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流血的突破
根据完美宝石此刻的指定保管者们所说，我们异召师已经肩负起重责大任，保护昵称荣誉之泪的红宝石。把这个记录下来吧。
——二零之一零抽屉，锆石 雅多林．科林用冷水洗了洗脸，用毛巾擦干。他很累了——昨天一整夜，他都因为纱蓝的失踪而坐立不安。他能够听到人们在下方的店铺里来回奔忙，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
一场对王宫的突袭。那是他居住了多年的家。他深吸了一口气。
但他总觉得有些事让他心神不宁。带着焦躁不安的情绪，他检查了自己腰带上的匕首、口袋里的紧急绷带。他又检查了纱蓝应他的要求为他制作的祈祷符文——就缠裹在他的手臂上。要坚定决心。这时，他终于意识到是什么在困扰他。
他召唤出自己的碎刃。
这柄碎刃的根部就像男人手掌那样宽，前端则如同游动的鳗鱼一样蜿蜒曲折，剑嵴的位置上生出一块凸起的小水晶。没有任何鞘能够容下这样一件武器，也没有凡间的刀剑能够被铸造成这种样式，否则它就会沉重得无法使用。你看到一柄碎刃，就会立刻认出它。这才是问题所在。
雅多林在盥洗室中将这件武器举到面前，看着自己在金属锋刃上的倒影。“我没有母亲的项链，”他说。“也不会秉持任何我曾经遵循的传统。事实上，我从来都不需要那些。我只需要你。”
他深吸一口气。“我猜……我猜你曾经是活的。其他人说，如果碰触你，就能听见你的嘶号。你已经死了，却仍然处在痛苦之中。对此我很难过。我没办法解除你的痛苦，但是……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些年中给我的帮助。今天，我会用你去做一些好事，希望这能够让你高兴。我会竭尽全力，一直这样使用你。”
当他解散碎刃的时候，感觉好了一些。当然，他还携带了另一件武器：他细长的匕首。这件武器是用来刺穿敌人盔甲的。
将它刺进萨迪雅司的眼睛曾经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他至今都不知道应该对此感到羞愧还是骄傲。他叹了口气，又在镜子里看看自己，迅速做出一个决定。
不久之后，他走下楼梯，来到主厅。现在他穿上了自己的科林制服。他的皮肤想念更加柔软的丝绸和剪裁更加细致合身的套装，但他发现自己穿上这身衣服时，走路更加英姿挺拔。他只是心底深处有些担心自己是否还配得上父亲的徽章。
他向艾洛卡点点头。国王正在和那个被称为亚夙儿上帅的陌生女人交谈。“我的斥候都被赶了回来，”亚夙儿说。“但他们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东西，陛下。引虚者军队就在这里，而且他们的战力处于巅峰状态。今天或者明天，他们必然会发动攻击。”
“好的，”艾洛卡说。“我想我已经理解了你为什么必须采取措施，控制住城墙卫队。我不能将你当作叛乱份子。做得很好，上帅。”
“我……感激不尽？”
纱蓝、卡拉丁、斯卡和德雷站在一张王宫地图周围。他们需要记住王宫的布局。雅多林和艾洛卡当然已经对此了然于胸。纱蓝仍然穿着之前的那一身白色衣服——在战斗中，这要比裙装方便得多。飓风的，一个女人穿着长裤和外套竟然会这么美。
艾洛卡让亚夙儿去听取部下的报告。主厅中又有几名浅眸人向艾洛卡行礼，他们是艾洛卡召集到的上主。艾洛卡和雅多林昨天晚上在他们面前走出了维持自身伪装的钱球能量范围，向他们显露了真实身分。
如今城中的上主里不乏投机份子，但也有许多忠诚之士。他们带来了数百名武装扈兵——数量还是及不上卡拉丁的城墙卫队，不过艾洛卡显然为自己能够召集到他们而骄傲。也许他有这样的心情也不算是错。
艾洛卡和雅多林来到正在观看地图的灿军身边。国王向上主们招手，让他们也过来，然后以坚定的声音发问：“大家都清楚要做什么了？”
“冲进王宫，”卡拉丁说。“占领阳光道，进入誓门平台，守住那里，等待纱蓝赶走那个魄散，就像她在兀瑞席鲁做的那样。然后我们启动誓门，将军队带进科林纳。”
“誓门的控制室已经完全被那颗黑心覆盖了，陛下。”纱蓝说。“而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赶走子夜之母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这里做到同样的事。”
“但你愿意一试？”国王问。
“是的。”纱蓝深吸了一口气。雅多林安慰地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逐风师，”国王又说。“我交给你和你的人的任务，是找到爱苏丹王后和王位继承人，确保他们的安全。如果誓门启动了，我们就从那里将他们送走。如果誓门无法启动，你必须带他们飞出城。”
雅多林向上主们瞥了一眼，他们似乎正在努力理解当前的形势——灿军骑士的到来，国王攻打王宫的决定。对于这些上主的心情，雅多林完全无法想像。毕竟他们已经看到了引虚者，还有城中被腐化的灵……迟早会放弃对这些事大惊小怪吧。
“阳光道真的是最好的路线吗？”卡拉丁指着德雷手中的地图说。他的手指从王宫的东部走廊沿着阳光道一直移动到誓门平台。
雅多林点点头。“这是到达誓门的最佳道路。平台边缘的那道狭窄阶梯，会成为步步流血的杀戮战场。我们最好的机会就是从王宫前的大阶梯杀进去，用碎刃攻破大门，从正门一直杀到东回廊。从那里，我们可以右转向上进入后宫，或者直接进入阳光道。”
“我不喜欢沿走廊作战。”卡拉丁说。“我们必须假设炼魔会加入这场战斗，援助王宫卫队。”
“如果他们有所行动，我可以对他们造成干扰，”纱蓝说。
卡拉丁嗯了一声，不再提出异议。他像雅多林一样明白。这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王宫中有一系列易守难攻的隘口可供防御方利用。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远方传来鼓声。城墙出事了。卡拉丁看向众人。
“又是袭击？”一名上主问。
“更糟。”卡拉丁说。亚夙儿在他身后低声骂了一句。“这是城市遭到攻击的讯号。”
亚夙儿推开裁缝店的前门，其余人都跟随在她身后。聚集在裁缝店前的部队大多是城墙卫兵，人数约数百人，一些人已经抓起长矛和盾牌，向城墙方向走去。
“镇定，士兵们。”亚夙儿高喊一声。她回过头说：“陛下，我的大部分士兵都在城头进行着毫无希望的战斗。他们时时刻都在牺牲。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受飓风祝福的人让我相信，现在拯救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攻下王宫。所以，如果我们要行动，就必须马上开始。”
“我们进军！”艾洛卡说。“上帅，诸位光爵，将命令传达给你们的部队，结成阵线！他们将在我的指挥下向王宫进军！”
雅多林转过身，看着一些炼魔飞舞在远处城墙上方的天空中。那是敌人的封波师。飓风的。他摇摇头，跑到玥丝卡和她的丈夫面前。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一支军队来到了他们家门前，准备进行战斗。现在他们满脸都是惊异和困惑。
