认了第二个魄散。王后直到叛乱发生以前的行为,也是一个明显的迹象。至于取秘者,我们都亲眼看到了腐败的灵。”
“我们该怎么和两个魄散作战?”卡拉丁问。
“我们该怎么和一个魄散作战?”雅多林问。“在那座高塔里,我们没有真正和它战斗,只是将它吓退了。纱蓝甚至说不清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本书里有没有说该如何与他们作战?”
“没有。”纱蓝耸耸肩,一口气吹掉在桌面上刻出来的木屑。她在桌面上雕刻出来的是一个立方体形状的腐败胜灵——它是刚刚被另一名这里的客人吸引来的。“书里说,如果看到了一个色泽不正常的灵,就应该立刻搬到另一座城镇去。”
“但现在城外有一支军队。”卡拉丁说。
“是的,让我惊讶的是,你的臭气竟然还没有把他们清除干净。”纱蓝翻弄起了她的书本。
卡拉丁皱起眉头。这样的言语正是纱蓝让他感到困惑的原因之一。有时她对卡拉丁似乎非常友善,转眼间却又话中带刺,还装作这只是普通交谈的一部分。但纱蓝不会对别人这样说话,就算是开玩笑也不会。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女人?卡拉丁心想。在破碎平原的裂谷中,他们有过非常亲密的共同经历。在飓风中相拥在一起,还有那些不会对常人说出的话语。纱蓝是为那些事感到困窘吗?所以她才会偶尔对他言语相讽?
如果是这样,那又该如何解释在另一些时候她看着他露出的笑容?还有那种狡黠的眼神?
“荷丝记下了一些关于这个魄散的故事,她不仅会腐化灵,还会腐化人。”纱蓝继续说。“也许这就是王宫中怪事连连的原因。等到今晚潜入现时教团之后,我们就能知道更多。”
“我不喜欢你一个人去。”雅多林说。
“我不会是一个人,我有我的团队。”
“一个洗衣妇和两个逃兵,”卡拉丁说。“只要看看加兹的样子就知道,纱蓝,你不应该过于信任这些人。”
纱蓝昂起下巴。“至少我的士兵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离开军营,而不是站在那里,让人们用箭射他们。”
“我们信任你,纱蓝。”雅多林一边说话,一边看了一眼卡拉丁,仿佛是在告诉他,算了。“而且我们真的需要看一看誓门。”
“如果我不能打开它呢?”纱蓝问。“那又该如何?”
“那我们就必须撤回破碎平原。”卡拉丁说。
“艾洛卡不会离开他的家人。”
“那么德雷、斯卡和我就进入王宫,”卡拉丁说。“我们在夜晚飞进王宫高处的阳台,找到王后和王子。我们会在飓风到来之前回来,然后我们直接飞回兀瑞席鲁。”
“丢下这座城市被敌军攻占。”雅多林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
“这座城市还守得住吗?”纱蓝问。“也许它能坚持到我们率领一支真正的军队行军至此?”
“那需要几个月的时间,”雅多林说。“而城墙卫队……有多少人?四个营?”
“一共五个营。”卡拉丁说。
“五千人?”纱蓝问。“这么少?”
“对于一支守城军队,这个规模已经不小了。”雅多林说。“守卫城市的要点就在于让一支小部队挡住一支规模大得多的军队。但敌人拥有意料之外的优势——引虚者能飞,而且这座城市里有许多他们的盟友。”
“是的,”卡拉丁说。“城墙卫队是忠诚的,但他们不可能挡住敌人真正的勐攻。城外有成千上万的帕胥人。他们正不断集结至此,准备进攻。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炼魔会大举入侵、攻占城墙,他们的士兵会随之而上。如果我们要守住这座城市,就需要灿军和碎刃师,以抵消敌人的优势。”
卡拉丁和纱蓝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灿军还没有为战争做好准备。飓风的。他的人几乎才刚刚能飞上天空。他们怎么能和这些轻而易举就御风飞行的怪物作战?他该怎样保护这座城市,保护他的部下?