“如果这座城市守住了，”雅多林说。“你们就不会有事。但如果这里被攻陷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其他城市的报告表明敌人不会进行大规模杀戮。引虚者只想占领这里，而不是进行灭绝性屠杀。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准备好逃出这里，前往破碎平原。”
“破碎平原？”玥丝卡惊骇地说。“但是光爵，那里有好几百哩远！”
“我知道，”雅多林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掠过心头。“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们会竭尽全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远处，艾洛卡去到随同亚夙儿前来的那名怯懦执徒面前。这名执徒还在匆忙地为士兵们绘制祈祷符文。艾洛卡抓住他的肩膀，将一样东西塞进他的手中，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执徒紧张地问。
“是信芦。”艾洛卡说。“我的军队出发半小时以后，你要与兀瑞席鲁联络，让他们集结军队，准备好通过誓门来到这里。”
“我不能使用法器！那些尖叫灵……”
“镇定，执徒！那时敌人也许会将忙于战斗，根本不会注意到你。就算他们注意到你了，你也要冒这个险。我们的军队必须做好准备。这座城市的命运完全依赖于这一点。”
执徒面色煞白地点点头。
雅多林加入队伍之中，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只不过又是一场战斗而已。他已经参加过数十场，甚至可能是数百场战斗。但飓风的，他习惯的是空旷的岩石旷野，而不是局促的街道。
不远处，一小群城墙卫兵正在轻声议论。“我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说。他的个子不高，刮净了脸上的胡须，但手背上的毛发长得有些惹眼。“我告诉你们，我曾经看见我自己死在城墙上。她向我飞过来，手中的长枪直指我的心脏。我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到了我自己的死亡。然后……他出现了。他如同羽箭一般射出城楼窗口，一下子撞在引虚者身上。引虚者的长枪本来要取我的性命，而他改变了命运。我发誓，他那样做的时候全身都在发光……”
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众神的时代，雅多林想。
艾洛卡高举碎刃，下达了命令。他们开始穿过城市和满面忧色的难民。一幢幢房子都关紧了门，就像风暴即将到来的时候一样。终于，王宫出现在这支军队的面前，有如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那些石块的颜色似乎都改变了。
雅多林召唤出他的碎刃——看到这一幕，他周围的士兵仿佛都安心了不少。他们一直朝城市北部进军。距离城墙越近，正在攻击守城部队的炼魔就越发清晰可辨。一种怪异的撞击声响起。雅多林将它当作是又一阵鼓声——直到一颗巨头出现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城墙顶端。
飓风的！那东西有一张楔子般的巨型岩石面孔，使雅多林想到了一些身披巨甲壳的勐兽。而这个怪物的眼睛，就像是两个从深深眼窝里放射光芒的红点。
这个怪物的一条手臂伸上了城墙。它似乎比城墙矮，但仍巨大得可怕。炼魔们不断地掠过它头顶上方的天空。这个怪物挥动手臂，将防守士兵如克姆林虫那样从城墙上扫落，随后又打碎了一座城楼。
雅多林这才意识到，他和许吐司兵都停住了脚步，死死地盯着这幕恐怖的景象。大地随着那个怪物的躁动而颤抖，被打飞的城楼砌石落到了几个街区以外，撞破了一些住屋。
“继续前进！”亚夙儿大喊。“飓风的！他们想要杀进来，在王宫打败我们！”
怪物撕裂了那座城楼，又轻松地将一块足有马匹那么大的石头向他们丢过来。雅多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石头朝向自己和身边的士兵飞来，却无能为力。
卡拉丁飞到了空中。
他勐力击中那块石头，与岩石一同在空中翻磙。光芒在他的身上骤然闪耀，又迅速变暗。
巨石瞬间改变了方向，从卡拉丁的身上弹开，如一块鹅卵石撞在桌面上，又反弹回去，险些击中了那个将它投掷过来的怪物。雅多林隐约听到了灵的尖叫声，那声音立刻就被淹没在岩石撞击声和街上人们的呼喊声中。
卡拉丁从背包中重新汲取飓光。他带了他们从兀瑞席鲁带来的大部分宝石，那是从翡翠库存中取出的一笔巨大财富。完成任务，打开誓门系此一役。
德雷紧随卡拉丁升空，然后是斯卡——他还用捆术升起了纱蓝。雅多林知道纱蓝可说是不死身，但看见她来到战争最前线，他还是觉得很不能适应。
“我们要引开炼魔，”卡拉丁指着在空中飞行的一队敌人，向雅多林喊着。“然后——如果可以，我们会占领阳光道。你冲进王宫，在东回廊与我们会合！”
卡拉丁一说完，他们就飞走了。现在那头怪物开始攻击城门，撞碎木门。
“前进！”亚夙儿又喊。
雅多林向前冲去，跟随艾洛卡和亚夙儿一同全速奔跑。他们很快就到达王宫广场，冲上大阶梯。在大阶梯顶部，一些士兵正在撤退，关闭王宫正门。他们身上的制服仍然是科林蓝，和城墙卫队的制服很像，但那些衣服已经变成了黑色和深蓝色。
“国王卫队！”雅多林朝一队穿红色制服的士兵大喊。这些士兵是艾洛卡的荣卫。“保护好国王侧后！不要让敌人在正门被攻破时向他发动袭击！”
士兵们沿着大阶梯蜂拥而上，在王宫外的门廊占据有利位置。尽管他们之中有一些是浅眸人，但所有人都手持长矛。雅多林、亚夙儿和艾洛卡分别杀向大阶梯顶端的一道拱门。王宫的屋顶有粗大的圆柱支撑，为他们挡住了怪物抛过来的石头。
雅多林紧咬牙关，将碎刃勐然插进厚重的木制拱门和墙壁缝隙中，迅速向上一挑，砍断了两道大门铰链和门闩。随后他又在另一侧宫门旁挥起一剑，便向后退一步。宫门轰然向内倒塌。
宫中敌军士兵的长矛立刻向外攒刺，希望能够击中雅多林。雅多林不再贸然挥剑，只是不断后退。就算不必害怕击中自己人，用单臂使用碎刃也是一种挑战。
他让到一旁，城墙卫队立刻发起攻击。雅多林转到由乌力米尔上主率领的一队士兵旁边，在这里砍穿了一段外墙，让士兵们冲杀进去。随后他又在外墙上砍出第二个、第三个缺口。
他转头朝艾洛卡那里看了一眼。国王已经冲过被他砍倒的大门，进入王宫。雅多林一只手挥舞碎刃，另一只手持盾牌，噼开一群敌军。转眼之间，他已经杀死了几十个人。
小心，艾洛卡，雅多林心想，记住你没有碎甲。雅多林向一排士兵说：“去支持国王卫队，确保国王不被敌军包围。如果他陷入困境，马上来禀报我。”
那一排士兵向雅多林敬礼，随后便去执行任务。雅多林又退出来，看到亚夙儿也砍倒了她面前的宫门，但她的碎刃不像国王和雅多林的碎刃那么长，让她无法向持矛的敌人直接发动攻击。她转而不停地砍断敌人刺向她部下的长矛。雅多林看着她一剑刺穿了一名举矛向她进攻的敌人。那名敌人的眼睛没有燃烧，但皮肤却变成火灰般的怪异颜色。
先祖之血啊，雅多林心想，她的碎刃到底有什么问题？
即使所有宫门都被打开了，进入王宫的过程仍然相当缓慢。宫中的敌人组成盾墙，环绕住门口。战斗演变为双方士兵使用短矛相互戳刺，直到城墙卫队的几排士兵带来长矛，打破守军伫列，准备再次发起冲锋。
“你们有没有掩护过碎刃师作战？”雅多林问身边一个班的士兵。
“没有，长官，”一名士兵回答。“不过我们接受过这种训练……”
“那你们必须把训练成果好好表现出来。”雅多林说着，用双手握住碎刃。“我要冲进中间那个墙洞。跟在我身边，长矛不要靠我太近，我会小心不让碎刃碰到你们。”
“是，长官！”
雅多林深吸一口气，向墙上的开口冲过去。现在墙洞里密布长矛的尖锋，有如传说中的白嵴巢穴。
依照雅多林的命令，他身侧的一名士兵面对着他的同袍，开始用一只手倒数。当最后一根手指落下时，墙洞前的士兵纷纷让到一旁。雅多林冲进了王宫的门厅。大理石地面和高耸的穹顶出现在他眼前。
敌人的十几支长矛向他刺过来。他俯下身，肩膀上还是被划了一道。他用双手挥剑，砍过了一队士兵的膝盖。那些敌人跌倒在地，双腿完全被碎刃毁去。
四名友军跟随着他，在他身侧竖起盾牌。雅多林一直向前勐攻，砍断前方的长矛、手臂。飓风的……和他战斗的这些人都不会说话吗？他们被刺中时会发出惨叫，用力攻击时也会粗重喘息。但除此以外，他们都像哑巴一样一声不吭，就好像黑暗已经吞没了他们的情绪。
雅多林将碎刃高举过头顶，以石式斩落——这是一种控制度极高的连续攻击战术，一个又一个敌人倒在他的剑下。他的士兵则守住他的侧翼，让他能够专心操控碎刃，所向披靡地杀入敌阵。
一双双眼睛遭到焚烧，敌人的盾牌防线也发生了波动。“后退三步！”雅多林向他的战友们喊着，然后变化成风式，以行云流水般的大幅度横斩压向敌人。
在单人决斗的激情与美丽中，雅多林有时会忘记碎刃这样的武器多么恐怖。在这里，当他迅勐的突击撕碎敌人的防线，这一点便无比清晰地显示出来。他转眼间就杀死了八个人，彻底摧毁敌军的防御。
“冲！”他高喊一声，碎刃指向正前方。越来越吐司兵们涌入门厅，占领这里。不远处，艾洛卡屹立在战阵中，高声喊喝着下令，那柄狭长的碎刃在他的手中闪烁光芒。但还是有许多忠于国王的士兵倒下，在咒怨中死去——这才是战场上真正的声音，是与黑暗抗争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敌人终于被击溃，从前厅撤退。这里太过宽大，不利于固守，他们要在通向东部回廊的信道中重新集结。
“把伤患送出去！”亚夙儿喊着。“第七连，守住走廊出入口，不要让他们杀回来。第三连，向侧翼扫荡，确保没有敌人埋伏。”
让雅多林有些奇怪的是，亚夙儿掀起了斗篷，用它半裹住自己的左臂。雅多林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束——也许亚夙儿习惯了穿碎甲作战。
雅多林喝了些水，让军医包扎了肩膀上的浅伤口。这座王宫像深不见底的洞窟，只不过它的门厅走廊都相当华丽耀眼。这里的墙壁全是能照出人影的抛光大理石，宽大的楼梯一直通向上层。亮红色的地毯从门厅中央向四周信道铺展。雅多林小时候曾经因为玩蜡烛而点燃过这些地毯。
包扎完成之后，他与亚夙儿、艾洛克和数码上主，一起来到通向东侧回廊的宽走道之前。敌人在这里建起了密不透风的盾墙，站在盾墙后的士兵都端起了十字弩。
“要从这里突破，一定会流很多血。”亚夙儿说。“我们每前进一吋都要全力战斗。”
王宫外，城门处的喧嚣声终于寂静下来。
“他们进城了，”雅多林猜测。“突破口距离这里不远。”
沙迪上主嗯了一声。“也许我们的敌人会自相残杀？能不能希望引虚者和王宫卫队之间会爆发战斗？”
“不能，”艾洛卡说。“让王宫陷入暗影的力量，正是敌人的一部分。现在他们正从我们背后迅速杀过来。他们心知肚明誓门对于他们的威胁。”
“我同意，”雅多林说。“这座王宫很快就会塞满帕胥人的部队了。”
“召集起你们的人，”艾洛卡对上主们说。“这次进攻由亚夙儿指挥。上帅，你必须清出一条路来。”
一名上主看着那个女人，清了清喉咙，但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要说。
亚夙儿面色严峻地指挥弓箭手们使用短弓削弱敌人的力量，但敌人的盾墙让弓箭全无效果。于是亚夙儿下达了命令，她的部队开始逼近死守阵地的敌人。
雅多林将头转向一旁，不忍去看那条走廊变成绞肉机。十字弩向一波波进攻的士兵发泄火力。城墙卫队也有盾牌，但他们必须冒险不断前进。而且十字弩箭的穿透力更强。
雅多林从来都不喜欢这种以血肉堆砌的战斗形式。他想要冲在最前线，率领士兵们粉碎敌阵。他心中理智的那一部分知道这想法很愚蠢——绝不能让碎刃师在以命相搏的冲锋中冒险，除非碎刃师装备了碎甲。
“陛下，”一名军官在走廊的另一边向艾洛卡报告。“我们发现了一件怪事。”
艾洛卡点头示意雅多林去处理这件事。雅多林很高兴能够暂时将注意力从战场上移开，便跑向了那名军官。“什么事？”
“王宫军营的大门被关上了，”那个人说。“还从外面被锁住。”
雅多林好奇地跟随那名军官跑过临时医疗站——几名军医正跪在一片痛灵之中，照料在第一波攻击中受伤的人。等走廊被攻下来之后，他们就要更忙碌了。
王宫军营在西侧入口旁。那是一幢非常高大的建筑物，供士兵居住。亚夙儿的一队士兵正在研究这幢房子的大门——它的确从外面被一根铁栓牢牢封住。从木门板上的裂缝来看，被关在里面的人一定拼尽全力想要出来。
“开门。”雅多林召唤出碎刃。
士兵们小心地抬起铁栓，轻轻打开房门。一名士兵举起钱球照明。他们在门后没有发现怪物，倒是看见了一群身穿王宫卫队制服、肮脏不堪的人。显然他们是因为听到了外面的噪音而聚集到门口。一看到雅多林，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就跪倒下去，带着宽慰的情绪赞美全能之主。
“殿下？”一名肩章上带有指挥官花结的年轻雅烈席人说。“噢，雅多林王子，真的是你。还是……还是这只是一个残忍的骗局？”
“是我，”雅多林说。“锡丁？飓风的，你怎么留了这么长的胡子！我几乎认不出你了。出了什么事？”
“长官！王后变得不正常了。她先是杀了那名执徒，然后又处决了光明爵士卡维斯……”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变成了叛徒，长官。”
“她将我们从卫队中剔除，长官，”另一个人说。“把我们囚禁在这里，因为我们不服从命令。而且，她完全忘记了我们。”
雅多林长吁了一口气。看样子，王宫卫队还没有完全听命于爱苏丹……他感觉一副重担离开了肩头，此前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扛起了这副重担。
“我们正试图夺回王宫，”雅多林说。“召集起你的人，锡丁，到正门去与军医会合。他们会照顾你们，给你们水喝。你们可以把这里的情况先告诉他们。”
“长官！”锡丁说。“如果您在攻打王宫，我们想要追随您。”其他王宫卫士也纷纷点头。
“和我们一起作战？你们在这里被困了几个星期！我不认为你们还有能力作战。”
“几个星期？”锡丁说。“只有一、两天，光爵。”他抓了抓下颌的胡须，似乎意识到这些胡子和他的感觉有很大的矛盾。“自从被扔在这里之后，我们只吃了……三顿饭吧？”
他的同伴们又纷纷点头。