三人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地倾听着这幢石屋在雷声中颤抖。卡拉丁喝完自己杯子里的液体,心中希望它是大石调制的饮品,同时拍掉爬到长凳侧面的一只外形古怪的克姆林虫。这只克姆林虫有许多条腿,一个球根状的身体,背上还有一块怪异的褐色图案。
这种东西真是令人厌恶。就算现在城里生活不易,这个洞穴的业主至少也应该保持这个地方的洁净吧。

风暴平息以后,纱蓝挽着雅多林的手臂从防飓所里走出去,目送着卡拉丁快步跑向军营,去参加傍晚巡逻。
她也许应该同样急于开始行动。今天她还必须去偷点食物,以满足现时教团的胃口。这件事不会很难。法达已经在伊希娜的指点下制定了计划,他们在这件事上都相当熟练了。
但纱蓝还在享受着雅多林的陪伴。她想要留在这里,和他在一起,而不是急着去变成围纱。她……没错,她不喜欢他。他太干净,太明确,太容易被预料了。把他当作盟友可以,但围纱对他一点也没有浪漫的情愫。
纱蓝挽住雅多林的手臂,和他一同漫步。人们已经回到了街上,正在清理风暴留下的垃圾——为了找到一些可用之物。这些人让纱蓝想起了在一场飓风之后爬出来大嚼植物的克姆林虫。事实上,在不远处的一些住屋门口,就有许多装饰性的石苞正伸展一簇簇藤蔓。这些绿色的藤蔓和舒展开的叶片在棕褐色的城市中格外显眼。
纱蓝身边有一片石苞遭到了永飓红色闪电的攻击,完全被烧毁。
“有机会的话,我应该带你去看看不可能瀑布,”雅多林说。“如果你从正确的角度观赏它们,就会觉得水仿佛在沿着阶梯流淌下去,然后又返回了顶端……”
纱蓝不得不迈过一只半截身子被断裂树干压住的死貂。这不是很有浪漫气氛的散步,但能够挽住雅多林的手臂真的很好——即使他只能戴上一张假脸。
“嘿!”雅多林说。“我还没有好好看过你的素描簿呢。你说过会给我看的。”
“记得吗?我带错本了。所以我才不得不在桌面上雕刻。”纱蓝笑了。“别以为我没看到你过去偷偷付钱赔偿了那张损坏的桌子。”
雅多林咕哝了一声。
“大家都会在酒吧的桌子上雕刻图案,一直都是如此。”纱蓝说。
“当然,当然,那个图案很漂亮。”
“但你还是认为我不该那么做。”纱蓝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噢,雅多林.科林,你真是有你父亲的风范。我不会再那么做了,好吗?”
雅多林面颊一红。“我啊,”他说。“一直记得你答应过要给我看你的素描簿。我不在乎那个素描簿对不对。我觉得我已经好几百年没看过你的画了。”
“这本簿子里没什么好作品,”纱蓝一边说,一边打开背包。“最近我一直都没办法专心画画。”
不管怎样,雅多林还是让她把素描簿交了出去。纱蓝在心中暗暗欢喜。雅多林开始浏览最近的画作。他对那些变异的灵很注意,不过用了更多时间欣赏纱蓝收集到的难民形象。一位母亲和她的女儿坐在阴影中,双眼却望向地平线,期待着即将升起的朝阳。一个指节粗大的男人正在他街边床铺周围打扫。一名年轻的浅眸女子站在一扇窗户后,头发垂落,只穿着睡裙,一只手塞在口袋里。
“纱蓝,”雅多林说。“这太惊人了!这里有一些画是你最好的作品。”
“只是草草画就的素描,雅多林。”
“它们很美。”雅多林在看到一幅画的时候停住了。那是他穿着新衣服的画像。
纱蓝脸上一红。“忘了这个吧,”她想把素描簿拿回来。雅多林则看了那幅画许久,才在纱蓝的坚持下把素描簿还给她。纱蓝长吁了一口气。如果雅多林看到下一页的卡拉丁,她应该不会感觉很羞窘,毕竟她会描摹各种各样的人。但还是到雅多林这里为止就好。下面那幅画里有太多围纱的心意了。
“你画得更好了,我完全无法相信,以你的水准竟然还能进步。”
“也许吧。不过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造诣是否真值得夸奖。《灿言》中说,许多织光师都是画家。”
“所以骑士团一直在召募像你这样的人。”
“或者是封波术使他们更擅长于素描,让他们和其他画家相比,拥有不公平的优势。”
“我和其他决斗者相比也有不公平的优势。我从孩提时代就接受最优秀的训练。我出生的时候就很健康强壮,我父亲的财富让我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训练伙伴。我的身体天赋让我更强过其他人。这是否意味着我在取胜时不该得到嘉奖?”
“你没有超自然的力量帮助。”
“但你还是要辛苦练习,而我知道你有多努力。”雅多林伸手环抱住她,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其他雅烈席情侣在公众场合都会保持距离,但雅多林有一位喜爱拥抱的母亲。“知道吗?这正是我父亲感到郁闷之处。他一直在质疑碎刃到底有什么用。”
“嗯……我觉得碎刃的用处显然是把人砍碎。事实上,并不是直接去砍他们。那么……”
“但为什么碎刃只有刀剑?父亲质疑为什么古代灿军从不会为人们制作工具。”他轻轻捏了一下纱蓝的肩膀。“我爱你能够用自己的力量成为一位更优秀的画家,纱蓝。父亲错了。灿军并非只是军人!是的,他们创造出了不可思议的武器,但他们也创造出了不可思议的艺术品!也许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就能为他们的力量找到别的用处。”
飓风啊,他的热情真令人着迷。当他们向裁缝店走去的时候,纱蓝非常不愿意和他分开,但围纱需要去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我可以是任何人,纱蓝注意到几个悦灵从身边飘过,有如盘旋飞舞的蓝色树叶。我能够成为任何东西。雅多林应该得到比她更好得多的人,她能够……成为那个人吗?为他成为完美的新娘,一个无论容貌还是行为都配得上雅多林.科林的人?
那不会是她。真正的她早已满身伤痕,毫无价值,尽管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是一团污垢。但为了他,她用一张脸遮盖住了可怕的自己。为什么不再向前走几步?灿军光主……灿军光主能够成为他完美的新娘,她真的很喜欢他。
这个想法让纱蓝内心寒冷如冰。
快要回到裁缝店的时候,纱蓝不必再担心雅多林无法安全返回,便强迫自己离开他的怀抱,但她还是用自己的外手握住雅多林的手。“我要走了。”
“你日落之后才要去和现时教团见面。”
“我需要先去偷些食物,好满足他们的要求。”
雅多林仍然握着她的手。“纱蓝,你要在那里做什么?你会变成谁?”
“可能是任何人,”纱蓝凑过去,亲吻了雅多林的面颊。“谢谢你是你,雅多林。”
“我已经装成过其他所有人了。”他嘟囔着。
但我一直都喜欢你。
雅多林看着她,直到她消失在一个街角。她的心怦怦跳着。雅多林.科林是她生命中一颗温暖的太阳。
围纱开始渗透出来。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更喜欢暴风疾雨,而不是满天阳光。
她查看了一下行动起点,那是在一座住屋废墟的一角。在这里,阿红放下了一只包裹,那里有围纱的衣服。她抓起包裹,开始寻找一个适合换衣服的地方。
世界的末日快到了——在一场风暴之后,这一点显得格外真实。到处都是难民,没能进入防风洞穴的人,在倒塌的棚屋或是街道边呻吟着。
就好像每一场风暴都想要将他们从罗沙抹去。他们能够活下来只是因为生命的坚韧和运气。而现在,两场风暴过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如果他们战胜了引虚者,永飓还会持续吗?会不会不管战争输赢,永飓都会不断摧毁他们的社群,直到最后将他们全部扫进大海?
她一边走,一边从背包里汲取飓光,感觉自己的面孔发生了变化。飓光在她的心中升起,如同一团闪耀的烈火,在火焰冷却成灰烬以前,她已经变成了雅多林在她的素描簿上见到的人。
那个可怜人固执地保持着他的小床铺周围的洁净,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对这个疯狂世界保有一点控制权。
那名浅眸女孩一直在好奇,青春期应该有着怎样的快乐,但她没能穿上自己的第一件哈法长裙装去参加舞会。她的家庭被迫接纳了来自于临近城镇的几十名亲戚,她整天被锁在屋里,因为街道上很不安全。
那位母亲有一个孩子。他们坐在黑暗中,眺望地平线和一颗深藏在地平线后的太阳。
一张接一张面孔。一个接一个人生,强烈地、令人陶醉地活着。呼吸、哭泣、欢笑,存在于此世。那么多希望,那么多生命,那么多梦想。
她解开身侧哈法的纽扣,让长裙掉落在地上,又抛下背包,让它随着里面厚重的书本砰的一声落地。然后她只穿着衬裙迈步向前,内手裸露在外,感觉凉风吹过皮肤。她依然用幻象遮蔽住自己,没有人能看出她脱下了衣服。
没有人能看到她。真的有人在看她吗?她在街角停下脚步,面孔和衣装都在不断变化。她享受着自由的感觉,虽然穿着衣服,裸露的皮肤还是在微风的亲吻中颤抖。
在她的周围,人们纷纷在恐惧中躲进住屋里。
只不过是另一个灵,纱蓝跟围纱跟灿军光主想,这就是我,情绪造就的肉体。
她将双手举到身侧,它们暴露在外,却又无法被看到。她在呼吸一座城市中所有人的气息。
“嗯……”图样从被她丢弃的衣服上剥离开来。“纱蓝?”