“带他们去军医那里，”雅多林对找到他们的斥候说。“不过……把长矛发给认为自己有力量可以作战的人。锡丁，你们是预备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回到正门外，雅多林看到一名军医正在治疗一个身穿王宫卫队制服的人。对军医而言，是不是敌人并不重要——他们会照看任何需要他们的人。这没什么问题，但那个人只是瞪着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完全不像伤患那样哭喊呻吟，只是不停地自言自语。
我认识他。雅多林在心中寻找着这个人的名字，都德？就是他。至少我总是这样叫他。
雅多林向国王报告了他的发现。前方走廊里，亚夙儿的部队正向敌人发动最后的冲锋。他们的身后倒下了十几名战友，红色地毯被染上了一层更深暗的红。雅多林有一种明显的感觉，仿佛他能够听到些什么。在战斗的喧嚣中，当战士们的呼喊声在墙壁之间回荡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却仿佛在切割他的灵魂。
烈情，甜美的烈情。
王宫卫队终于放弃了走廊，撤退到走廊另一端的两扇大门之后。那里就是通向东侧回廊的信道。那两道门并不利于固守，敌人显然是在尽量争取时间。
一些士兵将尸体清开，准备让雅多林和艾洛卡上前破门。但没等他们发动攻击，那两扇门已经开始抖动。雅多林向后退去，习惯性地摆出风式，准备迎击从门内杀出的敌人。
门扇打开，一个光芒四射的人现身。
“飓父啊……”雅多林悄声说。
卡拉丁全身闪耀着灿烂的光彩，双眼放射出灼灼蓝光。飓光在他的身周翻飞游走，他手中紧握一柄至少有十二呎长的矛枪，通体喷薄出金属光泽。在他身后，斯卡和德雷同样光辉夺目，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曾经在破碎平原负责保护雅多林的那两名好脾气桥兵。
“回廊已经拿下来了。”卡拉丁说话时，飓光就从他的唇间飘散出来。“被你们击退的敌人逃到了阶梯上。陛下，我建议您派遣亚夙儿的人占领并守住阳光道。”
雅多林立刻冲向东侧回廊，士兵们纷纷跟随在他身后。亚夙儿喊著号令，也向正前方的开放式步道跑去。过了那条步道就是阳光道了。在步道上，雅多林惊讶地发现这里不止有王宫卫队的尸体，还有三具身穿蓝衣的尸体格外惹眼——卡拉丁、斯卡、德雷。那是幻象吗？
“战斗并非只有正面拼杀一个办法，”纱蓝来到雅多林身侧。“那些飞行的敌人还想去参加城墙上的战斗。他们以为桥兵被击落之后，就离开了。”
“其实我们将另一支王宫卫队赶进了修道院，”卡拉丁说。“我们需要一支军队把他们挖出来。”
亚夙儿看向艾洛卡，国王点点头，于是上帅开始下达命令。纱蓝突然倒抽了一口气，用手指碰碰雅多林被绷带裹住的肩膀。雅多林则向她保证，这只是一点小伤。
国王大步走过回廊，抬头看向宽阔的阶梯。
“陛下？”卡拉丁喊。
“我要率领一支部队去王室寝殿，”艾洛卡说。“需要有人去查清楚爱苏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座风暴中的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光芒从卡拉丁的眼睛里消褪，他的飓光暗淡下去，身上的衣服不再飘扬，双脚也更加沉重地落在地上。眨眼间，他又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雅多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和他一起去。”卡拉丁轻声对雅多林说，同时从一背包翡翠中拿出两颗格外光华璀璨的，将剩下的宝石都交给雅多林。“带上斯卡和德雷，送纱蓝到魄散那里去。”
“听起来不错。”雅多林回应一声，便挑选出一些士兵跟随国王：一排城墙卫队，一些上主们带来的扈兵。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他将锡丁和其他被囚禁在王宫里的卫士也派给了国王。
“这些卫士曾经拒绝过王后的命令。”雅多林一边对艾洛卡说话，一边向锡丁点点头。“他们似乎能够抵抗黑暗力量在这里的影响，而且他们比城墙卫队更了解这里的状况。”
“太好了，”艾洛卡说着便登上阶梯。“不要等我们。如果达伐光主成功了，就直接前往兀瑞席鲁，带我们的军队回来。”
雅多林点点头，迅速向卡拉丁敬了一个礼——双手攥拳，将手腕撞在一起，这是桥四队的军礼。“祝好运，桥小子。”
卡拉丁微微一笑，消去手中的银矛，回敬了雅多林一礼，然后追随国王而去。雅多林朝已走上阳光道的纱蓝跑过去。亚夙儿此时已率领部下占领了阳光道，但他们没有进一步往誓门平台前进。
雅多林伸手按住纱蓝的肩膀。
“他们就在那里，”纱蓝悄声说。“这一次是两个。昨天晚上，雅多林……我不得不逃走。那场狂欢一直回旋在我的脑子里。”
“我也听到了，”雅多林召唤出自己的碎刃。“我们要共同与他们作战，就像上一次那样。”
纱蓝深吸一口气，将图刃召唤出来，举到面前，摆出一个普通剑式。
“动作很漂亮。”雅多林说。
“我有一位好老师。”
他们走在阳光道上，经过一具具敌人的尸体——还有一个死掉的炼魔，他被钉死在一道岩石裂缝上，穿透他的似乎是他自己的长枪。纱蓝在这具尸体旁边逗留了片刻，但雅多林拉着她继续向前，直到修道院口。亚夙儿的士兵听从雅多林的号令，与守在这里、挡住通向平台中心道路的王宫卫队爆发了战斗。
在等待士兵们突破敌阵时，雅多林来到这片高地边缘，俯瞰整座城市。他的家。
这座城市正在沦陷。
距离他们最近的城门被完全打破，帕胥人如洪潮般涌进、冲向王宫。还有许多敌人正用梯子爬上城墙，从其他地方攻进城市——其中许多敌人的入城地点就在王宫花园附近。
那头岩石巨怪正沿着城墙内侧移动，将一座座城楼打碎。一大群身穿各色服装的人进入了塔兰大道，正沿着一道风刃奔跑。是现时教团？雅多林无法确认那些教徒扮演什么角色，但帕胥人也从那个方向冲进城市。
我们能够扭转局势，雅多林想，我们能够带我们的军队过来，守住王宫高地，再把敌人赶出城墙。他们有数十名碎刃师，有桥四队和其他封波师。他们能够拯救这座城市。
他只需要将那些人带来这里。
很快地，亚夙儿就带着一个排三十名士兵来到雅多林和纱蓝面前。“向内的道路打开了，不过还有一票敌人死守平台中心。我派了一些人去搜索附近的建筑。看样子，你所说的那些人——那些昨晚在这里狂欢的人都躺在那些房子里，就算我们用戳的，他们动也不动一下。”
雅多林点点头，带头向平台中心走去。纱蓝和亚夙儿跟在他身后。他们经过了亚夙儿士兵组成的防线。敌人的主力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些敌军簇拥在两幢住屋之间，封死了通向誓门控制室的道路。
迫在眉睫的灾祸让雅多林心急如焚，他纵身扑进敌阵，用碎刃让敌人的眼睛变成灰烬。敌人的防线转眼就被他冲破，但一个敌人胡乱挥动的武器却差点就击中了雅多林。幸好斯卡仿佛凭空出现般用盾牌挡住了这一击，随后刺出矛枪，穿透了那名卫士的胸膛。
“我现在欠你多少条命了？”雅多林问。
“我可不会费力气去数，光爵。”斯卡笑着说，闪烁的光彩从他的双唇间流泻。
德雷也赶到他们身边。他们将死战不退的敌人驱过国王礼拜堂，最终到达了控制室。雅多林以前只知道这里被称为回忆圈，不过是这座修道院的一部分。然而，就像纱蓝警告的那样，这里被一个巨大黑色团块完全包裹住了。那团块不断脉动着，有如一颗漆黑的心脏，黑色的筋络从团块上延伸出来，随着心脏一同脉动。
“他飓风的……”德雷悄声说。
“好了，”纱蓝走上前。“守住这个地方。我看看能做些什么。”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二零之一零抽屉，锆石
一场对王宫的突袭。那是他居住了多年的家。他深吸了一口气。
但他总觉得有些事让他心神不宁。带着焦躁不安的情绪，他检查了自己腰带上的匕首、口袋里的紧急绷带。他又检查了纱蓝应他的要求为他制作的祈祷符文——就缠裹在他的手臂上。要坚定决心。这时，他终于意识到是什么在困扰他。
他召唤出自己的碎刃。
这柄碎刃的根部就像男人手掌那样宽，前端则如同游动的鳗鱼一样蜿蜒曲折，剑嵴的位置上生出一块凸起的小水晶。没有任何鞘能够容下这样一件武器，也没有凡间的刀剑能够被铸造成这种样式，否则它就会沉重得无法使用。你看到一柄碎刃，就会立刻认出它。这才是问题所在。
雅多林在盥洗室中将这件武器举到面前，看着自己在金属锋刃上的倒影。“我没有母亲的项链，”他说。“也不会秉持任何我曾经遵循的传统。事实上，我从来都不需要那些。我只需要你。”
他深吸一口气。“我猜……我猜你曾经是活的。其他人说，如果碰触你，就能听见你的嘶号。你已经死了，却仍然处在痛苦之中。对此我很难过。我没办法解除你的痛苦，但是……谢谢你。谢谢你在这些年中给我的帮助。今天，我会用你去做一些好事，希望这能够让你高兴。我会竭尽全力，一直这样使用你。”
当他解散碎刃的时候，感觉好了一些。当然，他还携带了另一件武器：他细长的匕首。这件武器是用来刺穿敌人盔甲的。
将它刺进萨迪雅司的眼睛曾经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他至今都不知道应该对此感到羞愧还是骄傲。他叹了口气，又在镜子里看看自己，迅速做出一个决定。
不久之后，他走下楼梯，来到主厅。现在他穿上了自己的科林制服。他的皮肤想念更加柔软的丝绸和剪裁更加细致合身的套装，但他发现自己穿上这身衣服时，走路更加英姿挺拔。他只是心底深处有些担心自己是否还配得上父亲的徽章。
他向艾洛卡点点头。国王正在和那个被称为亚夙儿上帅的陌生女人交谈。“我的斥候都被赶了回来，”亚夙儿说。“但他们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东西，陛下。引虚者军队就在这里，而且他们的战力处于巅峰状态。今天或者明天，他们必然会发动攻击。”
“好的，”艾洛卡说。“我想我已经理解了你为什么必须采取措施，控制住城墙卫队。我不能将你当作叛乱份子。做得很好，上帅。”
“我……感激不尽？”
纱蓝、卡拉丁、斯卡和德雷站在一张王宫地图周围。他们需要记住王宫的布局。雅多林和艾洛卡当然已经对此了然于胸。纱蓝仍然穿着之前的那一身白色衣服——在战斗中，这要比裙装方便得多。飓风的，一个女人穿着长裤和外套竟然会这么美。
艾洛卡让亚夙儿去听取部下的报告。主厅中又有几名浅眸人向艾洛卡行礼，他们是艾洛卡召集到的上主。艾洛卡和雅多林昨天晚上在他们面前走出了维持自身伪装的钱球能量范围，向他们显露了真实身分。
如今城中的上主里不乏投机份子，但也有许多忠诚之士。他们带来了数百名武装扈兵——数量还是及不上卡拉丁的城墙卫队，不过艾洛卡显然为自己能够召集到他们而骄傲。也许他有这样的心情也不算是错。
艾洛卡和雅多林来到正在观看地图的灿军身边。国王向上主们招手，让他们也过来，然后以坚定的声音发问：“大家都清楚要做什么了？”
“冲进王宫，”卡拉丁说。“占领阳光道，进入誓门平台，守住那里，等待纱蓝赶走那个魄散，就像她在兀瑞席鲁做的那样。然后我们启动誓门，将军队带进科林纳。”
“誓门的控制室已经完全被那颗黑心覆盖了，陛下。”纱蓝说。“而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赶走子夜之母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这里做到同样的事。”
“但你愿意一试？”国王问。
“是的。”纱蓝深吸了一口气。雅多林安慰地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逐风师，”国王又说。“我交给你和你的人的任务，是找到爱苏丹王后和王位继承人，确保他们的安全。如果誓门启动了，我们就从那里将他们送走。如果誓门无法启动，你必须带他们飞出城。”
雅多林向上主们瞥了一眼，他们似乎正在努力理解当前的形势——灿军骑士的到来，国王攻打王宫的决定。对于这些上主的心情，雅多林完全无法想像。毕竟他们已经看到了引虚者，还有城中被腐化的灵……迟早会放弃对这些事大惊小怪吧。
“阳光道真的是最好的路线吗？”卡拉丁指着德雷手中的地图说。他的手指从王宫的东部走廊沿着阳光道一直移动到誓门平台。
雅多林点点头。“这是到达誓门的最佳道路。平台边缘的那道狭窄阶梯，会成为步步流血的杀戮战场。我们最好的机会就是从王宫前的大阶梯杀进去，用碎刃攻破大门，从正门一直杀到东回廊。从那里，我们可以右转向上进入后宫，或者直接进入阳光道。”
“我不喜欢沿走廊作战。”卡拉丁说。“我们必须假设炼魔会加入这场战斗，援助王宫卫队。”
“如果他们有所行动，我可以对他们造成干扰，”纱蓝说。
卡拉丁嗯了一声，不再提出异议。他像雅多林一样明白。这不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王宫中有一系列易守难攻的隘口可供防御方利用。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远方传来鼓声。城墙出事了。卡拉丁看向众人。
“又是袭击？”一名上主问。
“更糟。”卡拉丁说。亚夙儿在他身后低声骂了一句。“这是城市遭到攻击的讯号。”
亚夙儿推开裁缝店的前门，其余人都跟随在她身后。聚集在裁缝店前的部队大多是城墙卫兵，人数约数百人，一些人已经抓起长矛和盾牌，向城墙方向走去。
“镇定，士兵们。”亚夙儿高喊一声。她回过头说：“陛下，我的大部分士兵都在城头进行着毫无希望的战斗。他们时时刻都在牺牲。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受飓风祝福的人让我相信，现在拯救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攻下王宫。所以，如果我们要行动，就必须马上开始。”
“我们进军！”艾洛卡说。“上帅，诸位光爵，将命令传达给你们的部队，结成阵线！他们将在我的指挥下向王宫进军！”
雅多林转过身，看着一些炼魔飞舞在远处城墙上方的天空中。那是敌人的封波师。飓风的。他摇摇头，跑到玥丝卡和她的丈夫面前。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一支军队来到了他们家门前，准备进行战斗。现在他们满脸都是惊异和困惑。
“如果这座城市守住了，”雅多林说。“你们就不会有事。但如果这里被攻陷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其他城市的报告表明敌人不会进行大规模杀戮。引虚者只想占领这里，而不是进行灭绝性屠杀。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准备好逃出这里，前往破碎平原。”