“也许吧。”纱蓝应了一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她让自己进入围纱的人格中。她立刻摇摇头,拿起了衣服和背包——它们还没有被偷走,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蠢女孩。现在根本没时间在一首又一首诗歌里蹦跳。
围纱在一棵满是节瘤的大树旁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这棵树的根须沿着一道墙壁向两边不断伸展。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内衣,然后穿上裤子和衬衫,又戴上帽子,以一面手镜看看自己的样子,点了一下头。
好了。该是和法达会合的时候了。
法达正在智臣曾经待过的那家酒馆里等她。灿军光主一直都希望能够在这里再次遇到智臣,能够更加仔细地和智臣进行一次交谈。在那个私人房间里,避开了令人厌烦的酒馆老板,法达放了两粒钱球,照亮了他购买的地图。这些地图详细地显示出围纱今天下午打算袭击的宅邸。
“人们称那里为大陵墓,”法达在围纱坐下的时候说,又让围纱看了他购买的一幅那幢建筑物宏伟厅堂的素描。“那里的雕像全部是用魂术制作的。房子里的人奖赏仆人的方式就是将他们变成飓风的石头。”
“在浅眸人看来,这是一种荣誉和尊敬的标志。”
“真让人毛骨悚然。”法达说。“等我死的时候,把我的尸体好好埋了就行。不要让我永远站在你的后代身边,看着他们喝茶。”
围纱不经意地点点头,将纱蓝的素描簿放在桌上。“从这里挑一个身分。看这张地图,食品仓库应该在外墙区域。时间不多了,我们也许应该采取简单的方式。让阿红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使用纱蓝的碎刃在墙上打开一个缺口,直接取得食物。”
“知道吗?人们都说大陵墓中有不一般的财富。德耐特家族的家产可是……”看到围纱的表情,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次不拿钱。”
“我们取得要给现时教团的食物,然后就离开。”
“好的,”法达看到了那个在床铺周围进行打扫的人,便盯住了这张画。“知道吗?当你将我从盗贼窝里带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会彻底告别偷窃了。”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光主,我们那时候偷窃的大部分也是食物。我们只想活着,对其他事全不在乎。”
“你现在还对其他事全不在乎吗?”
法达哼了一声。“我想不会了。我觉得现在晚上睡得踏实一点。”
屋门被打开,酒馆老板闯了进来,手中捧着酒水。法达惊呼一声。围纱则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转过头。“我相信我说过不想被打扰。”
“我是送饮料来的!”
“你在打扰我们,”围纱说着向门口一指。“如果我们渴了,我们会要酒水的。”
酒馆老板嘟囔了一声,捧着托盘退出门外。他怀疑我们,围纱心想,他觉得我们和智臣有关,所以想把我们查清楚。
“以后要去别处碰头了,对吧,法达?”围纱转回头问。
却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法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粗大指节、身穿整洁罩衫的秃头男人。纱蓝向桌面上的素描瞥了一眼,又看看旁边被汲取能量的钱球,才向法达转回头。
“干得好,”她说。“但你忘记了后脑,那一部分没有在画上。”
“你在说什么?”法达皱起眉头。
纱蓝把手镜举到他面前。
“为什么你要把他的脸给我戴上?”
“我没有,”围纱说着站起了身。“你心里一慌,就出了这种事。”
法达摸索自己的脸,眼睛看着镜子,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打赌,最初的几次都会是意外状况。”围纱收起镜子。“把这个素材收集起来。我们会按原计划完成这个任务。但是到明天,你就不要参与这个潜入行动了。我希望你开始练习运用你的飓光。”
“练习……”法达仿佛现在才明白围纱在说什么,他一下子睁大了自己的褐色眼睛。“光主!飓风的,我不是灿军。”
“当然不是。你也许是一名侍从——我相信大部分骑士团都有侍从,但你的发展可能不止于此。我相信纱蓝在立下誓言多年之前,就已经能够召唤和消除幻象了。只不过那时她的脑子里还有各种混乱和困惑。我很小的时候就得到了我的剑,还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围纱没有经历过那些日子。
图样发出警告的哼声。
“光主……”法达说。“围纱,你真的认为我……”
飓风啊,他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围纱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现时教团在四个小时后就要和我见面,他们在等着我的食物奉献。你没问题吧?”
“当然,当然,”法达的幻象终于消失了。他的样子显得格外激动,甚至比刚才的幻象让围纱更惊讶。“我能做得到。让我们去偷那些有钱人,把他们的食物交给那些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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