“破碎平原？”玥丝卡惊骇地说。“但是光爵，那里有好几百哩远！”
“我知道，”雅多林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掠过心头。“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们会竭尽全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远处，艾洛卡去到随同亚夙儿前来的那名怯懦执徒面前。这名执徒还在匆忙地为士兵们绘制祈祷符文。艾洛卡抓住他的肩膀，将一样东西塞进他的手中，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执徒紧张地问。
“是信芦。”艾洛卡说。“我的军队出发半小时以后，你要与兀瑞席鲁联络，让他们集结军队，准备好通过誓门来到这里。”
“我不能使用法器！那些尖叫灵……”
“镇定，执徒！那时敌人也许会将忙于战斗，根本不会注意到你。就算他们注意到你了，你也要冒这个险。我们的军队必须做好准备。这座城市的命运完全依赖于这一点。”
执徒面色煞白地点点头。
雅多林加入队伍之中，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只不过又是一场战斗而已。他已经参加过数十场，甚至可能是数百场战斗。但飓风的，他习惯的是空旷的岩石旷野，而不是局促的街道。
不远处，一小群城墙卫兵正在轻声议论。“我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说。他的个子不高，刮净了脸上的胡须，但手背上的毛发长得有些惹眼。“我告诉你们，我曾经看见我自己死在城墙上。她向我飞过来，手中的长枪直指我的心脏。我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看到了我自己的死亡。然后……他出现了。他如同羽箭一般射出城楼窗口，一下子撞在引虚者身上。引虚者的长枪本来要取我的性命，而他改变了命运。我发誓，他那样做的时候全身都在发光……”
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众神的时代，雅多林想。
艾洛卡高举碎刃，下达了命令。他们开始穿过城市和满面忧色的难民。一幢幢房子都关紧了门，就像风暴即将到来的时候一样。终于，王宫出现在这支军队的面前，有如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那些石块的颜色似乎都改变了。
雅多林召唤出他的碎刃——看到这一幕，他周围的士兵仿佛都安心了不少。他们一直朝城市北部进军。距离城墙越近，正在攻击守城部队的炼魔就越发清晰可辨。一种怪异的撞击声响起。雅多林将它当作是又一阵鼓声——直到一颗巨头出现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城墙顶端。
飓风的！那东西有一张楔子般的巨型岩石面孔，使雅多林想到了一些身披巨甲壳的勐兽。而这个怪物的眼睛，就像是两个从深深眼窝里放射光芒的红点。
这个怪物的一条手臂伸上了城墙。它似乎比城墙矮，但仍巨大得可怕。炼魔们不断地掠过它头顶上方的天空。这个怪物挥动手臂，将防守士兵如克姆林虫那样从城墙上扫落，随后又打碎了一座城楼。
雅多林这才意识到，他和许吐司兵都停住了脚步，死死地盯着这幕恐怖的景象。大地随着那个怪物的躁动而颤抖，被打飞的城楼砌石落到了几个街区以外，撞破了一些住屋。
“继续前进！”亚夙儿大喊。“飓风的！他们想要杀进来，在王宫打败我们！”
怪物撕裂了那座城楼，又轻松地将一块足有马匹那么大的石头向他们丢过来。雅多林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石头朝向自己和身边的士兵飞来，却无能为力。
卡拉丁飞到了空中。
他勐力击中那块石头，与岩石一同在空中翻磙。光芒在他的身上骤然闪耀，又迅速变暗。
巨石瞬间改变了方向，从卡拉丁的身上弹开，如一块鹅卵石撞在桌面上，又反弹回去，险些击中了那个将它投掷过来的怪物。雅多林隐约听到了灵的尖叫声，那声音立刻就被淹没在岩石撞击声和街上人们的呼喊声中。
卡拉丁从背包中重新汲取飓光。他带了他们从兀瑞席鲁带来的大部分宝石，那是从翡翠库存中取出的一笔巨大财富。完成任务，打开誓门系此一役。
德雷紧随卡拉丁升空，然后是斯卡——他还用捆术升起了纱蓝。雅多林知道纱蓝可说是不死身，但看见她来到战争最前线，他还是觉得很不能适应。
“我们要引开炼魔，”卡拉丁指着在空中飞行的一队敌人，向雅多林喊着。“然后——如果可以，我们会占领阳光道。你冲进王宫，在东回廊与我们会合！”
卡拉丁一说完，他们就飞走了。现在那头怪物开始攻击城门，撞碎木门。
“前进！”亚夙儿又喊。
雅多林向前冲去，跟随艾洛卡和亚夙儿一同全速奔跑。他们很快就到达王宫广场，冲上大阶梯。在大阶梯顶部，一些士兵正在撤退，关闭王宫正门。他们身上的制服仍然是科林蓝，和城墙卫队的制服很像，但那些衣服已经变成了黑色和深蓝色。
“国王卫队！”雅多林朝一队穿红色制服的士兵大喊。这些士兵是艾洛卡的荣卫。“保护好国王侧后！不要让敌人在正门被攻破时向他发动袭击！”
士兵们沿着大阶梯蜂拥而上，在王宫外的门廊占据有利位置。尽管他们之中有一些是浅眸人，但所有人都手持长矛。雅多林、亚夙儿和艾洛卡分别杀向大阶梯顶端的一道拱门。王宫的屋顶有粗大的圆柱支撑，为他们挡住了怪物抛过来的石头。
雅多林紧咬牙关，将碎刃勐然插进厚重的木制拱门和墙壁缝隙中，迅速向上一挑，砍断了两道大门铰链和门闩。随后他又在另一侧宫门旁挥起一剑，便向后退一步。宫门轰然向内倒塌。
宫中敌军士兵的长矛立刻向外攒刺，希望能够击中雅多林。雅多林不再贸然挥剑，只是不断后退。就算不必害怕击中自己人，用单臂使用碎刃也是一种挑战。
他让到一旁，城墙卫队立刻发起攻击。雅多林转到由乌力米尔上主率领的一队士兵旁边，在这里砍穿了一段外墙，让士兵们冲杀进去。随后他又在外墙上砍出第二个、第三个缺口。
他转头朝艾洛卡那里看了一眼。国王已经冲过被他砍倒的大门，进入王宫。雅多林一只手挥舞碎刃，另一只手持盾牌，噼开一群敌军。转眼之间，他已经杀死了几十个人。
小心，艾洛卡，雅多林心想，记住你没有碎甲。雅多林向一排士兵说：“去支持国王卫队，确保国王不被敌军包围。如果他陷入困境，马上来禀报我。”
那一排士兵向雅多林敬礼，随后便去执行任务。雅多林又退出来，看到亚夙儿也砍倒了她面前的宫门，但她的碎刃不像国王和雅多林的碎刃那么长，让她无法向持矛的敌人直接发动攻击。她转而不停地砍断敌人刺向她部下的长矛。雅多林看着她一剑刺穿了一名举矛向她进攻的敌人。那名敌人的眼睛没有燃烧，但皮肤却变成火灰般的怪异颜色。
先祖之血啊，雅多林心想，她的碎刃到底有什么问题？
即使所有宫门都被打开了，进入王宫的过程仍然相当缓慢。宫中的敌人组成盾墙，环绕住门口。战斗演变为双方士兵使用短矛相互戳刺，直到城墙卫队的几排士兵带来长矛，打破守军伫列，准备再次发起冲锋。
“你们有没有掩护过碎刃师作战？”雅多林问身边一个班的士兵。
“没有，长官，”一名士兵回答。“不过我们接受过这种训练……”
“那你们必须把训练成果好好表现出来。”雅多林说着，用双手握住碎刃。“我要冲进中间那个墙洞。跟在我身边，长矛不要靠我太近，我会小心不让碎刃碰到你们。”
“是，长官！”
雅多林深吸一口气，向墙上的开口冲过去。现在墙洞里密布长矛的尖锋，有如传说中的白嵴巢穴。
依照雅多林的命令，他身侧的一名士兵面对着他的同袍，开始用一只手倒数。当最后一根手指落下时，墙洞前的士兵纷纷让到一旁。雅多林冲进了王宫的门厅。大理石地面和高耸的穹顶出现在他眼前。
敌人的十几支长矛向他刺过来。他俯下身，肩膀上还是被划了一道。他用双手挥剑，砍过了一队士兵的膝盖。那些敌人跌倒在地，双腿完全被碎刃毁去。
四名友军跟随着他，在他身侧竖起盾牌。雅多林一直向前勐攻，砍断前方的长矛、手臂。飓风的……和他战斗的这些人都不会说话吗？他们被刺中时会发出惨叫，用力攻击时也会粗重喘息。但除此以外，他们都像哑巴一样一声不吭，就好像黑暗已经吞没了他们的情绪。
雅多林将碎刃高举过头顶，以石式斩落——这是一种控制度极高的连续攻击战术，一个又一个敌人倒在他的剑下。他的士兵则守住他的侧翼，让他能够专心操控碎刃，所向披靡地杀入敌阵。
一双双眼睛遭到焚烧，敌人的盾牌防线也发生了波动。“后退三步！”雅多林向他的战友们喊着，然后变化成风式，以行云流水般的大幅度横斩压向敌人。
在单人决斗的激情与美丽中，雅多林有时会忘记碎刃这样的武器多么恐怖。在这里，当他迅勐的突击撕碎敌人的防线，这一点便无比清晰地显示出来。他转眼间就杀死了八个人，彻底摧毁敌军的防御。
“冲！”他高喊一声，碎刃指向正前方。越来越吐司兵们涌入门厅，占领这里。不远处，艾洛卡屹立在战阵中，高声喊喝着下令，那柄狭长的碎刃在他的手中闪烁光芒。但还是有许多忠于国王的士兵倒下，在咒怨中死去——这才是战场上真正的声音，是与黑暗抗争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敌人终于被击溃，从前厅撤退。这里太过宽大，不利于固守，他们要在通向东部回廊的信道中重新集结。
“把伤患送出去！”亚夙儿喊着。“第七连，守住走廊出入口，不要让他们杀回来。第三连，向侧翼扫荡，确保没有敌人埋伏。”
让雅多林有些奇怪的是，亚夙儿掀起了斗篷，用它半裹住自己的左臂。雅多林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束——也许亚夙儿习惯了穿碎甲作战。
雅多林喝了些水，让军医包扎了肩膀上的浅伤口。这座王宫像深不见底的洞窟，只不过它的门厅走廊都相当华丽耀眼。这里的墙壁全是能照出人影的抛光大理石，宽大的楼梯一直通向上层。亮红色的地毯从门厅中央向四周信道铺展。雅多林小时候曾经因为玩蜡烛而点燃过这些地毯。
包扎完成之后，他与亚夙儿、艾洛克和数码上主，一起来到通向东侧回廊的宽走道之前。敌人在这里建起了密不透风的盾墙，站在盾墙后的士兵都端起了十字弩。
“要从这里突破，一定会流很多血。”亚夙儿说。“我们每前进一吋都要全力战斗。”
王宫外，城门处的喧嚣声终于寂静下来。
“他们进城了，”雅多林猜测。“突破口距离这里不远。”
沙迪上主嗯了一声。“也许我们的敌人会自相残杀？能不能希望引虚者和王宫卫队之间会爆发战斗？”
“不能，”艾洛卡说。“让王宫陷入暗影的力量，正是敌人的一部分。现在他们正从我们背后迅速杀过来。他们心知肚明誓门对于他们的威胁。”
“我同意，”雅多林说。“这座王宫很快就会塞满帕胥人的部队了。”
“召集起你们的人，”艾洛卡对上主们说。“这次进攻由亚夙儿指挥。上帅，你必须清出一条路来。”
一名上主看着那个女人，清了清喉咙，但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要说。
亚夙儿面色严峻地指挥弓箭手们使用短弓削弱敌人的力量，但敌人的盾墙让弓箭全无效果。于是亚夙儿下达了命令，她的部队开始逼近死守阵地的敌人。
雅多林将头转向一旁，不忍去看那条走廊变成绞肉机。十字弩向一波波进攻的士兵发泄火力。城墙卫队也有盾牌，但他们必须冒险不断前进。而且十字弩箭的穿透力更强。
雅多林从来都不喜欢这种以血肉堆砌的战斗形式。他想要冲在最前线，率领士兵们粉碎敌阵。他心中理智的那一部分知道这想法很愚蠢——绝不能让碎刃师在以命相搏的冲锋中冒险，除非碎刃师装备了碎甲。
“陛下，”一名军官在走廊的另一边向艾洛卡报告。“我们发现了一件怪事。”
艾洛卡点头示意雅多林去处理这件事。雅多林很高兴能够暂时将注意力从战场上移开，便跑向了那名军官。“什么事？”
“王宫军营的大门被关上了，”那个人说。“还从外面被锁住。”
雅多林好奇地跟随那名军官跑过临时医疗站——几名军医正跪在一片痛灵之中，照料在第一波攻击中受伤的人。等走廊被攻下来之后，他们就要更忙碌了。
王宫军营在西侧入口旁。那是一幢非常高大的建筑物，供士兵居住。亚夙儿的一队士兵正在研究这幢房子的大门——它的确从外面被一根铁栓牢牢封住。从木门板上的裂缝来看，被关在里面的人一定拼尽全力想要出来。
“开门。”雅多林召唤出碎刃。
士兵们小心地抬起铁栓，轻轻打开房门。一名士兵举起钱球照明。他们在门后没有发现怪物，倒是看见了一群身穿王宫卫队制服、肮脏不堪的人。显然他们是因为听到了外面的噪音而聚集到门口。一看到雅多林，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就跪倒下去，带着宽慰的情绪赞美全能之主。
“殿下？”一名肩章上带有指挥官花结的年轻雅烈席人说。“噢，雅多林王子，真的是你。还是……还是这只是一个残忍的骗局？”
“是我，”雅多林说。“锡丁？飓风的，你怎么留了这么长的胡子！我几乎认不出你了。出了什么事？”
“长官！王后变得不正常了。她先是杀了那名执徒，然后又处决了光明爵士卡维斯……”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变成了叛徒，长官。”
“她将我们从卫队中剔除，长官，”另一个人说。“把我们囚禁在这里，因为我们不服从命令。而且，她完全忘记了我们。”
雅多林长吁了一口气。看样子，王宫卫队还没有完全听命于爱苏丹……他感觉一副重担离开了肩头，此前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扛起了这副重担。
“我们正试图夺回王宫，”雅多林说。“召集起你的人，锡丁，到正门去与军医会合。他们会照顾你们，给你们水喝。你们可以把这里的情况先告诉他们。”
“长官！”锡丁说。“如果您在攻打王宫，我们想要追随您。”其他王宫卫士也纷纷点头。
“和我们一起作战？你们在这里被困了几个星期！我不认为你们还有能力作战。”
“几个星期？”锡丁说。“只有一、两天，光爵。”他抓了抓下颌的胡须，似乎意识到这些胡子和他的感觉有很大的矛盾。“自从被扔在这里之后，我们只吃了……三顿饭吧？”
他的同伴们又纷纷点头。
“带他们去军医那里，”雅多林对找到他们的斥候说。“不过……把长矛发给认为自己有力量可以作战的人。锡丁，你们是预备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回到正门外，雅多林看到一名军医正在治疗一个身穿王宫卫队制服的人。对军医而言，是不是敌人并不重要——他们会照看任何需要他们的人。这没什么问题，但那个人只是瞪着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完全不像伤患那样哭喊呻吟，只是不停地自言自语。
我认识他。雅多林在心中寻找着这个人的名字，都德？就是他。至少我总是这样叫他。
雅多林向国王报告了他的发现。前方走廊里，亚夙儿的部队正向敌人发动最后的冲锋。他们的身后倒下了十几名战友，红色地毯被染上了一层更深暗的红。雅多林有一种明显的感觉，仿佛他能够听到些什么。在战斗的喧嚣中，当战士们的呼喊声在墙壁之间回荡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却仿佛在切割他的灵魂。
烈情，甜美的烈情。
王宫卫队终于放弃了走廊，撤退到走廊另一端的两扇大门之后。那里就是通向东侧回廊的信道。那两道门并不利于固守，敌人显然是在尽量争取时间。
一些士兵将尸体清开，准备让雅多林和艾洛卡上前破门。但没等他们发动攻击，那两扇门已经开始抖动。雅多林向后退去，习惯性地摆出风式，准备迎击从门内杀出的敌人。
门扇打开，一个光芒四射的人现身。
“飓父啊……”雅多林悄声说。
卡拉丁全身闪耀着灿烂的光彩，双眼放射出灼灼蓝光。飓光在他的身周翻飞游走，他手中紧握一柄至少有十二呎长的矛枪，通体喷薄出金属光泽。在他身后，斯卡和德雷同样光辉夺目，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曾经在破碎平原负责保护雅多林的那两名好脾气桥兵。
“回廊已经拿下来了。”卡拉丁说话时，飓光就从他的唇间飘散出来。“被你们击退的敌人逃到了阶梯上。陛下，我建议您派遣亚夙儿的人占领并守住阳光道。”
雅多林立刻冲向东侧回廊，士兵们纷纷跟随在他身后。亚夙儿喊著号令，也向正前方的开放式步道跑去。过了那条步道就是阳光道了。在步道上，雅多林惊讶地发现这里不止有王宫卫队的尸体，还有三具身穿蓝衣的尸体格外惹眼——卡拉丁、斯卡、德雷。那是幻象吗？
“战斗并非只有正面拼杀一个办法，”纱蓝来到雅多林身侧。“那些飞行的敌人还想去参加城墙上的战斗。他们以为桥兵被击落之后，就离开了。”
“其实我们将另一支王宫卫队赶进了修道院，”卡拉丁说。“我们需要一支军队把他们挖出来。”
亚夙儿看向艾洛卡，国王点点头，于是上帅开始下达命令。纱蓝突然倒抽了一口气，用手指碰碰雅多林被绷带裹住的肩膀。雅多林则向她保证，这只是一点小伤。
国王大步走过回廊，抬头看向宽阔的阶梯。
“陛下？”卡拉丁喊。
“我要率领一支部队去王室寝殿，”艾洛卡说。“需要有人去查清楚爱苏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座风暴中的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光芒从卡拉丁的眼睛里消褪，他的飓光暗淡下去，身上的衣服不再飘扬，双脚也更加沉重地落在地上。眨眼间，他又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雅多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和他一起去。”卡拉丁轻声对雅多林说，同时从一背包翡翠中拿出两颗格外光华璀璨的，将剩下的宝石都交给雅多林。“带上斯卡和德雷，送纱蓝到魄散那里去。”
“听起来不错。”雅多林回应一声，便挑选出一些士兵跟随国王：一排城墙卫队，一些上主们带来的扈兵。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他将锡丁和其他被囚禁在王宫里的卫士也派给了国王。
“这些卫士曾经拒绝过王后的命令。”雅多林一边对艾洛卡说话，一边向锡丁点点头。“他们似乎能够抵抗黑暗力量在这里的影响，而且他们比城墙卫队更了解这里的状况。”
“太好了，”艾洛卡说着便登上阶梯。“不要等我们。如果达伐光主成功了，就直接前往兀瑞席鲁，带我们的军队回来。”
雅多林点点头，迅速向卡拉丁敬了一个礼——双手攥拳，将手腕撞在一起，这是桥四队的军礼。“祝好运，桥小子。”
卡拉丁微微一笑，消去手中的银矛，回敬了雅多林一礼，然后追随国王而去。雅多林朝已走上阳光道的纱蓝跑过去。亚夙儿此时已率领部下占领了阳光道，但他们没有进一步往誓门平台前进。
雅多林伸手按住纱蓝的肩膀。
“他们就在那里，”纱蓝悄声说。“这一次是两个。昨天晚上，雅多林……我不得不逃走。那场狂欢一直回旋在我的脑子里。”
“我也听到了，”雅多林召唤出自己的碎刃。“我们要共同与他们作战，就像上一次那样。”
纱蓝深吸一口气，将图刃召唤出来，举到面前，摆出一个普通剑式。
“动作很漂亮。”雅多林说。
“我有一位好老师。”
他们走在阳光道上，经过一具具敌人的尸体——还有一个死掉的炼魔，他被钉死在一道岩石裂缝上，穿透他的似乎是他自己的长枪。纱蓝在这具尸体旁边逗留了片刻，但雅多林拉着她继续向前，直到修道院口。亚夙儿的士兵听从雅多林的号令，与守在这里、挡住通向平台中心道路的王宫卫队爆发了战斗。
在等待士兵们突破敌阵时，雅多林来到这片高地边缘，俯瞰整座城市。他的家。
这座城市正在沦陷。
距离他们最近的城门被完全打破，帕胥人如洪潮般涌进、冲向王宫。还有许多敌人正用梯子爬上城墙，从其他地方攻进城市——其中许多敌人的入城地点就在王宫花园附近。
那头岩石巨怪正沿着城墙内侧移动，将一座座城楼打碎。一大群身穿各色服装的人进入了塔兰大道，正沿着一道风刃奔跑。是现时教团？雅多林无法确认那些教徒扮演什么角色，但帕胥人也从那个方向冲进城市。
我们能够扭转局势，雅多林想，我们能够带我们的军队过来，守住王宫高地，再把敌人赶出城墙。他们有数十名碎刃师，有桥四队和其他封波师。他们能够拯救这座城市。
他只需要将那些人带来这里。
很快地，亚夙儿就带着一个排三十名士兵来到雅多林和纱蓝面前。“向内的道路打开了，不过还有一票敌人死守平台中心。我派了一些人去搜索附近的建筑。看样子，你所说的那些人——那些昨晚在这里狂欢的人都躺在那些房子里，就算我们用戳的，他们动也不动一下。”
雅多林点点头，带头向平台中心走去。纱蓝和亚夙儿跟在他身后。他们经过了亚夙儿士兵组成的防线。敌人的主力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些敌军簇拥在两幢住屋之间，封死了通向誓门控制室的道路。
迫在眉睫的灾祸让雅多林心急如焚，他纵身扑进敌阵，用碎刃让敌人的眼睛变成灰烬。敌人的防线转眼就被他冲破，但一个敌人胡乱挥动的武器却差点就击中了雅多林。幸好斯卡仿佛凭空出现般用盾牌挡住了这一击，随后刺出矛枪，穿透了那名卫士的胸膛。
“我现在欠你多少条命了？”雅多林问。
“我可不会费力气去数，光爵。”斯卡笑着说，闪烁的光彩从他的双唇间流泻。
德雷也赶到他们身边。他们将死战不退的敌人驱过国王礼拜堂，最终到达了控制室。雅多林以前只知道这里被称为回忆圈，不过是这座修道院的一部分。然而，就像纱蓝警告的那样，这里被一个巨大黑色团块完全包裹住了。那团块不断脉动着，有如一颗漆黑的心脏，黑色的筋络从团块上延伸出来，随着心脏一同脉动。
“他飓风的……”德雷悄声说。
“好了，”纱蓝走上前。“守住这个地方。我看看能做些什么。”